《迹部家的神明小姐》 作者:故予枝 简介: 【接档文:系统让我当海王[主网王],cp仁王~】 吉泽圣奈,社会年龄十七,退役神明,现任JK。 除了偶尔碰妖见鬼、撞破凶杀案之外,生活风平浪静,岁月静好。 但人生危机来得猝不及防。 素未谋面的华丽大少揪住她不放:“是你让本大爷变成这样,你要负责。” “……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他沉默两秒,坚定地逼近,一举戳穿她的马甲,“就是你,吉祥天。”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当人之前删档了# #你到底是谁啊啊啊# * 人生一帆风顺的大少爷第一次告白以女主角落跑告终。名叫吉祥天的神明小姐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消失之前,她做了两件事情:拒绝他的告白。还有—— 趁他睡着时,偷偷在他眼睛上落下一吻。 “明明是渺小又脆弱的凡人,却想踏入我的世界。” “大言不惭。” 冰凉又柔软的唇瓣轻轻落下,她声音却咬牙切齿:“这是冒犯神明的惩罚。” 【本文将在10.12入V啦!入V当天肥章掉落,请大家多多支持~】 【食用指南】 1.综各种少年漫,与各原作主线无关。 2.私设如山,ooc归我,cp见封面 3.百鬼怪谈,偶尔有轻微恐怖,真的就轻微QAQ 封面是基友萝卜子画的!爱她! 内容标签:网王 综漫 灵异神怪 因缘邂逅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吉泽圣奈┃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跑路谈恋爱去啦! 立意:热爱生活享受生活 第1章 好好做人的第一天 “吉泽又缺席了吗?” 将棋社里,副部长环视一圈,在点名册上画下了一个叉,“这个月都第五次了……” 再缺席下去,期末学分就没了。 副部长嘀咕了一句,转身想要离开,身后传来某个声音,隐隐约约,微不可察。 “我在……” 副部长却没听见。 将旗子放在王将前,孤零零的王将四周已无救援。 “将死。” 女生说完,倏地站起身,对着副部长大喊:“副部长!我今天来了!!!” 夸张的音量不止让副部长回头,更是让整个将棋室里的成员都望了过来。 吉泽圣奈抱歉地摆了摆手,大步走到副部长身边。 “不止今天,还有上个星期和上上个星期,我都来了。”她回头指向还坐在座位上的对手桥本,“我和桥本有对局记录,你可以问他。” “真的吗?”副部长迷惑道,“为什么我都没发现你?” “那可能是——”吉泽圣奈将放在地上的书包捡起来,“你没看到我吧。” “今天的对局已经结束,我先走了。” 目送她离开,只是眨眼瞬间,又找不到她的身影。 “这也太没有存在感了……”副部长摇了摇头。 * 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这样的烦恼。 每当她想完成一件事情时,总会不断出现意外状况。 比如现在,她一心想要离开学校,但离开将棋社不过十分钟,就被棒球社的接球手撞翻在地,手掌和膝盖都被擦破了一大块。 “对不起对不起!”少年摘下手套,不停鞠躬,“都怪我走神了,没有注意到你!” “没关系。”别人没有注意到她,是她的问题。 吉泽圣奈扫了一眼手上的伤口,拍掉裙摆上的灰尘,“你继续训练吧,我没事的。” “那怎么行?”那人将她按回长椅上,“你在这里等等我,我们休息室有急救箱!” 说罢,不等她回应就跑回去。 可是……就算等下带了急救箱过来,大概也看不到她了喂! 吉泽圣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鼻尖微微耸动,轻嗅着某种气息。 不管了,还是快点回家吧。 秋天的白昼越来越短,夕阳将人影无限拉长。 踩着自己的影子,她匆匆朝着学校大门走去。路过网球场时,热闹喧嚣的应援声让她忍不住侧头。 今天好像有哪个学校来立海大参观,动静大得她还以为有明星到访。 扫了一圈,吉泽圣奈失望摇头,不过是几个长得好看一点的年轻人罢了。 真要说起来,也就那个灰头发的家伙看上去有气势一点。 咦……他怎么看过来了? 愣了一秒,她收回视线继续前行。 哪怕站在面前其他人都不一定能发现她,更何况是这么远的距离。 “你给我站住!” 晚上吃什么好呢? 咖喱?汉堡?还是炸鸡? “前面那个家伙——!” 好久没有吃寿司了,这个也不错。 “本大爷让你停下来,你没听见吗?!” 诶,后面的人好吵啊。 他到底在叫谁啊,没长耳朵吗? 手腕蓦地被人拉住,她错愕回头。 紫灰发色的少年紧紧攥着她的手腕,薄唇掀起,嘲讽道:“是啊,没长耳朵吗?” “……你是在叫我?” 吉泽圣奈眨了眨眼,又问:“有事吗?” “有事?”迹部景吾盯着面前的女生,似乎被她气笑,压抑着怒气反问,“你对我做了什么,你难道忘记了吗?” ??? 不是,等等。这个台词不太对劲。 吉泽圣奈飞快甩开他的手,后退了一大步:“我对你做过什么?这位同学,你别乱说话,我根本不认识你!” 一声冷哼从喉咙溢出,迹部景吾还有话想说,却被身后灼灼的目光盯得转身。 他那几个没有比赛的队友全趴在网球场边,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里。 “那里竟然有个人……迹部抓住她之前,我竟然完全没看见!” “你不觉得他说的话,很耐人寻味么?” “迹部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偷偷谈了恋爱,还被人始乱终弃了?” ——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用眼神警告了他们一圈,收效甚微。大抵是八卦之心盖过了求生欲,一群人蠢蠢欲动。 为了减少麻烦,迹部景吾干脆拉着吉泽圣奈离开。 “你要带我去哪里?”女生挣着手腕,试图脱离他的桎梏,“我真的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认错人?”他突然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 吉泽圣奈张开嘴还想辩解,却听少年压低声音,咬牙切齿说道。 ——“就是你,吉祥天。” * 被带到不知名的社团办公室,冷笑的少年砰地一声将门关上,吉泽圣奈还没有从刚才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她隐藏气息潜伏在凡人之中,好好享受普通人生还没两年。躲过了警察的盘问,躲过了医生的检查,躲过了咒术师的监视……怎么莫名其妙就掉马了? 而且连她的真名都知道。 难道,这个人以前向她许过愿? 吉泽圣奈抬眼仔细端详面前的人。 长得不错,精致的凤眼,眼角还有一颗泪痣。刚才远远一瞥就能看出气势,现在站在她眼前,越发有压迫感。 这样的人,见过一面应该就难以忘怀。可是她毫无印象。 至少现在的她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吉泽圣奈决定装死到底:“吉祥天是什么?能吃吗?” 迹部景吾倚在门上,垂眼俯视着她。 这两年他找遍了整个东京,金发紫眸的人有那么多,但只有眼前这张脸,被他刻在脑海里。 他指着自己的眼睛,沉声说道:“让我的眼睛恢复正常。” “之后你想怎么样,都与我无关。” 眼睛? 这双眼睛怎么了? 吉泽圣奈踮起脚,闭上眼,忽然凑近的动作让迹部景吾差点把她推开。 “别动。” 她嗅了嗅,猛地睁开眼。 ——嘶,真的有她留下的气息!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来找她要售后服务吗? 肉眼可见的心虚了不少,吉泽圣奈弱弱问道:“你的眼睛……有什么症状吗?” “你说呢?”他瞥了一眼身后,手指着房间的某个角落,“本大爷不想再看到这些东西了。” 吉泽圣奈转身看去,那地方什么都没有,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储物柜而已。 但她知道少年指的是什么。 “每天看到这种东西,很影响食欲吧?”她同情道。 角落里,那团史莱姆似的东西缓缓伸出一根触须,顺着储物柜的边缘攀爬,正中央不断蠕动,忽地睁开,露出一颗硕大的眼球。 在和它的目光对上之前,迹部景吾警觉地收回目光。 岂止是影响食欲,他原本的生活都被这些东西改变了。 迹部景吾本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主义者。 但是这两年以来经历的事情,让他原本的世界观被粉碎。 那些奇怪又令人作呕的怪物,看到一次两次,尚且可以自欺自人告诉自己这是幻觉。可是整整两年,这些怪物几乎无处不在。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家伙。 “既然你清楚,就快让我恢复正常。” 吉泽圣奈面露难色:“恩……这可能有点困难。” “有多困难?”迹部景吾问。 “是这样,我两年前出了点意外。然后……”吉泽圣奈顿了顿,努力思索能让普通人也听懂的解释。 他略显不耐,挑眉催促道:“然后?” 沉思片刻,吉泽圣奈眼睛一亮。 “然后我——”系统被格式化啦! 话刚开口,头顶的灯光忽然熄灭,不过几秒,又重新亮起。 吉泽圣奈正想继续,一声惨叫不知从哪里传过来,叫得人陡然发寒。 迹部景吾微拧着眉,拉开门快步走出去。 “我劝你最好别……”过去。 看着他的背影,吉泽圣奈将后两个字咽回喉咙里,寻思着要不要趁机溜走,却被转身的少年一起拽上。 ——救命,作死不要带上我啊! 吉泽圣奈屏住呼吸,可是就算这样,鼻腔里那股气味还是越来越强烈,混杂着蛋白质被炙烧后的焦气,令人作呕。 依靠声音寻到某个房间门,几番推门却推不开。他松开吉泽圣奈,猛地朝着大门撞过去。 门被破开后,屋内的场景让他呼吸一滞。 偌大的房间里,发出呼喊的“人”站在窗边。 逢魔时刻,明黄色的火焰和暖橘色的夕阳在他身上糅杂,温暖的色调和支离破碎的哀嚎惨叫混合在一起,怪诞而惊悚。 “呜……啊……” 他整张脸被烧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肉。张开的嘴巴宛如黑洞,呜咽着挤出几个音节,用上最后一丝力气迈步走过来。 快要碳化的双腿支撑不住全身的重量,整个人轰然倒地,只余阵阵灰烟。 一条性命,眨眼间在面前陨灭。 迹部景吾怔愣地站在原地,身后女生掩面的低喃飘至耳中。 “今天果然应该早点回家……” 作者有话说: 虽然开场靴微有点阴间,但这真的是甜文(磕头 ↓预收求戳↓ [主网王]系统让我当海王cp仁王 栗山凉子被一个系统绑架到了异世界,每天都要攻略不同角色换取生命值。 今天偶遇某神之子,明天推倒某立海皇帝,后天做食物引诱海带学弟……看着与日俱增的好感度,她十分欣慰。 直到某一天她忽然发现,五分钟之前达到好感度99的幸村精市,再相遇只剩1?! 等等,那些攻略成功角色后面,怎么都有个小到忽略不计的问号?! 所以她一天天都在攻略什么玩意啊! * 仁王雅治发现新来的转学生是个海王——还专挑他队友下手。 为了保护队友们的节操,他以身试法,每天换装和女海王斗智斗勇。 某天,他后知后觉醒悟,这个海王,似乎、大概、可能是在针对他。 ——不然怎么每次都在他换装后精准出现? 被耍的其实是他么? 很好,这个和他互飙演技的女人,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翻车了,但没完全翻# #海王的鱼塘里只有一条鱼# 第2章 好好做人的第二天 整个房间被封锁,平头的警察先生看到吉泽圣奈时,稍稍愣了一秒。 “怎么又是你?” 吉泽圣奈脸一黑:“横沟先生,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她明明可以躲过去,都怪迹部景吾! 郁闷地扫了一眼旁边那位大少爷,大少爷此刻正在和自己的律师交涉。 不过一会儿,他带着律师走回来。 “询问结束,我们应该可以离开了吧?”律师问道。 横沟重悟点点头:“可以回去了。如果之后还有别的进展,希望你们能配合调查。” 走出那栋楼,外面已然从黄昏变为夜晚。 因为学校出了意外事故,学生们被早早疏散回家,迹部景吾的队友们也先一步被送回东京。除却还在忙碌的警察们,整个校区空空荡荡,寂静无声。 吉泽圣奈跟在迹部景吾身后走了一会儿,询问道:“那我就……回家了?” 挥手让律师离开,迹部景吾停下脚步:“好啊。” “我送你。” 他说的轻描淡写,吉泽圣奈却觉得别有深意。 “你不会想趁机套到我的地址吧?” 迹部景吾嗤笑了一声:“本大爷需要吗?” 刚才的询问里,他已经知道了面前这家伙的姓名和班级学号。除非她再像上一次突然消失,不然根本逃不掉。 吉泽圣奈半信半疑,跟着这位大少爷上了车后,引擎还未启动,他便将隔板拉下来。 “吉泽……SENA。” 简单的音节从他唇齿间吐出,声音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 “你竟然会用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怎么了? 虽然和威娜像了一点,但是她还挺喜欢的。 对上女生茫然的模样,迹部景吾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很快说出结论:“你失忆了?” ……神也会失忆? “你要这么理解也行。”吉泽圣奈一愣,“不过,具体情况比失忆更复杂一点。” 他下巴微扬,示意她继续。 “电脑被格式化的话,会恢复出厂设置。使用时间过长的话,还有可能出现故障。” “我被格式化了,还出现了功能故障。” 她经历了神堕转世。 不过这对她来说,其实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日本有八百万神明,神明们从人类的各种愿望里诞生。作为在高天原有神籍的有名神,她不会被人遗忘,即便死去也能转世。整个高天原,除了惠比寿,就数她转世最为频繁。 可是上一次转世,她的力量被封印了。 其他的神明转世后有神器作为指引,她却连神器都没有,根本无法知道前一世发生了什么。 最初的那几天,她漫无目的地去了很多地方。最后想着反正也神隐了,不如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于是变成了现在的女高中生。 总之—— 她握拳敲了敲手心:“我现在是个废物,我帮不了你。” 金发少女一脸坦荡,丝毫没有给别人带来困扰的自觉。 迹部景吾深吸一口气,质问道:“但你早就知道今天会出现意外。” “你应该也可以感觉到吧?毕竟会出现时化。”担心对方听不懂,她又补充道,“就是那种……肉眼可见的阴郁气息。” 他知道。 今天在网球场上,他就是因为看到了才会心神不宁,然后一眼在人群中看见了她。 “而且,我不是看到的。我是闻到的。” 她现在连迹部景吾都不如,根本看不见妖怪。 望了望他铁青的脸色,吉泽圣奈说道:“我现在帮不了你,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另一位神明给你。” 她歪头想了想,又皱起眉。 “我好像忘了他的电话号码。下次看到一定告诉你!” 心累的感觉瞬间涌上来,加上刚才目睹的那一场事故,他现在疲惫得不行,连生气的劲头都没有了。 “好。”他拿出手机,“你的号码?” 吉泽圣奈:“什么?” “你不是要把另一个神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哦了一声,吉泽圣奈掏出手机,和他交换号码。在输入名字时,停顿下来。 “你的名字怎么写?” 「迹部景吾」 他干脆拿过手机,帮她输好名字。 吉泽圣奈盯着这四个汉字,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直到回家后,她躺在床上猛地惊起。 她想起来了。 她的工资卡上,收到过一笔一百万的香火钱。 捐款人叫迹部景吾。 这竟是她的大客户。 捧着自己的工资卡,吉泽圣奈躺回狭小的床上,一居室的房间一眼就能望到头。 转世会失去记忆,所以她连工资卡的密码都忘了。每天都能看到神社有源源不断的香火钱进账,但取不出来。 明明坐拥家财万贯,日子却过得紧紧巴巴,和夜斗惨得不相上下。 如果能帮他解决眼睛的问题,她能再收一次香火钱吗? * 送完吉泽圣奈,时间已经不早,他干脆搭乘直升机飞回东京。 回到自己的房间,迹部景吾环顾了一眼,房间里干干净净。 自从他能看见那些东西后,定期请咒术师来迹部家打扫就成了每周的固定项目。 好在他支付得起咒术师的费用,不然每天夜里听着那些东西的碎碎念,根本没法入眠。 但哪怕没有那些恼人的东西,今夜他也睡不了一个好觉。 他反反复复地做着梦。 梦见熊熊烈火中的人,梦见奇形怪状的咒灵,梦见她。 ——梦见第一次看见她的场景。 老旧寺庙收拾出来的简陋网球场里,他为了赢下和越前南次郎的一球之局,拼尽全力交出了自己的所有绝招。 开启冰之世界时,他绝佳的动态视力覆盖了整个球场。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少女,穿着正红色和服,金色的长发。鲜艳得难以忽略。 她坐在球场外的树下,像是被一团雾包裹,朦朦胧胧,与周围的空气格格不入。 短短的一瞬间,在他想要收回目光时,少女抬起头,深紫色的眼眸与他对视着。 寺庙的钟声蓦地响起。 * 被手机铃吵醒时,迹部景吾还没有彻底清醒。 他有三部手机,会放在床头的只有和重要的亲朋联系的那一部。 “喂,什么事?” “迹部君吗?”电话里不太熟悉的女声让他顿了顿。 扫了一眼来电显示,他应道:“啊恩。” “我想到了几个办法,要不要试试?” 第3章 好好做人的第三天 “什么办法?” 电话那一头的人似乎刚睡醒,声音微哑。 她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时钟,“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睡觉了?” “不然你再睡一会儿,醒了再说?” “不用。”他逐渐清明,慢条斯理道,“你说吧。” “我昨天仔细想过,你眼睛上有我留下的气息。想让你的眼睛恢复正常的话,就要消除我的气息,或者说是我之前给你留下的祝福。” 吉泽圣奈问道:“你之前向我许过关于眼睛的愿望吗?” “没有。” 不是许愿啊,那是怎么留下气息的? 微妙地停顿了几秒,迹部景吾清了清嗓子,“被你碰了一下眼睛。” “碰了一下?怎么碰的?” 将手机夹在颈窝,她拿起手边的笔记本,准备记录下详细过程。 “……就是那么碰的。”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似乎坐到了书桌边,“这很重要吗?” 不重要,可是她很在意。 “电话里说不清楚,抽个时间见面聊聊吧。”迹部景吾扫了一眼行程安排,“今天放学后你有空吗?” “有空。”吉泽圣奈答,“那我就不打扰你,先挂了。” 差不多也到上学的时间了。 “等等。” 挂断电话前,他再次开口,这次似乎迟疑了许久,“昨天的事……是咒灵做的?” “咒灵?” 吉泽圣奈走下床,拉开窗帘,窗外一片阴霾,又是没有阳光的一天。 “不是哦,是妖。” * 被迹部安排的车送到冰帝学园,在门口等到她快把地砖数完,才看到迹部景吾的身影出现。 少年身姿挺拔,明明和其他人一样穿着校服,平平无奇的白色衬衣穿在他身上,却有着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贵气。即使在人群中,也无法湮没。 “不是让你进来么?”他问。 刚一开口,吉泽圣奈就感觉其他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她身上。 她存在感不高,但并不是无法看见。 因为面前站着一位光源体,她也被照耀得无所遁形。 好在她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瞩目。 站在冰帝学园的大门外,她朝着迹部景吾勾了勾手指:“还是你出来吧。” 走出大门,迹部景吾站到她面前:“为什么?” 没有回答,她的视线越过迹部看向校门内。某颗树下,打电话的少年半倚着树干,不动神色地观察着这边。 吉泽圣奈收回目光:“你队友?” 迹部景吾转身看过去,顿时有些无奈。 “忍足侑士!”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仿佛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收起手机,淡然走来。 “哟,迹部。”平光镜后,少年微微眯起眼,礼貌地朝吉泽圣奈点点头,“不介绍一下吗?” 不等她开口,迹部景吾沉声说道:“回去。” “什么?” 忍足侑士一怔,迹部景吾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学生会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明明是不带感情的陈述句,他却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镜,再次确认迹部脸上的坚持。 迹部很少露出这样不容置喙的表情。虽然看上去不可一世,但私下和他们这些朋友相处时,可以称得上是纵容。 忍足侑士举起手,无奈笑道:“我知道了。” 转身之前,又忍不住望了一眼一直站在迹部身后的少女。 金发紫眸,安静得像是随时会消失。 曾经有段时间,迹部执着寻找的人……就是她么? * “你很在意队友嘛。” 又回到了迹部家的豪车里,吉泽圣奈手里端着咖啡啜了一口,苦涩的味道让她皱起脸。 侧过头,迹部景吾因为她的打趣微微皱眉。 “他们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也不希望他们知道。 咒灵也好,妖怪也好,神明也好。 诡秘的传说被揭开面纱亲自摆到眼前,并没有窥探到世界全貌后的满足。他有的只是身处夹缝之中,时时刻刻存在的错乱与割裂感。 遇到的人肩上有一只怪物,无人的角落里蘑菇突然睁开眼睛,空荡的墙壁张开血盆大口,深夜细碎恼人的自言自语…… 这样的生活,连他都无法忍受,更何况是他的朋友们? 大抵是少年复杂的情绪感染了她。局促地又喝了一口咖啡,不知怎么的,她连声音都染上了苦味:“那……如果可以忘记这一切,你愿意吗?” “本来一共有三个方法,但前两个方法都要等一段时间才行。” “你既然过地这么煎熬,那我更推荐你选第三个方法。” 吉泽圣奈伸出手,手心里有一枚五円硬币,“只要把他叫过来,把我们两个的缘斩断,你自然就看不到那些东西了。” 迹部景吾垂眼凝视着她手中的硬币,“忘记是指什么?” “你看到的那些东西,还有和我有关的所有记忆。” 这是最简单又一劳永逸的办法。 人间和彼岸之间存在常人难以察觉的死角。迹部景吾是因为她才能看见死角,那只要切断两个人的缘份,他自然会和彼岸断开联系。 并没有考虑很久,他支着手抚过眼角,淡淡说道:“我不同意。” “就算是神,也不能操纵本大爷的记忆。” 熟悉的话语,让吉泽圣奈微微顿住。 她好像听过类似的话…… 「神明?那又怎样?」 「就算是神,现在还不是只能寄宿在本大爷家里。」 是比现在要上扬的音调,带着些许笑意。 朦朦胧胧的,忽然出现,却没有与之匹配的画面,也无从得知说话的人是谁。但她莫名地笃定,这是迹部景吾的声音。 她不可能有前一世的记忆,这些应该是她转世后发生的事情。 “迹部君,我是不是——” 身边的少年倏地摇下车窗玻璃,脸色骤变,凝视着半空,“你说的时化又出现了。” “这次是在冰帝。” * 她在车里等了半个小时,没有迹部景吾的吩咐,司机不敢私自将她送回去。 好在豪华轿车里有吃有喝,还有平板电脑可以看看视频,连手机的充电线都有。待在车里等迹部回来的时间并不无聊。 车窗玻璃被叩响,她从手机游戏里回到现实。 遮光玻璃给站在车门外的少年蒙上了一层滤镜,他脸色不郁,原本整洁的衬衣也多了些凌乱褶皱。 放下手机,她抬手掩住自己的鼻子:“你去和妖怪打架了?”好重的味道,窒息。 深蓝色的凤眸因为诧异微微睁大,“妖怪?” 他看见时化回到学校里,只碰到一个想要跳楼的学生。 尽管打了救援电话,但那个学生执意想要跳楼,他和学生会的其他成员为了拦住对方,推搡时留下了一些痕迹。 这整个过程里,他并没有看到什么妖怪。 “可是……” 吉泽圣奈撑着手,忽地出现在他眼前,哪怕知道她是为了分辨气味,狭窄密闭的空间里,这样的距离还是让他有些不习惯。 女生颦着眉,浅淡的呼吸从他的耳垂滑落,从喉结游移至肩颈。 不明显,但也无法忽视。 “迹部君,你的香水味太浓了吧?” 嘟囔的抱怨在耳边响起。她伸出手,捻起他的衣领,想要解开领口的扣子。 迹部景吾警惕地握住她的手,“你要干什么?!” 哦……这个动作看上去是有点像在耍流氓。 吉泽圣奈盯着他红通通的耳朵,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 “那你自己来好了。” “你的肩膀被感染了,不快点清洗的话,会扩散到全身。” 第4章 好好做人的第四天 迹部景吾人生的前十五年,对寺庙、神社、教堂这一类地方都不甚在意。 他是英国人,但没有宗教信仰。哪怕参观这些地方,关注的也是背后的历史,以及独特的建筑美学。 可是十五岁之后,他去这些地方的次数直线上升。 这也就算了,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神社关门后,偷偷溜进来用神社的泉水洗澡。 冰凉的泉水浇在肩膀处像是皮肤病一样的深紫色印记上,灼热的痛楚得到缓解。原本侵蚀到肩胛骨的区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你洗干净了吗?” 吉泽圣奈背对着他,蹦蹦跳跳地踩着自己的影子,没有回头。 “快好了。” 又舀起一勺水浇下,剩下的最后一块印记被彻底洗净。他抬起手触碰着自己的肩膀,皮肤完好,刚才斑驳可怖的痕迹宛如幻觉。 明明是普通的泉水…… “因为这里是神社呀。” 身后的动静停止,吉泽圣奈转过身。 迹部景吾的纽扣还没有完全扣上,水滴顺着肌肉流畅的线条滑落,半透明的衬衣之下腹肌若隐若现。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赤luo,原本若有所思望着水井的迹部抬起头,就差在脸上印上“嫌弃”两个字。 哼,神明也是有爱美之心的!更何况她现在是普通人,多看两眼怎么了? 偷偷咂了咂舌,吉泽圣奈吐槽道:“两年都没有碰到妖怪,该夸你运气还是该说你今天运气差呢?” 将最后一颗扣子扣好,整理好衣服,迹部景吾从阴影里走出来。 “所以妖和咒灵,究竟有什么区别?” “咒灵是负面情绪汇聚而成的聚合体。而妖怪有很多种。” “诅咒和祝福达到一定强度,都能实体化。还有文学作品、故事怪谈里常见的那些精怪,那是鸟兽草木修行而成。” “但和咒灵不同,不是所有的妖怪都对人类有恶意。”她歪头想了想,举了个例子:“最常见的……火消婆你知道吧?” “刚点燃的烛火明明还没有燃尽,却会突然熄灭。这就是火消婆的恶作剧。但如果有不知火作祟时,她又会帮人类将妖火扑灭。” “我记得好像还有一只狐妖在当神使……”手托着下巴,她总结道,“总之,妖怪不全是坏的。比起咒灵,妖怪有自己的思想和执念,最重要的是——妖怪能蛊惑人心。” “所以,你或许看不到它。但如果被它蛊惑的人碰到,就会被感染。” 迹部景吾皱起眉:“你是说……” “BINGO!你身边有妖怪哦。”吉泽圣奈打了个响指。 “这不可能。” 他的眉头拧成死结,“冰帝明明有结界。” 学校是很容易滋生诅咒的地方。但学校不比迹部白金汉宫,经常有咒术师到冰帝祓除太惹眼。所以他直接花了大价钱在学校范围内布置了结界。 “咒术师下的结界根本挡不住妖怪。” “他们只能看到诅咒,也就是因为诅咒而生成的低等妖怪。可是,如果妖怪藏匿起来,连你都看不到的话,咒术师们更不可能察觉。” 吉泽圣奈往前走了两步,食指指向他的双眸,“不过就算这样,你能看到的也比他们要多就是了。” 比如……能看到藏在人群里的她。 而那群咒术师因为她完全没有咒力,很难察觉她的存在。 神社离停车场有一段距离。肩并肩穿过鸟居,陷入沉思的迹部景吾并没有开口说话,吉泽圣奈也很贴心地闭上嘴。 吉泽圣奈所说的这些,是过去的两年里,迹部景吾无从得知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常识”。他只知道那些恶心的怪物叫咒灵,这还是在他找到咒术师之后才知晓的名称。 穿过注连绳,彻底离开了神社的结界范围。神社之外的墙壁道路上,那些颜色显眼、样貌恶心的家伙再次出现在眼前。 迹部景吾别过眼不去看它们,“走吧,送你回家。” 吉泽圣奈摆摆手:“不用了。我想……”去吃饭。 肚子很适时地响了一声,在僻静的小径里格外明显。 愣了一秒,迹部景吾低头看看手表,晚上八点多,早就过了吃晚餐的时间。 他被刚才那些话占据思绪,根本忘记了饥饿。 揉着眉心,他开口问道:“想吃什么?” 吉泽圣奈的手揣进口袋里,她记得她的钱包里就剩两张一千的纸币和几个硬币。干瘪的钱包很可能无法支撑她和这个大少爷待在同一家餐厅的费用。 “我回家之后,随便在附近吃点东西就行了。” 默默扫了一眼她的口袋,迹部景吾仰着下巴,冷哼一声:“本大爷请客。” 恩? 不用AA吗? 吉泽圣奈眼睛绽放出光芒:“我去!” * 咬一口酥脆鲜香的金黄天妇罗,又夹起炉火上烤得滋滋冒油的蒲烧鳗鱼,最后将清茶倒入米饭中作为收尾。 拿起纸巾擦掉嘴角的污渍,吉泽圣奈满足地呼了一口气。 因为囊中羞涩,她最近吃的不是便利店的饭团就是学校小卖部的面包。哪怕对她来说,食物不过果腹,天天吃这些东西也会觉得腻。 而且,这一顿晚餐出奇符合她的口味。不过,比起她的大快朵颐,迹部吃地十分平淡。 “你不喜欢吃和食吗?”她问道。 对面的迹部景吾放下筷子,“没胃口。” 冰帝学园里混入了妖怪,哪怕吉泽圣奈说有些妖怪对人没有恶意,他仍旧不放心。 而且,他前一天刚在立海大亲眼目睹了妖怪作祟的凶案现场。 招手示意服务员端上饭后甜点。现在正值金秋,甜点的和果子全是季节限定栗子口味。 咬了一口栗子味的大福,金灿灿的内陷甜而不腻。将剩下的一半塞进嘴里,吉泽圣奈半边脸颊被撑起一个小鼓包,像小仓鼠一样细细咀嚼,品尝美味。 迹部景吾抬眼,等她将嘴里的甜点彻底咽下,才问道:“你早上说,昨天的事情是妖怪做的。” “可是,现场查到那个人是因为白磷自燃。而且,这是最近第三起白磷自燃案。” 他找人打探到一些细节。昨天突然停电又恢复的那段时间,应该就是触发白磷自燃的关键。 妖怪想杀人也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因为真正动手的,是人啊。” 喝了一口茶,将口中甜蜜的味道冲刷干净。吉泽圣奈垂下眼,手指划下一撇一捺,用茶水在桌上写出一个“人”字。 “不过,是被妖怪蛊惑的人。”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把综的几本漫画都翻了一遍,融世界观和设定融到头秃 然而最开始的想法只是“啊我想看三个诹少坐一起斗地主”OTL 让基友帮忙看了一下bug之后, 基友:恩?怎么不带葛力姆乔玩? 我:融死神世界观你想让我死吗? 基友:我想看四个诹访部打麻将!!! 我:一桌都在俺样也太精神污染了……而且,和三个非人类打麻将迹部也太可怜了吧! 基友:这麻将要是打的下来,他就是最牛逼的中学生了 第5章 好好做人的第五天 她抬起眼,沉默地坐在对面的少年脸色几番变化。 “就算凶手是人类,你最好也不要去招惹他。” 她不确定眼前这位少年是怎样的性格,但有些提醒不得不说。 迹部景吾对她的用词不太满意:“招惹?” “只要他不招惹我,我不会理会他。” 他没有当英雄的野望,未来的理想职业也不是警察或者除妖师。在力所能及的事情上,迹部景吾有着绝对的正义感。 但怪力乱神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以防万一,我再问一句。”吉泽圣奈身体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双眸,“过去的两年里,你有被咒灵或是妖怪袭击吗?” 迹部景吾答道:“没有。” 只是单方面地看到彼岸,并没有踏入彼岸的范围么? 吉泽圣奈松了一口气,又告诫道:“迹部君,如果你以后还想恢复正常生活的话——” “你最好不要和那些怪物直接接触。” 否则,一不留神就会被拉入彼岸,再也无法回头。 * 又一次被迹部景吾送回家。 少年走下车,抬头仰望着她住的那一栋公寓楼,面上的嫌弃难以言表。 “你很缺钱?” 大少爷站在锃亮昂贵的轿车前,身上穿着管家送来的新衬衣,西装校服被随意地搭在臂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有钱人”的光环。悠悠开口,微扬的尾音落入耳中,像是含蓄的嘲讽。 “吉祥天的神社会缺香火钱?” 被戳到痛处,吉泽圣奈骂骂咧咧:“看不起谁呢?吉祥天好歹也是国内外知名的神明,怎么会缺香火钱?” 虽然这几十年因为其他神明的崛起,收入有所下降。但算上过去这么多年的积累,还有高天原的固定房产,怎么说她也是一个有钱的神明! “我只是暂时忘记工资卡密码而已!” 她这种神堕专业户,肯定有留小纸条记录工资卡密码的。等她找到密码,就离一夜暴富不远了。 尤其是,工资卡里还有眼前这位捐赠的一百万…… 吉泽圣奈停在了楼梯口前。 她转过身,目光中有着难掩的探究,“对了,迹部君。” “你和之前的我,是什么关系?” 老旧的公寓楼下,接触不良的路灯忽闪忽闪,飞蛾纵身撞击灯泡的声音一下一下,越来越弱。 迹部景吾站在路灯之下,细碎的光影投入深蓝色的眼眸,晦暗不明。 半晌,他沉声开口:“本大爷是你的房东。” “……” 吉泽圣奈忐忑问:“我的神社用的你家的地皮?” 什么乱七八糟的? 对上女生迷惑又茫然的眼神,迹部景吾感觉自己额角又开始抽动了。 “回去了。” 他拉开车门坐回车中。漆黑的玻璃将他所有的表情与情绪隔绝起来。 “那……晚安。” 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吉泽圣奈挥挥手,转身钻入楼道里。 外表看上去就年久失修、岌岌可危的公寓楼里面,表里如一的老旧逼仄。楼道里连灯都没有。 但这却是她精心挑选后,寻到最安全的住处——这里建成使用的二十几年里,从来没有灵异事件发生,住户们性格温和、家庭和睦。滋生出的负面情绪,远比其他地方要少。 她现在是人,但又不完全是人。 虽然看不见,但如果住在妖怪诅咒纵横的地方,浓重的气味不异于普通人住在垃圾场。 因为身体特殊,她寻找住处比普通人要麻烦许多。 但还是神明时,她分明住在高天原。怎么可能有迹部景吾这个房东? 吉泽圣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她到底忘记了什么啊? * 不管忘记了什么,至少让她想起工资卡密码好吗?! 吃过顶级餐厅的精致料理后,手中小卖部买的面包顿时索然无味。 吉泽圣奈恹恹地又咬了一口,是真的没有味道。 下课时碰到了一点小意外,稍微称得上好吃的面包全被抢空。只剩下无人问津的几种。 挑了个安静的角落,将手里的面包啃完。 正午的太阳刺眼又灼人,但吉泽圣奈很喜欢。她在草坪上躺好,任由阳光将自己的每一面晒得发烫。学校里的野猫似乎也看上了这一块地盘,垫着脚尖轻轻凑到她身边。 “一起睡午觉吗?” 把外套枕在脑后,她拍了拍特意空出来的半边,“看在你很识货的份上,分你一半枕头。” 圆润肥美的三花猫试探地伸出爪,被她温和无害的眼神蛊惑,逐渐大胆起来。踩着她的胳膊和胸口,几步跃至她头顶。 吉泽圣奈揉着被踩痛的地方,“出来混还能这么胖,挺有本事嘛。” 困意随着野猫的哈欠出现。 夏季刚过,恼人的虫鸣一夜之间消失。一人一猫蜷缩在草地上,静谧的暖光倾泻流淌,时间就此凝固。 原本走过去的柳莲二退了回来。 第一,现在已经上课了。 第二,这片草坪……他没记错,应该被围起来了才对。 柳莲二微微抬头,草坪后的那栋楼正是几天前发生凶案的社团办公楼。里面是存有各个社团文件资料的办公室,以及学生会的办公室。 大楼被封锁,他想要进来取资料都走了几道申请。 如果不是注意到了那只猫,他刚才应该会直接走过去。 “这位同学。” 思索再三,柳莲二走近了一些,“已经上课了。” 比女生先清醒的是那只猫。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后,下意识仓皇逃走。飞窜出去甩动着尾巴,啪地一声打在女生的脸上。 吉泽圣奈捂住脸,不情不愿睁开眼,“蠢猫,你打到我了……” 睁开眼后,胖乎乎的野猫已经不知踪迹。 陌生的少年站在一米之外,明明闭着眼,但她很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审视。 “吉泽……圣奈?” 他低下头,扫了一眼手中的笔记本。 笔记本里记录着整个网球部所有部员的资料,五维、绝招、特长等等。 其中有一页被撕了下来。 抬头写着“加藤一辉”。 身份是网球部的替补选手。五维说不上优秀,但有些方面也有不错的表现。训练并不勤,偶尔还因为迟到早退被他记名。 加藤一辉是被烧死的那名学生。 说来也很奇怪。 明明同在网球部两年,他与这位加藤学长关系并不熟稔。偶尔还会因为对方的一些行为产生厌恶的情绪。 但真的得知他的死讯后,过去的那些厌恶变得微不足道,剩下的只有对这件案子的在意。 柳莲二不知道自己在意的是生命骤然消失,还是残忍又离奇的死亡方式。总之,他忍不住将与这件案子有关的线索记录下来。记录在这一张被撕掉的纸页上。 而他眼前,是亲眼目睹同伴被烧死的女生。 他有话想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几秒,柳莲二刚上前一步,女生从草地上弹坐而起,动作与刚才逃跑的野猫如出一辙。 “你别过来!” 吉泽圣奈慌慌张张伸出手,阻止他靠近的动作。 她不用深呼吸,就能闻到他身上不得了的气味。 ——救命,这学校还能不能待了? 作者有话说: 没有男二,单箭头也无~舍不得其他人垫背,我这是什么亲妈心态OTL 忙完月底,爬回来更新。明天见啦! 第6章 好好做人的第六天 吉泽圣奈最初清醒时,是在东京。 她只记得自己是神,却使不出任何术法。手里捏着一张学生证,背包里有几本书。背包内侧的钱包里有一叠钱。 学生证上写着“吉泽圣奈,青春学园高等部一年级三组”。 将她扶起来的少年确认过她身体无恙后,径直走进学校里,她才发现学校就在身后。 这次的转世和她刻在记忆里的流程有些不一样。 她随大流走进学校,开学第一天,四周全是刚入学的新生,她诧异又惊奇的模样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神明是从人的愿望中诞生的。她生来就是神,住在高天原里,无聊的时候也会偷偷去人间四处看看。但站在人群里,停下脚步时甚至会被人撞到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这次转世好像出了点问题。 吉泽圣奈将学校逛了一圈之后,敲下结论。 她明明闻得到周围的古怪气息,但看不到任何妖怪。这一结论,在被一颗突然飞来的网球砸晕后,得到了进一步确认。 砸晕她的少年不断摇晃她的躯壳,她本人站在一旁,揪着自己身后的尾巴无语凝噎。 只有人在灵魂出窍时,才会有连接灵魂和本体的“续”出现。她变成人了。 不仅如此,以灵魂活动后,她依旧看不到周围的“东西”,只能依靠气味分辨追在自己身后的怪物有多么凶狠。 她抱着自己的尾巴一路逃窜,这辈子、不,不论几辈子都没有遭受过被妖怪撵着跑的屈辱。随后,她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 ——东京的妖怪,也太多了吧? * 女生如临大敌的模样,让柳莲二十分疑惑。 他和这位吉泽同学从来没有过交集,不知道自己哪里冒犯过她,让她这么恐惧。 后退了一步,柳莲二见女生目光游离思绪飘远,轻咳了一声。 “吉泽同学,请问……” 话还没说完,金发女生似乎想起什么痛苦的回忆,面目扭曲,小声哀嚎道:“我现在转学去北海道来得及吗?” “你说什么?”柳莲二不太确定自己听清了。 “立海大建校多少年?”她没头没尾问道。 “今年是第139年。”热爱数据的他不假思索答道。 “啊……这么久了。” 不愧是她翻遍了整个关东,除却教会学校之外最安全的学校。 吉泽圣奈迈出一小步,飞快地嗅了两下,又缩回来,无比真诚又祈盼地望着面前这位少年。 “同学,为了立海大的晚节,你抽空去一趟神社吧?” “你说什么?”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发出这样的询问。但这次不是因为没听清。 吉泽圣奈见他不信,左右张望无人后,压低声音:“你最近是不是脖子和手臂不太舒服?” 柳莲二一愣。 他前几天训练拉伤了肌肉,的确有些不适。 “而且还觉得心烦意乱,无法集中注意力?” 这个状况也有,但他很清楚原因。 并且,他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站在这里。 柳莲二打断神神叨叨的女生,笔记本在手心摊开,“吉泽同学,前天你和迹部去社团办公楼时,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比如,楼道里有奇怪的水渍之类。” 吉泽圣奈迷惑问:“警察都卧底到学校来了?” “不。”他笔尖微顿,答道:“我和你一样,是立海大的学生。对这件事有些好奇。” “有人在你面前被烧死,难道你不在意凶手是谁吗?” 尖锐的问句与他温和内敛的气质搭配在一起,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吉泽圣奈应了一声,不答反问:“你很在意?” 少年闭着眼,无法从眼眸中读出情绪。不过嘴唇紧抿成一条线,明明烈日高照,却有些许阴郁偏执的气息溢出。 他心中有个声音,催促他斩钉截铁回答:“很在意。” 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笔记本,吉泽圣奈不着痕迹地又退了一步:“这样啊……我没有注意呢。” “如果你想停止这种在意,最好还是去一趟神社吧。” 不等他回答,她转过身快步离开,身影眨眼间消失。 笔尖在纸上踟躇停顿,留下几个深浅不一的突兀圆点。 柳莲二低下头,翻开新的一页,在笔记本上写下吉泽圣奈的名字,顺势在名字下画了个问号。 * 一直跑到操场人最多的地方,吉泽圣奈终于停下来。 那个少年身上有怨气。 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属于死者的怨气,或者说是诅咒。 刚才扫向笔记本的那一眼,匆匆看到残缺纸页上的大致内容。 有死者的名字、死亡时间、死法,以及相关联的其他案件——迹部景吾之前说过,发生在立海大的自燃案件是第三起。 凶手是人,影响凶手的是妖。人用杀戮宣泄仇恨,而蛊惑他的妖,则会汲取人的灵魂当做养分。 柳莲二身上,是灵魂被吞噬之后,残存在建筑里的一点怨气。 因为他写下了死者的名字,可能还在案发附近滞留过,所以怨念找上了他。 被枉死的怨念缠上,会被驱使替他寻找真凶。如果怨念足够强大的话,也有可能被出现想要手刃真凶的极端想法。 吉泽圣奈不清楚他身上这位是哪一种。要是不凑巧是厉害的那一种,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在社会新闻的版面看到“神奈川某高中生替友报仇刺死嫌疑人”之类的标题。 这种怨念很常见。解决起来也不难,只要他去一趟神社,神社的净化结界能轻松消灭一切。 可她不一样。 她现在的身体脆弱的不行,如果感染到负面情绪,扩散地速度远比其他人要快上好几倍。 所以她逃难似的从东京转学到神奈川。 现在,此刻,心中腾升出再度转学的冲动。 口袋里的手机微微振动,不用看就知道又是迹部景吾找她。 她手机里只存了三个号码:监护人,班主任和迹部景吾。 自从存了迹部的号码之后,她这部用来玩游戏的手机终于发挥出了本职功能。 “欢迎致电神明在身边热线。求助请按1,聊天请按2,供奉请直接打钱。” 晃悠着双腿,她模仿着机械女声,“请在滴一声后按键选择。” “你什么时候有空?” 如琴声的嗓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急促,迹部景吾说道:“我的队友被缠上了。” 第7章 好好做人的第七天 “有空。当然有空。” 吉泽圣奈从花坛上跳起来,拍掉裙摆上的灰尘,“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反正午休睡了太久,下午的课她也不打算回去继续。 迹部景吾没有多问——相反,她能越快赶到冰帝,他越安心。 又一次乘坐迹部家的车从神奈川来到东京,她这一个星期到东京观光的次数比过去一整年还要多。 今天迹部景吾抽不出空,安排了另一个人来接她。 在电话里确认过她并不会影响其他人,迹部景吾这才放心让她和自己的队友接触。 刚从车里走出来,吉泽圣奈一眼就找到了来接她的人。 ——穿着相同的队服,但是和迹部不相同的另一种显眼。 高大的身影像无声伫立的大树,眼神清澈如泉。重点是……还很敏锐。 在她下车的同时,那名少年也注意到了她。 吉泽圣奈仰头看着在面前站定的少年:“桦地君?” “是。”唔,声音和长相一样沉稳。 少年说完这句话后,抬脚便走在前面,连酝酿情绪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她。 见对方越走越远,吉泽圣奈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冰帝大门内。 希望给冰帝设下结界的人,不是她之前碰到过的那种厉害角色。不然被咒术师盯上,也太麻烦了。 要怪就怪——迹部景吾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只是来帮他分辨一下队友身上的妖怪,就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酬劳。 囊中羞涩的她,在品尝过人间美食被勾起馋虫之后,很难保住节操不为钱财低头好吗! 跟在桦地身后,穿过正门的石像喷泉。冰帝学园的内部远比金碧辉煌的大门更加浮夸。 教堂一样的礼堂,罗马神庙似的图书馆。幽静的花园小径里,透明的玻璃花房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 穿过第三栋教学楼,网球场越来越近,应援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吉泽圣奈侧耳分辨片刻,确定了他们喊的是“胜者是迹部”。 “每天听这种应援,他不会羞耻吗?”她嘀嘀咕咕。 可惜,走在前面的少年似乎只会重复一句话:“是。” “……” 抬眼看了看他毫无波澜的眼睛,吉泽圣奈有些无奈。 这一路上,不论她问什么对方都只有这一句回答。 啊好寂寞…… 想吐槽的时候没有人接梗,这也太寂寞了。 大抵是她气馁的表情太明显,桦地崇弘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她面前。 “给我的吗?”吉泽圣奈问。 “是。” 他点了点头,摊开手心。 是一枚五円硬币。 吉泽圣奈怔愣了一秒,疑惑问:“给我这个做什么?” “还愿。” 他终于说出了第二句话。 吉泽圣奈停下脚步,“……你也找我许过愿?” “是。” 想到某种可能,她踮起脚尖。奈何少年实在是太高了,够长脖子都碰不着他的眼睛。 捏紧手里的五円,吉泽圣奈迟疑开口:“我帮你实现的是什么愿望?” 不知道是陷入回忆还是不善言辞,高大的少年沉默了许久,又吐出几个字:“保佑平安。” 吉泽圣奈抚额:“能说具体一点吗?” 桦地崇弘回过头,女生站在阳光之下,影子蜷缩在脚下纤长的一条。 上一次见到她时,她没有影子,起初他还以为自己看见了女鬼。 可是哪有这种吵吵闹闹的鬼。 跟在迹部身边,木屐一沓一沓落在迹部白金汉宫的大理石地板上的脚步声,都不及她本人吵闹。 “你要出国吗?”女生见追不上迹部的背影,眨眼间瞬移到了迹部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哪个国家呀?好玩吗?” “耶稣肯定没有我们的‘天’好看。” “要不要许个愿,保佑你一路平安?我收费不贵的,五十万就行。” 迹部景吾淡淡瞥了她一眼,心情不错地吐槽道:“五十万?同样的价格,我更愿意信赖保险公司。” “这不一样。我可以从源头解决问题。” 女生叉腰说道,终于注意到站在大厅里的少年,“咦?” 下一秒,她再次瞬移,出现在了桦地崇弘面前,手指在他眼前来回挥动。 “你也能看见我?” 见他点头,女生转过身嘲笑道:“洞察力?绝招?看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能力嘛。” 迹部景吾去书房的脚步停顿,没有理会她的嘲笑,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桦地是本大爷的朋友,当然也能看到你。” 金发女生转了转眼,朝迹部摆摆手:“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迹部景吾的确有事要处理,颇为放心地将她交给了桦地。 女生目光灼灼盯着他,俨然找到了新玩具的模样。桦地崇弘下意识挺直背脊。 “诶——”她打量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你有愿望啊。” “不如向我许愿吧?”她食指指向自己,深紫色的双眼因为笑容眯成月牙形状,“不论什么愿望,我都能实现哦。” 桦地崇弘嗫嚅着嘴唇。 他的确有愿望。 姐姐怀孕后出现了不少并发症,最近一直在医院休养。哪怕有迹部安排的优秀医生治疗,看到姐姐虚弱的模样,他仍旧十分担忧。 如果眼前这个奇怪女生说的是真的,他当然想要许愿。 可是,他没有五十万…… “普通人许愿的价格,五円就够了。”女生好像听到他的心声,吐着舌头做出个鬼脸,“五十万是土豪特供价位啦。” 她耸了耸肩,骄傲地扬起脑袋,“再说了,想让我当家养神,不给够钱我才不干!” 桦地崇弘看着她,眼中有迷惑闪过。手上毫不迟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 “恭喜你,你碰到神明啦。” 她笑眯眯地将五円收入囊中,“看在你是他朋友的份上,我就帮你实现愿望吧。” 后来,姐姐的并发症逐渐康复,最终生下健康活泼的小侄子。 迹部景吾从英国回来后,他想要去感谢这个女生,却从迹部阴沉的脸色中读懂了一切。 她走了。 现在,她又回来了。 这句晚了两年的道谢也终于能够说出口。 “谢谢。” ……然后呢? 吉泽圣奈眨了眨眼,具体的解释呢? 目瞪口呆望着少年走进网球场,吉泽圣奈快步追过去。然而原本散开的人群,在桦地进去之后又飞快聚拢,让她根本走不过去。 “麻烦让一让。” 她试图往里面挤。本就微弱的存在感,在闪闪发光的运动少年面前更加不值一提。甚至被挤得离网球场更远了。 这是什么铜墙铁壁。还会说话: “啊啊啊迹部SAMA太帅了!” “宍户同学竟然在给凤君擦汗……” “谁在挤呀?有没有素质!想站前排下次自己早点来啊!” 对不起。是她。 思考片刻,她把脚收回来。 迹部景吾好像没有让她进网球场的意思,不然也不会把她丢在门外。 既然这样,她在外面等等好了。 退到离网球场稍微一些的长椅处,吉泽圣奈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是从图书馆里借来的希腊神话。 大抵因为自己曾经的职业是神明,她看这些故事有种类似普通人吃职场八卦的快乐。 这些职场八卦里,最狗血最劲爆的莫过于希腊神话。混乱的神际关系她看不懂,但大为震撼。 看到宙斯为了不让妻子发现自己的新欢,将新欢变成水牛。吉泽圣奈忍不住庆幸,他们的太阳神是个清心寡欲的女人。 又翻了一页,吉泽圣奈睁大眼睛仔细端详宙斯的画像。阴影落在她的书本上,让她不得不抬起头。 迹部景吾垂眼看着她手里的书:“你在看什么?” “看清渣男的长相。”她一本正经答道,“万一出国旅游碰见,一定要远离他。” 迹部景吾:? 他低下头,再次确认她手里拿的书名叫《希腊神话》,表情复杂:“你应该碰不到他。”至少上一次出国没有碰到。 没有在意迹部的话,将书收回背包,吉泽圣奈站起身:“你说的那个队友呢?” “他——” 迹部景吾转过身,方才还在球场上的人不知道又躲去哪里偷懒。 捏了捏额角,他安排道:“先去我办公室里等吧。” 他出来的隐蔽,但也做不到像吉泽圣奈一样毫无存在感。已经有好几个人发现他在这里。 * “他来之前,你先说说你看到的东西吧。” 坐在迹部景吾的专属办公室里,吉泽圣奈暗自吐槽了一圈这奢华的房间布局,回归正题。 迹部景吾颔首,开始回忆。 网球部有早训,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芥川慈郎很少参加。 午休时,他一如既往睡过头,被桦地扛到餐厅,迹部景吾已经吃完了烤牛肉,开始享用饭后甜点。 “慈郎,慈郎快醒醒!”向日岳人摇晃着昏睡的少年,极力展示着自己刚收集到的羽毛胸针,“你看,我买到啦!” “什么……?”芥川慈郎半梦半醒回复道。 向日岳人想了想,凑到他耳边:“秋季限定栗子味POCKY。” “!!” 芥川慈郎睁开眼,向日岳人才说后半句话:“怎么可能?刚上市就被抢光了。” “是这个啦,这个!”他亮出胸针,墨蓝色的盒子里,半透明的灰色羽毛被做成胸针,一道流光快速闪过。 “上次我们在古董店看到的羽毛胸针!我后来自己去了一次,老板竟然愿意打折卖给我了!” 迹部景吾微微眯起眼,伸出手:“向日,给我看看。” “果然我的眼光很不错。连迹部你都觉得华丽是吗?”红发少年沾沾自喜道。 他越过又昏昏沉沉的芥川慈郎,努力将盒子递给迹部。芥川慈郎被他靠过去的动作挤得脑袋一歪。 “喏。迹部你快看啊,超漂亮!” 半天没人接东西,向日岳人有些疑惑。 迹部景吾从失神中恢复,咽了咽,将他的胸针拿过来:“啊恩。” 但却没了检查胸针的心情。 芥川慈郎橙黄色的发丝里,有什么东西在暗中蠕动。向日岳人的手从他头顶掠过时,那东西像是要从头顶钻出来一样,努力往上。尖锐的獠牙离手腕只差毫米。 他终于看清藏在队友头顶的怪物。 ——“他的头发里,有一张嘴。” 作者有话说: 努力写的不那么阴间……或者你们想看更阴间的? 第8章 好好做人的第八天 吉泽圣奈托着下巴:“只看到了嘴?” 迹部景吾拿起桌上的笔,“当然不是。” “后来我站起身发现,是一个和他发色相似的妖怪。” 笔尖在纸面上摩擦发出细微的唦唦声。 一桌之隔,她支着侧脸打量着少年。 好几次的近距离观察后,她对迹部景吾的印象除了最初的“气势”之外,还多了几条。 比如,他有双漂亮的眼睛。深蓝色,在阳光之下像大海,灯光晦暗时又像夜空。眼角的泪痣是海边搁浅的贝壳,也是坠落天际的流星。 视线往下,喉结微动,从中溢出的音色也不错。除却第一次见面时的咬牙切齿,之后的交谈里,他始终保持着不动声色的优雅风度。 ……这更让她好奇,她之前对迹部景吾做过什么事了。 “迹部君,”想着,她问道,嘴巴张合让下巴一下一下嗑在手心上,“你为什么会变成我的房东?” 一条纤长完美的弧线因为她的话中途停止。平滑的线条在末尾处堆积成团。 “因为你无家可归。”迹部景吾重新起笔。 吉泽圣奈“诶”了一声,因为怀疑拖长尾音,“怎么可能?我可是有神社的人!” 迹部景吾垂着眼,轻嗤了一声:“神社又不是家。” “……” 他说的竟然有些道理。 当人的这些天,她也见过周围的邻居。 她住的那一栋楼虽然破旧狭小,但是邻居们人都不错。偶尔也会怜惜她一个小姑娘独居,邀请她去吃饭。 最常邀请她的那对夫妻,他们的儿子在寄宿学校就读,很久才回来一趟。那位阿姨见不到儿子时,免不了将思念移情到她身上。 她走进那家时,才真正感受到了烟火气。 玄关摆放着一家三口的鞋子,客厅里挂着全家人的合影。每次走进门后,总有人温温柔柔说道“欢迎回来”。 她依稀记得,她那座闳敞轩昂的神社独自占据着靠近天岩户的山头,里面四季的花朵常开不败,有大大的庭院,长长的连廊,终点是她最喜欢的温泉。 可是偌大的神社里,唯一能发出一点儿声响的只有池塘里的惊鹿。水流压下竹子,一下一下敲在石头上,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荡开。 寂寞得不行。 吉泽圣奈自我怀疑起来:“难道……我图你家热闹?” 迹部景吾放下手中笔。被她遗忘的那些事,他并不想多谈。 “画完了。” 接过他递来的笔记本,吉泽圣奈毫不吝啬夸奖:“画技不错。” 一个橙黄小团被长毛覆盖,看不到它的眼睛,张开的大嘴占据了它身体绝大多数的面积。 “这就是缠着他的妖怪?” 吉泽圣奈突然感觉自己被坑了。 为了这样一只妖怪,冒着被抓包的风险走进结界。血亏。 “迹部君,我觉得我需要十顿晚餐来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迹部景吾:“?” 女生轻松的神情让他抓住了一些头绪。 “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害人的妖怪?” “长得这么可爱,你难道分辨不出来么?”女生理所当然道。 ……可爱? 迹部景吾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画。 “对啊。和咒灵相比,它难道不可爱吗?”指尖轻弹着画纸,吉泽圣奈补充道:“我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实体化的祝福。” “当然,最好还是让我当面确认。”毕竟有的咒灵也能长得眉清目秀,不能以貌取妖。 挂在墙上的时钟距离他们进来办公室,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迹部景吾拿起电话想要催促,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叩响。 得到应允后,桦地崇弘扛着一个少年走进来,随后将他扔到了沙发上,又沉默离开。 吉泽圣奈蹲到沙发边。经过这么大的动静,少年依旧纹丝不动地闭着眼,嘴角微微张开,呼吸平稳,完全没受到影响。 他脸颊贴着沙发,挤出一小团肉,橙黄色的头发看上去也毛茸茸的。 吉泽圣奈伸出手指。 还没碰到就被迹部抓住手腕。 “你不怕被感染吗?” 他扫了一眼芥川慈郎头顶的那个怪物,它现在和主人一样,陷入沉睡。 吉泽圣奈之前说过,普通人是不会被感染。只有他这种看得到死角的人,和她这样的神明才会受到影响。 “这是祝福,没关系的。” 她愣了一秒,没有挣脱他,手指继续往前。 果然,脸颊是她预想之中的柔软触感。 被她戳了几下,芥川慈郎眼皮微动,有要清醒过来的趋势。 吉泽圣奈小声补充道:“这个气味,是很可爱的祝福。” 香香甜甜的奶油味,又不至于发腻。比起那些奇形怪状的咒灵发出的腐臭味道,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吉祥天不是武神,她擅长的是祝福。 饶是眼睛看不到模样,她也能从味道里分辨出祝福的大致品种。 “他平时都睡得这么沉吗?”吉泽圣奈问道,迹部景吾颔首肯定。 “那就没错啦。” “这是有人担心他碰到危险,提醒他的祝福。” 小东西的五官里,唯独只有嘴巴特别大,可能就是为了遇到危险时能叫醒他。 迹部景吾的心彻底放回去,见她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芥川慈郎的脸颊,干脆将她拉了起来。 “你还要戳到什么时候,啊恩?” “反正他又没醒。”吉泽圣奈回道,“祝福不用特意消除,过段时间就会自己消失。” “比起这个,你说的那个胸针……能让我闻闻吗?” 迹部景吾也想到这一点,点头道:“可以。” 吉泽圣奈仰起头,深紫色的眼睛忽闪忽闪:“不过,这好像是第二件事了……” “我会给你第二份报酬的。” 睨了她一眼,迹部景吾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拿出一张银行卡。 好家伙。 吉泽圣奈眼巴巴望着他,等待一句“卡给你随便刷”。却看见他将银行卡捏着转悠了一圈,像是用逗猫棒戏弄猫咪一样。 “这里有两百万。” 吉泽圣奈努力让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小一点。 她是没有世俗欲望的神,才不是在因为寿司海鲜天妇罗、鹅肝牛排怀石料理心动呢! “我眼睛恢复后,这张卡就是你的。” 他说道,然后从皮夹里拿出二十张一万円纸币:“这次的报酬。” 虽然不是银行卡,二十万也够她吃好几顿了。 吉泽圣奈将钱收好,气势高昂:“胸针呢!带我去看看!” * 网球部的训练没有结束。 跟着迹部景吾一起回到网球场,这次畅通无阻的走进场内。因为桦地也跟在迹部身后,高大的身影将她遮了一大半,再加上存在感不高,场外的人大多没有注意到她。 场内就不一样了。 吉泽圣奈刚找了个位置坐下,还没等迹部把向日叫来,之前见过的眼镜少年状似不经意踱步过来。 “啊呀。”他故意做出夸张的模样,像是刚刚发现吉泽圣奈。大概是有前车之鉴,这次没有着急搭话,而是先望向迹部。 没有度数的眼镜之下,他以眼神询问,得到默许后,这才微笑着侧过头。 “你好,第二次见面了。”他彬彬有礼,“我叫忍足侑士。” “吉泽圣奈。你好。” 一时无言。 忍足的余光偷偷看了看迹部,他目光专注凝视着网球场,既不开口圆场,也不打算阻止。 “吉泽同学是立海大的学生?”忍足侑士明知故问。 “对啊。”她扯起衣服胸口的校徽,又羡慕地看向球场外,“冰帝的校服真好看啊。” “毕竟要符合迹部大人的华丽美学嘛。”他打趣道。 吉泽圣奈用手指比出一个框,将迹部景吾框在里面,赞同道:“的确很华丽。” “如果请我吃饭的话,就更华丽了。”虽然有二十万,可是按照他请客的那种规格,根本吃不了几顿。 她小声嘀咕着,框中的人回过头和她对视。 “本大爷的华丽,不需要靠请你吃饭来证明。” 扁了扁嘴,她又听到大少爷再度开口。 “想吃什么?” 吉泽圣奈:“大阪烧!” 听到这句回答,忍足侑士自然而然加入话题:“我知道有家店的大阪烧很正宗,和我在老家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吉泽圣奈敲定:“就由你带路了,小伙子!” 见这两人立刻聊了起来,迹部景吾揉了揉额角。 他曾经想过,如果冰帝的那群家伙来到他家,也和桦地一样能看到她,那该会有多么闹腾。 怕鬼的向日,八卦的忍足,还有对灵异事件非常感兴趣的日吉……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疼得不行。 后来网球部也去过他家中,但看得到她的,始终只有他和桦地。 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她坐在大厅的楼梯上,晃悠着双腿,让他忍不住看过去。 “不要总是看我,你队友们会发现的。” 她把脑袋塞进栏杆里,垂眼望着在打电玩的几个少年:“我也想打游戏。” 他看她可怜兮兮,从繁忙的日程里抽出两个小时陪她玩了一次…… 想起被她拉着打游戏的痛苦回忆,迹部景吾越发头疼。 训练基本结束,打完比赛的那几个队友也三三两两凑过来。 不过比起忍足,其他几个人收敛不少。 他们虽然好奇吉泽圣奈和迹部景吾的关系,却很明智地没有开口询问——反正,问忍足就好了,他肯定知道。 “向日。”见向日岳人喝完水,迹部开口道:“你的胸针呢?” “在书包里。”红发少年疑惑问:“怎么了?” “她也喜欢羽毛。”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借口,“所以想来看看。” 原本只觉得是个普通的女生,有了相同的爱好,向日岳人看她的眼神都热烈了不少:“你也喜欢羽毛?” “我最喜欢花彩雀莺的羽毛,可惜太罕见了。”他只在书里见过,“你呢?” “我……我喜欢青鹭火的羽毛。”她想了想,随口答道。 “那是什么鸟?” “一种鹭。”晚上出现,翅膀还会发光。 “五位光?”身后有一个人开口。 这是青鹭火的另一个名字。 吉泽圣奈看向出声的蘑菇头少年。他跟在向日岳人身后下场,其他人聊得火热,他一直默不作声。 “你也看过《绘本百物语》?”他问道。 “……恩。”吉泽圣奈勉强答道。 她看过活的青鹭火,大概也见过这本书里其他的妖怪。点头应一下应该不算欺诈吧? “什么啊,竟然在说妖怪吗?”向日岳人不满地皱了皱脸。 但喜欢妖怪的羽毛,也算是喜欢羽毛。他不吝啬向同好展示自己的藏品——哪怕不是同好,他也会按头安利。 “你等等。我去休息室把胸针拿出来。” 被蘑菇头的少年又询问了几个妖怪,吉泽圣奈一边说一边心慌地偷看了迹部好几眼——他之前说过,不希望队友被拉进这些事情里,所以讲故事时她一直遮遮掩掩。 即便是这样,她一个神明知道的故事,也比书籍里更加精彩。 “学姐,如果可以的话……”日吉若拿出手机,意思不言而喻。 吉泽圣奈没有回答。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的话就被迹部景吾堵回去。 “日吉。” 一直坐在一边的国王殿下悠悠开口,眉眼间有淡淡警告。 被盯着的后辈顿时发现自己的逾越,习惯性说出口头禅:“……下克上。” 眼镜学长手搭着他的肩,出来打圆场:“毕竟是迹部的……嘛。”被消音的词语,懂的都懂。 见迹部景吾没有否认,平光镜下的双眸笑意越发明显。 看不懂他们的眼神交流,吉泽圣奈朝着网球场外缓慢移动视线。 ——从刚才起,就感觉有人在盯着她。不同于寻常人的目光,像是阴冷又尖锐的刺,缓慢又绵长地扎入她的背脊。 她回忆着大致的方向,那边站着不少女生。 但有个人和迹部一样,被扔在人群里也无法被淹没。 她柔顺的黑色长发像倾泻的绸缎,眼瞳也是一片乌黑,皮肤白的惊人,却不显病态。只给人一种高岭之花的距离感。 那女生也注意到了她,微微侧身,双手自然下垂,腰背微弯,朝她点点头。简简单单的行礼动作,就将传承百年的世家风范彰显。 那个奇怪的目光不是她。 吉泽圣奈若无其事将视线移开,完全没有回礼的打算。 “给,就是这个胸针。” 向日岳人很快跑了回来,将盒子打开。 没等他靠近,吉泽圣奈捂住鼻子,嗡嗡骂了一句。 迹部景吾站到她身边,抬起手让向日止步。 “怎么了?”他低声问道。 “这是鸦天狗的羽毛……”吉泽圣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冰帝的结界布置的真是太妙了。”低等的咒灵被隔绝在外,学校成了大妖怪们的伊甸园。 “和你们冰帝相比,立海大只是有个人被怨念缠上简直弱爆了。”吉泽圣奈说道,又突然想起来,“对了,被附身的那个人好像还认识你。” 迹部景吾问:“谁?” 她没有看清胸牌上的具体名字,回忆道:“我记得……好像是叫柳?” 第9章 好好做人的第九天 “柳莲二?”迹部景吾立刻说出他的全名。 吉泽圣奈点头:“果然是你认识的人。” “那你记得提醒他去神社走走。”她越过迹部景吾的肩膀望向那边的红发少年,“至于这个胸针……” 向日岳人疑惑地看了看她,又低下头,小心翼翼抚摸镶嵌在胸针上的羽毛。 吉泽圣奈猛地吸一口气,将掩在鼻子上的手放下来,走近向日岳人。 “刚才鼻子有点干,我还以为自己要流鼻血了。”她解释道,探头看向那枚胸针,再次确认。 的确是鸦天狗的羽毛。 天狗按照等级分为不同种类,鸦天狗是其中地位较低的山野精怪。羽毛上有浓浓的妖气,虽然不至于招来不幸,但会招来同伴。 “很特别的羽毛。”想了想,吉泽圣奈张口就来,“我之前在某本书上看到过。把它拿去神社存放一周,它就能沾染灵气,给你带来好运。” 向日岳人被她认真的表情唬住:“还有这种说法?” 他转头问日吉:“日吉,你知道吗?” 日吉若不确定:“大概有?” 这位学姐的知识储备量明显比他要多。 吉泽圣奈给迹部景吾扔了个眼神。 他了然:“我要去神社一趟,胸针给我。” “又去神社啊。”这两年迹部景吾常常去神社,大家已经见怪不怪。 向日岳人把盒子关上,递给迹部,还有些不舍:“一个星期就能拿回来了吗?” “恩。” 他将盒子放入口袋,对吉泽圣奈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离开:“走吧。” 吉泽圣奈期待问:“大阪烧?” “先去神社。” “哦。” 她闷闷不乐应了一声。 迹部景吾瞥了一眼,同样闷闷不乐的还有忍足侑士。他满脸惋惜,也不知道是在惋惜错过了一手情报还是一顿大阪烧。 * 彻底离开冰帝的范围,吉泽圣奈舒了一口气。 平稳前行的轿车内,她张望着越来越远的冰帝学园。坐在身侧的少年放下手中的文件。 “冰帝的结界有问题?” 吉泽圣奈把脑袋扭回来:“不完全有。” 咒术师布下结界,防止咒灵进入和生成,这是迹部景吾的要求没错。 问题在于结界只能阻挡低级咒灵。 冰帝学园内的负面情绪没有最常见的低级咒灵来分食,便成了特级咒灵与妖怪们的自助天堂。 见迹部景吾陷入沉思,她安慰道:“这个结界也不错。虽然有妖怪,但至少不用每天看咒灵。” 她脑海中还保留的常识里,被人类叫做咒灵的玩意儿长得都过于别致。只是回想起来,就SAN值狂掉。 手指轻点着太阳穴,迹部景吾没有回话。 吉泽圣奈瞧了瞧他似乎又在思考什么。她无聊得很,掏出手机玩了起来。 耳机忘在教室的抽屉里,她把音量调到最低,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欢呼的音效频率从急到缓,最终一段明显有些消沉的音乐伴随着她的叹息出现。 第五次GAME OVER的音乐出现,迹部景吾终于忍不住侧头。 “你在玩什么?” “这个。”吉泽圣奈亮出手机,是最近很火的消除游戏,“这一关也太难了。” 他没有开口,但眼神已经将想说的话暴露无遗。 ——幼稚。 吉泽圣奈把手机塞进他手里:“换你你也不行。” ? 虽然知道女生是在故意挑衅,但他无所畏惧。 拿起她的手机,迹部景吾快速扫了一遍,询问了基本操作方法,便开启新的一局。 为了见证大少爷被秒杀的精彩瞬间,吉泽圣奈凑近了一些。 他身上有玫瑰花味。大概是上次被她吐槽香味太浓,也有可能是离开球场之前洗过澡,味道淡淡的,并不呛鼻。 “迹部,你很喜欢玫瑰啊。”她不自觉去掉了敬语。 迹部景吾眼都不抬,手指轻快地在屏幕上来回,“恩。” “有机会的话,请你去我的神社参观。”吉泽圣奈托着腮,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炫耀:“我的庭院里有世界上最漂亮的玫瑰。” 滑动屏幕的手指悬在半空中。几秒的空隙让BOSS将他的人物全灭。GAME OVER的音效再一次响起。 吉泽圣奈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不客气吐槽:“你看,果然你也……” 手机被扔在一边。 迹部景吾凝视着她,锐利的目光想将她看穿:“你没有失忆?” 吉泽圣奈一脸莫名:“啊?” 他看了半晌,敏锐的洞察力运用到极致,都看不穿她迷茫表情下的真相。 她一无所知的模样不论是装的还是真的,都让他有些不爽。 “没什么。”他侧过头,“你之前说过类似的话。” 吉泽圣奈立刻来了精神:“什么话?” 车窗玻璃上有她的倒影。实际上相隔有段距离的两个人,在倒影中看去像是她倚在他的肩膀上。 国三的暑假,迹部景吾照旧回到英国探亲。 她也跟过去了——更严谨来说,她是被召唤过去的。 英国的家中有比日本更加华丽的玫瑰园。 傍晚,他从书房出来,园丁刚给植物浇过水,水珠缓缓从花瓣上滑落。如果是在日本,园丁刚浇完水,她就会跑去花园撒欢。 指尖将花骨朵弹起,花瓣摇晃时,小水滴迸出去,土壤中刚冒头的不知名小虫被浇了一身“雨”。她就蹲在花坛边,絮絮叨叨和小虫道歉。 他不知道这家伙是真的能听懂还是在乱侃。 总之,很吵。 但现在没了那家伙的声音,却又感觉少了什么。 迹部景吾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他不对劲。 他竟然有些想念她。 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还在不在迹部家。 得知他一定要回英国后,那家伙装作满不在乎地转过身,哼哼唧唧。 “去吧去吧,我才不去呢。” “你最好别过去。”他认真说道。 在日本的宅邸只有他一个人居住,遣开佣人后,自言自语倒是没关系。可是英国的家里还有他的家人。他没办法解释这么离奇的事情,只能从源头隐瞒。 金发女生瞪圆眼睛,气呼呼转身,话音还没落地就瞬间不见。 “你求我我都不去,哼!” 迹部景吾站在书房的阳台俯视着下方的花园。轻柔的风将傍晚的倦意驱散,也将蒙在心中的迷雾吹开。 日本阴阳道中,黄昏时分被称为逢魔时刻,是人可以和鬼神同时出现的时刻。 他就是在这样的时间里发现神明的存在。 而现在,几乎相同的时间,他忽地发现——他喜欢上了神明。 短暂的思考了几秒,迹部景吾对自己的眼光十分满意。 不愧是他。喜欢的对象也这么不同凡响。 打了个响指,迹部景吾转过身,心中默念着她的名字。 SENA——这是他给她取的名字。 等回到日本,他就…… “迹部景吾——你故意的吗!!!” 还没关上的阳台门外,女生的声音由高到低。 他走回阳台,心中想念的人维持着下坠的姿势悬在半空中,身下是他的那一片玫瑰园。 穿着正红色和服的女生好似坠落玫瑰里的精灵——如果不开口的话。 她仰着头,骂骂咧咧:“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回应你!” 手撑在阳台栏杆上,他笑了:“不是不来么?” “……” 她懊恼地别过眼,踩着虚无的台阶在玫瑰园的地面上稳稳站好,挑剔道:“这就是你英国的家么?不过如此。” 迹部景吾从二楼书房下楼。 见他越来越近,她才继续说道:“我神社的庭院里,有世界上最漂亮的玫瑰。” 女生环抱着双臂,骄傲仰头,妄图扳回一局:“你求我我就带你去。” 站在她面前的人毫无反应。 “……” 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迹部景吾还在。 他伸出手,替她将粘在长发上的叶子取下,挑眉问:“神社?什么样的神社?” 她手臂长开,比划道:“超——大的神社。” 女生觑了一眼他身后的城堡,为了不落下风,努力吹嘘:“我的神社里有我几百年的珍藏,那些宝物比你家里这些要罕见多了!” 她脸上有些许好奇,又碍于面子,不好仔细打量。 明明是神明,却毫无城府,一眼就能看穿。如果不是有些奇异的能力,和普通女孩子也没有多少区别。 “喜欢城堡?”他问。 不等她回答,他继续说:“想要城堡风格的神社吗?” 她被这个问题问懵:“啊?” “本大爷送给你。” “?” 金发女生疑惑歪头:“短时间内我不会离开你家。你不会想用这种方法让我一直庇佑迹部家吧?” 她是要实现人类愿望的神明,怎么可能只庇佑一户人家。 ……虽然迹部开出的条件,她真的很心动就是了。 他顺着这个话题,延续下去:“怎么样才能让你留下来?” 她义正言辞:“我是很有操守的神。这种违反职业道德的事情,我才不会做。” “那么,”他状似不经意,目光却牢牢锁定她的表情,“你留在我身边,庇佑其他人,也可以的吧?” 她住在神社,那他就给她建一座神社。 反正他想留下的又不是神明的庇佑。 而是她。 成功被绕晕,她抬起手:“你等等。你的意思是……?” 她有些迟疑又不敢确定,仰头望着他。 迹部景吾眉尾微扬,“我在告白。” * 豪华轿车停下来时,无可避免的惯性让吉泽圣奈身体倾斜了一些。 迹部景吾肩头一沉。侧过头,他处理文件的功夫,身边的人清完手游的体力,被平稳又漫长的路程成功催眠,睡意正酣。 淡金色的长发从她颊边滑落,遮挡住了大半张脸。 她以前抱怨过不喜欢自己的发色和瞳色。和大名鼎鼎的武神毘沙门天太相似了。 明明她比毘沙门天要年长,却因为个子不高,总被当成毘沙门天的妹妹。 他给她取新的名字时,她也照例吐槽:“毘沙门天叫威娜,我叫SENA。这不是更像姐妹了吗?” 结果现在却用着这个名字。 “吉泽圣奈。”他伸出手,推了推她,“该下车了。” 吉泽圣奈闭着眼,咂了咂嘴。 车外的神社门口,柳莲二已经等在那里。 迹部景吾身体后仰。脑袋失去支撑,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瞬间清醒。 “到、到了吗?” 她打了个哈欠。顺着迹部景吾的视线看向窗外。 “你看到他身上的东西了吗?” 迹部景吾沉默点头。 尽管隔了一段距离,但他能清楚看见——柳莲二身上,一团黑色的人影挂在他背后,就像被他背着一样。 “凑近看应该会更恶心。”她拉开车门,调侃道:“你等下不会吐出来吧?” 迹部景吾淡淡瞥了她一眼,快步朝柳莲二走过去。 见到他和吉泽圣奈一起下车,柳莲二微微皱起眉:“迹部,你约我来这里,是因为她?” 吉泽圣奈站在迹部身后,和他们保持距离,没有打算靠近的意思。 迹部景吾飞快地扫视他身后的那个黑影,如她所说,近距离观察果然更加可怖。 因为是怨念,它保持着死前的模样。身体烧至碳化,破碎又漆黑。柳莲二走动时,背后的黑影还有灰烬飘落。 他面不改色:“恩。还有关于自燃案的事情。” “她说你在调查。本大爷这里也有一些线索。”他指向神社,“进去再说。” 柳莲二对他的说辞有些怀疑。 但他的确想知道更多详情。穿过鸟居跟上迹部景吾的脚步,他迫不及待开口:“这件事——” 身后传来细微的灼烧声,嘶嘶作响,又像是有人在低声抽泣。 迹部景吾转过身。 柳莲二背上的那个黑影像被点着的发丝,从下至上,一点一点被无名星火燃尽。 柳莲二原本急切的表情也被茫然代替。 “我……”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笔记本,突然有些迷茫。 加藤一辉是和他同一个社团点头之交的同窗。两个人关系并不值得他花费这么多时间追查死因。 甚至因此怀疑当时的目击者吉泽圣奈。 笔记本上,吉泽圣奈名字下面,除了一个问号,还有零星几句完全没有逻辑可言的推理怀疑。 写下这些字的他,像是着了魔。 等柳莲二恢复清明,迹部景吾若无其事道:“说说你调查到的东西吧。” 柳莲二翻动着笔记本。 笔记本上只片面的记录着加藤一辉的优点——当时他脑海中隐隐有种“死者为大”的念头。于是关于加藤一辉的人际矛盾并没有记录下来。好在他还记得。 “加藤一辉,立海大附中高等部三年级D组。网球部部员。” “不久之前和好友产生争执,两人绝交。”柳莲二补充道,“案发当天,这位好友有不在场证明。” 迹部景吾神色一凛:“但自燃案可以提前布局。” “没错。”柳莲二翻了一页,“可是他三天前就回冲绳探亲,这一周都不在学校。” 白磷粘在加藤的头发上。他每天会清洗头发,水虽然不能溶解白磷,但也能减弱燃烧效果。 所以警察推断他沾上白磷的时间,就是案发当天。 迹部景吾回头和吉泽圣奈对视了一眼。 “他那天接触过什么人,你清楚吗?” 吉泽圣奈说她在立海大的这两年,从来没有碰到过当天那种程度的时化。 那么,那个蛊惑凶手的妖怪,应该是从外而来。 柳莲二抬起头,“他是学生会成员。” “中午接待过……冰帝学生会的干事们。” 作者有话说: 人为什么要踏出舒适圈,写剧情写到我揪头发。 如果有BUG不要在意,我的智商决定了上限QAQ 第10章 好好做人的第十天 立海大的海原祭和冰帝的学园祭举办时间相隔不远。 今年的各种社团比赛,关东地区的冠军和亚军几乎被立海大和冰帝包揽。赢得冠军的社团倒还好,拿到亚军的社团心中都哽着一口气。 当学生会里有人提议,学园祭和海原祭联动时,很容易就获得了其他人同意。 那天他来到立海大,不止是为了网球部的友谊赛。还有就是商讨联动的具体事宜。 身边有游客路过,时间不早,几乎都是往外走的人。 等他们走远,柳莲二补充道:“但加藤和冰帝的干事们都是初次见面。” 完全没有动机。 迹部景吾没有应声。 他手支在眉心,思考起了一种可能。 这三起自燃案的死者毫无关联。第一位死者是刚辞职待业的司机,第二位是便利店的老板,第三位是高中生。 三位死者的人际关系并不复杂,为人多多少少有些小毛病,但罪不至死。他们的仇家又都有不在场证明。警方调查时不断走入死胡同。 可是……如果凶手本来就是表面上和死者毫无关系的人呢? 在吉泽圣奈告知他与妖有关之后,思绪豁然开朗。与其琢磨死者的人际关系,不如直接寻找不详气息的源头。 时化是从立海大外面进来的。 那么排查那一天进入立海大的人员,说不定就能得到答案。 但这是警察该做的事情。 他要做的,就是确认妖怪不藏在冰帝的学生身上。 迹部景吾颔首道:“本大爷知道了。” “剩下的就交给警察吧。” 迹部景吾的态度变得太快,柳莲二有些疑惑。随即想起他自己也是这样,倒没有过多追究。 合上笔记本,他点点头:“那就告辞了。” 这几天执着于案件,让他堆积了不少数据需要整理。 柳莲二转身想要离开,身后女生弱弱提问:“等等,柳同学。” 他愣了一秒,这才恍然旁边还有另一个人。 吉泽圣奈问:“你之前问过我,有没有发现楼道里有奇怪的水渍。能展开说说吗?” 柳莲二有些迟疑:“我说过吗?” 他低下头,翻动着笔记本,上面根本没有记录这一条。 迹部景吾想起什么:“水渍?” “三个案发现场附近的确都有水渍。”而案发前后没有下雨,也排除了空调滴水的可能。 这是警方才知道的线索。 柳莲二会问出口却没有记忆,应该又是因为加藤一辉。 见闭眼的少年还皱着眉,吉泽圣奈恍然大悟地拍了拍额头:“对不起,我记错了。” “是警察问过我这个问题。” 拙劣的演技让迹部景吾不忍直视。同样也无法欺骗柳莲二,但他没有再追问下去。 “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目送柳莲二走出神社,吉泽圣奈举手:“现在可以去吃大阪烧了吧!” 迹部景吾从口袋里掏出向日的胸针盒,“啊恩,等我把胸针交给神社神主。” 吉泽圣奈拦住他。 “你不会真的以为要放七天吧?” 迹部景吾抬眼:“不是你说的么?” 吉泽圣奈一脸坦然:“说得这么有仪式感,才能骗到他们啊。” 她侧过头,扫了一眼神社的布局,脸上说不出是嫉妒还是羡慕。 “天神的地盘啊……” 指着赛钱箱,女生撇了撇嘴:“扔个硬币进去许愿消灾就行了。” 把胸针盒握在手里,迹部景吾半信半疑。 他身上从来不带硬币那种东西。随意从皮夹里掏了一张纸币扔进赛钱箱,动作快得吉泽圣奈来不及阻止。 “……简简单单的消灾你扔一万进去,是不是太浪费了?” 迹部景吾挑眉:“本大爷身上没有比一万面额小的钱。” “……” 有钱人的傲慢嘴脸尽显。 没个正型挂在神使雕像上,她恹恹说道:“快点许愿吧,我饿了。” 迹部景吾摇晃挂绳,铃铛清脆的响声响起后,他双手合十,闭上眼。 「请驱除胸针上的灾厄。」 在心中默念着,突然来了一阵风,带着寒梅的香气。 他睁开眼,恍惚间看到了花瓣飘落。 回过头,明明还在深秋,满院的梅花尽数盛开,随着不知从哪里出现的轻柔暖风摇曳。 “这不是吉祥天吗?”有人说道。 迹部景吾寻着声音看去,吉泽圣奈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位老者,身穿古代官服,手指一捋一捋顺着自己的胡须,笑眯眯道:“又有两年没见了吧。” 吉泽圣奈猛地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望向迹部。 “我面前是不是有个老头子?” 那位老者也随她一起看过来。 迹部景吾眼角微微一抽。 菅原道真用折扇轻掩下巴,打量着这位被一同拉入结界的少年。 “是你在许愿?” 迹部景吾点头:“对,是我。” “我感受到吉祥天的气息,还以为是她在找我。”宽厚和善的老人简单解释一番,又回头看向对着空气挥舞手臂的女生。 “原来是这样。”菅原道真的微笑里染上一丝无奈,自言自语道:“看来是我给了她错误的建议……” 迹部景吾不解问:“什么?” 菅原道真挥了挥手,黑袍的长袖带起一阵风。 “东风唤来梅花香,无主不能忘春来。” 他声音越来越远,在风中荡开。 “你的愿望我已经收到了,回去吧。” 眨眼间,满院的梅花消失,刚才梅园景色像是海市蜃楼,瞬间烟消云散。 迹部景吾怔怔站在原地。 吉泽圣奈嗅了嗅,浓郁的梅花香味已经消失:“他回去了?” 迹部景吾答:“恩。” 吉泽圣奈走过来,手指在他眼前挥舞:“你在想什么?”该去吃饭了吧! 将那句和歌复述一遍,他皱眉问道:“有什么含义吗?” 吉泽圣奈愣了一秒:“你国文课没背过吗?” 迹部景吾板着脸:“本大爷当然知道。” 可是为什么要对他说这句和歌? “卖弄学识吧。”吉泽圣奈不耐烦地摆摆手,“学问神找到点机会就要卖弄,不然怎么吸纳新的信徒?” 尤其是迹部景吾出手阔绰,一给就是一万。换成她,她也会像孔雀开屏一样努力展示自己,留住大客户好吗! 不过,那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挽留。 吉泽圣奈刚想说话,眼前的视线蓦地一晃。 「菅原老头,问你个问题哦。」是她自己的声音,「当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渺小,脆弱。」老头答道,「但很有乐趣。」 「为什么啊?」 「那你为什么对人产生了兴趣呢?」 「因为我被……」 * “吉泽圣奈!” 视野重新聚焦,她跪坐在地上,眼前的少年扶着她的胳膊,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我说……你能不能别喊全名了。”借着他的手臂,吉泽圣奈站起身,“你难道没看过网上的吐槽吗?” “只有老妈要开始教训人的时候,才会大喊全名。” 迹部景吾眼眸微闪,“那你想让我怎么叫你?” 她脱口而出:“圣奈就可以了。” 轻哼一声,他倨傲转身,声音礼貌又疏离:“吉泽。” 吉泽圣奈:“这个称呼也太客气了。” “所有人的愿望,神明都能听到?”迹部景吾问道。 “对啊。”以为他对天神产生兴趣,吉泽圣奈不遗余力泼冷水,“可是听到了又不一定会回应。” “每天都有那么人许愿,光是听完耳朵都要起茧了。” “就算是我,一年也只会回应一两个愿望。更何况是天神这种顶流……” 他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你会回应吗?” 吉泽圣奈心虚道:“之前当神的时候,总得做点事情。” 他们神明也是有绩效考核,要完成KPI的。 天神每年香火鼎盛,搞得其他神明也努力起来。可怜的她,被神明内卷卷到自闭,每年靠刷刷最低工作量混日子。 迹部景吾忽地笑了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 气氛突然和气温一同冷下来。 吉泽圣奈跨了一步,站在他面前,抬眸盯着他的表情:“你许过愿?” “怎么可能。”他毫不犹豫否认。 那为什么会捐一百万…… 吉泽圣奈歪着头,想继续问下去。迹部景吾别过眼,唇角微掀,吐出几个音节:“大阪烧。” 女生立马把刚才的话题抛之脑后,“出发!” * 走出天满宫,吉泽圣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隐约感觉老头那句话不是对迹部说的,而是对她说的。 下次自己来问问好了。 “还不上车?” 迹部景吾站在轿车边,扬声问道。 夜幕缓缓落下,再晚一点又要到死角生物们活跃的时间。 坐进车内,吉泽圣奈后知后觉:“对啊。刚才忘了让你找他要护身符!” 迹部景吾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漫不经心回答:“护身符我有很多。” “神社买的普通护身符,哪比得上他亲自给的。”防御5和防御99的天差地别。 窗外的流光迅速从他面上掠过,他看上去兴致不高。 “你是不是累了?”她善解人意问道。 迹部景吾垂着眼,心不在焉:“啊恩。” “那我闭嘴。” 她在来的路上睡饱,现在该换迹部休息了。 倚靠在柔软舒适的座椅上,迹部景吾闭眼假寐。 他并不困。 闭上眼,脑海中再度浮现刚才被拉入天满宫的画面。 明明居住的神社与凡人参拜的神社只相隔一道看不见的结界。 愿意聆听你的愿望时,就挥手散去结界。不愿意时,无论你怎样呼唤,她都置若罔闻。 那些在神社里许愿的人,与小丑无异。 迹部景吾没有许愿,但也和他们相差无几。 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告白以女主角落跑告终。 名叫吉祥天的神明小姐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消失之前,她做了两件事情: ——拒绝他的告白。 ——还有…… 趁他睡着之时,偷偷在他眼睛上落下一吻。 迹部景吾其实并没有陷入熟睡,甚至还听到了她离开前的呢喃低语。 “明明是渺小又脆弱的凡人,却想踏入我的世界……” “大言不惭。” 他想要睁开眼,眼皮却十分沉重,根本动弹不得。 冰凉又柔软的唇瓣落在他眼睛上。她动作轻柔,说出的话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是冒犯神明的惩罚。” * 身侧的呼吸再一次变得绵长平缓。 他睁开眼,金发女生又一次陷入睡眠。 这次她倚在车门上,脑袋轻轻敲着车门,咚咚地响。 迹部家的豪车内部,即使坐三个人都不嫌拥挤。他们两个各自占据靠门的位置,想把她扶正还需要探过去一些。 轻轻一扯,她的脑袋又落在他肩膀上。 迹部景吾垂着眼将她叫醒。 当初怎么呼唤都找不到人,可能就像现在的他一样,悄无声息的注视着自己。 知道这件事,他有些生气。但也只是一点而已。 曾经他心中有无数困惑与愤怒,却早已在一次一次失望而归中消磨。 ——更何况现在身边这个,是将他彻底遗忘的吉祥天。质问她没有任何意义。 “到了。”他提醒道。 吉泽圣奈兴致勃勃地拉开车走下去:“快饿死了,我要加超多配料才行!” 她回头问道:“你呢?你想加点什么?” 少年还坐在车中,隔着未关的车门与她对视。 “本大爷还有事,你自己吃吧。”他将一切安排妥帖,“等下会有另一辆车送你回家。” 吉泽圣奈还没回过神,面前的豪华轿车已经飞驰走远。 ……诶? 他怎么了? 第11章 好好做人的第十一天 迹部景吾虽然匆匆离开,但十分上道:提前预约好的包间,超一流的VIP服务,以及美味到她几乎撑吐的食物。甚至账都直接记在他名下。 走出餐厅又被迹部家安排的车送回公寓楼下,上楼的空当,她想了想,给迹部景吾发了条讯息。 「谢谢款待,我到家了。」 爬上六楼,她站在家门口,掏手机打光开门的空隙,又扫了一眼。 嚯,已读不回。 大概真的有事在忙吧。 这条消息孤零零挂在那里,直到第二天都无人回应。 吉泽圣奈隐隐觉得迹部有些奇怪,但作为穷苦女高中生,宝贵的周末时间打工第一,其余事情都要靠边。 掰着手估算了一下去东京的时间和昂贵地铁票,吉泽圣奈决定晚点再给迹部打电话问个明白。 她打工的地方在一个名叫“橄榄屋”的快餐店里——她的监护人介绍的,因为他喜欢吃。 果不其然,今天去打工又碰到了他。 青年男人将风衣外套搭在椅背上,衬衣袖口挽起,手中拿着一个和他精英白领气场格格不入的汉堡。 吉泽圣奈路过他时嗅了嗅。恩,一如既往的红烧汉堡定食,一点新意都没有。 “你迟到了。” 她路过的时候,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不扣工资吗?”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这样的黑心老板吗!” 和店里的员工阿姨打过招呼,吉泽圣奈急匆匆换好工作服,招待准备点餐的客人。 今天没什么客人,明明是正午,进店吃饭的人却不多。 给最后进来的客人送去餐点,吉泽圣奈回到收银台,惠比寿吃得差不多,准备站起身。 不出意外,膝盖砰地一声撞在餐桌上,将桌上的碟子震得一响,连带餐具也被他的手挥落,残余的酱汁溅了一地。 笨手笨脚的日常达成。 吉泽圣奈将早就准备好的湿抹布拿起来,挥手赶走还站在原地痛到捂膝盖的男人。 “麻烦让让,我要开始收拾了。” 掌握日本经济命脉的财神是个运动神经为零的大叔,这种事情说出去都不可能有人相信。 可是这竟是真的。 将地上的污渍擦干净,吉泽圣奈抬头和名义上的监护人对视。 “邦弥呢?”她看着惠比寿身后管家模样的老人,“只有严弥陪着你,你真的能好好走出店里吗?” “邦器今天罢工了。”严弥微笑道,“我会努力照顾好少爷的。” 真的吗?我不信。 吉泽圣奈把惠比寿扶起来。 邦弥和严弥都是惠比寿的神器,要不是有邦弥可以附在惠比寿身上,这种运动白痴简直寸步难行。 果不其然,被扶起来的人没走几步,又被桌子腿绊倒。 吉泽圣奈无奈扶额:“你还是等我打完工,送你回去吧。” “不用,严弥开车了。”惠比寿本想拒绝,但随即想起什么,点点头,坐回之前的座位上:“好吧。我正好有事要告诉你。” 确定惠比寿坐好,又再三嘱咐严弥把他按在座位上。又来了新的客人,吉泽圣奈连忙拿起菜单安排客人就坐。 看着吉泽圣奈熟练的端着一大盘食物、稳稳当当走出来的动作,惠比寿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吉泽圣奈刚变成普通人的时候,是个和他不相上下的运动白痴。 毕竟他们是有法力的神明,平时还有神器照顾起居,在高天原几乎没有自己动手做事的机会。 两年前,他接到吉祥天电话时,还以为是新型诈骗电话。 “惠比寿?我是吉祥天,我现在变成人了,急需十万转学租房,等我回去还你一栋神社。” 而且还是路边电话亭里拨来的,他没有吭声,淡定挂断电话并拉黑了对方。结果过了十分钟,她换了个电话亭。 “我现在很穷,每一块钱都很重要,你不要再让我浪费第二个硬币。” 他将信将疑,等股市收市后,在神社里见到了一身狼狈的女生。 “你怎么了?”他在一瞬间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神堕后遗症吧?”她掏出包里的学生证,“总之,醒过来就变成这样了,监护人写的是你的名字,关系是兄妹。” 不是几个月之前就神堕了吗?这个后遗症也太持久了吧。 惠比寿松了松领带:“然后呢,你想让我做什么?” “电话里不是说了吗?找你借钱啊。” ——借钱是不可能一直借钱的,想要钱当然要自己打工啊。 还好周末股市并不开市,惠比寿没有别的安排,用笔记本电脑处理了一点工作,晚餐也吃的他最爱的红烧汉堡。 等吉泽圣奈收拾掉最后一桌餐盘,换回自己的衣服走出来,惠比寿的电脑已经彻底没电。 “可以走了。”她说道。 惠比寿点点头,将风衣外套拿起来。 “穿外套你应该自己可以吧?”吉泽圣奈狐疑问道。 严弥去开车了,现在只有她能帮忙。 惠比寿面无表情:“当然可以。” 看他试了三次终于将手臂伸进袖口里,吉泽圣奈欣慰鼓掌:“少爷,你真棒。” “……不要学我的神器说话。” 略略略。 吉泽圣奈帮他推开店门。 从快餐店走到路口短短几百米的距离,惠比寿趔趄了两次、被台阶绊到一次、差点撞到电线杆一次。 “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8⒈四⑻一6九63”好不容易走到车前,她揉了揉额角。 “最近出门都是邦器在附身。很久没有自己走路,所以不习惯。” “……难怪他要罢工。”就算是神器,也不能让别人007工作啊! 拉开车门,伸出手替他挡住头顶,等惠比寿坐好,她走去另一侧。 然后看到了在马路对面的迹部景吾。 他也坐在车中,车窗摇下,没有玻璃阻挡,两人隔着不宽的马路对视。 “好巧啊……”想了想,她抬起手打招呼。 话音刚落,车里的人别过眼,对面的车窗玻璃缓缓升起。 看着迹部景吾的脸被一点一点遮住,吉泽圣奈有些茫然。 “圣奈小姐,还不上吗?”严弥按下车窗问道。 吉泽圣奈点了点头:“现在上。” 对面的轿车已然离开。 掏出手机,她凝视着和迹部景吾的聊天窗口。 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敲击。 「我刚才在和你打招呼,你没看到吗?」 “吉祥天。”惠比寿说,“上次神议,他们问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吉泽圣奈抬眼:“好问题,我不知道。” “我正好也想问你。”吉泽圣奈并没有忘记迹部景吾的委托,“我身体里有个封印,不知道是谁下的,也不知道要怎么解开。但有个人身上有我的祝福,你能帮他抹掉吗?” 她顿了顿:“如果把封印解开的话,我大概就能回去了。但我不想解开。” 惠比寿侧过头。 女生的声音缓慢,仿佛每一个词语都在认真思索斟酌:“我还想再当一段时间普通人。” 在变成人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生活可以这么漫长又充实。 哪怕学校生活平平无奇,哪怕为了生计要学会做许多事情。 但她只要看着讲台上谴责她走神的老师、看着把球砸到她身上又不断道歉的同学、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就有种发自内心的幸福感。 不是天神那样在神社里隔着一层纱凝视凡人,也不是惠比寿这样的若即若离。 她喜欢现在这种融入普通人世界的感觉。 审视着她,惠比寿不置可否:“那我就这么答复他们了。” “至于你说的那个人,要我见过之后才知道。” * 自打上了高中,父亲就会固定分配一些公司的工作给他。再加上平时安排得满满当当的日程表,迹部景吾其实非常忙。 但他是个工作效率极高的人,哪怕这样,也能抽出一些自由支配的时间。 比如一顿晚餐。 下午在学校时,他就定好了餐厅的包间,本来也应该和吉泽圣奈一起去,可是从神社出来后,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这几天在吉泽圣奈身上花了太多时间,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两年的时间足够他消化女主角落荒而逃的告白。他寻找吉祥天,只是为了解除眼睛上的问题。 他本以为是这样的。 可是真的找到她之后,他无可避免的产生了“索要一个答复”的念头。又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和她产生了新的联系。那些并没有彻底忘掉的记忆又逐渐复苏。 这样无法掌控的感觉,非常不好。 迹部景吾觉得自己需要和吉泽圣奈谈一谈。 她寻找妖怪的能力还不如他,也无法斩杀妖怪,之后冰帝的事情可以让她介绍其他神明解决。 至于他的眼睛,在她找到办法之前,可以暂且放置。 两年都撑过来了,不在乎再多一段时间。 他是这么想的。理性又冷静,选择最优的方法处理好现在的局面。 可是见到吉泽圣奈时,心中却腾然而起一股无名之火。 看她和身边的青年有说有笑,体贴地替他拉开车门。那男人身上穿着定制的西装,座驾和他的相比只高不低。 所以,从他家中消失之后,她又去庇佑其他人了么? ……呵。 作者有话说: 基友给我画了新封面,诚邀你们康康! 以及,此时的迹部还不知道,他在默默和财神比有钱(喂 第12章 好好做人的第十二天 “你这几天不回高天原吗?” 被惠比寿送到家,吉泽圣奈问道。 惠比寿喜欢观察普通人,所以经常出现在城市里,甚至有自己的财产和身份。但作为神,他真正居住的地点仍旧就是高天原。如果手机电话打不通,那要么回去了,要么在海上钓鱼。 惠比寿看向驾驶座的严弥。 “少爷明天就要回去一趟。”严弥是管家,也是秘书。“五天后回来。” 吉泽圣奈:“那等你回来我再找你。” 目送惠比寿的车离开,看来明天天气不错,连带晚上的星星都多了起来。 吉泽圣奈再次掏出手机,这次连已读不回都没有了。 毫不犹豫拨出电话号码,她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等待着电话接通。 短暂的等待后,接起电话的人却不是迹部景吾。 “您好,少爷正在游泳,请问有什么事需要转达吗?” 又是管家啊。 她要说的话不方便转达,想了想,她说道:“可以让他有空之后给我回个电话吗?” “好的。请问您还有其他事情吗?”管家先生等待她的回答,得到否认答案后,礼貌道:“那么,再见。” 听到了水面上的响动,迹部景吾从水中浮起,打湿的头发被捋至脑后。他撑在泳池边,仰头问道:“谁打来的?” “是吉泽小姐。”米歇尔答,“她希望您有空能给她回个电话。” “啊恩。” 伸手要来米歇尔手中的毛巾,他拿起手机回拨回去。电话响起时,吉泽圣奈甚至还没有上楼。 迹部景吾开门见山:“你找我什么事?” “六天之后你有空吗?” 吉泽圣奈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时间还早,对面还有放学后约会的国中生情侣。两个人打打闹闹,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这边的她。 “想让我同事帮你看看眼睛。”吉泽圣奈小声解释道,“他也是福神,就算不能帮你,和他多接触接触也没有坏处。” 毕竟是财神。 这世界会有不想和财神贴贴的人吗?要不是惠比寿的祝福对她无效,她都想…… “好,我会空出时间。”迹部景吾言简意赅,又问,“还有其他事情么?” “……没有。” “星期一能来冰帝一趟么?” 吉泽圣奈想了想,答道:“星期一我有社团活动。” “那星期二呢?” “可以。” “那就这么定了。星期二我安排车去接你。” 说罢,他迅速结束通话。 吉泽圣奈盯着手机里不足一分钟的通话时长,又看了看依旧已读不回的消息,迹部景吾的头像飞快亮起又飞快暗下。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爽。 迹部景吾并没有怠慢她,相反,他竟然少见地用着敬语。 可这才是让她不爽的地方——他对她太客气了。 自从那句有关称呼的讨论后,她从吉泽圣奈变成了“吉泽”。连带的,吉泽圣奈在迹部景吾人际关系里,好像也被放到了可有可无的那一栏。 对待不熟悉的人,当然可以已读不回,当然可以在电话里公事公办。也没有必要陪她一起吃饭,路边偶遇时,要不要回应招呼更是按心情而定。 原来她是和迹部景吾不熟悉的人。 吉泽圣奈恍然大悟,仔细想想又的确如此。至少,在她的记忆里,她和迹部景吾只有不过一周的接触。 他们之间明明是冰冷的金钱关系。 只要还能赚钱就行。 想清楚这些,吉泽圣奈心情稍微愉快了一点。 手揣进口袋,口袋里还有因为他给的十万略微膨胀的钱包。 她走神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对面的小情侣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吵了起来。 果然,人和人的关系无法长久。在人间生活,钱才是最靠得住的。 星期二要帮他辨认好几个学生会干事,到时候按人头算钱好了。 * 一旦注意到某个人后,她的存在感就像被无限放大。 柳莲二走进学校餐厅后,扫视四周寻找空位时,找到了独自占据一张桌子的吉泽圣奈。 下课后帮老师搬了点东西,到餐厅的时间有些晚。他实在找不到其他座位,思来想去朝着吉泽圣奈走过去。 “这里有人。” 还没靠近,女生埋头干饭,举起手朗声说道。 “我知道。”柳莲二询问道,“我能坐在这里么?” 这声音有点熟悉,吉泽圣奈抬起头,“咦?是你啊。” 柳莲二颔首又问了一次:“我能坐在这里么?” “……可以。”吉泽圣奈低头继续享用自己的午餐。 吉泽圣奈其实并不介意和别人同桌。只是同学们大多都是三三两两过来,吃饭时又不乏喜欢用八卦下菜的人。她存在感低下,很容易被她们忽略,等她们讲完八卦恍地发现桌上还有另一个人,她和对方都很尴尬。 以前几天的接触,柳莲二至少不是个八卦的人。 吉泽圣奈如是想道,却听对面的少年开口问道:“吉泽同学。” “诶?”她应了一声。 柳莲二面前的饭菜还未动,闭着眼睛,但隐隐能感受到他的注视:“你也会Misdirection?” 吉泽圣奈一脸茫然:“什么?” 米……米什么玩意儿? 她是日本神,英语是她学的最差的一门课! “看来不是。”柳莲二思考几秒,解释道:“我之前看过一场篮球比赛,其中有位选手和你一样,存在感非常弱。他就是通过这个招式做到的。” 看完比赛后他考虑过,如果这样的技巧能用在双打比赛中会有怎样的效果。 可是对方远在东京,这又是他的绝招之一,不好贸然询问。 上次忽略掉吉泽圣奈后,柳莲二回家中整理资料时猛地想起这一点。 可惜,看吉泽圣奈茫然的模样,薄弱的存在感大概是天生的,无法研究。 之后的就餐过程十分安静。 柳莲二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询问过想问的数据后,他回归沉默。 吃完最后一口米饭,吉泽圣奈将牛奶一口饮尽。 餐厅的电视里播放着每日新闻,女主播声音动听悦耳,不急不缓播报着伊势神宫内八咫镜破碎的消息。 镜子破碎是不祥之兆。八咫镜又是三神器之一。 这条新闻说完后,镜头从演播厅切到外景,一个老和尚神神叨叨的嘀咕八咫镜破碎后,日本将有大乱。 吉泽圣奈轻轻啧了一声,端起空餐盘,转身走向回收处。 临走之前,柳莲二似乎听到她的自言自语。 “假货碎了能有什么影响。神棍也能上节目赚钱吗?” * 大抵是中午看到糟心新闻,吉泽圣奈又翘掉了下午的课。 她有将棋室的钥匙,一个人钻进教室里,摆好棋子,她一人完成着一盘棋局。 大多数神明的神器都是被收养的亡灵,但也有例外。天神的道标梅雨原本是只梅树精。 八咫镜原本是八百万众神之顶——天照大神的神器,他也不是亡灵,是和她一样天生的神明。但因为犯下刺伤主人的罪过,现在被关在天岩户中。 吉泽圣奈和天照是好友,对刺伤好友的神器自然厌恶得不行。看到八咫镜被人供奉,心中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 轻轻放下棋子,她努力将注意力放在棋局上。 她经常自己和自己下棋,左右手像是分裂出了两个人。 左手是她惯用的风格,内敛沉稳;右手却不知道是在模仿谁,锋芒毕露,只进不退。 右手又一次获得胜利,吉泽圣奈颦眉复盘着这一次的失败。 将棋子原路倒退,她正寻找着落入陷阱的那一步,放在一边的手机嗡嗡震动。 扫了一眼,是「金主」。 她将电话夹在颈窝,食指继续推动棋子复盘。 “立刻来冰帝。” 金主大人似乎又遇到了什么难题,这一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重。 “我看到那只妖怪了,就藏在学校里。”迹部景吾拧着眉,回忆道:“我刚才在礼堂看到它,然后它钻到了人群里。” 皮肤惨绿的妖怪,头发湿漉漉黏在脸上。它跟在散场的学生后面,经过的地方有一道淡淡的水渍。 迹部景吾跟上它,想看清它最终会附身到哪里,那妖怪却有所察觉,回头望了他一眼后,窜进人群。 “……等等。”吉泽圣奈叫停,“你们对视了?” “恩。” 他不用刻意去想,那双眼睛就浮现于心。 ——没有一丝光亮,一片混沌的黑色像沼泽泥潭,稍有不慎就被拉入旋涡。 “我马上过来。” 吉泽圣奈那边有什么东西散落在地的声音,叮叮哐哐,“我过来之前,你注意一下学校角落。” “看看墙壁上有没有叫夜斗的家伙留下的电话号码。” “小心一点,你被彼岸盯上了。” 作者有话说: 中秋有点事_(:з」∠)_努力下个星期多见几天 明天见啦~ 第13章 好好做人的第十三天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吉泽圣奈的那句话落下后,迹部景吾明显感觉周围注视自己的异样视线变多了。 他早就习惯在人群中当焦点。那些目光并不是只有爱慕崇拜,也会有嫉妒、厌恶或憎恨。迹部景吾自认心理承受力极强,其他人不善的目光对他而言毫无作用,他并不会受其影响。 但这次盯着他的视线不一样。 从窗帘的缝隙里、从门后的阴影里、从树叶的罅隙里……漆黑的角落有无数双眼睛,像是藏匿在洞穴中的蝙蝠,只要他再踏出一步,它们就会悉数出动。 “迹部。”忍足侑士看向还站在原地的他,询问道:“还不走吗?” “我还——” 声音戛然而止。刚刚目光随意扫过墙壁上,他隐隐看到了一串字符。优秀的动态视力让他捕捉到了关键之处。 字符里,有“夜斗”这两个字。 挥挥手,他径直走回礼堂。 “你先回去,我有点事。” “可是……”忍足侑士欲言又止,对方匆匆离开,根本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 帝丹高中那位大小姐还在学生会等着呢! 算了。 忍足侑士叹了口气。 铃木小姐虽然花痴,但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还是他去招待吧。 * 等忍足侑士离开,他又走出礼堂。 绕着礼堂的外墙走了一圈,迹部景吾不仅怀疑起自己眼花——冰帝学园的每一寸土地都秉持着华丽完美的特点。哪怕是建筑外墙,也被擦拭的干净光洁,看不到一点污渍。 但他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吉泽圣奈也说在角落里,迹部景吾本想再找一遍,身后靠近的人打断他的计划。 “会长……?” 是学生会秘书,西川柊。女生手中抱着一叠资料,疑惑开口,“你有东西落下了吗?” 她顺着迹部的视线,在草坪中来回:“我帮你一起找吧?” “不用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有其他人在场,迹部景吾恢复平时模样,骄矜又冷淡。 瞥了一眼西川手中的文件,“这是?” 西川将怀抱的文件摊开,解释道:“这是我们在海原祭设立摊位的账目表。” 和海原祭的联动最终敲定。在海原祭时,允许冰帝去立海大开设一个特别摊位。反之亦然。 但两所学校布置摊位的费用不一,所以需要提前核对。 迹部景吾将她手中的文件接过,快速扫视一遍:“柳莲二给的账目表?” 西川柊点头。 轻哧一声,迹部景吾把文件丢回女生怀里。 “不要被立海大的人牵着鼻子走。就算不能喧宾夺主,这个报价布置出来的东西也太寒酸了。” 言下之意——我们冰帝不差这点钱。 西川柊一边听着这位任性大少爷的话,一边思考之后要怎样和立海大那位擅长计算的书记对接。她其实不善交流,现在头疼得厉害,抬起手甚至没接住迹部抛回来的文件。 原本夹在一起的文件散落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西川轻呼一声,忙不迭弯腰道歉,随后蹲下收拾。 迹部景吾愣了一秒,也俯身帮忙。 “啊——对不起!”又是一声道歉。 迹部景吾站起身,单手揣进口袋中,满不在乎道:“只是不小心碰到而已,不需要为了这种事道歉。” 女生低下头,看不清表情,只是又重复了一句抱歉。 淡淡看了女生一眼,他并不喜欢这样怯懦不自信的人。但西川柊过于优秀的工作能力,掩盖了她性格上些许问题。 他既然接纳了这样的她作同僚,自然会好好培养。 迹部景吾微微颔首,换上命令的口吻,严苛说道:“回去把账目本修改好,本大爷明天早上要看到。” “好的。” * 闯过一次结界后,第二次再闯,吉泽圣奈的心理负担彻底离家出走。 看来冰帝的结界不是那个超强的白毛男人布下的。她在心中暗自确认道。 ——普通水平的咒术师很难发现她的存在,不是他就好。 变成人的第一天,吉泽圣奈被网球砸到灵魂出窍。被妖怪追着乱窜时,她在神社里碰到了那个白发男人。 “这是什么?幽灵吗?” 男人悬挂在鼻梁上的墨镜不知是被惊得滑落,还是他故意摘下。他以手托着下巴,修长的手指来回摩挲,思忖道:“还有尾巴……是猫妖吧!” ……是神哦!神才对哦! 吉泽圣奈抱着自己的尾巴,明明是灵魂状态,张开口却被风灌了一嘴。身后的腐败味道愈来愈浓烈,她根本无暇解释,穿过男人继续逃跑。 男人被她飞快越过,思考了一秒,他随意抬起手,似乎把什么东西抓住,又狠狠摔在地上。 浓烈的臭味瞬间消失。 原本还在身后的男人瞬间出现在她面前。 他俯视着吉泽圣奈,墨镜之后,苍蓝色的双瞳里绽满霜花。 “现在可以说了吗?”他笑眯眯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六眼竟然看不出来呢……” ……对哦。 吉泽圣奈忽然醒悟。 找不到夜斗的话,让他来也可以啊! 那双眼睛应该能看到妖怪吧? 嘶,不对。 吉泽圣奈按照上次的记忆,朝着学生会走去。心中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找夜斗解决的话,只要一枚硬币。可是咒术师、尤其是白毛那种顶级的咒术师,要价贵得离谱。 还是优先夜斗吧,便宜又实惠。 不过,只有心中有愿望的人才能发现神明的存在,也不知道迹部景吾到底能不能看到夜斗的联系方式…… 默默祈祷迹部景吾的求生欲强烈一些,她站在会长办公室门口。 抬手敲了敲门,门内说“请进”的声音比迹部景吾稍显低沉。 推开门,门里是之前见过的忍足侑士。 “吉泽小姐?”忍足有些诧异,“我还以为是迹部回来了。” “迹部到底去哪里了?”门内的另一个短发女生趴在桌上,不耐地挥舞着手中的信封,“早知道我就不来送邀请函了,怎么比我打一局网球还要慢?” 吉泽圣奈掏出手机又确认了一遍。 迹部景吾让她来会长办公室。 ……糟了。 想到某种可能,她转身跑了出去。 这条讯息可能根本不是他发的! * 最开始发现不对劲,是从手指尖的灼热开始。 迹部景吾将手从口袋里抽出,食指的指尖泛起诡异的深紫色斑驳,最初只有一小块,仔细观察的话,能看到边缘被一张无形的牙齿啃噬,越来越大。 他的手指……刚才被西川柊碰到过。 迹部景吾猛地回过头,女生还站在原地。 她面色苍白,不断重复着鞠躬道歉的动作,哪怕看见他回头,都没有停下。 只有眼中的绝望越来越浓。 “对不起……迹部会长……” “真的对不起……” 大片阴影自上而下笼罩下来。一颗水滴落在他脸上溅起。 迹部景吾抬起头,瞳孔微微放大。 他终于看清了妖怪的模样。 淡绿色的皮肤上有滑腻的黏液,披头散发遮住大半张脸,头顶中央有一个盛满水的圆盘。滴落在他脸上的水就是从圆盘里溢出的。 这是……河童? 作者有话说: 夜斗和5t5,两个没有感情的砍怪工具人(喂 第14章 好好做人的第十四天 戴着眼镜的小男生仰头看着金碧辉煌的校门,嘴角微微抽搐。他拖长音调,声音抑扬顿挫:“小兰姐姐,我肚子饿了。园子姐姐怎么还没有出来?” 高挑的女生也有些困惑,再次看向手机确认:“好奇怪,她半个小时之前就打完比赛了呀。” 今天帝丹高中的女子网球部和冰帝约好练习赛。冰帝离银座不远,铃木园子的堂叔又收集到了新的宝石,又有新的晚宴要参加。她就被约到冰帝,等园子比赛结束后一起去银座逛街。 老爸今天有约,所以柯南也被她带了出来。 “我打电话问问她好了。”毛利兰说道。 手机放至耳边,还没响几声,铃木园子接通电话。 “小兰……我们今天可能逛不了街了。” 毛利兰正想问原因,身后熟悉的警车鸣笛声越来越近。 警车门被拉开,目暮十三和高木涉看到等在门外的毛利兰和柯南微微一愣。 “小兰,柯南你们也在?” * 冰帝学园实在是太大了。 吉泽圣奈一边拨打着迹部的电话,一边在学校里四处寻找。不同于前两次来,今天整个冰帝学园中都被淡淡的腐臭味笼罩——是她在加藤一辉被烧死时,曾经闻到过的味道。 迹部景吾的电话一直处于忙音状态。她奔波寻找时,头顶的太阳不知不觉被一团乌云遮挡,空气中的腐臭味也越来越浓,让她难以找到正确的方向。 如果她还能看到的话,现在的天空中的时化肯定非常夸张。 茫然地站在操场边,吉泽圣奈环顾着眼前的路,手中的电话因为过长时间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迹部景吾,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找到他。 成为普通人之后,她无法和其他人结缘,也听不到别人的祈祷,自然也无法依靠神力锁定某一个人。 她只能用最普通的联络方式——打电话。而这个联络方式在对方没办法接听时,变得毫无用处。 嘟嘟的忙音只能加重烦躁感,但没有别的选择。 又一次拨通电话,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仔细寻找味道最浓郁的地方。 惊呼声从她身后响起。 吉泽圣奈回过头,顺着操场上的其他人指点的方向望去。 二楼的某个窗户里,全身燃烧的人因为疼痛不断扭动着身体,像是在火中起舞。玻璃窗被用力撞开,凄惨的叫声在风中切割成零碎片段。 又一阵惊呼。 不少学生不忍地侧过头,更多的人慌张逃离,或是拿出手机报警。 吉泽圣奈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一步。 火焰的喉舌也被风切碎,没有燃尽的衣服显示出……这次的死者是一个女生。 不是迹部景吾。 得到这个结论后,她心中有莫名的庆幸。 没有时间探究出现这丝庆幸的缘由,吉泽圣奈听到手中的电话忙音消失。 “迹部?” 她看着转为接通状态的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 * 传说中,河童似猴,皮肤青黑,手脚间有蹼。也有说河童满身毛发,虎脸鸭嘴,身上有鳞片。 大抵是这两年里长相怪异恶心的东西看得太多,和妖怪对视时,他甚至能冷静地辨认它的各种特征。 似乎不满他的视线,妖怪抬起手,指尖朝着他的眼睛逼近,细长尖锐的黑色指甲似乎想将他这双桀骜的眼珠剜出来。 心脏飞快跳动宛如鼓鸣,迹部景吾闪躲地侧过头,越过它看向还在道歉的西川柊。 “西川,你被它蛊惑了吗?” 他后退一步,脚下却被一条从地面涌出的水柱缠住。 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过去哪怕目睹咒术师祓除咒灵,有些咒灵有着奇怪的招式,但这些招式却像被什么东西抵挡一样,从来落不到他身上。 缠着小腿的水柱越来越紧,疼痛又灼热。不用低头探查他就能知道,他的腿也被感染。 他真的越界了。 原本被一层看不见的纱藏在夹缝,现在轻纱被扯下,他也即将被面前饱含恶意的妖怪拽入漆黑不见底的深渊。 “西川柊——!”迹部景吾再一次高声呼喊道,“做错事之后再道歉,根本没有意义!” “那做错事之后也毫无悔意……就是对的了么?” 道歉的女生没有抬头,她开口时,迹部面前的妖怪明显停滞下来。 西川柊和妖怪之间,或许可以互相影响…… “做了错事的人,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为了努力稳住西川,他不着痕迹地劝诱道:“因为那些人而被妖怪摆布,这不值得。” 迹部景吾凝视着西川柊。 每一个进入学生会的成员,资料都被他铭记于心。 西川柊升入高中才来到冰帝,是西川会社社长的独女。西川是老牌的艺能事务所,所以西川柊的一举一动,从小被八卦杂志放大解读,养成了她这样畏首畏尾的内向性格。 其实进入冰帝学园后,西川已经比最初开朗了许多,甚至勇敢地竞聘上学生会秘书的职位。 迹部景吾想不通,她到底为什么会被妖怪迷惑。 见女生没有回应,迹部景吾继续说道:“西川,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毁掉自己的人生,真的值得吗?” 西川柊讷讷摇头:“可是……” 她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嘶哑干裂,用上了在时代剧中才能听到的古怪句式。 “他离开之后,我的人生就已经被毁了。” 她的瞳仁漫出一片漆黑,眼白也被浸染成黑色。嘴唇张合时,迹部景吾看到眼前的妖怪也在张嘴。 就像是它在借西川柊之口发声一样。 “你根本理解不了我的心情。” 一人一妖同时开口。 “不要妨碍我。” 缠着小腿的水柱往上蔓延,紧紧缠绕在他身上,仿佛想把氧气从他身体中一寸一寸挤出。 窒息的晕眩感随之而至。 昏迷之前,他好像听到了手机响起的声音。随后,手机被西川柊翻找出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名字,又询问地望向身侧的妖怪。 丑陋的妖怪伸出舌头,咧开嘴露出一个称得上诡异可怖的微笑,令人作呕。 “吞掉她……我就能帮你实现愿望。” “到时候,不论是想让人坠入黄泉比良坂,还是想让人死而复生,我都能做到。” ——只要吞下无所不能的祝福神,吉祥天。 第15章 好好做人的第十五天 案发现场的活动室现在被警戒线围住。从高木警官口中,他已经打听到这是系列案里的第四起。 和前三起案件一样,死者被反锁在密室中,因为白磷自燃而死。 偷偷越过警戒线,江户川柯南在活动室里转了一圈,最后被毛利兰牵着手带出去。 “柯南,不可以在案发现场乱跑!” 他没有吭声,寻找机会溜回去,没想到被毛利兰带去了一间充满玫瑰花香味的豪华办公室。 “你竟然把这个小鬼头也带来了。”铃木园子吐槽着,又让自己陷回沙发里,“不知道我们几点才能离开。” 说罢,她烦恼地揪住自己的头发,“都怪迹部那个混蛋!要不是为了等他,我才不会看到凶案现场!” 柯南趴在窗户边,探头看着对面的窗户:“那里就是案发现场吗?” 这栋大楼是U字型,案发现场正对着这个房间,从这里甚至能看到对面的警察们在屋内的活动。 “对啊。”铃木园子捧着脸叹了口气,“我刚才就是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了……” 房间的门被人轻轻叩响。 蓝发少年拎了一袋面包糕点走进来:“餐厅里现在只有这些下午茶面包,你先垫垫肚子吧。” “谢啦。”铃木园子饿得连花痴的力气都没有,“小兰,你也来吃一点吗?冰帝的餐厅水平不输给高档餐厅哦。” “好啊。”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分享蛋糕的空隙,忍足侑士看到和她们一起的那个小男生偷偷跑出门去。 ……啊,不要紧吗? 忍足侑士站在门口,想将那个小朋友叫回来。却看见他忽然在拐角的地方蹲下身。 他拿起手帕,好像在地上捻起什么东西,放到鼻尖闻了闻。 忍足侑士好奇走近:“小朋友,你在做什么?” 江户川柯南将手帕藏在身后,不答反问:“大哥哥,这里是什么房间呀?” 忍足侑士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这一条走廊上,都是学生会的办公室。” 柯南回忆着从警察那里得到的嫌疑人资料,明明找到了真相,又迷惑起来。 这次的案件破绽太多了。 和前三起真的是同一个人做的吗? 还是…… * 顺着电话里的指示,她穿过冰帝学园的整个校区,来到了一片人工湖前。 接电话的人不是迹部景吾。陌生的女声从电话里响起,熟悉的古语让她微微皱眉。 “神明啊,我有愿望想请你实现。” 吉泽圣奈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应声。 对方似乎也并没有期待她的回应,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平稳说道:“我在湖边等你来帮我实现愿望。” “迹部呢?”她问。 “帮我实现愿望,我就把他还给你。” 不等她回话,电话被快速切断。吉泽圣奈攥着手机,指尖发白。 她竟然被妖怪威胁了。 人质还是迹部景吾。 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条更让她火大,吉泽圣奈压抑着怒气,来到人工湖边。 湖边空无一人,水面平静无波。头顶有云,将阳光遮挡,阴翳落下,一块巨大的阴影沉入湖底。妖怪无声地蛰伏在那里。 “我来了。”吉泽圣奈和湖底的阴影对视,“你的愿望呢?” 湖中央起了细微波澜,一小团气泡咕咚咕咚,女人嘶哑的声音随着气泡一起钻出水面。 “我想让我的爱人复活。” “好啊。”吉泽圣奈毫不犹豫,“把迹部景吾还给我,我就帮你。” “不用担心我会骗你。” “被吉祥天回应的愿望一定会实现,不然我也会受到惩罚。” 见水面下的妖怪仍旧没有反应,吉泽圣奈有些不耐地颦起眉。 “哼,浪费时间。” “你只有一次机会。既然你拒绝,那么以后我再也不会回应你。” 她转过身,作势想要离开。 “等等。” 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浮出水面,有水珠不断滴落的声音。 吉泽圣奈回过头,只能看见湖面上凭空荡起的涟漪。她还是看不见妖怪,但这种时刻,更方便她摆出严肃的表情。 她轻蔑笑道:“后悔了?” 「你真的会实现我的愿望?」 那声音像是凭空出现,让她不知道该把目光落到哪里才好。 “当然。神明从不说谎。” 但她现在是人。 同理,吉祥天不回应愿望会被惩罚,那关她吉泽圣奈什么事? 吉泽圣奈努力绷住表情,盯着湖面上的某一点。 只要这个妖怪把迹部交出来,她就让自己灵魂出窍。变成半妖状态后,她行动会更敏捷,等她带着这只妖怪跑去神社,不管出现的是白毛咒术师还是白毛咒术师的祖宗菅原道真,都能把这只妖怪灭掉。 她呼唤不出夜斗,只能用这种办法脱困。 「好啊。」 妖怪嘶哑的回答在面前响起,让她身形一震。 「不过……作为人的你,要怎么实现我的愿望?」 “快躲开——!” * 他是在仓库里醒来的。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绛紫色的恙已经蔓延到脖颈。不过多亏这么大面积的感染,浑身上下的刺痛才将他唤醒。 迹部景吾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他的嘴巴被胶布封住,手脚上绑着绳子。幸好他学过被绑架后的自救方法,再加上这个绳结绑得不算结实,他很快逃脱出来。 身上带着三部手机的优点在这种时候尽显。 就算被拿走了一部手机,他身上仍有另外两部可用。 先向咒术师求助,又联系了管家,随后打电话向忍足侑士询问情况。 忍足侑士的声音有些复杂:“学校里发生了第四起自燃案。凶手找到了。” “是西川。” “你也发现了?”忍足侑士诧异说道,随后又自己想清楚了缘由,“也对。西川留下了很多线索。” 忍足侑士刚才经历了一场让人唏嘘的推理。 垂着眼的铃木小姐淡淡说出西川柊的名字后,那个内向的女生没有否认,淡然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四起自燃案都是她做的,因为这四个人直接或间接地逼死了她的恋人。 第一个死者是被西川家开除的司机;第二个是她男友打工的便利店老板;第三个是在学校霸凌她男友的同学;第四个……是她最好的朋友,立花真弓。 千金小姐爱上穷小子的故事,忍足侑士在爱情小说里看过不少。有的突破重重困难修成正果,有的无疾而终,变成青春历史里的一页伤疤。 他看完以悲剧结尾的故事后,也会陷入淡淡忧愁。但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的抑郁感觉。 毕竟书里的是故事,而现在面对的是现实。 “西川社长最担心的就是女儿给自己丢脸,所以一直安插人手掌握她的一举一动。” “西川突然变得开朗起来,他就从司机口中得知了女儿恋人的存在。” “他派人找上男生打工的便利店。便利店老板见钱眼开,抹黑他不说,还污蔑他偷窃。” “立海大的那个学生,为了得到西川会社的工作机会,联合其他人一起霸凌男生。” “至于立花……” 立花真弓从一开始就不认同这段感情。以为她好的名义,将她分享的恋爱心事,事无巨细传递给西川社长。这才让西川社长有了许多做手脚的机会。 最终,西川柊的男友出车祸身亡。而她也走上了不归路,手上染着四个人的血…… “是五个。”听完,迹部景吾沉声说道,“她最想报复的人,是她父亲。” 艺能事务所社长家的千金是连续杀人案的凶手,这一条新闻足够让西川会社陷入困境。她父亲这一生最在意的就是公司。所以,这一次案件破绽诸多,因为她想杀的人已经全部解决,只剩最后一个无法手刃的血亲。 而且…… 迹部景吾笃定道:“她男朋友的车祸,应该不是偶然。西川的父亲做了不少事情。” ——愚蠢。 “铃木小姐也是这么说的。” 之前的案件,警察调查不到几个被害人的交集,也是因为西川社长抹掉了一些线索。他或许早就知道女儿做下的事情,但却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态,一直帮她隐瞒。 忍足想了想,补充道:“对了,今天的案件就是铃木小姐破的。” “铃木园子?”迹部景吾不敢置信。 他和铃木园子从小就认识,对方有几斤几两,他十分清楚。 “不提这些,你看到吉泽圣奈了吗?” 脖颈上的恙又蔓延了一点,他靠在仓库里,等待司机来接自己。 “诶?吉泽小姐去找你了。你们没有碰到吗?” “……” 昏迷前最后一点模糊的记忆逐渐回归。 他手机被拿走的时候,电话响起来了。 那个妖怪的目标,是吉泽圣奈?! * 佝偻着背、湿漉漉的妖怪脸贴在吉泽圣奈面前,一根一根像藤蔓的水渍从湖水里延伸出来,顺着地面爬行至她脚下。 吉泽圣奈毫无防备地望着湖中央,还傻傻地以为妖怪在那里。妖怪的手已然在她脖间,只要用力收紧,锐利的指甲就能贯穿她的喉咙。 “快躲开——!” 迹部景吾用尽力气,将她面前的妖怪撞开,妖怪倏地钻回水中。 皮肉触碰到妖怪时,被感染的地方再度恶化,钻心剜骨的疼痛让他直不起腰。 吉泽圣奈伸出手,想把他扶起来:“你没有被抓走?” “别碰我,我全身都被感染——” 话没说完。 吉泽圣奈看到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入水中,快得她来不及阻止。 “……迹部?” 作者有话说: 智商不够,所以没有仔细写推理OTL 第一个单元剧快结束了,孩子马上就要不做人啦(喂 第16章 好好做人的第十六天 冰冷的湖水包裹全身,湖底有一层浓密水藻,让她看不清前面的路。 用力拨开拦在眼前的东西,吉泽圣奈一边寻找迹部的身影,一边防备着妖怪突然出现。 跳下来不是最好的选择,可她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做出反应。 心中有个声音在催促她,催她快一点把迹部景吾救出来。吉泽圣奈扯掉黏在嘴边的水草,加快速度潜下去。 立海大有游泳课,但她成绩很差。憋气的时间也不能维持很久,肺部已经开始出现被撕扯的痛感。 成为人类的弊端在风平浪静的日常生活里隐藏了太久。直到这种时候,她才恍地发现普通人的渺小和脆弱。 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妖怪都可以威胁她。她赴约时,甚至还要考虑自己的性命。 明明是为了庇佑人类才诞生的神明,现在却只能看着迹部景吾陷入危险,无能为力。 她后悔了。 等把迹部景吾救出来,她一定会去寻找解开封印的方法。 「你的目标不是我吗?」 吉泽圣奈在心中默念道,眼睛已经被浑浊的湖水染得生疼。 「我已经在你的地盘里了,你还不动手吗?」 像是为了回应她,一根水草缠上了她的脚踝,将她拽到湖底。 迹部景吾被更多的水草死死缠住,只能用眼睛怒视着她。 ——你为什么跳下来?! 她竟然看懂了他的潜台词。 吉泽圣奈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力气理会他。 到了水里,通过水流的轮廓,她能隐约看清妖怪的位置。它就在她面前。 它挥了挥手,将迹部景吾拉扯过来。 「他是你的恋人吗?」它问道。 「他永远病痛缠身,你会治愈他吗?」 迹部景吾费力地侧过头,妖怪漆黑的双瞳死死盯着吉泽圣奈,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我杀了他,你会让他复活吗?」 吉泽圣奈隐忍挣扎的模样成功取悦到它。它笑了起来,「吉祥天,这些事情对你来说,不是轻而易举吗?」 「为什么你却不帮我实现呢?」 缺氧让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起来。 吉泽圣奈抬起头,濒死的状态让她以人类的身躯踏入彼岸边界。她终于看到了这个妖怪的模样。 尽管头顶着圆盘,但它不是河童。 ……它是河童的恋人。 「吉祥天。」 漆黑的长发被水波带至脑后,它的脸完整的显露出来——是一张女人的脸。 「终于轮到你品尝做人的痛苦了。」 * 几百年前,是吉祥天香火最鼎盛的年代。 层出不穷的战争和瘟疫,整个国家每天深陷于恐慌中。不论做什么都无法终止这些灾难时,祈求神明成了人的唯一寄托。 她也是其中一员。 她出生时就患有绝症。在那个年代,有病的人都会被当做瘟疫之源,嫌弃鄙夷。她独自住在湖边,每一天、每一天虔诚地祈祷神明降临。 她只想拥有健康的身体,可不论怎样祈祷,传说中能实现所有愿望的神明始终没有回应。 湖中的河童却回应了她。 河童见她可怜,常常陪她聊天。她起初害怕,但后来发现河童除了长相怪异,性格甚至比那些村民更加温柔善良。 两人成为恋人后,河童听说有只狐妖偷走了龙王之眼,救活了自己的恋人。于是他也去了龙宫。 惨剧就在他回来的路上发生。好不容易从龙宫中逃出的河童,被一直忌惮妖怪的村民活活烧死。 彼时她就在屋内,门窗紧锁,从缝隙里亲眼目睹了恋人被烧死的模样。巨大的悲痛让她连哭喊都做不到。 ——被烧死的不止是她的恋人,还有她拥有健康身体的最后一丝希望。 第二天,她跳入湖中终结生命。没想到拥有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健康和永生,甚至拥有了复仇的力量。 她变成妖怪的那一天,整个村子被熊熊烈火吞噬。惨叫的灵魂钻入她的皮肤,变成了让她更加强大的养料。但失去了恋人,又被神明追杀,她四处躲藏,几乎销声匿迹。 谁都不知道,她就藏在高天原之下的湖底。 然后听到了傲慢的神明不知疾苦的发言。 “你怎么又偷偷溜下来了?”是刚回来的神明。 回答他的是个女生:“每天呆在神社里太无聊了,下来透口气。” “这么多愿望实现不过来了吧?身体承受得了吗?” “做人本来就应该经历七苦,我为什么要实现所有人的愿望?”女生声音忽冷,淡淡说道:“再说了,那些愿望可笑得很,当笑话听听就好。” “多谢你的关心。可是我和你不一样,就算不回应任何人的愿望,我也不会消失。身体自然承受得了。” “你——你这种性格恶劣的神明,就应该让那些许愿的人看清你的真面目!” “你这么想替凡人出头,你自己去实现愿望啊。”说罢,她自己笑了起来,“对不起,我忘了你是无名神。根本没几个人会向你许愿。” 被嘲讽的那人气急败坏地喊出女神de名字。 “吉祥天——!” 是她一直信奉、祈求的那个吉祥天。 原来她的愿望在尊贵的神明眼中,不过是个听过就忘的笑话。而她经历的那些痛处和磨难,换来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本就应该”。 傲慢的神明啊。 它看着快要溺水的吉泽圣奈,趁着她昏迷之前,拧住迹部景吾的脖颈。 人生有七苦,希望你也能一一品尝。 ——在死亡之前。 * 手机铃声响起,穿着运动衫的青年立马从公园长椅上弹坐而起,惊得身边的女人呼了一口气。 “伴音,终于有客人了!” “那你倒是快点接电话啊!”女人不客气吐槽道。 夜斗连忙将电话接起,说话的声音上扬了好几个调:“您好!我是提供上men服务的神明——夜斗!请问你什么烦恼吗?” 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啊?” “这样啊……” “好、好的,拜托你了。” 目睹他的表情从兴奋转为懵逼,最后又变为尴尬,伴音狐疑地打量着这位刚合作不久的上司。 成为他的神器才两个月,伴音已经有了踏上沉船的感觉。 不擅长经营人设,接不到新的愿望订单,明明穷得叮当响还喜欢喝酒,每天穿着同一套运动服,手心还有一股汗臭味…… 要命。 最后一条光是想起来,她就已经开始生理不适。 她果然还是早点跑路比较好吧? 等夜斗挂断电话,伴音面无表情问道:“不是客人?” “恩……”夜斗心虚地看着天,讪讪笑道:“之前打过工的地方,因为不符合规范被警察封停。所以警察来找我询问调查。” “不符合规范?”那是什么工作? 被女人注视着,他默默别过头,嗡嗡说道:“没有营业执照的……牛郎店……” “……” 她撩起自己的袖子,紧了紧披肩,一脸严肃:“我不干——” “诶?有人在叫我。”他忽地抬起头,打断了伴音的话,“走了。” 伴音叹了口气,跟在夜斗身后:“希望这次真的是许愿。” 话音刚落,两个人从公园移动到了……湖面上。 扑通两声,两个人双双落水。 夜斗从湖中猛地探出头,骂骂咧咧:“谁在湖里喊我?就不能找块平地吗?!” 伴音扯了扯他的外套,示意他往下看。 “……因为客人就在水里啊。” 冰蓝的双眸一眼看清湖底的情况,他嘴角勾起。 “这不是痴女妹妹吗?真狼狈啊。” “看在你说不出话的份上,允许你赊一次账。” 他伸出手,身边的女人化为短剑,“伴器!” 手握短剑,他一跃而起,劈出的剑气将湖水分成两段,水中的妖怪无所遁形。 “记得之后把报酬补给我。” 作者有话说: 打手夜斗上线√ 时间线是野良神第一话之前,距离伴音辞职还有一个月2333 第17章 好好做人的第十七天 夜斗和湖中的妖怪对视了一眼,又轻轻啧了一声。 “你去哪里招惹到了这种麻烦?” 他挥舞短剑,将对方射出的水渍一一阻拦。 吉祥天和她的同伴还待在水里,情况不太妙。斩断水妖的一只臂膀后,夜斗立即做出的选择。 他潜入水中,一手拽起水中两人的衣领往上游。 碰到少年时,对方身上的恙灼烧着他的掌心,被感染的程度放在神明或是神器身上,他可能会直接砍掉。 可是这少年是普通人,还是个意志坚定的普通人。 哪怕被疼痛和缺氧同时困扰,他仍然保持清醒,没有恐惧也没有怯弱。湛蓝色的双眼冷静又清明,不动神色地进行自救。 ——他身上缠着的水草,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划断了一半。 反观吉祥天。 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嘴唇已经变得乌青。 知名福神如果真的能死于溺水,他回头一定要去找小福小姐分享笑话。 等等。 她死掉的话,下一个吉祥天就不记得欠他钱的事情了。 想起钱,夜斗游泳的动作又卖力了一些。 手中的伴音观察着身后,发出提醒。 「小心身后!」 夜斗回过头。 失去一只手臂的妖怪歇斯底里起来,用尽全力想将他们留在水下。 无数道水柱像绽开的烟花四射开来,包裹在水柱中的恶意将他脸颊擦出一道血痕。沁出的血珠在水中快速消散。 拎着两个人行动起来太不方便。离水面已经不远,他挥动伴器,将少年身上的水草斩断,随后用力将两人推向水面。 转身时,一道血雾在他眼前弥漫开。 迹部景吾抓着女生的手,血雾从她腰间扩散。 瞳孔无意识放大,他张开口想要说话,带着血腥味的湖水呛入口中。 那道水柱本来是朝他来的,却被她推了一把,用身体挡住。 ——吉泽圣奈! 和妖怪缠斗的紫发神明侧过头。 「快带她上去!」 身体几乎到达极限,迹部景吾咬住舌尖,口腔中又混入他的血液味道。 将她拖出水面后,他甚至来不及看她一眼,世界坠入黑暗。 * 国中三年级的那个暑假,全国大赛决赛时,为了帮越前龙马恢复记忆,他出了不少力。 后来得知越前一家要回到美国,他在他们离开前,只身去到了越前家居住的寺庙,希望能和传说中的武士打一场。 散漫又狡猾的前辈当然不愿意满足他的请求,一番不华丽的讨价还价后,一场变成一局,最后又变为一球。 “搬家之前有很多东西要收拾,我很忙的啦。” 不正经的武士前辈吹掉小拇指上的耳屎,摆手说道。随后指着寺庙里随意腾出来的简陋网球场:“就在这里打,可以吧?” 他没有异议,一球之局就此开始。 不论做什么,迹部景吾都不喜欢输。但比起输,他更厌恶停滞不前。 彼时,他在网球上陷入瓶颈,因此才来向越前南次郎讨教,所以极尽可能使出自己的所有绝招,只为了把这一球的时间拉长,让自己得到突破。 冰之世界覆盖全场时,他看到了吉祥天。 对视止于寺庙的钟声响起。 本应该去接球的越前南次郎脚下一顿,疑惑挠头:“我在这里……谁在敲钟?” 他对面,迹部景吾握着球拍,跪倒在地。 等迹部从心悸中平复过来,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少女原本坐着的地方——空空如也,橙红色的夕阳毫无阻挡的落下,仿佛那里从未有人出现。 因为越前南次郎的停顿,网球落在地上,那一球是他赢了。 但这样乌龙又诡异的赢球,让他毫无喜悦可言。 等司机赶来时,迹部景吾又在寺庙门口看到了刚才消失的女生。 她坐在低矮台阶上,手揉着自己的小腿,脸上表情淡淡的,却有着十分明显的困惑。 发现他在看自己,女生问道:“是你在呼唤我吗?” “说吧,你想实现的愿望。” 迹部景吾一脸莫名。 这是什么新的搭讪技巧吗? 恰好迹部家的车到达,他没有理会那个奇怪的女生,径直上车。 却没想到回到家中——在他的卧室里,那个女生再次出现。 她悬空而立,俯视着从睡梦中惊醒的他。 “我回应了你,不帮你实现愿望的话,我会被惩罚的。” “快点说出你的愿望。” 迹部景吾凝固了三秒,拿起床头的电话。 “马上来我的房间——有奇怪的人闯入。” “你才奇怪。”一直面无表情的女生皱起眉,“没有礼貌的凡人,竟然侮辱神明。” ……神明? 迹部景吾紧贴墙壁,和她保持着距离。 精神病还差不多吧。 直到管家米歇尔带着一众人出现在他的房间里,想要制服夜袭大少爷的奇怪女人时,他们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疑惑又不解。 米歇尔欲言又止:“少爷,房间里的奇怪女人……在哪里?” 迹部景吾指向在他的专属沙发上端坐家伙:“就在那里啊。” 米歇尔回头看了一眼,沙发上什么都没有。 思索片刻,他指示身后的人去沙发上无实物表演了一番。 “少爷,人我们已经抓到了。”米歇尔脸上挂着慈祥又宽厚的微笑:“您晚上可以好好睡觉了。” …… 迹部景吾盯着已经站到落地窗边的女生。 她嘴角微微勾起,语气中不乏幸灾乐祸的意味:“被当成做噩梦的小孩子了呢。” “早就跟你说过,其他人看不到我。” “我可是神明啊。” 饶是坚定的无神主义,迹部景吾此时此刻都有些动摇。 他收敛表情,忽略米歇尔脸上的慈爱,镇定点头:“恩。你们出去吧。” 等卧室大门被关上,他重新躺回床上,死死闭上眼睛,不论那女生怎么吵闹,他都不为所动。 肯定是他今天醒过来的姿势不对。 明天睁开眼就好了。 ……个鬼。 第二天良好的生物钟让他准时睁开眼,那女生还待在他的房间里。 “终于醒了吗?”她不耐说道,“快点许愿,我还想早点回去呢。” 身形微妙地顿了顿,迹部景吾目不斜视。 只要他不理会,怪力乱神就影响不到他。 ——但这个自称吉祥天的神明小姐,却缠上了他。 最开始是追着他询问愿望,无论他去哪里,她都如影随形。后来,她终于开始说愿望之外的话题。 对着他的豪华午餐小声吐槽,听着他参加公司会议品头论足,看着他的社团活动胡乱指点。 在她第不知道多少次用羽毛球规则来吐槽网球比赛时,他忍无可忍。 “你说的是羽毛球,这是网球比赛。” 女生眨了眨眼,惊叹道:“不是一种东西吗?” “我还以为我太久不出门,羽毛球又出现了新的样式。” 见他终于理会自己,吉祥天又指着不远处的学生手中拿的黑色小方块:“那是什么?望远镜?” 迹部景吾瞥了一眼,破罐子破摔答道:“那叫微单,是一种照相机。” “这样啊,那个东西呢……” 自从他愿意搭理她,吉祥天似乎忘记了最开始的目的,每天缠着他问这问那。 她对人间的每一样东西都很感兴趣,让迹部景吾不仅怀疑她来自另一个世界。 “你要这么说,也没有错。”她想了想,手指在两人之间划了一条无形的线:“我是这边的人,而你在那边。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看到这边的风景。” 原来他的眼力已经强到这种地步了,不愧是他。 迹部景吾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倨傲抬头:“本大爷的洞察力是最华丽的。” 女生毫不客气地戳穿真相:“心中有愿望的人才能看到我。” “你那个时候,想要赢的愿望太强烈了。”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洞察力。 看他紧抿着唇,她出现在他身侧,倚靠在书桌上。 “所以啊,真的不许愿吗?”她笑眯眯地伸出手,“只要五十万,我保佑你永远不会输掉比赛。” ……呵。 迹部景吾转动着座椅,留给她一个华丽的椅背。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她又瞬移到他面前,“永远不会输,当世界冠军都可以诶。” “不考虑。”迹部景吾斩钉截铁拒绝,“本大爷才不要这样的世界冠军。” “你倒不如说说,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他不满地轻哼一声,注视着眼前的女生。 “这个嘛……”吞吞吐吐了一会儿,她小声嘟囔道:“我今年的业绩不够。” “什么?”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今年的业绩不够,被上司点名批评了。”她声音沉痛,“就像你开会的时候骂下属那样,不过没有你凶。” “……” “这么说起来,”吉祥天托着下巴,沉思道:“我也算是社畜?” 每天被工作困扰,要面对不想理会的甲方,业绩不合格还会被上司点名批评,被其他同事嘲笑排挤。 她真是好可怜一个神。 QAQ 迹部景吾看着她在空气里划出的颜文字,额角不断跳动。 他是不是应该控制一下吉祥天上网的频率? “不过,当人还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 女生伸着懒腰,声音也懒洋洋的,没有一点干劲,“真羡慕啊。” 他头都没抬,注意力大多在书本上,问地漫不经心:“做人的话,你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明天后天搬家,不知道有没有空码字,更不了我会挂请假条的~ 第18章 好好做人的第十八天 如果能做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她没有目标,也没有梦想。当神的时候,她已经体验过许多。如果做人,她想试试不一样的生活。 或许会因为毫无干劲,普普通通地度过一生。普通的成长,普通的上学,普通的工作。谈一场普通的恋爱……但恋爱对象可能并不普通。 她喜欢迹部景吾。 其实,他那一场告白时,就戳穿了真相。 那天落日意外的很晚,属于黄昏的时间被不自觉拉长。 白天的余热将玫瑰花瓣中的水珠蒸发,站在她眼前的人也像是蒙上了雾,看不明晰。 迹部景吾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袖口的褶皱,并不催促她回答。 过了许久,她终于从震惊中回神:“你在开玩笑吗?我是神啊。” “那又怎样?”他说,“难道有人规定不能喜欢神明吗?” “没有。”她思考片刻,答道:“但我不会喜欢你。” 迹部景吾唇边的笑容微僵。 “你太弱小了,还会生老病死。” 她蹲下身,有蚂蚁顺着她的指尖攀爬而上:“你们普通人在我眼里就像蝼蚁。” “你会喜欢上一只蚂蚁吗?” “对了。”似乎担心拒绝地不够彻底,她敲了敲手心补充道,“你别看我现在通情达理,我神堕的时候比妖怪还可怕哦。” “你应该连妖怪都没有见过吧?” 他冷静答道:“本大爷才不会害怕那些东西。” 像是想要说服他,也像是想要说服自己,她绞尽脑汁寻找两个人不合适的证据。 “还有,和你恋爱的话,我会被踢出神7的。”神7是七福神的简称。 “说完了?” 迹部景吾上前一步,紧握她的手腕,低声说道:“找了这么多借口,你说服自己了吗?” ——当然是没有。 所以她逃跑了。 逃回神社的那几天,她将自己藏在温泉里,半张脸淹没在水面下,咕嘟咕嘟吐着泡泡。只有制造出一些噪音,才能让她不会觉得这座神社空旷得可怕。 明明只是在人间生活了几个月,回到属于她的地盘时,却觉得十分陌生。 也是。 她神堕后,还没来得及在神社里呆上一天,就被迹部景吾的愿望呼唤到人间。 每天向她许愿的人有那么多:祈求平安,祈求富有,祈求各种稀奇古怪的念头。她在神社的记录里还曾经看到,战乱年代的愿望里甚至有人把自己的女儿当作贡品,向她祈求幼子健康成长。 她是祝福神,是人的祝福与希望实体化后凝结成的神明。 将人赋予她的祝福再还给人,这是她的职责。但如果她送出祝福的对象是个祸害,那么回馈给她的,就不再是祝福,而是憎恨和诅咒。 吉祥天神堕过无数次,这也代表她被凡人欺骗过很多次。 她经过重重筛选,仍旧没办法保证,这一次祝福的对象,就会是一辈子不会生出恶念的好人。 好在她是有名神,能够一次又一次重生。 但每一次重生,都坚定了她不想再帮凡人实现愿望的念头。 可高天原又有自己的规则,让她不得不每年挑选几个愿望去实现。 认识迹部景吾的这几个月,让她越发想逃离神明的桎梏。 因为他,她发现了人间的种种趣事;因为他,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因为他……她觉得有选择、事事掌握在手中的,才叫真正的人生。 他喜欢她。 她也喜欢他。 但她被人欺骗过太多次,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也真实存在。所以…… 既然他渺小又脆弱,那就换她踏入他的世界。 既然他说自己不畏惧妖BaN怪,那么她就让他看看真正的彼岸,那个属于她的世界。 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她,那么希望再会时,迹部景吾不会后悔。 不后悔的话,他所见即为和她在一起的日常。 后悔的话—— 与妖怪一生为伴就是冒犯神明的惩罚。 * 为了赢过这个武力强大的祸津神,水妖不再维持自己生前的皮囊,它身体蓦地膨胀,像一头鲸从水面下跃出,尖锐的毒牙朝着半空中的夜斗撕咬而去。 快速确认形势,周围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青年手握着短剑避无可避,被巨大的怪鲸一口吞入。 整个天空都被它的躯体遮挡,阴影落在冰帝校园上,阳光被遮挡得一丝不漏,操场中有人询问着自己的朋友。 “要下雨了吗?” 被询问的黑发女生仰起头,眼中飞快地闪过些什么。 “可能吧。”她颔首说道,“不早了,我要回家了,明天见。” 还在身后的女生挥了挥手:“里见,路上小心啊。” 里见弥优缓缓朝着学校大门走去。连续杀人案已经告破,学园门口还有不少在处理收尾工作的警察。 快要走到校门时,灌木中忽然出现了两声狗吠,她停下脚步,循着声音走过去。 草丛里有看不见的东西经过,狗吠声再次凭空出现。 左右无人,里见弥优冷冷开口问道:“你找到了吗?学校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 巨鲸的腹腔被撑出古怪的形状,仔细观察能看到它肚皮处刺出了一小寸剑尖。那剑在不断往外,巨鲸的腹部随之被划出一道刃口。 巨鲸发出沉闷的哀嚎,在天空中用力扭动挣扎,似乎想用这种办法将肚内的人撞晕。剑尖不为所动,干脆利落将它开膛破肚。 “夜斗!等等!” 突然出现的声音来不及阻止挥剑的手。短剑在空中划出剑花,水妖化的鲸鱼四分五裂,消失不见。 伤痕累累的紫发神明落回地面,手中的短剑迫不及待变回人形。 和服女人嫌恶地擦拭着身上的粘液和血液:“你竟然钻进它肚子里……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我都没有可以换洗的衣服了!” 青年双手枕在脑后,若无其事嘟囔道:“这样最方便嘛。要衣服我等下带去你找一点就是了。” 伴音面无表情:“从衣物回收桶里翻出来的运动装我才不要穿。” “那——” “刚才好像有人叫你。”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伴音开口提醒道。 “咦。” 夜斗转头扫了一眼,金发女生坐在地上,默默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眼眸中的紫色比前几次见面要明亮了几分。 “你醒了?” 他连忙蹲在吉泽圣奈面前,伸出手:“麻烦把账结一下。” 吉泽圣奈嘴角微微抽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十块的硬币。 “五块就行,大家都是熟人,不用这么客气。”话虽这么说,夜斗接钱的手却毫不迟疑:“不过既然你愿意给,我就不客气了!” “这是两个愿望的价格。” 吉泽圣奈将硬币放在他手心,随后侧头看着昏迷在身边的少年。 “第二个愿望,希望你将我和他的缘分斩断。” 夜斗微微一愣:“……你确定?”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恍然大悟:“你的封印碎掉了!” 最初还是他发现了她身体里的封印,尝试着帮她砍了几下毫无反应。怎么突然就碎掉了? “濒死时,我回到了彼岸,封印就碎掉了。” 吉泽圣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迹部景吾的眼睑。 随着封印破碎,她也找回了变成人之前的那段记忆。 封印的方法是她从古籍中找到的,从来没有神明用过,她当然也不会知道封印还有失忆的后遗症。 本来预想中,她成为人之后,会和迹部景吾在网球场上相遇——她选择了最让他耿耿于怀的青春学园。 主动找他是不可能主动的,就算变成普通人,她也是高贵的吉祥天。再说了,她特意留下了那样的祝福,就是为了让迹部景吾能在人群中一眼发现她。 可惜因为她的失忆,还有封印之后的后遗症,东京的妖怪将她逼去了神奈川。也失去了和他偶遇的机会。 不过……这样也好。 “钱都收下了,还不动手吗?” 她费力地站起身,封印碎掉后,有一些力量回归,让她的身体比之前稍稍健康了一些。 “斩断缘分,他就会忘记你。”夜斗再次确认道。 “可是他已经踏进彼岸。不斩断的话,他会死。”吉泽圣奈声音没有起伏,淡淡催促道:“快点动手吧,不然就把钱还给我。” 夜斗虎躯一震,将硬币收好:“想都别想!” “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后悔的话我也不会退钱给你的哦。” 女生点点头:“恩。” 后悔? 她已经后悔了。 明明知道人的脆弱,她还将他放到悬崖边缘,只为了让他能一眼发现自己。害得他每日被妖怪困扰,陷入危险,甚至命悬一线。 被忘记,总不会比目睹他死去更可怕。 她这次一定不会后悔。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句是FLAG(喂 第19章 不做人的第一天 这个秋季的雨水一反常态的密集。 绵绵阴雨持续了半个月。不久之前,空气中还有夏日残留的燥热,如今已经被雨水全部冲刷,秋天不知不觉走入尾声。 敲门声响起,迹部景吾放下窗帘,回过头。 “进来。” 忍足侑士抱着一叠文件,表情颇为头疼:“终于把这些东西搞定了。” 转过身,迹部景吾扫了一眼忍足递来的文件,挑剔道:“这就是你拖延了三天给出的成果?” 忍足侑士无奈:“我尽力了。” 他实在不擅长这种细碎的誊写整理工作,就算现在这些让迹部不甚满意的成果,还是有泷帮忙之后的结果。 原本的学生会秘书西川柊因为那个案子被捕,最后这些工作只能落到他这个壮丁头上。 “你什么时候再招个人进来?”忍足侑士忍不住问道。 迹部景吾食指点着眉心,“你有推荐的人选?” “泷就不错。”忍足提议道。 “他早就拒绝了。” 泷荻之介是他最早选定的人选。可是泷想有更多的时间训练网球,以此拒绝了他。 “那……” 忍足侑士托腮沉思几秒,脑海中甚至没几个备用人选。 有迹部景吾存在的学生会从来不需要副会长。秘书的职位在学生会中极为重要,工作也十分琐碎。迹部又格外挑剔,西川柊都是突破重重竞争才选出的人选。 想起西川,忍足侑士又唏嘘起来。 尽管背负着好几条人命,西川柊还没有成年,有少年法在,她不会被判死刑。 有媒体曝光了自燃案的凶手身份,西川社长为了公司的名誉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女儿,连律师都没有给她请。还是迹部帮她联系的。 瞥了一眼突然沉默的忍足,迹部景吾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给出文件的最终评价:“勉强合格。” 忍足侑士松了一口气。 “那一叠也交给你了。” 忍足侑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比之前更厚一摞文件躺在办公桌上,让他嘴角笑容一僵。 “我还是帮你再去找个秘书吧……” 迹部景吾不置可否:“只要你能找到。” 言下之意,找到之前忍足侑士都别想跑。 忍足抱着一叠文件灰暗离场,办公室里又重归安静。 窗外淅淅沥沥,迹部景吾又一次拨开窗帘,看着天空中的乌云。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 西川被逮捕的那一天,他从医务室中醒来。校医告诉他,有个学生掉到了人造湖中,他为了将那名学生救起,跳入水中,后来脱力昏迷。 “被我救的人叫什么?”整个冰帝学园所有人的资料他都记得,但却丝毫没有对那张脸的印象。 校医愣了一秒:“我也忘记了。好像叫什么泽……?” “相貌特征呢?”他又问。 努力回忆了一会儿,校医摇摇头:“送你来的时候,她也浑身是水,头发全都黏在脸上,我没有看清。” “我检查过你之后,本来想给她找身衣服,再一看她就不见了。” “可能是回去换衣服了吧。” 迹部景吾没有说话。 他为了救人跳入水中,然后自己先晕倒,被那个人送去医务室——且不提他到底会不会亲自去救无关紧要的人。长年累月的运动让他体力极好,几乎从未体验过脱力晕迷的情形。而那个被他救上来的女生,却保持清醒,还能将他送去医务室…… 不论怎么看,这段经历都疑点重重。 可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记忆告诉他这个人真实存在,可是大脑中关于她的一切都像蒙着一层雾。 那个女生的长相、名字、声音,他隐约有些印象,但完全说不出任何特征。 这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后来他见西川柊可怜,替她安排律师时,她托人要求见他一面。 隔着一层玻璃,西川柊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把会长你牵扯进来……” 她抬起头,内敛又怯弱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是连续谋害四个人的杀人凶手。 “还有,我听它说,有人觊觎那位小姐的力量。” “请让她保重。” 迹部景吾停顿片刻:“你说的那个人是?” 西川柊诧异地望着他,嘴唇张合,吐出了一个名字。 但隔着厚厚的玻璃,她的声音沉闷又微弱。 迹部景吾明明跟着重复了一遍名字,走出看守所时,刚从嘴里吐出过的名字变成支离破碎的几个音节。 转瞬就忘。 微妙的感觉就在那一瞬间涌出。 他到底忘记了什么? * 皑皑白雪像厚实的毛毯,将蜿蜒山脉裹得密不透风。黄豆大小的雪籽混在刀刃似的风中,划在脸上生疼。 吉泽圣奈朝着手心呼了一口热气,来回摩挲着手掌。 今年的修学旅行目的地选在岛根县。这里既有历史遗址,又有丰富的自然景观。十一月底,山上堆满积雪,滑雪场开始营业,正适合他们这群活力满满的高中生游玩。 掌心再次变凉,吉泽圣奈又呼了一口气。 她发个呆的功夫,暴风雪忽至,回过神时,身边的同学们早已不见踪影。雪实在太厚了,她只能找个避风的地方暂时停歇。 身体里的封印碎掉,给她带来了不少好处——她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被冻死。 哪怕用的还是人类的身体,但有属于神明的力量支持,她远比一般人要健壮。 也有坏处。 比如存在感变得比之前更加薄弱,灵魂和身体更容易脱节……以及现在。 吉泽圣奈看着面前的怪物。 它像蜘蛛,却只有一对螯肢,两对步足。匍匐在地上,几乎和成年女子一样大。通体雪白,泛着幽幽蓝光。它睁开眼,数不清的眼睛或大或小嵌满整个身体,直勾勾地盯着她。 “好冷……” 吉泽圣奈被它的眼睛恶心到,后退了一步:“我一点都不冷。” “好冷……” 蜘蛛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口器忽地打开,莹蓝色的诡异雪花朝着她的脸直喷过来。 ——好恶心!!! 吉泽圣奈飞快后退,躲开喷来的东西。雪花落在地上,雪地瞬间变为冰面。如果是她碰到的话,现在大概已经是冰雕了。 退回洞穴里,灵魂钻出身体后,身体立刻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吉泽圣奈回头看了一眼,哪怕选了比较柔软的地方,身上还是免不了多了几道擦伤。 啧。 算了,有点伤口才更符合遇难者的身份。不然独自在山中过夜却毫发无伤,也太特殊了。 灵魂从身体中钻出来后,巨大的蜘蛛立刻将全部注意放在散发着美味气息的灵魂上。 它独自居住在雪山中,依靠人们对雪的恐惧为食。平时很少做出伤害活人的事情……但这个人实在是太美味了。美味到它不惜放下刚刚被大雪吞没的亡灵,迫不及待地赶来这里。 蜘蛛的每一只眼睛里都有毫不掩饰的贪婪。 吉泽圣奈轻轻啧了一声,左右寻找着什么,鼻尖耸动。 确定了某个方向,她突然奔跑起来,蜘蛛喷吐着雪花想要将她笼罩,几乎快要抓住她的尾巴,没想到尾巴却被她抱在了怀里。 “有线真麻烦啊……”人间的大部分电器都能做到无线了,绪什么时候才能进化一下? 一边跑一边抱怨着,吉泽圣奈朝着另一块雪地奔跑过去。 这一片海拔更高,大雪将地面完全覆盖,看不到一丝土壤。她嗅了嗅,眯起眼在雪地上寻找着什么。 停顿的时间,身后的蜘蛛以极快的速度爬行过来,近在咫尺。 啊……找到了。 她目光锁定着某一块,伸出手。 “既无可归之处,亦无可去之地的死灵啊。” “现赐予你容身之所。” “吾名吉祥天。” 有什么东西从雪中浮起,在半空中变换着形态。 “以训为名,以之为器,谨遵吾名,为吾神器。” 一把弓出现在她手中,“名为雪,器为雪。” 蜘蛛的螯肢挥舞过来,吉泽圣奈往回退了两步,手中的弓被拉开,弓弦上凭空出现箭矢,正对着蜘蛛的口器。 “雪器。” 捏紧的拇指和食指松开,箭矢笔直地射向长大的口器,将蜘蛛整个身体贯穿。它的身体宛如玻璃制品,出现一道裂纹后,不断绽开,最后粉碎,融入风雪之中。 吉泽圣奈把弓放了下来。 封印解除后,她能看到妖怪,能收服神器。但身体还是人。她变成了人神。 这也是她预料之外的后遗症。不过这样也好,她有了自卫的力量,又还能维持在人间的生活。 松开弓,她让神器变回人形。 神明收留神器时,能接收他生前的回忆。 这个少年前不久刚遇难,死于暴风雪。他死亡之前,只有遗憾和悔恨,是关于家人的。 吉泽圣奈看着出现在身侧的黑发少年。他眼中还有些许茫然,迷惑地望着她。 “抱歉,遇到了危险,所以暂时借用了你一下。”吉泽圣奈解释道,“我马上就解放你。” “不用道歉。” 他刚开口,吉泽圣奈忽然愣在那里。 “可以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他望着自己的双手,雪花落在他手心,冰冷的触感让他完全没有已经死去的真实感。 虽然声音很像,可是……语气完全不一样呢。 迹部景吾才不会用这种温和又谦逊的语气说话。 吉泽圣奈敛了敛表情,解释道:“刚才出现了妖怪,我需要神器才能战斗。所以暂时借你一用。” “我解放你之后,你就会变回亡灵,等待转生。” 他似懂非懂,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我?” 手中划出结印,吉泽圣奈低吟着咒语,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眼前的少年脖颈上的“雪”字消散,她才答道。 “因为……普通女高中生不需要仆从。” 毛利雾仁表情复杂,盯着她的尾巴。 ——有尾巴的女高中生,也算普通吗? 吉泽圣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虎躯一震:“我的身体——再见,我要回去了!” “不要和奇怪的东西说话哦!被感染会没办法转世的!” 留下最后一句叮嘱,吉泽圣奈飞奔离开。 等她回到保存身体的那个山洞里,救援队已经把她围得团团转。 “怎么还不醒?氧气瓶呢?” “她像是睡着了一样……不然,掐人中试试?” 快速钻入身体里,吉泽圣奈装作大梦初醒的模样,做作地扶着额头:“我……我怎么了?好冷啊……” “不要害怕,你已经得救了。” 手中被塞入一个暖手炉,两个少年扶着她躺在担架上。她“虚弱”地闭着眼睛,一道视线扎在她身上,让她不禁悄悄将眼皮掀起一条缝。 严肃老成的少年注视着她,和她偷瞄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眼中困惑更深,吉泽圣奈连忙紧闭双眼。 来救她的怎么是真田家的小伙子? 她新房东……的孙子。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迹部就会想起来啦~ 我,亲妈,必不可能刀。BE是什么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 第20章 不做人的第二天 女生紧闭着双眼,呼吸微弱,很难察觉。 要不是刚才她偷偷睁开眼的动作被他发现,他或许也会以为女生已经虚弱得晕过去。 在签名本上打了个勾,唯一的空缺被补齐。 刚才清点学生时,一次一次重复这个无人回应的名字,让他记住了“吉泽圣奈”这四个字。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同学,他大概不会这么在意。 找到吉泽圣奈时,她清醒的那一瞬间,真田弦一郎从她身上捕捉了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他曾经在家中发现的气息。 真田家最近频频出现古怪的事情: 一直摆放规整的桌椅,一夜过后被放得乱七八糟;没有人使用的老旧浴室里,忽然有了水汽;几乎没有人会去的收藏室里,半夜传出了脚步声…… 母亲发现这些后,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他唯恐家中进了小偷,和兄长一起深夜蹲守。晦暗的月光之下,恍惚间看到了一个黑影,钻入了收藏室中。 他举起手中的竹剑,将打瞌睡的兄长摇醒:“真的有人。” 真田健一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真的?” 家里潜入了一个陌生人,怎么想都是一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真田健一郎虽然也从小学习剑道,但武力值不如弟弟。跟在弟弟身后,他看着门被倏地拉开。 真田弦一郎没有开灯,竹剑的剑尖对着漆黑的屋内,厉声说道:“别躲了,我知道你在这里。”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潜入真田家?” 真田健一郎从他身后探头,房间里安静的针尖落下都能清晰听见。 “你确定你看清了?”他有些怀疑,将墙上的开关打开。 灯光亮起,真田家的收藏室中并没有太多东西。 一柄太刀庄严地摆在房间正中央——那是真田家的家主,他们的祖父真田弦右卫门的。两边有几个储物柜,墙上挂着几幅字画。 除了那几个柜子,根本没有其他可以躲藏的地方。 真田健一郎大步走到储物柜边,拉开柜门。 “你看,什么都没有啊。” 真田弦一郎走到柜子边,柜子里几个收纳奖杯的盒子摞在一起,再无其他东西。 “……” 不对劲。 他皱起眉,将整个房间环视了一周。 从小习武,他对气息十分敏锐。尽管还未找到,但他总觉得屋子里有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存在。 也有可能是另一种“东西”。 座右铭是“断而敢行,鬼神避之”的他,并不害怕这些鬼神。 握紧手中的剑,直觉让他将目光落在正中央的太刀之下——摆放太刀的桌子下,位置虽然不大,但也足够一个人蜷缩进去。 放轻脚步,他朝着太刀走去。 就在竹剑即将挑起桌上垂挂的帘幔,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让他回头。 “弦一郎,健一郎,你们在做什么?”本应该早就睡下的祖父站在门外。 看到祖父出来,兄弟俩不自觉站直。 “母亲说最近家里有些怪事。”真田弦一郎一板一眼答道,“我们刚才发现有人钻进了收藏室。” “你竟然能看见……” 真田弦右卫门瞥了他一眼,自言自语的声音极低,又说道:“回去睡吧。” 真田弦一郎有些疑惑。 然而祖父也不解释,意味深长:“回去告诉你们母亲,家里没有怪事,只有好事。” “不用在意就可以了。” 后来他将家中发生的事情分享给队友,幸村精市对怪力乱神有些兴趣。 “看来真田爷爷知道你们家里有什么,还乐见其成。难道是座敷童子?” 柳莲二回忆看过的书籍,推测道:“也有可能是滑头鬼。” “能躲在桌子下面,个头应该不大。”仁王雅治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小辫子,戏谑笑道,“说不定是狸猫。” 说完,还不忘问问伙伴:“你说呢,搭档?” 眼镜之下,看不清柳生比吕士的眼神。他声音僵硬发紧:“这种问题,请不要问我。” 最终当然不了了之。 只是偶尔几次他在与收藏室相邻的和室练习书法,听到隔壁轻微的响动时,免不了会多多注意。 几次过后,他大概将那股气息记了下来。 没想到此时此刻,在暴风雪侵袭的深山中,从一个毫无交集的同学身上发现端倪。 但潜伏在他家中的神秘生物是自己的同学……这怎么可能? 真田弦一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吉泽圣奈努力维持平稳的呼吸,不露出破绽。 ——真田家这个小伙子敏锐得不得了,上次她只是稍微有点慌乱,就差点被他掀开桌子抓个正着。 从普通人变成人神后,不止她能看到妖怪,那些妖怪也能发现她了。 属于神明的气息从碎掉的封印中泄露出来,对于妖怪来说,神明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没有之一。 原本居住的那栋公寓,因为她而晚节不保,混入了两个妖怪。她收拾掉妖怪后,为了不牵连人很好的邻居们,当场决定搬家。 起初去了神社。神社里的结界能让她在夜晚安心睡个好觉。 但神社没有床,无论是睡在长椅上还是睡在赛钱箱上都很难受,最后她辗转寻找,找到了真田道场。 收藏室里那把太刀是付丧神,虽然还不能化成人形,但是足够镇守家宅。在收藏室打地铺怎么样也比露宿街头要好一些。 重点是太刀的主人知道她的存在,并默许她留下来。 年龄大的老人家见多识广,或许猜出了些什么。尽管两人没有见面,但彼此心照不宣,互不打扰。 直到差点被真田弦一郎抓包。 等孙子们离开后,老人家望着她所处的位置,开口说道:“抱歉,打扰您了。” “不过……最近有些事困扰着我。” “如果您愿意的话,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 处理完父亲交代的文件,迹部景吾一边翻阅着手中的合同,一边听坂本律师讲述合同中不合理的款项与漏洞。 等他将这些内容消化完毕,坂本律师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 “少爷,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迹部景吾手支在沙发扶手上,随口问道:“西川的案子进展如何?” 提起这个,坂本律师又坐回座椅上。 简述了一番和西川柊的交涉过程,坂本律师为难道:“西川小姐自己并没有想要减刑的意愿。” 食指轻叩,迹部景吾面不改色:“那就随她去吧。” 他只是基于对校友的怜悯才安排律师帮她,如果她自己并不愿意,他何必多此一举。 “辛苦了,你出去吧。” 办公室的门被阖上没多久,再次被推开。 迹部景吾不悦地抬眼:“进来之前先敲门。” 从门缝里伸出来的白毛脑袋声音轻快:“哟。” 他推开门,手中拎着一盒高级洋果子:“过来买蛋糕,突然想起来你之前好像找过我。” 毫不客气地坐在迹部景吾对面,他双腿交叠,翘起二郎腿,一只胳膊撑在膝盖上,两指捻着下巴,眼睛被眼罩蒙住,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一个月前,你碰到了什么事?” 那个时候他不巧在国外,回来后迹部景吾一直没有再次找他。 “我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五条悟摆了摆手,自问自答道:“那我就先走了,拜——” 尾音还没落地,他已经到了办公室门口,毫不掩饰迫切想要离开的心情。 要不是上面觉得迹部家的少爷是大客户,让夜蛾念叨了好多次,他才不会特意过来。 ——虽然这次也不是特意,只是买蛋糕顺路而已。 “一个月前?”迹部景吾皱起眉,叫住即将离开的人,“具体是哪一天?” 五条悟“诶”了一声,拿出手机,翻找着讯息,“应该是二十三号吧?” 过了一会儿,他一直勾着的嘴角微微一顿:“有趣。讯息怎么不见了?” 手机几乎不离身,不可能被其他人动过,他又没有删除讯息的习惯。 更不可能是幻觉,他清楚记得看过那条讯息。 “二十三号……”迹部景吾没有回忆多久,“是我落水的那一天。” 果然,这一切不对劲都是从那一天开始。 他的记忆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但仔细琢磨起来,却有浓浓的违和感。 就像是被人突兀的剪掉了一小段,随后又用其他的内容东拼西凑填补进去。 迹部景吾垂眸沉思时,五条悟似乎发现了什么,忽地凑到他面前。 “……你做什么?!”迹部景吾抬眼。 眼罩被取下来,苍蓝色的双眼注视着他,兴味道:“你眼睛上又多了一层东西。” 迹部景吾疑惑地抬起手抚摸着自己的眼睑。 他眼睛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是因为他的洞察力过于敏锐,才会偶尔看到些不同寻常的怪物吗? 而且他最近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又多了一层东西”是什么意思? 听完迹部景吾的话,五条悟神色怪异,一副想笑又努力憋住的模样。 “洞察力?” “噗嗤——” 忍不住,他毫不客气地笑出声,爽朗的笑声让迹部景吾脸色一黑。大抵是被他的反应愉悦到,五条悟笑得更大声了。 笑好几分钟,他终于笑够了,直起腰,用食指蹭掉笑出来的眼泪。 “什么洞察力,你还真是敢说。不是被诅咒了吗?” 迹部景吾一愣:“诅咒?我被什么诅咒了?” “神明啊,你自己说的。” 作者有话说: 结果并没有写完想起来的原因,明天继续_(:з」∠)_ 第21章 不做人的第三天 五条悟将摘下的眼罩绑回去,垂落的发丝又变成了冲天的海胆尖。 迹部景吾无声地咀嚼这个词语,脑海中一片空白。 ……神明?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吗? 将迹部景吾茫然的模样收入眼中,五条悟来了兴致。 “又被神明诅咒了吗?”这次是……遗忘? 最开始坚信有神存在的是迹部景吾。 刚认识时,这位只是看得到咒灵的大少爷旁敲侧击询问了他许多与神有关的问题。 五条悟始终认为,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话,那一定是他自己。毕竟他超强的。 后来……他遇见了真正的神。虽然难以置信,但六眼告诉他,那的确是神明。 不过那个神明小姐好弱。 果然最强的还是他。 想到这里,五条悟掏出手机:“帮你找个神问问好了。” 迹部景吾满脸怀疑。 他得意洋洋摇晃着手机:“我认识神,厉害吧?” 迹部景吾没有回应,五条悟也没有在意。 他翻找着那个电话号码,按下拨出键后,捏着手机挂在耳边,忙音从扬声器里发出,半晌无人接听。 五条悟摩挲着下巴,“又被拉黑了?” 迹部景吾:“……” 手机响起,五条悟瞥了一眼,却不是刚才拨出的号码。他扫兴地抱怨:“真粘人啊。”稍稍离开一下,任务就来了。 站起身,颀长的身形充满压迫感。明明还在笑,心情陡然变差。 拿起桌上的钢笔,五条悟在他桌上找来一张便签纸:“神明小姐的联系方式,你自己打电话问问吧。” 迹部景吾接过纸条,“只有电话号码吗?我要怎么称呼她?” 已经站在门口的五条悟回过头:“……这次的诅咒其实是变成智障吗?” “?” 五条悟指着他手中的便签:“我不是写了名字吗?” 他声音清晰,像一颗子弹,将隐藏在迷雾中的屏障击碎。 “吉泽圣奈。” * 被担架送回酒店,吉泽圣奈两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如此万众瞩目的时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老师们更是自打她进门后就将她围住。她被老师充满母爱又含着泪光的眼神望着,实在装不下去,扶着担架坐了起来。 “深山老师,我真的没事。” 深山老师是她的班主任,一米八八的大个子,不笑时威严高冷,但一开口就破功。 “怎么可能没事?你一个人在暴风雪里待了一个多小时,肯定吓坏了吧?”深山崇絮絮叨叨,又侧头问着将她找回来的真田弦一郎:“你们检查过她了吗?有没有什么问题?明天会不会发烧?” 真田弦一郎压低帽檐:“医疗队检查过了,没有大碍。” 他侧过头,看着吉泽圣奈的脸,欲言又止:“不过……保险起见,今天还是吃点感冒药,早点休息吧。” 修学旅行途中倘若有人生病,会打乱一部分计划。最好还是提前预防。 “听到没?”深山崇盯着她,吩咐道:“好好吃药,早点休息。” 他是个极有责任感的老师,但不知为什么,经常会忘记班上还有吉泽圣奈这名学生的存在。尽管知道有这种症状的不止他一个,但他还是有些歉疚。 尤其是得知女生父母双亡,只有个常年打工不在家的哥哥后,歉疚和同情糅杂在一起,让他更忍不住自己的关心。 所以每当发现吉泽圣奈时,就会补偿似的把关心一股脑倾泻出去。让吉泽圣奈招架不住。 放弃挣扎,吉泽圣奈站起身:“那我回房休息了。” “一个人回去不要紧吗?找个同学陪着你吧?”老师仍旧不太放心。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吉泽圣奈连忙跑路。 转过拐角,她回头时还能看到真田弦一郎的探究。 啧。 虽然真田老头没有说过要瞒着自己的孙子,但是如果真的被发现了,肯定相当尴尬。 ——你好,虽然我是你的同学,但也是无家可归的神。最近暂时寄住在你家。 这种话,她光是想想就觉得羞耻。 躺在床上,吉泽圣奈看着自己的手指。 用力咬一口指节,痛楚让她倒抽一口气。 如果能回神社的话,她根本用不着这么头疼。 她当初用的封印到底有什么问题? 按理来说,她的力量回归就能自由出入神社,可是她上次尝试后,被自家结界撞了满头包。 人神和神……差别有这么大吗? 不懂,回头问问其他人好了。 想着,她将自己陷入暖和的被子中。灵魂容易出窍,她变得十分易困。 半梦半醒,她似乎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 「吉泽圣奈。」 ……毛利雾仁? 曾经也有不想转世,想继续当神器的亡灵缠上她。 「吉泽圣奈。」那声音由远及近。 吉泽圣奈打了个哈欠,不愿睁开眼睛。 “是亡灵就不要乱跑啊。” “我们只是短暂的合作关系,我不会负责的……” “……” 气氛微妙地凝固片刻,那声音再次开口,逐渐狂暴:“吉泽圣奈——!” 这个声音——不是被她用完就甩的新神器。 吉泽圣奈猛地睁开眼,她还躺在床上,床边站着一个少年。 房间里没有开灯,他静静注视着她。一丝光亮从窗帘缝隙溢出,在他身上落下一根狭长的线,将他一分为二。 一半在黑暗中,另一半被微弱的光映亮。 “……迹部?” 她坐起身,讷讷开口:“这怎么可能?” “我在做梦?” 环视一周,周围是熟悉的迹部白金汉宫里、大少爷的豪华卧室模样。 吉泽圣奈肯定点头:“我肯定在做梦。” 她明明在岛根县,怎么可能瞬移回东京去? 除非—— 身后尾巴像是在提醒她,悠闲地摇晃着,尾尖在床单上扫来扫去。 她灵魂出窍了。 灵魂状态,她是可以瞬移的。 她真的被呼唤到了东京。 那面前这个——是真的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环抱双臂,嘴角勾起:“清醒了?” “……” 吉泽圣奈震惊又无措:“你把我叫过来的?你为什么记得我的名字?!” “本大爷为什么不记得你的名字?” 迹部景吾怒极反笑,质问道:“吉泽圣奈,你又擅自做了什么?” 女生坐在他的床上,仰头与他对视:“我只是完成了你的心愿。” “你不想看到妖怪,所以我的封印解除之后,就帮你完成了这个愿望。” “然后私自篡改了我的记忆。”迹部景吾接道,“我记得我们说过,篡改记忆的方法,我不接受。” “所有事情都被遗忘,怎么会知道记忆被改了?”吉泽圣奈不服气地嘀咕道。 迹部景吾沉声说道:“可我现在全部想起来了。” 其他人都无法传递给他的名字,由五条悟说出口后,他终于记住了“吉泽圣奈”这几个字。 为了不遗忘,他在纸上、在手机上、在各种地方记下,无一例外全都是刚写完就消失。 有一股神秘又无形的力量蒙蔽着他的双眼,封锁着他的记忆,暗自将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代表的人阻隔在他的生活之外。 无法写下,他就一遍一遍默念着名字。 傍晚时,某一次默念出名字后,他明显感觉到有什么逐渐松动。 脑海中,女生的模样一点一点变清晰。 最初是金色的长发,后来是影影绰绰的眼眸,像是在玩拼图,又像是不断调试焦距的相机。 咔哒一声响动。 夜深人静时,他终于将那人的模样拼凑完成。 记忆也在那一瞬间回归到脑海里。 在水中的窒息感,看见她昏迷不醒的担忧,被疼痛和疲惫折磨后的脱力……还有,落入耳中的模糊话语。 ——“斩断缘分,他就会忘记你。” 凝视着眼前的女生,她身后多出一条奇怪的尾巴,身体完好无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尾巴却来回扫动,焦躁不安的模样。 吉泽圣奈抬起手,指着角落里的一小团东西:“那个东西你看得到吗?” 迹部景吾侧过头,不外乎又是一个小妖怪:“恩。” 和他对视后,那一小团东西得到了鼓舞,缓慢地朝着他蠕动过来。 ——吉泽圣奈一看就是它无法侵蚀的对象,但迹部景吾却可以。 在它靠近之前,吉泽圣奈抬脚将它踩碎。这种弱小的家伙不必她掏武器。这个小实验得出的结论,让她的心一沉。 迹部景吾记起她之后,又能看到彼岸了。 “半吊子的祝福果然靠不住……”她懊悔道。 擅长斩断一切的夜斗能够斩断她和迹部景吾的缘分,却没办法斩断她送给迹部景吾的祝福。 “你把祝福收回去,我再来砍。”夜斗誓死捍卫自己的五円报酬。 吉泽圣奈对着昏迷的迹部景吾抬起手,沉默半晌:“我收不回来。” 她的力量并没有完全恢复,根本控制不了全胜时的自己送出的祝福。 “那怎么办?”两人面面相觑。 最终,吉泽圣奈思考道:“虽然收不回来之前的,但我应该能送出新的祝福。” 食指指尖抚上迹部景吾的眼睛,是她曾经落下一吻的地方。 她再次祝福他。 上一次的祝福是让迹部景吾看得到她所在的彼岸世界。那么,只要他从未认识过吉祥天,就不会看到彼岸了。 「你的世界里,没有吉祥天,也没有吉泽圣奈。」 等她送出祝福后,夜斗问:“那我还需要砍断缘分吗?” “忘得一干二净,就不需要了吧。”她当时回答的多么自信。 天知道五条悟会和迹部景吾念叨自己的名字。 ——他是菅原道真最特别的后人,继承了六眼,是最接近神明的存在。根本不受她的祝福限制。 吉泽圣奈抬起头,迹部景吾盯着她,风雨欲来。 现在就是脸疼,超级疼。 “不然把夜斗叫过来,砍一次试试?”她提议道。 砍断缘分加上新的祝福,再让五条悟那个意外闭上他的嘴,这次一定行。 “想都别想。” 迹部景吾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气:“吉泽圣奈,你这么希望我忘记你?” 作者有话说: 扁桃体为什么总有话想说,吹空调吹到发炎,大家不要学我对着风吹_(:з」∠)_ 二更大概12点~ 第22章 不做人的第四天 他这次的怒意比再度重逢时要明显许多。 吉泽圣奈微微皱眉:“当然不是。” 没有人喜欢被遗忘,她也不喜欢。 “只有忘记我,才能完成你的愿望。”耐着性子和他解释,吉泽圣奈指着脚下被踩烂的咒灵,这大概是个甲壳虫类型,尽管甲壳碎裂,但还维持着大致的形状。 “不忘记我的话,你每天都会面临这种危险。” “虽然人的生命很短暂,但你应该还是想多活几十年的吧?”顿了顿,她补充道:“我也希望你活得久一点。” 迹部景吾垂着眼帘,眉头微微皱起:“为什么?” 因为想多看看你啊。 吉泽圣奈哽了哽,别过脸:“不为什么。” 这还是她记忆恢复后,第一次和迹部景吾正式对话。 她不太清楚应该要怎样面对喜欢的人。但按照现在的形式,她应该和迹部景吾撇清关系,那还是不要告诉他比较好。 吉泽圣奈努力板起脸:“总之,为了你自己好,我们还是把缘分斩断吧。” 迹部景吾盯着她,没有说话。 最开始愤怒于她的自作主张,听过解释后,他逐渐冷静下来。 忘记吉泽圣奈的这一个月,他如愿以偿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看不见奇怪的东西,不会被卷入莫名其妙的事件。 但他并没有觉得高兴。相反,他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恐慌之中。 吉泽圣奈的半吊子祝福只修改了他的少许记忆,也不能对其他人产生影响。 迹部景吾记得咒灵。曾经能够看到的危险之物,忽然间看不到,这并不能代表它不存在。 他看见新闻中有离奇案件时,仍旧会忍不住思考这些东西是凶手的可能。 甚至会想……如果哪天身边的人身陷险境,他本可以提前预警,却因为看不到而让意外发生。 他会后悔吗?会自责吗? 肯定会。 迹部景吾沉思良久,开口说道:“我希望能继续看见。” “至于危险……总有办法解决。” 找咒术师也好,找那个五円神明也好。总能找到对付怪物的人。 “把那个夜斗的联系方式给我。”想到这里,迹部景吾说道。 “诶?” 没有等来大少爷释放的怒火,话题转换地太快,吉泽圣奈有点懵:“什么?” “本大爷说——把夜斗的联系方式交出来。”迹部景吾咬牙,一字一顿。 哦了一声,吉泽圣奈伸出手摸着自己的口袋:“你等等。” 摸了一会儿,她突然醒悟。 现在是灵魂状态,怎么可能摸到手机? “我回去发给你。” 说着她挪到床边,跳下床站好。也不看面前的迹部景吾,开口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趁着大少爷还没有回过神,她火速逃跑。 眼前的人像是钻入穿界门,瞬间消失。 迹部景吾盯着她消失的地方,还有句话被卡在喉咙里。 ……变回神了? * 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时,房间仍旧漆黑,和她同一个房间的女生还没有回来。 拿起床头的手机,迹部景吾的手机号码她并没有删除。将夜斗的联系方式发送过去,她很快收到了迹部景吾的好友申请。 点下同意,吉泽圣奈凝望着空白的聊天记录,不知道该不该说点什么。 迹部景吾的讯息先发送过来。 「你变回神了?」 吉泽圣奈想了想:「变了,但没完全变。」 人神这个概念她自己都不太清楚,没办法解释。 而且……万一迹部景吾问她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她还没想好要不要承认。 聊天记录定格于此。 迹部景吾并没有回复她,也没有追问关于记忆的事情。 她躺在床上,捧着手机看了好一会儿,困意再次涌起时,还有另一种情绪悄无声息地混入困意里。 竟然没有问…… 已经不在意她的答案了吗? 哼! 气呼呼地翻过身,吉泽圣奈闭上眼睛。 ——果然古往今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她小声嘟囔着,手机铃突然响起。是迹部景吾。 迟疑地接起电话,睡眠读条再次被打断,吉泽圣奈声音里带着点情绪:“有事吗?没事不要打扰我睡觉。” 对方开门见山:“你记起来了?” “……” 原来不是不问,而是想要亲自问是吗? 吉泽圣奈的沉默像是默认。 迹部景吾还站在床边,原本整齐的床单被她滚得乱七八糟。 “果然记起来了。”轻哧一声,迹部景吾声音渐冷,“就算这样……还是希望我忘记是吗?” “不是我希望。”吉泽圣奈的声音也冷淡下来,“是你的希望。” “你想要解除祝福,我实现你的愿望,哪怕条件是忘记我。” “你到底在不满什么?” 她不理解。 明明刚才解释之后,迹部景吾都没有生气,为什么现在反而开始生气了? 她本以为迹部是来问告白的结果,没想到却是来问这个。 听筒里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能证明对方还在。 吉泽圣奈把发烫的手机换至另一边耳侧:“就算你记得我,你也只能存在区区几十年。” “早一点忘记和晚一点忘记,对我来说没有多大区别。” 所以……她记得就行了。 只要不转世,她肯定活的比迹部景吾要久。 “吉祥天。”迹部景吾忽然开口,叫的是她原本的名字,“你果然是神。” “?” 并没有解释这句话的含义,电话被他挂断。 吉泽圣奈盯着发出忙音的手机,怒视着它,似乎想透过它看到挂她电话的那个混蛋。 她当然是神,就算现在是人神,重音也落在第二个字上。 迹部景吾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为什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叹? 莫名其妙。 吉泽圣奈闭上眼,这次不让她睡觉的不是电话,而是走廊外惊呼。 ……是深山老师。 她推开门,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奔跑过去。 温泉场内,深山老师跌坐在地上,指着汤池的手指不断颤抖。 “那、那个人……没有身体……” “没有身体?”吉泽圣奈询问道,“只有头和脖子吗?”飞头蛮? “不是。” 深山崇咽了咽。 已经过了学生们的温泉时间,他带了一整天队,独自来汤池放松。却在男汤里看到了一个女生的背影。 修学旅行人数众多,这座不大的酒店几乎被他们包场。 深山崇没有走近,退出汤池,站在门外背对着女生呵斥道:“你是哪个班的学生?温泉时间已经结束了。而且这里是男汤,你走错地方了。” 而后,他听到了水声,还有女生的轻笑声。 她从水中站了起来,脚步悄无声息。 “老师?”眨眼间,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口寒气落在脖颈,让他后背鸡皮疙瘩骤起。 “你不回头看看我吗?”女生笑盈盈道。 深山崇拧着眉:“你是哪个班的学生?我要去和你们班主任谈谈!” 深夜对着男性老师发出这样的邀请,这是女高中生应该做的事情吗? 深山崇气恼又担忧。 他听说有的学生为了钱或是其他的东西,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身为老师,他有责任引导学生回归正途。 “不如直接和我谈呀。” 那女生似乎不知道羞耻心为何物,伸出手,拉扯着他的手臂,想让他转过身。 深山崇目不斜视地望着头顶,作势想要离开。 “和你谈可以,你把衣服穿上,我在外面等你。” 然后他一定会教这个女生好好做人。 “……”女生被他噎住,停顿半晌,伸出手将他往里拽,“我不出去,你跟我进来。” “你这个学生怎么这样?!” 她力气极大,深山崇有些气恼,为了不被拽进去,暗中使劲和她拉扯。 拉扯间,他在玻璃里看到了她的倒影。 拉扯他的那个人……除却脑袋,身上全是白骨。 这不是他的学生。 ……他撞鬼了? 作者有话说: 生个小气,这个气消了就能谈恋爱了√ 此时此刻,妖怪小姐骂骂咧咧:这个老师是不是男人?! 第23章 不做人的第五天 察觉到身后抓着自己的并不是人,他疯狂挣扎,哪怕这样,都差点被拉进温泉池中。 深山崇逐渐回过神。 面前站着他的学生,正一脸担忧望着他。他是老师,怎么能让学生担心? “是我刚才眼花了。”深山崇说道,又问,“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话锋转的太快,吉泽圣奈愣住:“因为听到你的叫声啊……” “那真是抱歉。”深山崇面上一讪,摆摆手:“现在没事了,你快回去睡觉吧。” 吉泽圣奈还想问什么,见他神色坚定,只能悻悻转过身。 这位老师有着迷之坚持——所有危险的事情,都不能让宝贝的学生们参与。 看来只能从别的方向调查了。 “对了,睡觉记得关好房门,不要乱跑。”深山崇想了想,补充道:“下次听到这种声音,也不要一个人跑出来,很危险的,知道吗?” “是是,我知道啦。” 吉泽圣奈应道,回到房间后,同房的女生才不急不缓回来。 “你还醒着啊。”女生叫小岛满,是班上的保健委员,“不舒服吗?” 吉泽圣奈摇了摇头:“没有,我正准备睡。” 她躺回床上,瞬间闭上眼睛,一秒入睡。 速度快得小岛满咂舌,“这么困吗?” 小岛满的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吉泽圣奈摇晃着尾巴,轻巧钻出门外。 入住的酒店里有妖怪,这让她怎么睡得着? 钻入温泉池,她细细打量着周围。 过于浓重的硫磺味掩盖下,味道很难辨别。她在温泉池附近转悠了几圈,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不是她神经敏感,这酒店所处的位置特殊,让她不得不小心一些。 岛根县是个很特殊的地方。 岛根县在古代被叫做出云国。就是大国主居住的那个出云。出云大社也在这里。 但这不是重点。 更特殊的是,黄泉比良坂的入口就在岛根县里。 从古至今,一直有黄泉比良坂就在岛根县的传说。松江市里甚至有一处黄泉比良坂的石碑景点。 黄泉比良坂的确在岛根县,但并不在那个景点。而是在附近的山中,神明们设下结界将它藏匿起来,普通人难以靠近。 傍晚的暴风雪来的突然,她在空气中嗅到到了非常不好的气息,而且是从黄泉入口附近传来。为了分辨气味的源头,她才错过集合的讯号。 虽说黄泉比良坂的大门紧锁,但万一有奇怪的东西从里面溜出来就不好了。 来来回回找了个遍,吉泽圣奈都没有看到深山说的那只妖怪。 嗅了嗅自己的手腕,她明明还散发着神明的芬芳,这只妖怪却不为所动……看来是个喜好男色的家伙。 蹲守了一会儿,吉泽圣奈打了个哈欠。 走廊里轻微平稳的脚步声响起,她侧过头,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一起拉开门走进来。 真田弦一郎将房间扫视一遍,目光落在吉泽圣奈待着的地方时,不自然地停顿一秒。让她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 好在微妙的停顿过后,他继续检查其他地方,没有多说什么。 真田弦一郎敏锐得过分,吉泽圣奈不敢动,静静等待着他们离开。 然而这两位少年似乎不打算离开。 真田弦一郎侧头问道:“柳生真的在这里听到了女生的声音?” 柳莲二点点头:“他醒过来之后,告诉我池里有个女人。” 升入高中后,他和柳生分到了同一个班。两人方才一起来泡温泉,柳生动作比他快,他换衣服清洗身体的时间,柳生先一步进入温泉池。 他只晚了几分钟进来,就看到柳生比吕士昏了过去。头朝下,正脸泡在水中。要是他再磨蹭一会儿,柳生可能就会因溺水窒息。 他本以为柳生比吕士是被温泉的热气蒸晕,没想到等柳生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男汤里有女鬼”。 柳莲二不信鬼神之说。 推测后,觉得有女生误入男汤被柳生撞见,然后把柳生吓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但在回房的路上,他撞见深山老师和真田的对话。 “老师,是您刚才在温泉池里尖叫?”真田问。 成熟稳重的老师面对严肃的真田时,都有一丝气弱:“你也听到了?” 深山崇将敷衍吉泽圣奈的台词又说了一遍:“我刚才眼花了而已。” 真田弦一郎并不相信。 他和吉泽圣奈几乎是同时赶到,深山崇最开始慌张的模样被他收入眼底。和柳交换信息后,听到柳生也在温泉池里遇到意外,他便决定亲自过来看看。 然而…… 真田弦一郎收回目光,朝着柳莲二摇了摇头:“我们回去吧。” 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古怪的地方。 屋子里只有微弱的、他熟悉的那个气息。对他并没有恶意。 祖父的讳莫如深让他无法得知寄宿在家中的究竟是什么。 但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他的校友。 大概它从真田家一路跟到了他的修学旅行,方才也在吉泽圣奈附近,所以他才会误会吉泽。 吉泽圣奈尚且不知道自己在真田心中暂时解除了威胁。 两个少年转身时,她看到腾腾热气之中,温泉里浮现出一个人影。 那女生面容姣好,看上去与他们差不多大,脖子以下全都藏在水中。她半张脸微侧,红唇轻启,一串笑声溢出,空灵又悦耳。 走在后面的柳莲二停下脚步。 真田弦一郎也有所察觉,回头看去。 没等他透过烟雾看个明晰,水中一个黑影猛地窜出去。 它身后,寄宿在真田家的那个气息连忙追上。 ……? 什么情况? 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对视着。 “刚才是不是有个黑影?” “恩。” “过去看看?” 两人追着黑影来到露天温泉池。 因为方才的暴风雪,今天的露天温泉池几乎无人使用。池边有厚厚的一层积雪,原本为了美观和意境建成的人造假山全部被雪覆盖。 忽地起了一阵大风。 假山似乎承受不住雪的重量,岌岌可危。 “小心!” 真田拉住柳莲二后退一步。 假山倾圮,轰然坍塌。碎石和雪块散落一地。一簇一簇黑色的线从雪块和碎石中延伸出来。 真田弦一郎低下头,顺着那些黑线看去。 积雪之下,一颗面部溃烂的人头嵌在碎石中,和他相望。 * 迹部景吾今天似乎心情极差。 观察了他一整个早训,忍足侑士得出这个结论。 当了五年朋友,忍足侑士自认是冰帝网球部里迹部言行分析师第一人。 迹部景吾心情一般差时,会用各种方法将怒火转移成力量——比如喊他对练。等运动过后,心中郁结也一并消失,雨过天气。 只有心情极差时,他才会一言不发,闷声练习。上一次这样,还是全国大赛失利,迹部景吾遇到瓶颈。 因为部长的低气压,整个网球部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被队友们疯狂眼神暗示,忍足侑士舍生取义,将迹部景吾拦住。 “迹部。”他努力摆出最知心的笑容,“碰到什么麻烦了吗?” 迹部景吾连眼神都懒得分给他:“没有。” ……好吧。 忍足侑士搓了搓鼻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朝队友们无奈摊手。 看吧,就算他去问了,迹部也不会说的。 等迹部景吾离开,其他人凑过来。 向日岳人开始回忆:“全国大赛之后,我们应该没有惹他生气吧?” 宍户亮摇了摇头:“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 凤长太郎一脸担忧:“会不会是家里出了事……” 忍足侑士看向桦地崇弘:“桦地,你知道么?” 桦地没有回答。反倒是日吉若突然开口。 “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见到吉泽学姐了?” 忍足侑士迟疑片刻,脑海中缓慢地回忆起女生的长相。 他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见过吉泽圣奈了。 最开始那几天,也有打趣地问过迹部——毕竟是这几年里少有和迹部关系暧昧的异性。 可是每次提及吉泽圣奈的名字时,迹部景吾都置若罔闻。这样几次后,他自讨没趣,没再提过。连带的,吉泽圣奈这个人也逐渐被他抛之脑后。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镜:“可能已经闹崩了吧。你为什么会想到她?” 日吉若侧过头,言之凿凿地说出毫无依据的话:“第六感。” “……” 见学长们都一副无语凝噎的表情,日吉若放弃了这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其实是早上在新闻里看到她了。” “什么?” 日吉若掏出手机,找到了那条新闻的重播:“喏,就是这个。” 众人探头看过来。 是一条播报发现尸体的新闻。某个温泉酒店里,露天温泉的假山中藏着一颗腐烂的少女头颅,身体不知所踪。 温泉附近被警戒线围起,现场镜头一晃而过,吉泽圣奈出现在画面的右下角。 向日岳人盯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女生,忍不住吐槽道:“在这里你都能发现?” 日吉若抬起手,指向吉泽圣奈身边。 “因为她站在立海大的真田旁边啊。” 话音刚落,他看到学长们的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 “难道……?” 第24章 不做人的第六天 午休时,网球部和往常一样齐聚餐厅。 吃完餐盘中的食物,迹部景吾等待着甜品送上,队友们遮遮掩掩又明显至极的目光不断投到他身上,终于让他忍无可忍。 “你们这是什么不华丽的眼神?!” 怜爱又怜悯,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用这种眼神注视过。 “什么眼神?” “我们有看你吗?” “迹部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一点?” 像是为了维持某种奇妙的和谐,他的队友们望天的望天,吃饭的吃饭,佯装无事发生,仿佛被训斥的人不是自己,打着哈哈想将这件事揭过。 呵。 迹部景吾冷笑一声,凉凉地看向坐在手边的忍足侑士。 “忍足,你说。” 忍足侑士语重心长,手搭在他肩头拍了两下:“迹部,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 “人要向前看,执着于过去是不会幸福的。” “她都走出来了,只有你留在原地,这样没有意义。” 迹部景吾:“?” 揉了揉跳动的额角,他无奈道:“你在说什么?” 平光镜下,忍足侑士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没什么。” “我只是突然发出生活感叹而已。” 忍足侑士收回手,不再多言,努力维持他们的冰帝之王最后一丝体面。 “……” 手有点痒,想打球了是怎么回事? 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下吃完甜点,大家各自回去之后,迹部景吾向桦地询问经过,听完只觉得血压飙升。 “他们竟然觉得本大爷被吉泽圣奈甩了?!” 而且因为吉泽圣奈已经找到新欢,所以他郁郁寡欢?! 胡说八道! 回到办公室,迹部景吾坐在柔软舒适的专属王座上时,仍觉得有些气愤难平,不知道是因为“被甩了”还是因为“她找到了新欢”。 将办公室里的投影仪打开——这台一直用来看报表和PPT的投影仪,在今天终于履行了它的娱乐职责——迹部景吾找到了他们说的新闻。 离奇的杀人案,吉泽圣奈在场。 不消多想就能猜到和妖怪有关。 昨夜,他的卧室里,大床上的所有用品都被换成全新。可就算这样,他最后还是去了客房休息。原因无它,吉泽神奈只是短暂出现了一会儿,就吸引来了不少小东西。 大抵是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对于房间里出现妖怪,他十分平和——无非是再找人来“清扫”罢了。 躺在客房的大床上,他竟然对这种久违的感觉并不厌恶。也有可能是没有心情厌恶。 他的队友们虽然猜的方向跑偏了一些,但大致命中了让他心情很差的罪魁祸首。 迹部景吾盯着屏幕下出现的女生,郁结横亘在心。 他十几年的人生中,在大多事情上都是无往不利,哪怕遇到些许困难,也很能快越过,却在感情上体验到了一次又一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而现在,这个挫败感的来源竟敢若无其事地给他打电话。 迹部景吾凝视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眼前的荧幕还暂停在有她的画面。 “有事?”没有让电话响太久,他接起电话。 “你第一次感染恙的时候,是和西川柊碰到了吗?”吉泽圣奈也没有说客套话,直接问道。 迹部景吾回想了一会儿。 第一次感染恙,应该是冰帝学园内有学生想要跳楼的那一次。 冰帝学园里少有这种事件发生,那天也算是迹部景吾入学的五年来头一次碰见。学生会的人几乎都去帮忙阻拦,但他记得女生们被安排在外场疏散人群。西川柊根本没有机会碰到他。 也就是说—— “冰帝里还藏着另一个妖。” 吉泽圣奈捏着自己的鼻尖,努力回忆着当时闻到的气味:“我这边发现了一颗人头。” “啊恩,本大爷知道。” “我在她的身上……好像闻到了类似的气味。”但相隔的时间有些久,她不太确定。 吉泽圣奈颦着眉。 妖怪小姐似乎为了配合她,凑到她眼前扇了扇手,努力将自己身上的味道送到她面前。 嫌弃地扭过脸,吉泽圣奈继续说道:“你能记起当时碰到谁吗?” 电话那边转为沉默,片刻后,他无奈开口:“当时的场面太混乱了。” 真要回忆他和谁有过肢体接触,迹部景吾也说不清。但他大概能找出那天在场的那些人。 “那我回来之后去找你。” 吉泽圣奈和妖怪小姐四目相对,对方眼瞳微润,看上去楚楚可怜,能轻而易举激起人的保护欲——当然,前提是她的脖子以下不是白骨的话。 要不是被她缠上,吉泽圣奈说什么都不会给迹部打电话。 前天晚上的不欢而散她还没有忘记,被挂断电话的怨念也还没消散。要怪就怪这只妖怪小姐身上的案子实在太麻烦。 没给迹部景吾反应的时间,她报仇似的抢先挂断电话,又后退一步,走到窗边。 打开窗户,闻到窗外冰凉的新鲜空气,吉泽圣奈终于活过来了。 “好过分,人家难道很臭吗?”名叫绫女的妖怪小姐备受打击。 吉泽圣奈没什么感情的安慰:“这味道可能只有我能闻到,不用担心。” “那就好。”绫女松了一口气。 昨天的失败肯定还是因为那两个人比较奇葩,和她身上的味道没有任何关系。 绫女成为妖怪不过一年,距离她死亡也不过一年。 最开始她混混沌沌滞留在这座温泉酒店里,没有意识,不辨时间。后来,某一天她好像碰到了什么,清醒过来后,她想起了活着时最后的那些记忆,巨大的恨意和恐惧将她包裹,随后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是妖。 吉泽圣奈最开始叫她溺之女。 昨天,她像往常一样潜伏在男温泉池中,等待着猎物上钩。可来的客人们大多都是一伙人一起泡温泉,让她无从下手。 好不容易找到个落单的少年,她甚至还没开口,那人就晕了过去。 一般情况,她都是引诱男人到温泉池边,再把他们拽入水中。这少年晕迷得太快,光是把他从门口拖到温泉池里,就花了她不少力气。 ——她刚成为妖怪不久,怨气不够强烈,力量自然也很弱。 好不容易准备把这人溺死,他的同伴出现,将他捞了出去。 半天的活白干。 生气。 她躲回温泉池里,可之后好久都没有人来。本以为这一晚又要颗粒无收,好不容易又出现了一个人。 但这个人脑子不太好。 他竟然无视了她的诱惑,让她穿好衣服打算和她讲道理。 她都变成妖怪了,竟然还要被老师说教,这合理吗?! 当场气成河豚,她决定把这个人拽到池里,没想到这个老师人高马大,叫起来也中气十足。 一声尖叫直接呼唤来了两个人,让她计划再度落空。 气到自闭。 最后那一次,她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不在乎一次来了两个人,只想将来的人全都一网打尽。结果刚笑了两声,就听到角落里另一个女生的声音。 “溺之女?” 她回过头,和金发女生对视。 女生淡然倚墙,环抱着双臂,紫色的双眸不带任何情绪上下打量着她,说出一个不曾听过的名讳。 “长得不错,可惜真田家的小伙子不近女色,另一个又从不睁眼。” 她啧啧两声,颇为同情:“遇上他们,你真可怜。” 女生朝着她走过来,面无表情挽起袖口:“幸好遇到了我。” ——你要做什么?! 虽然当了妖怪,她自认第六感依旧很强。这个浑身散发着惹不起气息的女生越靠越近,她想都没想转头就跑。 “诶?跑什么啊。”身后的人不甘示弱追上来。 不跑难道等着被你灭掉吗! 她只是个刚死没多久的小妖怪,弱小可怜又无助。不要过来啊啊啊——! 顶着风雪,她钻回假山中。 那里有她的尸骨,是她落脚安歇的地方,也就是她的地盘。曾经有其他妖怪想要吞噬她,都不敢贸然闯入她的领域。 但追着她跑的那个家伙,远比她预料中更加丧心病狂。 金发女生将她的快乐老家踢碎了。 假山石头炸裂,她看到自己的头颅滚落下来。 半溶的狰狞面孔被追来的两位少年目睹,埋藏在心中的怨恨与苦楚也随着尸体重见天日而重新点燃。 温泉氤氲蒸汽染上了她的阴郁,像无形的手,缠上少年们的身躯。 溺死他们。 再砍下他们的头颅。 然后……把他们献给天。 天会实现她的心愿。 心中有个声音再催促她,她收紧手心,蒸汽越来越浓稠。 “我还在这里呢。” 吉泽圣奈悠悠开口:“你还没真正害死过人吧?” “宣泄怨气然后被我祓除和找到凶手报仇后被超度升天,你选哪一个?” 结果显而易见。 她的头颅被警察带走,她的身份和姓名也被找了回来。 她叫绫女,如果还活着的话,今年应该十八岁了。 “看在你心地善良的份上,我才会帮你。” 吉泽圣奈这么说着,她却仍旧迷茫。 “可是,我是溺之女……我还想伤害别人。”听过吉泽圣奈的解释,她终于明白溺之女就是像她这样,在温泉中被溺死后作祟的怨灵。 “但你没有得手过。” 吉泽圣奈毫不客气,说出她屡战屡败的黑历史。 绫女不甘示弱:“我想的话,我当然也可以!” “对啊。” 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神明小姐终于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抬起手,虚虚地揉着她的头发。 “所以你是个好孩子,只是被脏东西感染到了而已。” “我会帮你的。” 作者有话说: 绫女:流泪猫猫头.jpg (真的只有头) 第25章 不做人的第七天 绫女感动了片刻,忽地醒悟过来。 “你的手为什么是悬空的?”她等待了半天被摸脑袋的动作,然而抬头看去,吉泽圣奈动作十分敷衍。 “因为碰到你我也会被感染。”被戳穿的女生面不改色,“心意到了就行了。” 随后飞快转移话题:“你的头在假山里,那身体呢?” “不记得了……”绫女摇了摇头,努力回忆起来。 她也是来这里修学旅行的学生,不过她是初秋来的。 秋天的山中还没有下雪,雨也极少,她趁着夜晚偷偷去露天温泉池泡澡,头顶被人猛地按住,眼鼻都淹没在水中,不论她怎样挣扎,都没有用。 光是回忆起来,那种溺毙的痛楚就再次将她笼罩。 吉泽圣奈后退了一步,躲开绫女随着情绪波动而溢出的怨念,“不记得就别想了。” “寻找杀人凶手的事情,交给警察就好。” 门被叩响,小岛满探头进来:“吉泽在吗?该吃午餐了。” “好。”吉泽圣奈点头,“我马上来。” 酒店里出现了命案,虽然尸体已经死亡一年多,但安全起见,老师们还是安排学生们尽可能的集体行动。原本计划今天的滑雪和自由活动也被取消。 酒店的餐厅并不大,被这么安排后,显得更为拥挤。 吉泽圣奈和小岛满一起找了个空位坐下——身为保健委员,小岛满也格外照顾同学。 “你想吃什么?我帮你拿回来。” 吉泽圣奈连忙摆手:“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温泉酒店的自助餐菜品,单调的让人落泪。 吉泽圣奈好不容易挑了一碟子食物。夹起温泉蛋时,蛋它有自己的想法,不断从夹子中间滑落。 跟在她身后的绫女憋不住笑出声。 转过头,吉泽圣奈怒视着她,没想到身后的少年被她瞪得后退了一步。 “……” “……”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有些无言。 吉泽圣奈目睹他穿过绫女的身体。绫女还记恨着昨夜的事情,新仇旧恨加在一起,骂骂咧咧地在真田身边不断做出鬼脸。 吉泽圣奈忍住笑意,“……真田同学,你好。” 她在笑什么? 真田弦一郎有些迷惑,但两人并不熟悉,他没有问出来。而且,心中有个雷达似的东西也在暗示他,最好不要问出来。 “你早上问我的事情,我去确认过。”真田弦一郎手中拿着一张纸条,上面写一个名字,“这是在雪崩里获救的少年的名字。” 早上景区的救援队收到求救讯号,雪中又有人被困。前一天和救援队一起行动过,救援队的队长记得他这个体格不错的小伙子,喊上他一起——但他作为人头的发现者,抽不出空。 救援队的队员回来后,和他闲聊了几句,被吉泽圣奈听到。 “可以麻烦你帮我问问获救人的名字吗?”女生还是没什么表情,可是眼中有些错愕,“你们描述的样貌好像是我朋友,他这几天也来了这边旅游。” 吉泽圣奈扫了一眼纸上的名字。 ——毛利雾仁。 吉泽圣奈嘴角的弧度微微下坠,“谢谢你。” “不过,他不是我的朋友。” 毛利雾仁明明早已经死亡,却在雪崩中“获救”。 被救起来的那个人,恐怕不是她知道的那个毛利雾仁了。 真田弦一郎客套道:“那就好。” 两人再无话聊。真田弦一郎颔首离开,走之前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刚才站着的地方。 ……他感觉背后有东西,是错觉吗? “在懊悔吗?”身侧,好友温声开口,声音带着些许调侃。 幸村精市将真田弦一郎手中的餐盘接过来:“也对,弦一郎你和女孩子说话,总是硬邦邦的。” “平时就算了,碰到她也这样……”话语适时中断,留下无限遐想。 真田弦一郎心里的雷达又开始报警了。 他手握成拳,掩唇干咳了两声,无奈道:“精市,别乱说。她和迹部关系不错。” 柳莲二告诉他,吉泽圣奈和迹部关系暧昧。他对揣测对手的感情生活没有兴趣,只希望幸村不要开错玩笑。 “迹部?”幸村精市愕然一秒,唇角笑容越发明艳:“那你更不能输了,弦一郎。” “……” 网球场上不能输,恋爱上也不能输是吗! * 因为频频遭遇意外,修学旅行本来定好在今天提前结束。然而下午暴风雪再次降临,原本定好傍晚离开的车无法进来,他们全都被困在了酒店之中。 窗户外,厚实绵密的鹅毛大雪几乎将视线全部阻挡。明明是下午,天空却阴沉得宛如深夜。 “圣奈,要一起玩游戏吗?” 经过一顿午餐,小岛满对她的称呼从吉泽直接变成了圣奈。 “啊……好。”吉泽圣奈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玩什么?” “不知道呢。”小岛满拉起她的手,“先去松井她们那边吧。” 松井久美和木下玲子是她的好友,中午就是她们两个提前占好了座位。 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来的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她们本以为吉泽圣奈是个神秘又脾气古怪的人,没什么存在感,还经常板着脸。 结果短暂的相处过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相处。 “我没有表情吗?”被她们吐槽时,吉泽圣奈后知后觉摸着自己的脸,“我还以为自己表情很丰富。”她很努力的在学习人的表情,结果竟然没有成功吗? 三个女生都不约而同回道:“你想多了。” 被拉到另一间房,小岛满终于松开她的手。 “抱歉啊,不拉着你的话,我怕你就不见了。” 吉泽圣奈盯着自己的手心。 她不太习惯和人有肢体接触。一是担心莫名其妙被感染,另一点就是……不属于自己的皮肤温度传来,这种感觉很奇特。 本应该告诉对方,就算不拉着她她也会自己跟上。可是对上女生温温柔柔的笑脸,吉泽圣奈不自觉将话咽回喉咙里。 这不就是她所期待的高中生活吗? 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闲暇时逛逛街,分享在网络上看到的有趣内容,说点趣事八卦。在修学旅行时,挤在一个房间里,玩一整夜游戏。 简单,平淡又普通的女高中生活。 “你们玩吧。”见她们要进入房间,绫女贴心开口,“我自己出去逛逛。” 她身上有气味,吉泽圣奈独自待在房间时,都会开窗透气。现在和其他人在一起,外面又下着大雪,当然不好开窗。 好贴心一妖怪。 绫女为自己的体贴落泪了。 有朋友在身边,吉泽圣奈不好开口,用眼神无声地叮嘱过后,绫女一瞬间消失。 “圣奈,你想玩什么?”刚一进门,她就被松井和木下围住。 “什、什么都行?”吉泽圣奈咽了咽。 这是什么阵仗,她没见过。 松井和木下恨不得贴到她脸上,两个人四只眼睛都在闪闪发光:“那就玩抽鬼牌吧。” 哦……这个她在电视节目里看过,比较了解规则。 没等小岛满开口阻止,吉泽圣奈先一步点头:“好啊。” 小岛满抚额:“你会后悔的。” “诶?” 不过半小时,吉泽圣奈就为了自己的一时口快付出代价。 松井久美凑到她身边,看着她的手机:“只存了四个号码?先把我的电话存下来。” 她说完,木下玲子和小岛满也凑了过来:“把我们的也顺便存下来。” 手机联系人一瞬间从四个变成了七个。 吉泽圣奈欣慰不过三秒,松井将重点扯回来。 “给谁打电话好呢?” 玩鬼牌输了当然有惩罚。松井的父母是电视台的节目编导,家中总有奇奇怪怪的整蛊道具。她这次修学旅行,特意带了一部分过来。前一天晚上,小岛满就是被她们留在房间完成惩罚任务,才会那么晚回房。 吉泽圣奈手气不好也不坏。 惩罚任务是随机挑一个人打电话,然后说个笑话逗笑对方。 松井仔细琢磨着吉泽圣奈的联系人,除了后来被添加的她们三个,另外四个分别是监护人、深山老师、只要五円和一串没有名字的号码。 “这是什么?”松井指着其中一个问道,“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 玩游戏之前,吉泽圣奈是看过惩罚内容,并且都能接受的。 “这是……万能跑腿,只要五块钱。”吉泽圣奈想了想答道。 她手机里的内容乏善可陈,玩这种游戏颇有些无所畏惧的淡然。反正有四个人,随机挑选一个拨打电话,四分之一的几率,总不会那么倒霉选中迹部景吾吧?再说,她连名字都没有存,一看就不熟。 “这样啊。” 吉泽圣奈对松井久美的脑回路一无所知。 ——前两个名字正经的她不想碰,打给跑腿人的话,说不定会妨碍别人工作。 松井久美拨出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我打给这个人好了。” 存了号码却没有存名字。 以她多年经验来看,非常有问题。 果不其然,吉泽圣奈的表情一瞬间慌张起来。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的人似乎一直在等待着。 他嗓音沉稳,带着淡淡的妥协:“又有什么事?” “被困在山里了?需要本大爷安排人去接你吗?” 作者有话说: 圣奈在学习和人相处啦!下次见面必不可能再把迹部气到2333 以及……成年人的国庆被茫茫多的婚宴淹没。明天开始不在家,四号晚上回来。带着ipad上路,有空就更~ 四号之后恢复稳定更新QAQ 第26章 不做人的第八天 哇哦。 ——男朋友? 松井久美没有出声,做着口型询问吉泽圣奈,并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不是。 吉泽圣奈摇了摇头,一手接过手机。 整蛊任务要求逗笑对方…… 吉泽圣奈哽住了。 迹部景吾笑点并不高,很容易就能逗笑。有的时候只是询问一些她不太明白的问题,就能惹得迹部捧腹大笑。 但那是在两年前。 现在的她能不能逗笑迹部,她十分怀疑。尤其是前两次通话两个人都不太愉快。 手机里,少年对这边的沉默有些怀疑,再度开口:“吉泽圣奈?” “是我。” 她忙不迭答道:“这边虽然雪崩了,但是我们还在酒店里,没有被困住,也没有遇险。” “应该不需要你来救援。”再说了,这么大的雪,就算是直升飞机也进不来吧? “啊恩。”迹部景吾应了一声,又问:“那你还有什么事?” 听着对方并不明朗的声音,她一瞬间产生了想要放弃的念头。 吉泽圣奈抬眼,松井、木下,甚至小岛满都颇为期待地盯着她。为了这一段还不坚固的友谊,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难道没有事找你,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迹部景吾没有回答,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手指敲击着实木办公桌的桌面,另一只手将放在耳边的手机拿开了一些,确定正在通话的号码真的是吉泽圣奈。 又在玩什么花样? 总不可能再次失忆了吧? “喂?你还在听吗?”扬声器里,吉泽圣奈声音十分迷惑,“不会又放一边做事去了吧?” 作为日程表排满的人,迹部景吾经常在听电话会议时,还要分心审阅文件。 曾经的吉祥天还为他这样的一心多用惊叹过。 她是真的全都想起来了。 迹部景吾抬起手,食指在眉心轻轻点了点,“本大爷还在。” 说完,他稍稍顿住,心中浮现出某种可能。 吉祥天向来吃软不吃硬。 难道她这是在……委婉地向他示好? 女生之后的话,像是为了肯定他的想法一样接踵而至。 “你最近碰到的好像都是些麻烦的事情……很苦恼吧?”吉泽圣奈问道,“已经很久没有开怀大笑过了?” 干什么? 这种时候才来用怀柔政策,以为他会吃这一套吗? 迹部景吾努力维持着毫无波澜的语调:“你想怎么样?” 要哄他吗? 哼,肯定又要找他帮忙了吗? 是碰到妖怪,遇到案件,还是……想再次借住在他家里? 总之,他是不会—— 咳,不会拒绝的……吧。 迹部景吾以拳掩唇,清了清嗓子。 谁让这些事,最后也会影响他。他只是为了自己才会帮吉泽圣奈而已。 “我想——” 话没说话,吉泽圣奈声音陡然停顿,“抱歉,我突然有急事。你们先玩吧,我出去一下。” “吉泽圣奈?” 后面这半句话似乎不是对他说的。 他听到门被关上的响动,还有另外几个女生呼唤她名字的声音。 吉泽圣奈没有挂断电话,他也没有主动挂断,静静听着那一头的动静。 她脚步急促,手机放在口袋里,摩擦间有噪音灌入他耳朵里。 她走了没多久,停下脚步。 迹部景吾耳中的噪音也逐渐被呼啸的风声取代。 “绫女?”她叫道。 ——这是早上发现的无头女尸的名字。 迹部景吾低下头,桌面上已经摆放着助理调查到的完整资料。 宫崎绫女。 他见过这个女生,在某个宴会上。 宫崎家的二小姐。 他曾经的……未婚妻备选之一。 * 吉泽圣奈仰头看着面前的绫女。 不过半小时,她浑身缠满了不详的深紫色妖气。本就不完整的身躯被妖气包裹,周围的空气都被扭曲着。大雪像是畏惧她身上的气息,被无形的屏障阻碍,每当飘飞至她周围时,都会不自觉绕开。 只是半个小时而已,绫女的怨气增强了好几倍。 吉泽圣奈环视着周围的环境。 她循着妖气追到这里,几乎快要走出酒店的范围,只能隐隐从茫茫风雪中看到一点酒店围墙的影子。其余的什么都看不清。 “绫女?” 吉泽圣奈试探地叫了她一声。 绫女微微侧过头,原本用怨气维持的姣好面容因为力量涌动,白皙的皮肤下有青黑色的血管浮起,像游走在身体中的爬虫,快速游移。她眼瞳黝黑,和吉泽圣奈对视时,有片刻迟疑。 没过多久,眼中的迟疑被痛苦代替。 只留下白骨的手掌捂住自己的头,尖锐的指骨几乎要刺进太阳穴里。 绫女用力挥出另一只手。 骨头变成钉子,狠狠地钉在地面上积雪之上,将一块区域围起。尺骨伫立在隆起的积雪前,像是一座简陋又骇人的荒墓。 “我的身体……”抑制着暴走的怨气,绫女的声音嘶哑又破碎,“就在那里。” ——就在那口枯井井底。 她被人溺死,被人放干血液。 死后都不得安息,被人砍下头颅。 找到身体后,她又找回了另一部分记忆。 那个砍下她头颅的人,轻轻将她因为痛苦而睁大的双眼阖上。 “别这么看我,宝贝。”他声音温柔如水,手中的柴刀与声音截然不同,凶狠又暴戾,“只有把头颅献给天,天才会让天空放晴。” “你来的正好。这样就不用再杀一个人了。” 他将她的头颅捧起,又将她的身体推入井底,“不然被她知道,肯定又要念叨了……” 吉泽圣奈半跪在地上,积雪已经将她的小腿淹没。用手确定枯井的位置,把盖住井口盖子推开一道罅隙。 腐臭与尘土的腥臭一起冲入她鼻息。 这口井深不见底,光线又极差,她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看到了吗?”绫女问道。 吉泽圣奈手撑在井沿,探着身子往下看:“好像看到了一点……” 雪花从她肩头坠入井中,吉泽圣奈想将肩膀上的雪拂落,侧过头,枯骨就在她身后,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将她推下井底。 抬起头,绫女脸上满是嫉妒。 不是嫉妒她,而是嫉妒……生者。 亡灵一旦知晓自己的死因、逐渐回忆起生前的记忆,就很容易被感染,随后妖魔化。因为,哪怕并不是惨死,只要是在彼岸的居民都会对另一头的人抱有恶意与嫉恨。 这像是本能,被刻在彼岸的居民身上。哪怕平时可以好好控制,在情绪波动时,仍旧会无法抑制的散出来。 他们本能的想将看到的生者全部拉入彼岸,所以吉泽圣奈才想让迹部景吾离这些事情远一点。毕竟就连她都很难控制。 警惕地盯着绫女,见她没有更过分的动作后,吉泽圣奈紧握的手心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清醒了?”她若无其事问道,“清醒了的话,就继续说说那个人的长相吧。” 砍下绫女头颅的应该不是人。随着他附身的人不断变化,他也会变成不同面貌。但总得给绫女一个台阶。 逐渐清醒过来的绫女失神地看着她,青黑的血管还没有褪去,“我……” 吉泽圣奈跪在地上的膝盖冰凉还发麻:“别我了,既然想起来了,就多想一点。你总不能指望我靠气味大海捞针吧?” ……难道不行吗? 绫女没有吭声,用眼神暗示着。 “我又不是狗!” 吉泽圣奈咬牙切齿的反驳道。 她站起身,脚下踩到被冰冻许久的石板。滑溜溜的触感让她心中一惊,一个趔趄整个身体后仰下去,后腰狠狠地撞在井口。 慌乱之中还能看到绫女伸过来的手。 ——笨蛋,我拉不了你啊! 认命的闭上眼,她任由自己倒下去。 但失重的坠落感并没有出现。 她小腿被人用力一拽,刚刚遭到撞击的是腰,现在遭到撞击的是臀。 吉泽圣奈一屁股坐在石板上,痛得龇牙咧嘴。 用半眯起的眼睛余光,她看到面前有人。 好几个。 黑发红发白发紫发……甚至还有光头。 思考着现在晕过去的可能性,吉泽圣奈刚准备闭上眼,就听到某个温和少年悠悠开口。 “吉泽同学刚才在和谁说话?”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27章 不做人的第九天 吉泽圣奈抬起眼,说话的是幸村精市。 她知道幸村精市的名字并不稀奇。立海大网球部的传奇部长,再加上得天独厚惊为天人的相貌,就算她之前没有朋友,每天听八卦也能常常听到他的名字。 但幸村精市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吉泽圣奈将视线落在蓝发少年的左右两侧,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紧随其后。 她决定装傻:“什么?我刚才有说话吗?” 幸村精市莞尔:“难道是我刚才听错了?” 站在他们身后的紫发少年见女生还坐在地上,颇有绅士风度,伸出一只手臂让她搀扶着站起。 吉泽圣奈一边站起身一边说道:“应该是风声太大,你听错了吧。” “可是……我也听到了。” 扶着她的少年侧过头,眼镜的镜片被冰冷寒意覆盖,看不清镜片下的双眼。 “……”飞速将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抽走,吉泽圣奈嘴角微抽,“你也听错了。” 少年推了推眼镜,笑容饱含深意,又看向其余队友:“难道我们都听错了?” “没错。”吉泽圣奈咬死不松口,努力将这件事糊弄过去,“你们都听错了。” “那——” 眼镜少年还想再追问,却被一直在后面的白发少年制止。 “仁王君,够了。” 白发少年将假发摘下,把口袋里的眼镜戴上。 用回自己的身份,柳生比吕士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沉声说道:“先进去再说吧。” 大雪还未停止,只是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就让人四肢冰凉,更何况是刚才摔了一跤的吉泽圣奈。 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绫女,吉泽圣奈有些迟疑。 如果跟他们一起进去的话,放任绫女在这里,她为了和躯体融合在一起,可能再度失控。 “你进去吧,我没事了。” 绫女咬着牙,克制着身体中汹涌狂躁的力量。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因为哪怕身边的人是吉泽圣奈,她或许都会像刚才一样忍不住伤害对方。 吉泽圣奈觑见她眼中的后怕,无奈点头。却不知道自己和“空气”有来有回的应答,更让敏锐的少年们发现端倪。 “她能看到妖怪?” 一众人回到柳和柳生的房间,一直没有吭声的丸井文太迫不及待问道。 柳莲二若有所思:“也有可能是鬼魂。” “那和她说话的,难道是早上发现的……” 仁王雅治的推测还没说完,身侧的搭档明显身体僵硬起来,让他微微停顿。 “比吕士,你刚才不是还在热火朝天的推理吗?如果能和死者对话的话,很快就能知道凶手了,噗哩。” “这不一样。”柳生比吕士声音也和身体一样僵硬。 通过线索寻找真相才叫推理故事。和亡灵对话让她直接指认凶手,这叫灵异故事。 他喜欢推理故事并不代表他喜欢灵异故事。并且,因为幼时的遭遇,他对这些故事有着天然的恐惧。 柳生比吕士咽了咽,委婉地说出逐客令:“你们不回自己的房间吗?” 见他脸色苍白,幸村等人不便在他面前继续讨论,纷纷离开。最过分的是仁王雅治,本来是闲着无聊来找柳生玩,结果碰到乐子立马抛弃了搭档。 “吉泽回房间了吗?”仁王雅治问道。 幸村精市和他对视了一秒,唇角微掀,意味深长道:“谁知道呢。” ——过去看看? ——过去看看。 用眼神无声地交流着,两人一拍即合。他们身后,真田弦一郎头疼地将帽檐压低,企图用这种方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好友怎么可能忘记他:“弦一郎,一起吗?” * 幸好男生和女生的房间在两个楼层,吉泽圣奈在楼梯摆脱了立海大网球部的那群人,转头又从另一个楼梯下楼。 下楼时和小岛满撞见,对方担忧道:“圣奈,你碰到什么事了?” “已经没事了。”吉泽圣奈摆摆手,“只是突然想起有点东西落在外面……” 小岛满松了一口气,又责备的几句:“那就好。下次不要这样了。突然跑出去,打你电话还占线。” “诶?” 吉泽圣奈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手机上,和迹部景吾的通话俨然持续了四十多分钟。 “……你怎么还没挂电话?”将手机贴在耳边,她试探问道。 “啊恩?”迹部景吾应了一声。 他那边十分安静,甚至听得到他呼吸的声音:“吉泽圣奈。” “恩?” “你刚才怎么了?” 电话里,他只能听到只言片语,根本无法得知具体情况。 他只知道吉泽圣奈在风雪中和妖怪单独相处,中间某几分钟的动静让他几乎以为吉泽圣奈又要遇险——好在后来模模糊糊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 但因为这短短十几分钟,安排去岛根县的直升机已经准备好。酒店附近有大雪,只能先飞到雪小一点的地区,再坐车进山。 “没什么。”吉泽圣奈淡淡解释道,“摔了一跤而已。” “……”原本还有许多话,都被她轻描淡写的回答堵住。 她满不在乎的语气衬托下,他的大动干戈显得格外可笑。 迹部景吾生硬回复:“恩。那我挂了。” “等等。”吉泽圣奈阻拦道。 “还有什么事?” “你在冰帝?” “当然。”工作日的下午,又还没到放学时间,他当然在学校里。 “把我叫过去。” 吉泽圣奈补充道:“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等不及了。” 明白她口中的“叫过去”是什么意思,迹部景吾呼唤着她的名字:“吉祥天。” “……我已经很久不用这个艺名了。” 迹部景吾:“?” 那他上次是怎么把她叫过来的? 回忆了几秒,迹部景吾拧着眉:“吉泽圣奈?” 电话里,女生嗡嗡抱怨道:“出来接客用全名,我难道是笨蛋吗?只有后面两个字啦!” ……接什么客。 上了两年高中,国语依旧没有学好吗? 迹部景吾腹诽着,继续喊道,过于亲密的称呼让他有种怪异的感觉:“……圣奈。” 闭眼再睁开眼的瞬间,双腿上有一个不容忽视的重量落下——好在比普通人要轻一点,让他还能承受下坠附带的重力。 突然出现的女生坐在他大腿上。他还举在耳边的手机里,能听到手机摔落的声音以及另几个人的惊呼声。 “怎么晕倒了?!” “快扶住她,不然要滚下去了。” “深山老师呢?快去通知他,有学生晕倒了。” 声音还挺耳熟。 好像是立海大网球部的几个人。 将电话挂断,迹部景吾凝视着坐在他身上的女生,声音微沉:“你还要在本大爷身上待多久?” “……” 四目相对,吉泽圣奈盯着对方蓝宝石似的双眼,无语凝噎。 为了不砸到桌子上,她翻了个身。 ……新的降落地点怎么更奇怪了? 作者有话说: 上次砸床,这次砸人√ 第28章 不做人的第十天 “我马上下去。” 被看得面上一讪,吉泽圣奈手脚并用,撑着办公桌准备跳下去。 身后的尾巴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尾尖摇摇晃晃,扫得迹部景吾鼻尖瘙痒。 “你的尾巴!” 他伸出手握住她不安分的尾巴,一股触电似的感觉刺得吉泽圣奈一个激灵。 “别、别乱抓啊!”连忙将自己的尾巴抢回来,她抱紧尾巴,脸上有不自然的红晕,“绪断了,我就回不去了!” 迹部景吾还在回味手心里稍纵即逝的绒绒触感:“绪?” “就是连接灵魂和身体的线。”吉泽圣奈解释道,“如果你灵魂出窍的话,你也会有尾巴。” 具体是什么动物的尾巴,就很随机了。 像她,就是普普通通的猫尾巴。也有人是狗尾巴,狐狸尾巴之类的…… 不知道迹部景吾灵魂出窍的话,会有怎么样的尾巴? 大概读懂了她眼中的探究,迹部景吾皮笑肉不笑:“不要脑补奇怪的东西。” “……”哦。 气氛一时间非常微妙。 就算迹部景吾说了不要乱脑补,她心中依旧无法克制地发散起来:有猫尾巴的迹部景吾太傲娇,狗尾巴又不太搭调,狐狸尾巴……唔,更奇怪了。 蛇尾巴?蜥蜴尾巴? 噫,光是想想那种冰冷还泛着光的鳞片,她就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迹部景吾被她这种复杂又古怪的眼神盯得忍无可忍:“你到底是过来做什么的?” 吉泽圣奈回过神:“咦?哦,我是来——” 有人叩响房门,迹部景吾顿了顿,开口道:“进来。” 来的是忍足侑士,但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 “我终于做完了。”忍足侑士将手中的文件夹放在书桌上,吁了一口气,又看向身侧的女生,“至于里见同学……” “我有个申请,需要迹部会长签字。”女生将手中的申请书放在桌上,用指尖轻轻推到迹部景吾面前。 迹部景吾却没有立刻接过文件。 他看见吉泽圣奈凑到里见弥优面前,几乎要和对方的脸贴在一起。 ……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里见就是妖怪? “好浓的狗味。”好一会儿,吉泽圣奈回过头,“你看着我干什么?” 与此同时,里见弥优也疑惑开口:“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迹部景吾不答反问:“休学申请……理由呢?” 他扫视着手中的申请书,上面写着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休学。可是眼前的女生精神不错,虽然面色苍白,但他们都知道,里见弥优天生如此。 黑发女生抿着唇,垂眼答道:“家里有些事情。” 虽然这几十年里见家开始经商,逐渐转型,但最早的里见是神职世家。听闻现在家中还供奉着神明。因此家族内部常常有些不可言说的规矩要遵守。 审视了她片刻,迹部景吾颔首:“休学一年足够吗?” “足够了。”她答道。 在申请书上签下名字,迹部景吾将东西递还给女生。她接过文件并不多留,寒暄两句后便离开了会长办公室。 等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忍足侑士才惋惜开口:“本来想邀请里见来接替秘书职位的……” 做事效率高,脑子不错,不花痴。 他精挑细选了许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看上去合适的人选,没想到对方竟然休学了。 盯着眼前的文件,忍足侑士越发难过起来。 难道真的要一直当苦力? 没给他多少伤春悲秋的时间,迹部景吾冷漠赶人:“你还不去上课?” 忍足侑士本想离开,又想起什么,突然停住脚步。 “迹部,说真的。” 忍足侑士陡然正经起来,让迹部景吾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是不是还喜欢吉泽?” “……” 迹部景吾扫了一眼正在沙发上伸懒腰的女生,她的动作忽地停顿,维持着双手举起的姿势。以他优秀的洞察力,他能轻而易举发现女生偷偷看过来的视线。 忍足侑士并不知道话题里的另外一位此时就在办公室里。他拉开座椅,好整以暇坐在迹部景吾对面。一手撑在办公桌上,做出开座谈会的架势。 “你们为什么分手了?上一次在立海大……你是不是就被甩过一次了?” 迹部景吾能被同一个人甩两次,实在让人大跌眼镜。他那么骄傲,怎么可能会做出死缠烂打的事情。 忍足合理推断,迹部应该是陷入了一种“求而不得”的执念里。 比如“女人你竟敢拒绝我?很好,你成功吸引到我了”之类的逆反心理。 虽然并没有过恋爱经验,但理论王者忍足侑士自认为比迹部更懂行一些。 他用分析病例方法,开始逐条寻找这段感情的症结所在。 可惜病人非常不配合。 不仅不配合,还伸出手指向大门,脸色黑如锅底。 “出去。” 忍足侑士不赞同地皱起眉:“迹部,逃避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 “给本大爷出去!”是恼羞成怒的低吼。 被赶出办公室,忍足侑士回头望着被摔上的大门,唏嘘摇头。 “竟然会有迹部都逃避的问题……看来病入膏肓了。” 办公室里,“病入膏肓”的某人和沙发上僵硬的雕像相顾无言。 迹部景吾干咳了一声:“你特意过来,不是有事么?” 吉泽圣奈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是……” 她是来找人的。 可是听完忍足侑士的话,她突然有了更想做的事情。 “所以……”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对面——忍足侑士刚才坐着的地方——问出了和忍足侑士相同的问题。 “你还喜欢我吗?” 迹部景吾捋着刘海的手一顿,发丝从指缝间滑落。 女生用着询问天气的淡然语气,脸上每一块肌肉都在努力维持面无表情的模样。但深紫色的眼眸中还是有些情绪流露出来。 是不安和担忧。 吉泽圣奈有种等待宣判死刑的煎熬感。 明明还没有回答,她已经做好了得到否认答案的心理准备。 迹部景吾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很重要吗?” 吉泽圣奈疑惑地望着他。 少年靠坐在座椅上,微微仰头:“就算喜欢你,也不过只有区区几十年。早一点结束和晚一点结束,对你应该也没有区别吧?” 他声音没有起伏,连平日说话时抑扬顿挫的的咏叹调都没有用上。 但就用这么朴实的称述句,他将吉泽圣奈嘲讽得哑口无言。 ——迹部景吾把她曾经说过的话,再次还给了她。 吉泽圣奈拧着眉,无法反驳:“……” 怎么办,他说得好有道理。 可是……她心里有点不爽。 迹部景吾站起身,和她隔着一张办公桌的距离。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特意定制的超大办公桌有些碍事。 绕过桌子,他走到吉泽圣奈面前。 “不高兴吗?” 单手撑在桌上,迹部景吾侧立着,目光紧盯着她,不想错过任何表情:“我也一样。” 吉泽圣奈满脸迷茫:“什么意思?” “不是身体变成了人,你就是人。” 迹部景吾出乎意料的耐心,不急不缓说着,吉泽圣奈却更加不解。 她觉得对方像在打哑谜。每一个词她都听得懂,可是连在一起她却无法理解。 迹部景吾正准备继续解释,他的手机再次响起,来电显示……吉泽圣奈。 女生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凑过来嘀咕道:“谁用我的手机给你打电话?” 迹部景吾接起电话,电话里是个男人的声音。 “您好,请问你是吉泽圣奈的……?” 迹部景吾思索后,答道:“朋友。” “这样啊……那不好意思,打扰了。”说着,对方想要将电话挂断。 迹部景吾又问:“怎么了?” 那头的人颇为无奈:“我是她的班主任。她生病了,联系不上她哥哥。手机里又只有几个联系人……” 吉泽圣奈侧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她好像已经过来二十分钟了。 “……我马上回去!” 她作势想要离开,尾巴却再次被抓在手心。 少年不轻不重地扯了扯她的尾巴,手掌的温度灼得她浑身一震。 “你干什么!” 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迹部景吾说道:“我已经安排人去接她了。” “诶?”手机里和身侧同时出现了相同的声音。 迹部景吾盯着满脸诧异的她,在回复电话里的老师,也在回复她。 “刚才和她通电话,听到那边出了点状况。接她的人大概还有半小时到酒店。” “……”电话里的老师愣了片刻,为了确认学生的安全开口问道:“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是什么样的朋友?” 吉泽圣奈看到迹部景吾靠坐在办公桌上,他将手机夹在颈窝,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上的褶皱,似乎也在斟酌着答案。 “普通朋友。” 他说完,见吉泽圣奈表情有些扭曲,用手覆盖住手机话筒,询问地望向她,压低声音道:“你有异议?” 吉泽圣奈咬着下唇,吐槽道:“你这么说,深山老师怎么可能放心把我的本体交给你?” 他轻哧了一声,反问着她:“不然呢?” ——难道要回答是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12点~ 第29章 不做人的第十一天 吉泽圣奈脑海中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肯定是刚才松井久美被问过,所以她才自动联想到了这一句。 手机里,松井久美的声音很适时地出现。 “老师,你是白痴吗!这么关心圣奈,就算不是男友,也是准男友吧?你这么问出来多尴尬啊!” “松井你——”深山崇被过于直白的回答哽住。 这一头的吉泽圣奈也哽住了。 她觑了一眼迹部景吾的神情,他没什么表情变化,就像被谈论的是其他人一样。 “来接她的是迹部家的人。里面有医生,到时候把她交给他们就行了。” 丝毫没有受到话外音影响,向深山崇交代了几句,迹部景吾挂断电话。 “继续刚才的话题。” 吉泽圣奈愣了一秒,才想起这通电话之前的内容:“你说我不算人……” 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内涵她。 女生皱起脸:“你怎么骂人?” 迹部景吾嘴角一扯,在心中默念着心平气和。 在吉泽圣奈还是吉祥天的时候,她就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她像是一张白纸,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才学习了一点在人世间生存所需的情商。 ——可惜,完全没有学会他华丽又完美的说话技巧。 敏锐如他,也是在彻底冷静后,回顾吉泽圣奈的话时才能捕捉到她隐藏的情绪。 但就算这样,乍一听到她开口,还是能被气得够呛。 比如现在。 手揉着跳动的额角,他深吸一口气:“本大爷是说——” “就算用着普通人的身体,你还是用着神明的姿态在生活。” 所以会不自觉地把他的愿望放在第一位,因为实现愿望是她的职责; 会在遇到危险时,替他挡住致命伤,因为哪怕自己变得比他更加脆弱,在她眼中,他依旧是需要神明庇佑的人; 在遇到危险时也不以为然,因为她不会有真正的死亡,就算死去也能重生。 气消之后,迹部景吾可以理解她的用心,但完全不能认同。 她做好了独自注视着他的心理准备,却从来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的可能。甚至打出了为他好的旗号。 这是他最无法接受的。 想要真正变成她向往的“人”,她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比如最基础的同理心。 把吉泽圣奈说过的话还给她。果不其然,她自己都无法接受。 迹部景吾的手指把玩着她的尾巴,淡紫色的绒毛在掌心摩挲着,想要挣脱他的桎梏。 大脑在努力消化分解着他的话,尾巴却被他不断撩拨。在此之前,她完全不知道绪被人捏在手心里时,除了会有命悬一线的恐慌感,还会有这种……坐立难安的躁动。 忍无可忍将尾巴抢了回来,她凶巴巴警告道:“不要再玩了!你这样我根本没法思考问题!” 迹部景吾松开手,“那你慢慢思考。” 反正灵魂和本体等下都要待在他这里,有的是时间。 窝在沙发上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她没有沉思多久,恍地醒悟过来。 “你上次说可能碰到的那几个人呢?带我去看看他们!” * 跟在迹部景吾身后,借口巡视,两人将当天去帮忙的学生会干事都见了一遍。 手指揉搓着鼻尖,吉泽圣奈陷入沉思:“只有这些人吗?” 不仅一点特别的气味都没有闻到,她没有收敛气息,故意大摇大摆的从他们面前路过,那些人也毫无反应。 “还有一个。”迹部景吾想了想答道,“跳楼的那个学生,他退学了。” 跳楼的学生叫雨宫阳太。 他想要自杀的原因就是学习压力过大,后来接受过心理辅导后,仍旧无法适应学校生活,只能退学休养。 吉泽圣奈问:“那我要去哪里找他?” 迹部景吾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等下过去?” 吉泽圣奈:? “你的身体应该要到了。” 迹部景吾仰头看了看天空,今天虽然没有下雨,但仍旧不甚晴朗。头顶满是灰蒙蒙的积雨云,预示着未来几日的天气。 直升机应该快回来了吧? “迹部迹部!” 身后的走廊,有人吵吵嚷嚷小跑过来。 转头看去,竟然是清醒的芥川慈郎。 他用着从未有过的精神状态,手指着手机,满脸羡慕:“我们今年也去滑雪吧!” 吉泽圣奈看了一眼他的手机。 嚯,照片上的人她不久之前刚见过。是立海大网球部的那个红发少年。 他抱着滑雪板,顶着风雪拍下了一张看上去无比开心的游客照。明明是苦中作乐,却成功哄骗到了芥川慈郎。 迹部景吾毫不客气地戳破真相:“这是在摆拍。他们遇到了暴雪,根本出不去。”更不用提滑雪了。 “什么?”芥川慈郎的失望几乎要写在脸上,又很快担心起好友来:“那文太不是被困在雪里了?” 他拨出电话,短暂的等待后,电话很快被接通。 “文太,你们还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迟疑回道:“慈郎?” “恩恩,是我哦。” “不太好。”丸井文太吞吞吐吐,似乎在顾忌什么,压低声音:“这个酒店……好像闹鬼。” 他声音不大,但这边比较安静,很容易听清。 迹部景吾和吉泽圣奈对视了一眼,吉泽圣奈开口问道:“让他问问,是怎么闹鬼。” 将吉泽圣奈的问题复述了一遍,他们一起等待着丸井文太的回答。 “昨天温泉池里有个女人,把柳生吓晕过去。真田他们去调查,就撞见了尸体……”丸井文太停顿片刻,整理着思绪,“那个女人好像缠上我们了。” 大雪将他们的所有行程打乱。早上在酒店憋了一上午,下午他们几个凑在一起,准备去院子里堆个雪人玩玩,没想到撞见有个女生神色匆匆走出酒店。 真田似乎认识她,担忧跟上。于是他们目睹了那个女生在井边自言自语的一幕。 怪事就是从女生晕倒之后发生。 找来老师,将她送到房间后,他们各自解散。 回到房间后,他被暖气熏出困意,睡起午觉。半梦半醒时,他听到有人敲门。 “在吗?”是柳生的声音。 丸井文太翻了个身,看向身旁另一张床:“仁王,柳生来找你了——” 然而另一张床上空空荡荡,仁王雅治不知所踪。 “又跑哪里去了?” 他揉了揉睡乱的头发,无奈起身。 拉开门,门外一片寂静,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柳生?” 他狐疑问道,声音在狭长的走廊里来回,无人回应。 “回去了吗?” 男生的房间都在这一层楼,相隔不远。他想柳生应该是等不到人开门,所以先回房了。 丸井文太转过身,正想关上门,身后有一阵怪异的声响。 像是脚步声,又像是有人手中提着一串圆形的硬物和地板来回碰撞,咚咚作响。 他没来由的想到了人头。 ——有人提着一串人头在走廊间行走。 很快将脑海中的荒谬想法挥散,丸井文太迅速的关上门。 隔着一扇门,他仍旧听到了一阵歌声。 “晴天娃娃,晴天娃娃,但愿明天是个好天气……” 声音由重到轻,后半段几乎听不清。 丸井文太站在门后,听了一会儿,甚至无法分辨唱歌的人究竟是男是女,只听到不断的重复着这一句。 他感觉有些冷,坐回床边,拿起手机准备询问队友们的去处。 发出去的讯息无人回应,反倒是歌声越来越近。 最后一次响起的歌声陡然清晰起来,仿佛就在他门外。 他终于听清了那句歌谣的后半段。 “晴天娃娃,晴天娃娃,但愿明天是个好天气。” ——“如果明天不这样,就把你的头砍下。” 第30章 不做人的第十二天 “然后呢?” 芥川慈郎听得屏住呼吸,迹部景吾有些不耐地催促道。 “你旁边还有其他人?”开着扬声器,丸井文太显然也听到了迹部的声音。 “啊,迹部也在我旁边。” 为了维持立海大天才的颜面,丸井文太清了清嗓子:“然后我开门看了一眼,门外还是什么都没有。” 芥川慈郎惊呼:“你竟然敢去开门?”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才不害怕这些呢。”丸井文太睁眼说瞎话。 “文太好厉害!” “那当然。” 说完,丸井文太略显心虚地看了看紧闭的房门。 刚才开门时他才没有这么镇定。 恐怖歌谣的最后一个字在门外落下,万籁俱寂。 不断重复的歌声和地板咚咚作响的声音同时消失——在距离他房间最近的地方。 隔着一扇门,丸井文太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颤栗而起。 手机信号明明满格,可是不论是询问仁王的讯息,还是在群聊里发出的讯息都没有人理会。这太不寻常了。平时哪怕是上课时间,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摸鱼的队友和他闲聊。 除非—— 他突然想到某种可能,倏地站起身。 夏天的试胆大会他被吓得够呛,冬天也要玩一次吗? 捋起袖子,丸井文太回想起夏天的惨状,愤怒的情绪一下子高过了恐惧。 妖怪鬼魂什么的都是假的,只有仁王雅治是真的。 找不到乐子所以就把魔爪伸向队友,甚至串通其他人一起设局,这么禽兽的事情肯定是仁王做得出来的。 手放在门把上,丸井文太已经在脑海里预想好了开门之后的情形: 多半是带着鬼脸面具的仁王,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惊吓小玩意,朝着他的脸冲过来。 深吸一口气,他做好了被突如其来的小玩意吓到叫出声的心理准备,也想要了之后要怒骂仁王的台词。 拉开门—— 黑漆漆的走廊里什么都没有。 “仁王?”他探出头,左右张望,“别玩了,我已经看穿你的把戏了。” “喂???” 担心吵到其他同学,丸井文太控制着自己的音量。昏暗的走廊里,他看到拐角处有个人影。 好家伙,还不死心想吓唬他吗? 丸井文太气势汹汹走过去。 别提人影,墙角的蜘蛛网上连蜘蛛都见不到。 “然后你就回房间了?”电话里,迹部景吾问道。 丸井点点头:“对啊,走廊里好冷。” “那你怎么确定是女人缠上了你们?” “因为……还有其他人听到了歌声。”丸井文太沉下声音,“柳说他在走廊里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 穿着和服,黑色长发披散开来,发尾拖在地板上。 她手中似乎拿着什么,隔着一整条走廊的距离,忽地一眼柳莲二没能看清。 如果是仁王或者幸村说这话,他们是不会信的。 但开口的是柳莲二。他才不会做出为了吓唬人故意说谎的坏事。 “那你现在待在房间里吗?” “对啊。” 仁王雅治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还带着桑原一起。现在三个人待在同一个屋子里,那两个家伙在争论是应该看电视节目还是看电影。 “那晚上要怎么办?”芥川慈郎担忧道,又望向身侧沉默的少年,“迹部,可以把他们接回来吗?” “我要回去,可能是绫女出问题了。”吉泽圣奈也是一副担忧的模样。 迹部景吾一心二用,同时听着两个人的话语,拍板道:“我来安排。” 芥川慈郎眼睛亮了起来,捧着手机:“文太,不要担心,迹部很快就要来接你啦!” “……”本大爷什么时候说了要亲自过去? 迹部景吾扯了扯嘴,对上吉泽圣奈不赞同的目光。 “那边太危险了,你不行。” “?” 少年的表情瞬间凌厉了起来。 * 人生第一次乘坐直升飞机的经历很奇妙,吉泽圣奈望着窗户外的云层,绵密柔软的云仿佛触手可及。 这是在高天原看不到的风景——毕竟高天原是一层结界。 如果现在不是赶时间,欣赏这种独特风景的心情或许会更放松一些。 吉泽圣奈看着身边的两个人,面目扭曲。 迹部景吾环抱着手臂,好整以暇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他身后,脑袋像海胆似的黑发少年半张脸掩在耸起的衣领中,偏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迹部景吾找来的咒术师。 不知道是哪个词触动到了大少爷的神经,明明劝阻过他,他还是执意跟了过来。在她质疑安全问题时,他更是直接联系了咒术师。 五条悟不知道又去哪里出差,来的是他的得意弟子。 黑发少年察觉到她的视线,微微抬眼,又很快将目光收回,全程面无表情,让她猜不透想什么。 看上去就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感觉会是和绫女打个照面就放大招把绫女秒杀掉的那种人。 吉泽圣奈扭过脸,思考着如果他要祓除绫女的话,要用什么办法阻止他。 咒术师对付其他的妖怪或许无用,但是对付绫女这种人死后无法消散的怨气与恨意聚合体,绰绰有余。 如果绫女真的被恨意侵占意识,走上无法回头的路,她不会阻止。可是如果绫女还有救,她答应过绫女要帮她找到仇人,再送她往生,不能食言。 吉泽圣奈眨了眨眼,决定先探探口风:“同学,你当咒术师多久了?” “……” 伏黑惠淡淡皱眉,不好惹的气质越发明显。 吉泽圣奈趴在椅背上,小心翼翼打量着他:“难道是老师?” 她见过少年老成的真田和童颜的五条悟,已经对人类的年龄失去了最基本的分辨能力。 “……是学生。”伏黑惠盯着迹部景吾的后脑勺,补充道:“三年级。” 正式成为咒术师,也是第三年。 哦了一声,吉泽圣奈又问:“什么等级?二级?一级?” 针扎似的谴责目光将迹部景吾从假寐中唤醒。 他回过头,伏黑惠拧眉注视着他。 ——你怎么什么都告诉她? 迹部景吾隐隐约约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潜台词。 拒绝背锅,迹部直接道:“她认识五条悟。” 又指向伏黑:“他是特级咒术师。” 解释完毕,见这两人还在大眼瞪小眼,迹部景吾懒得理他们,继续闭眼。 吉泽圣奈抓住机会:“有特级咒术师在,你还是回去吧。” 迹部景吾凉凉掀开眼皮:“本大爷拒绝。” “……”好气,这个人怎么不听人劝。 担心迹部不明白危险性,吉泽圣奈坐直身体,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越发严肃:“你难道不清楚要面对什么吗?上次你差点死掉了!” “上次的你也半斤八两。” “……”想起自己之前的狼狈,吉泽圣奈哽了哽,手撑在座椅中间的扶手上,“但是我现在有能力保护自己。” 迹部景吾不甘示弱:“本大爷也有。”带着特级咒术师,无所畏惧。 “可是这件事与你无关啊。” “答应慈郎把他的好友接回来,怎么能叫无关?” “你——”吉泽圣奈气急。 濒死的迹部景吾,她再也不想看到第二次。但迹部景吾固执得让她呕血。 反思片刻,吉泽圣奈忽然明白了什么,狐疑问道:“是不是因为我说你‘不行’,伤到了你身为男人的自尊?” “噗——” 被质问的人还没回话,后面的伏黑惠一口茶先喷在椅背上。 前排两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他身上,伏黑惠干咳了两声:“……你们继续。”当他不存在就好。 迹部景吾瞥了伏黑一眼。多亏这口茶打断了这场不华丽的争吵,他宁愿遭遇危险也要一起过来,可不是为了来和吉泽圣奈吵架的。 “你能做到的事情,本大爷也可以。” 他说的漫不经心,却莫名的让人信服。 吉泽圣奈想要反驳,心里也有许许多多例子可以反驳他,但被他认真又灼热的眼神注视时,心中蓦地产生了一丝迟疑。 迹部对她的态度……是不是变了一点? 下午发生过什么吗? * 温泉酒店那片区域还在下雪。直升机落地后,又转乘车,在冰雪凝固的道路上缓慢地又行驶了半个小时,才逐渐看到了酒店的影子。 短暂的一个下午,吉泽圣奈的身体从这里离开到了东京,又从东京回到了这里。时间也从午后变为黄昏。 还没靠近酒店,隔着车窗玻璃,伏黑惠就感受到了一股浓重的咒力。 整个酒店被死气沉沉的黑雾笼罩,宛如蛰伏在黑暗中的庞大怪物。楼道里亮起的零星光亮是怪物的眼睛,影影绰绰难以捕捉。 车还未停稳,伏黑惠拉开车门迫不及待走出去。 冷不丁被风雪灌了一脸,吉泽圣奈打了个喷嚏:“走这么快做什么?” 她搓着手心,在寒风中深吸一口气。 毫不掩饰的妖气顺着风,呼啸着钻进口鼻,呛得她反胃干呕。 本想跟伏黑惠一起进去,见她这副模样,迹部景吾停下脚步:“怎么了?” 吉泽圣奈挣脱了躯壳的束缚,几步便轻巧跃至酒店门前。 “酒店里的不是绫女。” 扔下这句话,来不及解释,她钻入酒店内部。 接住她差点摔落在地的身体,又无奈地将身体抱回车内安顿好。迹部景吾匆匆追进酒店后,发现吉泽圣奈和伏黑惠还待在一楼大堂里。 “停电了?”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吊灯,他问道。 伏黑惠摇头不答,双手快速结成印,一黑一白两只式神犬对着某处低声嘶吼。 有人从楼上走了下来,地板被踩得嘎吱作响。 没有光亮的楼梯拐角,他们很难看清那人的模样,但对方很轻易地认出了他们。 “迹部?” 等那人走近,迹部景吾终于看清了。 是真田弦一郎。 “啊恩。其他人呢?” 迹部正想走过去,被吉泽圣奈的呵斥制止。 “酒店里每一个人都有可能被妖怪附身,不要过去。” 作者有话说: 咒是剧情两年后,全员存活。 只要我不追更新就没有人会领便当(在哭了) 第31章 不做人的第十三天 “不是他。” 吉泽圣奈话音刚落,另一个女声随之出现。 楼梯上又“走”下来的另一个人。 迹部景吾记忆里向来不错,饶是只见过一次面、她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依旧能一眼认出她来。 ——宫崎绫女。 国中毕业的那一年,他四处寻找金发紫眸女生的消息无可避免地被长辈们知晓。 他的父母一如平常,满不在乎——反正撑破天不过失恋分手而已,这都是少年人会经历的常规事件。 可是他祖父却不这么认为。 “我的孙子怎么可能被甩?”退休后颇为清闲的祖父大手一挥,“等着,我给你介绍更华丽的女生!” 本以为只是随口一提,真正被拉去参加“相亲”宴会,迹部景吾是懵逼的。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沦落到相亲的一天。 祖父精挑细选的几个女生连同他们的家人一起出现在眼前,出于良好的修养,他没办法甩脸离开,只能耐着性子敷衍的寒暄几句。 宫崎绫女就是其中之一。 她跟在她的父亲和姐姐身后,始终低着头,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只在介绍到她时,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含情脉脉又矫揉造作,让他差点掉头就走。 后来他还撞见宫崎绫女和她姐姐在走廊中争执。听着她私底下咄咄逼人又张扬任性,更难有什么好感。 没想到再见面时,已经阴阳殊途。 宫崎绫女似乎没认出他,径直走到吉泽圣奈面前。 “我知道他大概在哪里,跟我来!” 几个小时没见,绫女的模样比在枯井边更加骇人。 她更像咒灵了。原本的枯骨上包裹着一层怨气,让她的躯干丰满起来,颜色确实不自然的青灰。头部还是原本白皙的模样,像是和身体强行拼接在一起。 两只式神犬见她靠近,蠢蠢欲动。 伏黑惠一声不吭,手指再度比划出另一个手势。 “别动。” 吉泽圣奈伸出两只手,按住两只式神犬的脑袋,原本躁动不安的两只玉犬顿时安静下来,呜咽后退。 伏黑惠看着突然显现在眼前的女生,身形一震:“你也是咒灵?”不对,根本没有咒力。 吉泽圣奈眼角抽了抽:“你才是咒灵。” “绫女现在不会伤害我们,让她带路吧。” 见迹部景吾脸上也有相同的坚持,伏黑惠妥协了:“恩。” 反正这只咒灵很弱,回头想解决起来也不难。 能让整个酒店都被咒力笼罩的,肯定不是她。 明明在场的只有三个人,但真田弦一郎却察觉到了五个的气息。他顺着迹部和那名少年的视线看过去,那一处什么都没有。 “迹部,这是……?”真田弦一郎有些疑惑。 迹部景吾不答反问:“其他人呢?” “在房间里休息。” 真田弦一郎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边快速略过,让他来不及捕捉。 “啊恩。”迹部景吾抬步,吉泽圣奈已经跟着宫崎绫女上楼。 “先去找他们吧。” 立海大本就有来接学生的大巴,因为道路上有积雪、路面打滑才无法过来。他安排好了人去清理道路,看样子还需要一会儿。 上楼的时间寥寥向真田解释了几句,真田脚步微顿,郑重弓腰。 “谢谢。” 迹部景吾下巴微扬,打了个响指:“真的想谢谢我,就让幸村和我打一场。” 认识足足五年,与幸村精市对打的次数依然不多。每次都是堪堪找到了破除幸村精市绝招的办法,对方又偷偷研发了新的绝招。 “……”他可不敢替幸村精市做主,“你亲自去和他说吧。” 伏黑惠静静跟在两人身后,一边听着两人讨论网球,一边屏气凝神探查着周围。 前面吉泽圣奈还在询问走后发生的事情,绫女断断续续回忆道: “我和身体融合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就躲去了山里。后来想回来找你,在酒店里看到一个穿着和服的人。” 二楼是酒店内的活动室和餐厅,玉犬十分安静。等刚走到三楼,黑色的那只玉犬对着走廊狂吠起来。动静大得让迹部景吾下意识侧目。 ——“我看到她走进了一扇房间,没有再出来。” 绫女指着的那一间房,正好也是真田弦一郎停下来的地方。 “他们都在房间里。” * 伏黑惠坐在一群同龄少年里,稍显局促。 温泉酒店的两人间不大,容纳了八个男高中生和两只狗后,更加拥挤。 唔,另外七个人还看不到他的两只玉犬。 “伏黑,轮到你发言了。”身侧红发少年耸了耸他的臂弯,鼓励地朝他笑了笑。俨然把他当成沉默寡言的社恐来关爱。 “……” 伏黑惠盯着手里的猎人卡,突然觉得十分应景。 跟着迹部景吾他们进门后,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现在这种状况。 他被扣下和他们一起玩狼人杀,美名其曰监视他们,寻找咒灵。而他的雇主迹部景吾却找了个借口跟那两个非人类溜走了…… 这合理吗? “伏黑,快发言呀。”丸井文太催促道。 大家都聚在一起,又玩起了游戏,原本那点恐惧早就被抛在脑后。 连柳生都冷静下来了,他还有什么资格害怕! “我……”伏黑惠打量了一遍这些不太熟悉的同龄人,“我是猎人。” “噗哩,开场就自报身份了吗?” 坐在他手边的白毛少年啧了一声:“一般这种都是在说谎哦。” “仁王,还没有到你发言的时间。”闭着眼睛的少年淡淡制止他。 说罢,他稍稍侧头,眼睛依旧没有睁开:“你还有其他话想说吗?” “……” 伏黑惠心不在焉地摇摇头,玉犬们端坐在他身后。白色那只较小一些,用鼻子拱了拱他的背脊,十分放松的模样。根本没有和咒灵共处一室的紧张感。 怎么可能有咒灵能藏在人类身上? 他其实被迹部景吾骗了吧? * “圣奈?你怎么回来了?” 吉泽圣奈回到自己的房间,小岛满竟然没有去其他寝室串门。 拉起她的手腕,小岛满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她一圈:“脸色好像好一点了。去看过医生了吗?” “还有胳膊和膝盖,你从楼梯上摔下去应该蹭到了。当时还有男生在场,我不好检查。” 被她这么一说,吉泽圣奈顿时也感觉自己手肘和膝盖有种轻微的痛感。 “还有擦伤?” 迹部景吾站在门外,听到门内的对话,开口问道。 “门外的是……?” 小岛满好奇地探头看过去,矜贵的少年站在走廊里,从房门落出的半扇灯光足以看清他精致的样貌。 不是立海大的学生。 难道是……“那个无名无姓的准男友?” 吉泽圣奈扶额:“不是。” “无名无姓是什么意思?”迹部景吾同时开口,朗声说道:“本大爷叫迹部景吾。” 没有否认“准男友”的称呼呢~ 小岛满揶揄地望向吉泽圣奈。 “小满,你有医药箱吗?”几乎没有被人打趣的经历,她生硬地转换着话题。 “果然还有擦伤吗?我有,你等等我去给你拿来。”说着,小岛满去行李箱里翻找着东西。 迹部景吾不便进入女生的房间,吉泽圣奈和他一起等在门口。 “你为什么不否认?”她问道。 倚在走廊上,他像是故意抬杠似的:“你很希望我否认?” “……” 好吧,也没有。 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尴尬的两难境地。 为了迹部景吾好,她想和他划清界限。 可是他不断靠近,她又……无法阻挡。 就像两年前一样。 明知道喜欢上人会很麻烦,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将医药箱递给吉泽圣奈,小岛满十分识趣地把房间留给他们:“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让迹部君帮你上药吧。” 女生眨眼间匆匆跑掉,显然是急着去和朋友们分享八卦。 关上房门,就算得到应允进来,迹部景吾仍旧目不斜视。 打开医疗箱,吉泽圣奈找出棉花和纱布。棉花揉成圆滚滚的一团,纱布被叠成不透光的厚度,再将棉花包裹起来。 最后在纱布上画上眼鼻口。 一个晴天娃娃完成。 “怎么样?” 吉泽圣奈将刚做好的晴天娃娃举到迹部景吾面前。虽然美丑并不影响效果,但第一次做手工,她还是想听到点夸奖的评价。 手腕忽地被握住,指尖的晴天娃娃摇摇晃晃。 “你没有痛感吗?” 他颦起眉,食指按在她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臂,手臂上有一长条青青紫紫的伤口。 吉泽圣奈盯着自己的手臂,思考了片刻。 这好像是前一天摔的。本来没什么感觉,被他这么一按,顿时存在感极强。 “你把手拿开,我会不那么痛。”吉泽圣奈干巴巴说道。 再不拿开她要打人了! 迹部景吾将食指移走,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却没有松开。 就着她给晴天娃娃画五官用的碘酒,他用棉签沾了点,涂在她手臂上。 轻微的灼烧感让她皱起眉。 她抬眼,古怪地看着垂眼认真上药的少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迹部,你好奇怪。” 虽然嘴巴还是不饶人,可是动作又很温柔。 这样的迹部景吾……两年之前她都没见过。 将她这只手臂上的伤口涂完,又卷起她另一只袖子。不出意外也有一手的伤。 迹部景吾忽地明白了突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里那位神明某句话的含义。 「当你是个富豪时,没有人会在乎你究竟拥有多少财富,连你自己都不会在乎。」 「她也一样。」 她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因为永远也没有尽头。 受伤也好,死亡也好,对她来说都习以为常。 “可是……我在乎。”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吉泽圣奈十分疑惑:“什么?” “我说——”迹部景吾注视着她的双眼,“如果再转世的话,吉泽圣奈连区区几十年都没法存在。” “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永生吗?” 作者有话说: 猫猫在乎.jpg 重新定义中午(磕头)磕磕巴巴改了好久QAQ 明天要入V啦,谢谢小天使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提前谢谢能看到这里的你,祝你们天天开心~啾咪~ 第32章 不做人的第十四天 吉泽圣奈一愣,下意识反驳道:“怎么可能只有几十年……” “我说的是吉泽圣奈。”不是吉祥天。 吉祥天可以永永远远存在,但是,下次重生的话,这个保存着与他有关记忆的吉泽圣奈,就彻底消失了。 午后,接起吉泽圣奈的那通电话后,迹部景吾独自在会长办公室里独自沉思。 冰帝学园内还藏着一个妖怪,甚至和一桩杀人案有关联。不论他之前有多生气,此时此刻都不得不忘却私人恩怨,帮助吉泽圣奈。 助理很快将死者的资料发送过来。他一页一页认真地查看调查出来的一手消息。 纸张翻动时,房间里突然来了不速之客。 黑发男人穿着狩衣,伴随着清脆的铃响,忽地出现在他眼前。 男人端详着他,视线落在他的眼睛上。 “要抹掉就是这个吗?” 那人自顾自说着,随后抬起手,想触碰他的眼睛,却被他闪开。 “能看到?” “吉祥天也太乱来了。竟然给你这样的祝福,难怪要让我来。” 听到吉祥天的名字,迹部景吾稍顿,站起身:“神明?” 男人对他不客气的态度并不在意,反倒是他身后仆从一样的老者表露出不满。 “你面前的可是惠比寿大人!” ……惠比寿? 商业之神? 迹部景吾盯着面无表情的男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优秀的记忆力让他逐渐确认了眼前的人。 是上次被他误以为是吉泽圣奈新房东的男人。 原来……他也是神明。 不知怎么的放松了一些,迹部景吾听到对方说道:“她让我帮你抹掉祝福。” 迹部景吾斩钉截铁拒绝道:“不需要。” 说完,心中顿时又有涌上一口气。 他昨天晚上才想起来所有,吉泽圣奈竟然今天又找帮手来抹除祝福。 这个家伙还真是……让人火大。 惠比寿慢条斯理坐在沙发上,环顾着房间内的装饰:“你对妖怪感兴趣?” 迹部景吾:“?” “很少有人能忍受这些。”惠比寿客观说道。 他去某个小镇考察经济时,遇到过一个人类小孩。他有着强大的灵力,能看见妖怪与神明,但因此困扰不已。 迹部景吾没有怎么样思考,就答道:“本大爷从来不在大多数人的范围里。” “你不后悔就好。”惠比寿没什么变化,“但我必须提前告诉你。” “如果吉祥天神堕,你也会受到影响。” 又一次听到了神堕这个词,迹部景吾拧起眉:“神堕到底是什么?” “神也会被负面情绪感染,严重时也会妖魔化,只能被诛灭。” “被诛灭后,她还能转世,我们叫做换代。” ——但换代不能保留前代的记忆。 哪怕她还叫吉祥天,却已经是另一个性格相似的人。 不,或者说,连性格都不甚相似。 他眼前的这个吉祥天在转世的第一天就被他召唤到了人间。像是初生的婴儿,在最应该学习各种规则的时候,跟在他身边沾染了人间的烟火气。 她没有前几代的冰冷刻薄,做神的准则也被抛之脑后,性格逐渐跳脱活泼了起来。 仍旧表情淡淡的,但这大抵是因为他的洞察力过于细致,给了她细微表情就能被其他人接收到的错觉。 比如现在。 她眉头稍稍拢起,嘴唇紧抿。眼中的困惑并不明显,如果捕捉不到的话,或许会让人以为她在神游发呆。 但迹部景吾知道,她有在听自己说话。 “吉泽圣奈和迹部景吾一样,会在某个时间点里消失。” “你也会忘记我。” 最后一点伤口涂好,碘酒从棉签上滴落,将他的手指也沾染变色。 “既然这样,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的?”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吉泽圣奈绞尽脑汁,想找出一个有力的话语来辩驳他,却感觉自己逐渐被他说服。 迹部景吾趁胜追击:“你不是想好好做人吗?” 她眼前的少年勾起嘴,将手伸至面前,做出邀请的姿势。 “和本大爷一起,做几十年的人怎么样,恩?” * “怎么又让狼人赢了?” 丸井文太鼓着脸颊小声抱怨着,对面狼人阵营的幸村精市笑眯眯歪头:“文太下一把要加油哦。” 说完,他又侧头,略带惋惜地看着伏黑惠:8⒈四⑻一6九63“伏黑都发现我了,可惜被你们投票出局了。” ……你还好意思说。 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被抬走。 伏黑惠腹诽着,身侧的几人在房间里窝了一下午,舒展着手臂。 “我去上个厕所。” “我肚子饿了,找点吃的去。” “我也一起吧。” 伏黑惠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见他们想要分散,先听了一下他们的安排,最后决定跟着人数最多的那几人去二楼。房间里则交给了玉犬来守卫。 还没有到吃饭的时间,餐厅没什么人。 伏黑惠肚子本就不饿,然而抵不过一起玩游戏培养出的友谊。丸井文太和仁王雅治一左一右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拽进餐厅。 “来都来了,吃一点吧?” 丸井文太看到伏黑惠,总有种亲切的感觉。他最年幼的弟弟和伏黑惠性格差不多,不爱说话,所以总忍不住多照顾他一点。 ——哪怕这个“弟弟”比他高。 默默估量着和伏黑惠之间的身高差,丸井文太随口问道:“伏黑,你多大?” “十七。” “也是二年级吗?”迹部景吾把人扔丢给他们之前,除了名字什么都没介绍。 “三年级。”想了想,伏黑惠补充道:“高等专门学校的三年级,和你们不一样。” 应了一声,丸井文太邀请道:“下次去神奈川,再一起玩吧!” 伏黑惠愣了一会儿:“……恩。” 旁边挑食的白发少年在一种食物里挑挑拣拣,端着一盘肉食过来:“噗哩,下次玩狼人杀还是不要带幸村了。” 幸村、柳和柳生留在房间里。给了他吐槽机会。 有幸村精市在,除非在第一论就“杀死”他,不然根本无法取胜。 听到这句话,走在前面的胡狼桑原回过头,“明明你自己也在和幸村狼狈为奸……”甚至怂恿丸井“杀”了他。 仁王雅治摊手:“毕竟我也想赢。” “胡狼刚才用成语了吧!”丸井文太骄傲仰头:“本天才帮你补习过国语之后,果然突飞猛进!” 仁王雅治噗哩了一声,刚想说话,楼道里出现一声闷响,让他回过头。 “外面是什么声音?” 他回过头,只能看到伏黑惠快步跑出去的背影。 “诶?”丸井文太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第二个餐盘,“伏黑,你去哪里?” 伏黑惠跨步上楼,无暇回应他们的呼喊。 黑色玉犬的嚎叫从三楼发出,他踏入第三层楼的一瞬间,玉犬已然朝他跑来,想将他带去某个地方。 那个叫绫女的咒灵却突然出现,拦在他面前。 绫女被他不善的眼神看得发毛,连忙说出吉泽圣奈的安排:“你先别过去,去4014房里等着。” 伏黑惠不解:“什么?” 绫女也很迷惑:“我也不清楚。她说她要先去把妖怪从人的身体里引出来……” 吉泽圣奈刚才吩咐她出去转悠了一圈。 在酒店周围找到了她说的那些东西,绫女兴冲冲地钻回吉泽圣奈身边。 不知道她打断了什么,她看见吉泽圣奈倏地从那个也看得见她的少年身边弹开。 “我来的不是时候吗?”她眨眼问。 “没有。”吉泽圣奈干咳了一声,“我说的那些东西,有吗?” 绫女点头:“有。没想到附近竟然还有其他的——” “果然是因为她。” 吉泽圣奈啧了一声,垫起脚,想将手中的晴天娃娃挂在窗户边。无奈个子不够,垫脚都无法碰到窗沿。 她身后的少年看不过眼,将晴天娃娃接过去:“挂在这里?” “啊……恩。”吉泽圣奈停顿几秒,点点头,“挂在窗外能看到的地方。” 将晴天娃娃挂好,迹部问:“然后呢?” “你找个安全的房间等着,我去把妖怪引出来。” 吉泽圣奈不假思索说出原本的计划,又在迹部景吾的眼神中逐渐收敛音量:“有什么问题吗?” “我和你一起。” 吉泽圣奈盯着他,没有做声。 她发现迹部景吾只有在极度自信或是心里没底时,才喜欢用“本大爷”这样的口癖。越是需要严肃的时候,他的声音越是平淡。 甚至没有用上平时惯用的命令语气,但是吉泽圣奈知道,无论她说什么迹部景吾都不会修改自己的决定。 “有可能死掉哦。”她威胁道。 迹部景吾嗤笑了一声:“你也一样。” 刚想说自己不会,又想起他刚才的“吉泽圣奈会死论”,她破罐子破摔:“既然你不怕死,那你就跟过来吧!” 反正有咒术师在,她要对付的也不是什么特别凶狠的妖怪。 应该没问题吧。 吉泽圣奈撇了撇嘴,还是掏了一枚硬币放在他手中:“保险起见还是把夜斗叫过来吧。” 迹部景吾脸色一黑:“本大爷带了钱——” 话尾被门外巨大的响声吞没。 吉泽圣奈脸色一凛:“他出来了!” * 楼道里的古怪巨响让还留在房间里的学生都好奇打开门。 柳莲二站在门口,探头看了一眼。 ——是走廊里的吊灯突然落下来了。 “怎么了?”幸村精市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灯掉下来了。年久失修的可能性是70%。” 修学旅行的地点一向是学生会安排。这座酒店也算得上是他筛选出来的,所以他对酒店的资料十分了解。 别问,问就是很后悔。 早知道会发现这些怪事,当初应该选择去冲绳才对。 见有同学下楼去联络酒店管理,柳莲二将门重新关上:“柳生呢?” “他说有点累,去床上躺一下。” 柳莲二了解地点头。 柳生能玩一下午属实不容易。好几次他看见柳生苍白的脸色都想劝他去休息一会儿。 不过……大家都聚在一起,单独去休息意味着落单。他猜柳生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回去休息。 柳生在房间里休息,他们俩压低声音聊了一会儿,幸村精市也有些饿了。 “我也去餐厅看看,你呢,一起吗?”他问。 柳莲二回过头,看着已然睡着的柳生比吕士,摇头道:“我留在这里吧。” 昨天实实在在见到了黑影,今天又在走廊里看到女人的背影。让柳莲二不信都不行。 他倒也没有特别害怕,但柳生醒过来发现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话,恐怕又要晕过去了。 “那我给你们带点回来吧。”幸村精市说道。 “谢了。” 原本塞满了人的房间重归安静。 柳莲二轻手轻脚走回床边,看着队友们玩闹过后留下的狼藉,忍不住皱眉收拾起来。 虽然没有洁癖,但他讨厌杂乱无章。 将扔在地上的坐垫和垃圾收拾好,又将茶桌上的纸杯们摞在一起,把桌上的污渍擦干净,将仁王雅治带来的游戏卡牌装好。 柳莲二擦了擦额头浮出的薄汗,思考要不要把暖气温度降低一点。肩膀上忽地有一只手搭上,让他浑身一震。 回过头,柳生比吕士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短暂的休息过后,他的脸色好了许多。 “好点了吗?”柳莲二关心道。 柳生比吕士头疼地揉着额角:“恩。” 他扫了一眼被柳莲二规整好的东西:“竟然还有狼人杀……是仁王带来的吧?” 柳莲二一时语塞。 他睁开眼,身体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你睡了多久?” 柳生比吕士茫然地侧过头,看了一眼时钟:“五六个小时?” 中午吃过午饭他就睡了。这么看,这个午觉他睡了好久…… 对上柳莲二微微睁大的双眸,柳生比吕士后知后觉:“怎么了?” 柳莲二欲言又止。 柳生比吕士对刚才的事情一无所知,那刚才和他们玩游戏的…… 是谁? 门在这时被人轻轻叩响。 柳莲二正想去开门,却被柳生比吕士拉住。 “别去。” 柳莲二疑惑回头,柳生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 “门外的,不是人。” 说着,柳生比吕士拉着柳莲二往后躲。 “我们快躲起来!” 他力气极大,大到柳莲二觉得平时对柳生的数据记录有误。只有在极度惊恐的状态,柳生比吕士才爆发出了身体的极限潜能。 被拽进衣柜里,狭窄的衣柜挤下两个一米八左右的少年,狭窄得不行。 衣柜门被关上,眼前是漆黑的一片。 随着气氛安静下来,柳莲二逐渐恢复思考。 柳莲二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门外不是人?” “因为……” 柳生比吕士透过衣柜的缝隙小心翼翼地盯着门外。他似乎不停在动,衣袖摩挲不断。细微的声响恼人极了,让柳莲二咽了咽,想要出声制止。 随后,他看到柳生比吕士的镜片不自然地闪过一丝光亮,脖颈一寸一寸按照某种固定的角度扭过来,与他对视。 “我也不是。” ——“?!” 原本就靠得极近,还没有位置闪躲。来不及做出反应,一双手就已经覆在他的脖颈上,用力挤压着他的咽喉,让他痛苦得干呕。 本就封闭的衣柜里,能被他吸入的空气少得可怜,缺氧使他视线发花。黑暗之中,他隐隐看到眼前的柳生变了个模样。 他有着黑色长发,寥寥披散在肩头,垂落在地上。穿着青芥色的和服,手臂上挂着一串东西。 大脑已经一片混沌,反应也变得迟缓起来。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 这是他下午在走廊里看到的那个人。 那人轻轻笑了一声,有些无奈:“不能怪我。是你们把我藏好的那颗人头带走。” “缺了一颗人头,她会生气的。” “只能让你补上了。” 她是谁? 为什么要人头? 带走人头的是警察,又不是他。 简直莫名其妙。 柳莲二心中有许多抱怨,张口想要反驳,声带被扼住让他发不出声音。 “这个表情太难看了,她应该不会喜欢。” 大抵是他的表情太痛苦,那人的手稍微松了一些,又抬起另一只手。 得到喘息机会,借着微弱的光亮,柳莲二终于看清了他手臂上挂着的东西。 ——是一串佛珠。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佛珠。 因为每一颗珠子上都雕刻着一张栩栩如生的脸,宛如用一串用头颅串联起来一样。 “你还是先睡一觉吧。”那人自言自语道。 忽地一阵倦意将他笼罩,意识即将离开躯壳,不论他怎样挽留,都无法阻止。 那人似乎很满意这种结果,将衣柜门拉开:“大雪终于能停下来了。” 砰地一声巨响。 笼罩在身上的困意也被这一声动静驱散,柳莲二费力地睁开眼。房间的门从外面被人撞开,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连门板都被震到地上。 模糊的视野里,两个人站在房间门口。 “没有用哦。”是吉泽圣奈的声音,“就算砍下他的头,日和坊还是会醒过来。” 吉泽圣奈洋洋得意地比了个“耶”的手势:“因为我挂了晴天娃娃。” 似乎嫌事不够大,她补充道:“好几个。” “你……” 那妖怪睁大双眼,手臂上缠着的人头佛珠也同时睁开眼:“你知不知道她醒过来会发生什么?!” 吉泽圣奈盯着其中某一颗“佛珠”——那上面是绫女的脸。 庆幸绫女不在场,吉泽圣奈无所谓地笑道:“就算她不醒过来,你也要用人头供奉她。” “既然这样,还不如让她醒过来,然后再让她永远也醒不过来。”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一更,回见~ 第33章 不做人的第十五天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团白骨像锁链,将他的手脚禁锢。 吉泽圣奈庆幸自己刚才说完了帅气台词,不然肯定会被绫女的“分头行动”逗笑——她的头去给伏黑指路,身体留在了她这边。 身体被束缚带来的恐慌似乎比不上刚才听到的话语,那人不敢置信地打量着面前的女生。 “让她永远醒不过来……这怎么可能?!” 认真地观察后,他终于发现女生的不对劲。 她用的是人的躯体,但气息里却有着神明的味道。 人神? 摇了摇头,他再次否定:“区区人神,根本没办法与她对抗。” 他生前死后都住在这里,在她的阴影下生活了百年。 附近是黄泉比良坂的入口。因为黄泉比良坂中有那位已经疯魔的母神存在,几乎没有多少神明愿意靠近这里。 就算有神明降临,那多半也是想去出云开会的新人迷了路。 “看不起谁呢。”吉泽圣奈面无表情,“你做不到而已,不代表没有人能做到呀。” 按照她对咒术师的等级理解,有伏黑惠在,应该不用她动手都能解决掉那个日和坊。 毕竟日和坊本来就不是很厉害的妖怪。在普通人都知晓的传闻里,连单独被提起的排场都没有,常常和小雨坊挤在一起介绍。 “你是青坊主吧?”吉泽圣奈问道。 虽然蓄着长发,身上的衣服也变了颜色,但隐约还能从款式上看出一点僧袍的模样。再加上手上的佛珠…… “青坊主……不是对人类无害的妖怪吗?”迹部景吾将柳莲二扶到床边的空隙,侧头问道。 柳莲二用力地呼吸着空气。好在精神还不错,说明他们来得还算及时。 之前出于想要更加了解陌生世界的心态,迹部景吾找日吉若推荐了几本关于百鬼夜行的书籍。 大多数的书中都说青坊主是偷懒的和尚,死后也要不断修行。 但因为是僧人,对人并没有太大恶意,还十分喜欢小孩子。 “对啊。”吉泽圣奈指着眼前的这只青坊主,支着下巴说道:“他也没你想的那么坏。” ——真的吗?都砍掉这么多人头? 迹部景吾盯着他手臂上那串骇人的佛珠,无声质问着。 缓过神的柳莲二也侧过脸:“他刚才还想杀了我。” 吉泽圣奈走到壁橱边,倏地拉开壁橱的门。 酒店替换的柔软被子里,紫发少年陷在其中,还在熟睡,显然被照顾的不错。 “……” 柳莲二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对他痛下杀手,对柳生悉心照料。 这妖怪这么双标吗? “至于那些人头……应该不全是他杀的吧。”吉泽圣奈推测道。 比如绫女。 绫女是在温泉里被溺毙,又被放干鲜血,过了一段时间才被青坊主带走,砍下头颅的。 窗户有风声。 呼啸奔走着,从缝隙里钻入房间。但雪却停下来了。 “……她来了。” 青坊主定定说着,眼中有浓浓的绝望。 百年前的雪夜,她第一次出现时也像现在一样。 日和坊是晴天才会出现的妖怪,相传只要看见她,当天就会是晴空万里。 那天夜里,她叩响寺庙的大门。 “天晴了。” “我实现了你们的愿望,你们要给我酬劳。” 她笑容和煦,说出的话语却骇人无比:“我要祭品。” * 靠在墙上,伏黑惠侧头望着窗外的风雪。 窗沿下挂着好几个晴天娃娃。纱布做的身体,五官是用碘酒画的。整个房间里都有淡淡的碘酒味。 又过去十分钟了。 伏黑惠再一次忍不住怀疑,迹部景吾和吉泽圣奈是嫌他碍事,找了个理由故意支开他。 撑了个懒腰,他换了个姿势靠在墙上,眼角的余光好像捕捉到了什么。 猛地看过去,雪地中好像有个人裹着黑暗,缓缓走来。 拉开窗帘,手撑在窗台上,伏黑惠努力想要看清那人的模样。 对方似乎也有所感应,远远地抬起头,看向他这里。 两只玉犬都嚎叫起来。 伏黑惠打开窗户,他踩着窗台一跃而下,下坠的过程中,影子里忽地飞出一只大鸟将他勾起,朝着雪地中的人俯冲过去。 雪地里站着的是个女人。 她披着墨色的单衣,仿佛不畏惧寒冷。她脚下踏到的地方,积雪瞬间融化。 “是你挂上的晴天娃娃?” 那女人开口,嗓音温暖又明媚,“我也讨厌晴天以外的天气。” 如果感知不到她身上的诅咒,他或许真的会被她的外表欺骗。 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咒灵类型。 哪怕是和人类长相最相似的真人,都没有她看上去亲切。 可是看上去再亲切也是咒灵。 应该还是特级咒灵。 没有回答她,伏黑惠手指结印,地面皲裂开来,一只巨大的蟒蛇从地面绽开的缝隙里突然钻出,一口将那女人衔起。 鵺配合着它,再次从空中冲来,尖锐的利爪想将对方直接撕碎。 * 趴在窗户边,吉泽圣奈饶有兴致地品鉴伏黑惠的招式:“影子里藏着式神?他是阴阳师的后代吗?” 迹部景吾摇头:“这是伏黑家的祖传术式。” 至于伏黑家代表着什么,术式具体又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哦了一声,吉泽圣奈问道:“雇他一次要多少钱?” 迹部景吾回忆了一会儿:“五十万?”因为是特级,所以要价比较贵。 “……”吉泽圣奈哽咽,“你下次还是找夜斗吧。” 钱再多也不能这么造作喂! 比起他们这边轻松愉悦的氛围,绫女紧张得不行。 “他被打了,我们不去帮忙吗?”见伏黑惠被日和坊拍进雪堆里,绫女惊呼了一声。 “恩……”吉泽圣奈分了个眼神,放心说道:“没关系的。他们咒术师还有什么领域,那个东西都没有开,他应该打得很轻松。”虽然看上去一直在挨打,模样有些惨烈。 ——真的吗? 绫女一脸怀疑。 她扭过头,那个砍下她头颅的妖怪看上去和她一样提心吊胆。 他没有了砍掉她脑袋时的阴森诡异,注视着日和坊时,他脸上只剩下恐惧。 正说着,伏黑惠的领域打开,看不见里面情况。 吉泽圣奈颇为失望,见绫女在看青坊主,随口问道:“你想怎么处置他?” 绫女和青坊主对视着,忽然有种新奇又怪异的感觉。 “我来处置他?” “对啊。”吉泽圣奈点头:“不是他砍了你的头吗?” “是这么没错……”绫女迟疑了。 可是杀害她的并不是青坊主。 虽然让她变成妖的青坊主也让她怨恨。但她最恨的,是那个突然从她背后出现,将她按入水中的凶手。 青坊主剥夺了她死后的安宁,可那人夺走了她生的机会。 “你可以再考虑五分钟。” 迹部景吾还没来得及反应,吉泽圣奈已经从身体里跳了出去。 “吉泽圣奈!”他凝视着已经跃下房顶的女生,咬牙切齿,“你给我回来!” “我就过去看看。”吉泽圣奈无辜眨眼,“万一伏黑没办法彻底祓除她,我就去补个刀。” 日和坊不算精怪。 用咒术师的理念来解释的话,应该算是人类对极端天气的恐惧形成的诅咒,所以伏黑惠可以对付她。 但不清楚伏黑的水平,她还是不太放心。 见迹部景吾还拧着眉,吉泽圣奈一本正经:“我这是对我们两个人的性命负责的表现。” 如果伏黑没有把日和坊彻底祓除,她回头肯定会找他们这群人报仇。 那样她还怎么好好做人? 迹部景吾不久之前的邀请她甚至都没忘记,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被她记在心里。 华丽又高傲的少年极其自然地将手递到她面前,并不催促她的答复。 好一会儿,吉泽圣奈才迟疑抬头。 这算是……表白吗? 她不由自主将心声问了出来。 眼前的人挑了挑眉:“不是。” 吉泽圣奈一滞,感觉自己脸上写满了问号。 ——我电视剧看得少,你不要骗我。 这种暧昧的一生邀请,竟然不是告白?! 吉泽圣奈控诉的眼神太过明显,迹部景吾轻轻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又撩人。 “本大爷在帮你实现愿望。” “?” 这说法新鲜的不行。 吉泽圣奈静静等待着迹部景吾的解释。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帮其他人实现愿望,迹部景吾还是第一个想要帮她实现愿望的人。 想到什么,她忽然顿了顿。 好像早在两年前,迹部景吾就在不断的实现她的愿望。 最开始是买来她想要的那些新鲜玩意,满足她对人间的各种好奇,陪她打游戏,带她去看电影。 后来甚至买下一块地想要给她盖一栋城堡风格的神社,只因为她去英国的那一趟,看到城堡时有些心动。 只要是她感兴趣的事物,他都会大方慷慨地满足她。根本不需要她开口,让她甚至忽略了这些也算是她的愿望。 他的洞察力唯一没有察觉到的,或许就是“她想要变成人”的这个愿望。 但被错过的愿望也在现在由他提出来。 “你的心愿是做一个普通人。” 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只有我能帮你。” 他是货真价实的人。 吉泽圣奈那些神明朋友不可能比他更了解人的想法。 吉泽圣奈有点不爽,抬起杠来:“我交到新的朋友了。”她可以从她们身上学习。 “有谁比本大爷更了解你吗?”大少爷仰起头,自信到几近张狂。 “……”没有。 吉泽圣奈吃瘪的模样很好取悦到他,迹部景吾一直悬在半空中的手又往前递了半分。 “吉泽圣奈。” 湛蓝色的双眼像大海一样包容着一切,他一个字一个字,说的缓慢又清晰:“许愿是人的特权。你现在是人,你也可以有愿望。” 第34章 不做人的第十六天 “许愿是人的特权。” 这是她曾经说过的话。 这句话还有后半段: 完成愿望是神明的使命。 ——在她成为人之后,迹部景吾想当她的神。 这让她……怎么能不动心? 朝着还站在窗户边的迹部景吾挥了挥手,她又做了个“放心”的口型,踏入了伏黑惠的领域里。 伏黑惠的领域里面和外面并没有太大区别。他没有将领域放的很大,刚走进来就能看到现在的战况:好几个影子将日和坊封锁在原地。 如她所料,日和坊根本不是伏黑惠的对手。 “哟。” 见伏黑回过头,吉泽圣奈淡定挥手。 “……”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吉泽圣奈答道,又凑近打量着日和坊。 不知道伏黑下了多重的手,日和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脖颈几乎要断开,身体也在溃散的边缘。 倒是不需要她补刀了。 吉泽圣奈站起身:“我走了。”迹部景吾还在外面等着她呢。 “有领域在,你出不去。” 伏黑惠还没说完,女生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 她回过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 看到伏黑惠露出略微诧异的眼神,吉泽圣奈终于在咒术师身上找到了一点当神的满足感。 她在五条悟面前穿过不知道叫帐还是什么的结界,那个白毛混蛋摸着下巴,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无量空处。 发现她能随意在领域里来回时,他没有任何绝招被解开的惶恐,一副超级感兴趣的模样:“你能再表演一次吗?” 等她在领域两头来回走的快要爆炸,五条悟才罢休。 ——然后转身将她的异常上报给了咒术界高层,让她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被监视的生活。 说到底领域不过是一种结界,她除了进不去高天原,人间的其他结界还是能够随意穿过。 吉泽圣奈继续往外走,身后那个女人眼珠微微转动,努力追随着她的身影。 “救救我……” 脚步稍顿,吉泽圣奈看向伏黑惠:“她在让我救她?” 伏黑惠也愣住了,“应该是。” 见日和坊还没有彻底被祓除,伏黑惠敛了敛表情。 黑色的玉犬知晓了主人的命令,给日和坊最后一次攻击。爪刃将她的身体撕裂,血污把白色的前肢染红。 领域消退,外面的风吹了进来。日和坊的身体也随着风碎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吉泽圣奈感觉日和坊消失之前,似乎很努力地想要把头转过来。 ……她们认识吗? 她已经找回了丢失的所有记忆,从换代成功到现在,每一天的事情她都记得。 按照青坊主提供的信息,这个日和坊已经在这里待了一百多年。她从转世之后,却只去过东京和神奈川。 日和坊如果真的认识她,那认识的应该是前一代吉祥天。 吉泽圣奈皱起眉。 其实她一直有个困惑。 为什么她这次换代之后,一个神器都没有留下? 她的确不喜欢收神器,吉祥天也不是战斗神。神器对于她,比起当作武器,更重要的功能其实是辅佐和陪伴。 之前的每次神堕,前代至少会留下一个神器来教导新生的她。 除非……神器也跟着前代一起被讨伐了。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吉泽圣奈仰起头。 雪终于彻底停下来,代价是日和坊自己的头颅。 深蓝色的夜空宛如昂贵的天鹅绒,孤高的月独自悬挂在一角。 如果世上真的如北欧神话一样存在巨人,他们的奥格尔米尔将天鹅绒掀开后,会不会看到藏在天幕之后的高天原?巨人又是否像他们一样,生活在“天”的凝视下?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是迹部景吾的声音。 吉泽圣奈侧过头,他抱着自己的身体走出了酒店。 “准备回去了。” 伏黑惠受了点皮外伤,迹部景吾本想安排他包扎,他满不在乎回道:“我回高专处理就行。” 正好雪已经下完,直升机终于可以进山。 迹部景吾直接安排直升机来接人,打算直接飞回东京。 站在旁边看着自己被人公主抱,这感觉挺奇妙的。 吉泽圣奈愣了一秒连忙钻回自己的身体里。 然后有了更奇妙的体验。 ——她亲自体验到了被迹部景吾公主抱的感觉。 没想到吉泽圣奈会直接回身体里,迹部景吾也愣住了。 抱着灵魂出窍的身体他姑且可以不作他想。怀里的女生忽地睁开眼与他对视,迹部景吾下意识地松开手。 失重感让吉泽圣奈连忙挂住他的脖子。 “……” 伏黑惠觉得自己应该再退回酒店里,或者先钻进车里。 总之不应该在这里。 和他一样多余的还有旁边那个咒灵。 不过对方比他要自在许多。 大概是因为死过一次,已经见过了人生最大的风浪,绫女神经极其大条。 她眨着眼,后知后觉凑过去,丝毫没有会打扰到别人的自觉:“你们原来是这种关系。” “真羡慕啊——” 两个人中间突然钻出一颗脑袋,哪怕她长得很好看,也足够惊得人后退一步。 “不要突然凑过来!” 吉泽圣奈心有余悸地站定,嘴硬道:“什么这种关系?我们才没有什么关系。” ——真的吗?我不信。 绫女转头看向迹部景吾。 冷哼了一声,迹部景吾凉凉开口:“怎么没关系?” “你觉得本大爷会是平白无故帮你的人吗?” 是未曾设想过的答案,吉泽圣奈傻了。 “……不然呢?” “你们神明帮人实现愿望都会索要报酬。” 迹部景吾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眼角。头顶传来鼓噪喧嚣,印着他肖像画的直升机不断靠近。 “你又不缺钱。” 吉泽圣奈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口袋。 记忆恢复,她想起银行卡的密码,过得没有之前那么拮据。可是按照迹部景吾的金钱观,他随随便便雇个咒术师来帮忙都需要五十万。想让大少爷亲自帮忙的价格恐怕更贵。 这就是可恶的资本家吗! 吉泽圣奈紧盯着他,做好了他说出不合理要求就立马否定的准备。 被她的眼神气笑,迹部景吾睨了她一眼:“没错,我不缺钱。” 他的发丝被气流掀起,声音几乎要被螺旋桨划破风的声音掩盖。 “所以,我会要其他的报酬。” “比如?”吉泽圣奈问。 噪声越来越大,为了让她听清,少年凑到她耳边。低沉的嗓音灼得她耳尖发麻。 “本大爷要好好考虑,以后再告诉你。” * 雪停了。 幸村精市将窗帘重新合上。 身后,柳莲二坐在床边,一手捧着笔记本,另一只手握着圆珠笔。但半晌没有动作。 竟然在发呆。 幸村精市坐到柳莲二对面,探究问:“莲二,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替柳和柳生带了食物回来。房间和离开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可是幸村精市从柳莲二的异常里捕捉到了些许端倪。 柳莲二斟酌着措辞:“精市,你相信世上有非自然生物存在吗?” 他说的委婉,幸村精市还是一秒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说妖怪和鬼魂吗?” “鬼魂我不知道……世界上有妖怪我是相信的。” 他甚至亲眼见过。 国中三年级,做完手术的那几天,他被手术结果困扰着,每夜都无法安睡。 夜半时分的医院一片死寂。 明明没有一丝声响,他却能听到什么。 像是从潜意识里浮出,又像是从墙壁的缝隙里传来。 有人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好痛苦”、“好可怕”、“我不想死”之类的低语,吵得他夜不能寐。 第四天,幸村精市终于忍无可忍想要寻找声音的源头。 午夜十二点,他拉开房间的大门,漆黑的走廊里,那一句一句的牢骚在墙壁间回荡。 他刚做完手术,还没有办法像平时那样自如行走。 撑着墙壁上的扶手,他一点一点往前挪动。 不知道走了多远,手指间怪异的触感让他微微侧目。 昏黄的走廊灯光映照下,他手边有一张没有五官的人脸。 “好想出院啊。” “想要健康的身体。” “我害怕做手术。” 人脸上撕裂一个豁口,不断张合,吐出他前几天夜里听到的话语。 他飞快收回手,身体失去支撑,抵在另一面墙上。 更让他窒息的事情发生了。 ——他靠着的那面墙上,嵌满了密密麻麻的人面。 它们异口同声问道: “你也觉得很害怕吧?” 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凝固。 然后,他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早知道就不接医院里的工作了……” 穿着运动服的青年从天而降,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没有剑鞘的太刀。 “绯器。” ——他不仅见过妖怪,还遇见过神明。 作者有话说: 神之子见过神,好像没什么问题(喂 第一次打直球人跑了,这次迹部开始玩套路√ 第35章 学做人的第一天 “没有受伤就好。” 幸村精市敛了敛眼,见柳莲二还在愣怔,他拍了拍队友的肩膀站起身。 “所以,刚才你们碰到了什么妖怪?又是怎么解决的?” 他对这些事情十分感兴趣。 柳莲二回忆着刚才发生的那些奇妙经历,正考虑要不要告诉幸村精市,木质大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离门比较近,幸村精市先一步将门拉开,门外女生耀眼的金色头发先映入眼帘。 “咦。” 和意料之外的人对视,吉泽圣奈停顿一秒,又仔细看了一眼房间号:“这不是柳同学和柳生同学的房间吗?” 幸村精市让开一步,柳莲二就在身后:“对。” 看清来人,柳莲二的表情顿时复杂起来:“吉泽……” 吉泽圣奈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她又恢复了平时无害守礼、存在感薄弱的低调模样,仿佛刚才踹开房门又口出狂言的是柳莲二的幻觉一样。 她将手伸出手,手指尖挂着一个御守。 “这个是迹部让我转交给柳生的。”重音在迹部的音节上。 吉泽圣奈盯着柳莲二,努力用眼神暗示他。 吉泽圣奈可以消除柳莲二的记忆,但算上上次被怨念附身的事情,她觉得柳莲二这个小伙子大概也是运气不太好的类型。说不定就算她消除了柳莲二的记忆,下次他还会被其他的东西缠上。 不过这群少年里,运气最差的还是一直晕迷的眼镜少年。 一看就是妖怪缘很好的类型。 吉泽圣奈把御守往前递了递,“带着这个,能给他带来好运。” 替他的队友驱走灾厄,就当是刚才遇险的补偿吧。 毕竟……某种意义上来说,柳莲二是被她牵连。如果不是她破坏绫女的头颅假山,青坊主根本不会出现。 柳莲二还没做出回应,眼前的俊秀少年先一步接过她手里的御守。 “那就替柳生谢谢迹部了。” 幸村精市淡淡扫了一眼手里的御守,上面还有天满宫的字样。 他唇角微微勾起,笑容意味不明:“让保佑学业的天神带来好运吗?” “……”吉泽圣奈努力摆出诚恳的表情:“毕竟是伟大的天神!” 其实这是从迹部景吾身上要来的御守,再现场加工了一下。 她又不需要御守保佑,怎么可能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这样啊。”幸村精市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那能让迹部多给几个吗?” 吉泽圣奈嘴角抽了抽:“啊?” 幸村精市温声笑道:“迹部以前不都是雨露均沾的吗?” “?” 你们男高中生之间的关系好复杂,看不懂。 吉泽圣奈讪笑两声:“我会转告迹部的。” 说完,女生转头钻回走廊里,身影在瞬间消失。 将门重新阖上,幸村精市摇了摇手中的御守,明明是询问的句式,却有着极其自信的笃定。 “帮你们的是她吧?” * 没有和迹部景吾一起回东京,吉泽圣奈回到房间时,正准备睡觉的小岛满愣了愣。 “刚才不是有直升机过来吗?”竟然没有一起离开? “毕竟修学旅行还没有结束。”吉泽圣奈随口答道,两步跨到床边,“小满,晚安。” 又一次见证了吉泽圣奈的秒睡能力,小岛满竟然有一丝羡慕。 心得有多大,才能这么无忧无虑啊…… 打了个哈欠,小岛满也躺回了被窝里。与此同时,吉泽圣奈已经跟着绫女走出了酒店。 在酒店附近,绫女还找到了其他的头颅。为了避免这些头颅的主人像绫女一样妖化,她要在离开之前把他们统统净化。 青坊主已经被绫女吞噬,临死之前,对方倒是并没有过多挣扎。 他早就想解脱了。 青坊主是因为日和坊才会变成妖。当妖怪的这些年,一直生活在日和坊的奴役下。现在日和坊死了,他也应该回归尘土。 将最后一颗头颅净化,淡紫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恶臭过后,原本还保留着些许皮肉的脑袋眨眼间变成白骨。 山中每年都会有无人知晓的遇难尸体,有的被埋在厚厚积雪之下,有的被野兽啃噬殆尽。 这些人头就是青坊主从他们身上夺来的。 吉泽圣奈抬起眼,看着站在前面的绫女。 吞噬了青坊主,绫女的妖力比之前更强了一些。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绫女主动提出走在她前面。 “全部都净化完啦。” 绫女将落在白骨上的视线收回,和吉泽圣奈对视,笑眯眯地指着自己。 “只剩下我了。” 她笑的不好看。 难以控制的怨气在她身上冲撞,表情僵硬又狰狞。 “我被净化的话,也会变回白骨吗?”她问。 吉泽圣奈摇头:“你的尸体还没有彻底腐败。”通常情况下,人死后两年左右才会彻底腐败变成白骨。 绫女拍了拍胸口:“那就好。” 不知怎么的,她格外珍惜自己的面容。心中隐隐有个念头在告诉她,皮囊就是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东西。 绫女抚摸着自己还光滑细嫩的皮肤,轻声说道:“把我也净化了吧。” 吉泽圣奈毫不迟疑回答:“好。” “……太冷漠了,居然完全不挽留我。”当场表面一个假哭。 抬手扶额,吉泽圣奈盯着眼前的戏精:“最开始不就说好要净化吗?” 她虽然已经濒临离职边缘,职业操守十分淡薄,但放任妖怪祸害普通人这种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 吉泽圣奈顿了顿,询问道:“不过,凶手还没有找到……” “我应该等不到了。” 虽然凶手还没有找到,不能自己亲自报仇泄愤有些遗憾,但与其变成丑陋凶恶的怪物,她更愿意趁着还清醒时早点离开。 绫女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又很快被自己说服,“反正你会记得帮我的,对吧?” “恩。” 女生披散在肩头的金色长发随着风飘飞起来。她右手抵在胸口,闭着眼睛。 “宫崎绫女。” 绫女微微睁眼。 吉泽圣奈……不,现在是吉祥天。 她手心有淡淡的光晕,手指点在绫女的眉心。 “下一世你会平安顺遂。” 眼前的人影被一团光笼罩,又散成点点星光,在黑夜中消散。 “记得做个好人。”吉泽圣奈补充道,“还有……” 虽然没有变成白骨,可是尸体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算了,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 步入十二月。 东京的气温陡然直落,车窗玻璃上都氤出水雾。 堵车堵得人心烦意乱。 食指不耐烦地敲击着轿车内的真皮扶手,迹部景吾将雾气抹掉,想要看清面前的堵车队列究竟有多长。 要不是吉泽圣奈说直升机太浮夸,他才不会在晚高峰坐车。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不愿意转学来冰帝。不然他才不用大费周章去神奈川接她,再去找雨宫阳太,最后回到东京。 宫崎家找到了失踪一年多的次女,却只等回来了尸体。 震怒的宫崎先生向警方不断施压,饶是这样,案件也因为线索太少难有进展。 作为知情人士,迹部景吾可以理解警察的难处。 ——宫崎绫女的头和身体被妖怪移动过,根本找不到案发现场。只能从人际关系下手调查。 宫崎绫女是一个人去岛根县的,可是却在酒店定了两间房。 最初她失踪时,就有传闻她独自跑到那种偏僻地方旅游,其实是为了和情人私奔。 不论是不是情人,和宫崎绫女私会的人都有很大嫌疑。 可惜,变成亡灵会让人失去一部分记忆。妖怪绫女只记得自己死去之前的痛苦,却忘记了在人世间的羁绊。 迹部景吾环抱双臂,高傲地仰着下巴。 所以,那个妖怪没有认出他也是情有可原。 轿车终于不再停滞不前,开始缓缓前行。 扫了一眼时间,迹部景吾刚想询问还要多久才能到达,忽然有个穿着制服的女生闯入他的视线里。 “快停下!” 司机连忙踩下刹车,惶恐回头:“景吾少爷,怎么了?” 身后不断有喇叭被按响,催促他们前进。 迹部景吾将目光收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车即将撞上女生的瞬间,对方侧头看了一眼,而后轻松跃起。跳跃时,她的尾巴高高竖起,格外显眼。 ——她也是灵魂出窍的人。 * “还有灵魂出窍的人吗?” 和小岛等人挥别,吉泽圣奈手脚并用把靠在豪车车门上、花枝招展的大少爷推进车内。 迹部景吾被塞回车厢里,有些气闷:“本大爷难道不能见人吗?” 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吉泽圣奈答道:“你不觉得很浮夸吗?” 迹部景吾:“?” 直升机浮夸,轿车也浮夸吗? 这已经是迹部家为数不多低调的轿车了。 “……”吉泽圣奈哽住。 这天没法聊了。 锃亮的加长轿车门口,站着一个金光闪闪、宛如男明星的贵气大少爷。只差铺出红地毯就能出席电影节。 这还不叫浮夸? 她从学校走出来之后,甚至眼睛还没看到,耳朵里就已经听到了女生们的热烈讨论。 这可是在校风朴素又含蓄的立海大,迹部景吾都能吸引到这么多女生的关注。他如果真的变成神明的话,肯定会是女性信徒最多的男神。 看不起谁? 迹部景吾骄傲道:“本大爷的迷弟也很多。” 他华丽又耀眼的人格魅力,不论男女都无法逃过。 吉泽圣奈决定跳过这个话题:“雨宫阳太住在哪里?” 提到正事,迹部景吾敛了敛眉:“在镰仓。” 哦,那倒是不远。 对雨宫阳太她没什么了解,其他的事情也只能等去看过之后再说。 一时无言。 车里太过安静,吉泽圣奈又问:“你之前说……要帮我实现愿望,你打算怎么做?” 迹部景吾说要帮她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可他又没有法力。 “见过雨宫阳太之后,跟本大爷走。” 这个问题迹部景吾显然早就有所准备,答得毫不迟疑。 他打了个响指,声音抑扬顿挫:“沉醉在本大爷华丽的教导之下吧。” 作者有话说: 迹部碰到的是隔壁的女主日和~ 以及,据说立海大的原形是藤泽市的湘南工科大学附中,所以我就当立海大在镰仓隔壁的藤泽市了_(:з」∠)_ 第36章 学做人的第二天 雨宫家经营茶叶,最初是茶道世家。后来逐渐没落,为了维持生计才开始发展茶叶生意,没想到竟然有了起色。为了业务发展,本家也从镰仓搬迁到了东京。镰仓虽然还有雨宫家的宅子,但几乎无人居住。 雨宫阳太是被遣送回镰仓的。 美名其曰休养,倒不如说是被家族流放。 在学校闹出跳楼的丑闻,理由竟然只是承受不了学习的压力。有这样的继承人,足够雨宫家成为其他人的笑柄。雨宫阳太会被放弃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然而真正见到他之后,原本的猜想统统被推翻。 向管家说出来意,迹部景吾和吉泽圣奈被迎进前厅。 雨宫阳太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个子不高的少年眼神清明,落落大方地走到他们面前。 “迹部会长。”雨宫阳太腰背微弯,表达着谢意:“多谢你来探望我。还有……上次多亏了你救我。” 迹部景吾打量着雨宫阳太,颔首道:“保护冰帝学生的安全,是本大爷应该做的。”毕竟冰帝有迹部家的股份。 雨宫阳太和他上次见到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他跳楼的那一天,惶恐又神经质,一副濒临崩溃的样子,站在天台外沿。 因为担心发生意外,冰帝的每一个天台上都围着两米高的铁网。大家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过去的,救援起来也格外麻烦。 他左手抓住铁网,另一只手却在努力把左手从铁网上扯下来。嘴中还在絮絮叨叨:“不要拦我,我不想活了。” “让我死吧……” 当时以为他是在对来救援的同学们说的,现在仔细想想……他或许是对自己说的。 雨宫阳太抿着唇,垂眼闪避着迹部景吾探究的目光。完全没注意到迹部景吾身侧还有个人。 吉泽圣奈忽地站起身,凑到雨宫阳太身前。 “它走了吗?” 雨宫阳太睁大眼睛,盯着宛如突然出现的女生:“你、你说什么?” 吉泽圣奈闻了闻,又直起身环视着这栋宅子。 这是雨宫家的老宅,十分标准的和风宅子。虽然建立多年,但主人家很明显有好好修葺,并不显破旧。屋内的布局也很有年代感。 ——处处有阴阳师的风格。 “雨宫君会茶道吗?”吉泽圣奈回头问道,“我对茶道很感兴趣才跟过来,可以表演一下吗?” 贸然让人表演,其实是件十分失礼的事情。 雨宫阳太微微皱起眉,侧头看着迹部,却见迹部景吾丝毫没有阻止女生的打算。 雨宫阳太顿了顿,点头:“……可以。请稍等,我安排人准备一下。”就当是感谢迹部景吾的救命之恩了。 等雨宫阳太离开去换衣服的空隙,迹部景吾开口问道:“他身上没有妖怪了?” “对啊,已经没有味道了。” 吉泽圣奈转过身,“不知道是妖怪自己离开,还是被人驱逐了。” “被人驱逐?咒术师?”可是咒术师不是看不见妖怪吗? “你不知道在日本有阴阳师这种职业吗?” 说完,吉泽圣奈先一步想明白。 迹部景吾从小在英国长大,迹部家又是明治维新之后才崛起的新兴财阀。那些历史悠久、只在口口相传里提及的秘闻,他当然不会知道。 这又是他知识范围之内的东西了。 好学的迹部景吾还想再问问阴阳师的事情,雨宫阳太已经换了一身绀青色的和服走出来,邀请他们移步茶室。 虽然这一代的雨宫家已经专注于茶叶生意,但大抵是怀着不能忘本的情怀,雨宫阳太依旧从小被要求学习茶道。 可毕竟不是过去需要收纳弟子、四处表演的茶道世家了。雨宫阳太的茶道表演,在迹部景吾眼中只能给出个“勉勉强强”的及格线评价。 倒是吉泽圣奈看得目不转睛。 雨宫阳太将茶碗先递给迹部景吾,等迹部喝过茶后,才将吉泽圣奈的那一杯递给她。 ——毕竟在他心中,虽然提出想看茶道的是吉泽圣奈,但迹部景吾才是今天的正客。 吉泽圣奈倒也不在意,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温暖的茶水入腹,让她满足地眯起眼:“多谢款待。” 又喝了几口,将茶水饮尽,吉泽圣奈将茶碗还给雨宫阳太。 “今天打扰了。” 站起身,吉泽圣奈没有再问什么,拉开茶室的纸门走了出去。和雨宫阳太寒暄两句,迹部景吾也跟上了她。 “不用问了?” 吉泽圣奈点头,慢慢解释道:“他的茶道是壶月远州流。” 壶月远州流里有许多祭祀内容,因为这是过去阴阳师们学习的茶道流派。 “有阴阳师帮他驱除了身上的妖怪。”迹部景吾挑眉总结道。 “说不定还留下当做式神了。” 他们只想找到那只妖怪问点事情,找到那个雨宫家有来往的阴阳师家族就行。 抬眼看了看天色,吉泽圣奈问:“你要怎么教导我?” 怎么教导都行,最后管饭就好。她已经饿了。 瞥见女生搭在肚子上、默默暗示他的手,迹部景吾嘴角抽了抽:“先去吃饭。” “好耶!” 吉泽圣奈立马来了精神。 “就在附近找点吃的吧。我好久没有来过镰仓了,我们随便逛逛吧?” “随便。”反正他今天安排的“课程”,在哪个城市都能开始。 在手机上看到一家高分推荐的餐厅,吉泽圣奈打开导航,发现就在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达的地方。 瞅了一眼迹部家并不好找停车位的豪车,吉泽圣奈提议道:“走过去?” 运动系少年迹部景吾当然没有反对。 雨宫家附近全是很典型的日式住宅。 每一家都有着看不见边的围墙,不用看就知道里面是池塘庭院,惊鹿咚咚敲得直响。 这种宅子吉泽圣奈见过太多了。过去她以为自己是喜欢日式宅子的,但现在想想……奢华又富丽的欧式住宅也不错。 见过大片大片鲜艳绚烂的玫瑰花圃,她怎么可能再流连青松飞石枯山水。 “寡淡。”吉泽圣奈评价道。 迹部景吾走在她身侧,思忖之前买来的地或许又能派上用场——因为吉祥天消失,那块原本要建立神社的土地一直搁置到现在。 别的不说,放了两年地价倒是上涨了不少。 正想旁敲侧击询问一下她具体喜欢什么样的风格,他看见身侧的女生忽然加速,走到了某个半掩的大门前。 她站在门外,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偷看着门内的景象。 迹部景吾跟了过去,看了看门牌——「毛利」。 “这家人有什么问题吗?”他问道。 “嘘——”吉泽圣奈竖起手指,让他噤声。 她刚才一晃眼,从门缝里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看到门牌上的姓氏,她心中更加确定。 毛利雾仁住在这里。 准确来说——是那个假的毛利雾仁住在这里。 “请问……你们是?” 半掩的大门忽然被拉开,有个中年女人走出来,看到他们忽地一愣。 吉泽圣奈回想起新交的好友木下玲子元气满满的笑容,努力模仿她,露出一个生平最为甜腻的微笑:“阿姨您好,请问这里是毛利雾仁君的家吗?” “我、我是他以前的同学……”吉泽圣奈低下头,一副少女含羞的模样,再没有说话,却留下了无限遐想。 毛利亚子的眼神瞬间宽容了许多:“雾仁在休息,医生让他静养。” “那我能见见他吗?” 想起儿子反常的沉默寡言,毛利亚子摇了摇头:“雾仁他……最近心情不太好。” “等他回学校之后,你们有机会见面的。” 吉泽圣奈失落垂下头:“好吧。” 毛利亚子准备出门,吉泽圣奈没有继续打扰,告别后和迹部景吾一起离开了毛利家的范围。 “毛利雾仁……”迹部景吾回忆道,“就是你不想负责的那个人?” 他还记得把吉泽圣奈召唤过去的每一句对话。明明是他在呼唤吉泽圣奈,她却叫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还说什么“不会负责”之类的蠢话。 吉泽圣奈抚额,抬手打住:“首先,他已经不是人了。” “其次,我现在也算是在负责。” 妖怪占据了死去之人的身体,冒充人的身份生活在世间,这并不是很少有的事情。 她本可以不管,但毛利雾仁怎么说也当过她十几分钟的神器。而成为她神器的时候,她读取到了毛利雾仁的记忆。 那个温柔的少年直到死去都在悔恨没有和母亲和好,如果这个妖怪想要迫害他的家人,她没办法坐视不理。 吉泽圣奈抬起头,踮起脚细细打量着迹部景吾的表情。 灼灼的目光让迹部景吾不由后仰:“你看什么?” “你刚才的语气怪怪的。”吉泽圣奈真诚发问:“这就是你们人口中的……嫉妒?” 作者有话说: 二更大概12点……太晚的话宝贝们可以明天起来再看! 在家里码字总是会被求摸的猫猫骚扰,效率低到落泪_(:з」∠)_ 第37章 学做人的第三天 有一种鬼怪叫作般若。是由女人的嫉妒形成的怨灵。 但她还是吉祥天的时候,就一直有个疑惑:为什么只有女人的嫉妒,难道男人就不会嫉妒了吗? 她后来好像真的去问过般若这个问题——她从自己的笔记里看到的。 不知道是第几代的吉祥天被女人们祈求丈夫回心转意的愿望烦得不行,亲自跑到了人间,抓了个般若来。 “你也是女人的嫉妒?就没有嫉妒别人的男人吗?” 然而般若是十分低等的妖怪,只会“啊啊呜呜”的嘶吼和“哈哈嘿嘿”的怪笑,脑子里除了吃小孩没有别的想法。 最终被她嫌弃地收拾掉。 而现在——能解开她疑惑的人,就在眼前! 吉泽圣奈热忱地等待着迹部景吾的回答。 然而他眉头一皱,伸出手将吉泽圣奈推开了一点:“嫉妒?” “本大爷才不会有那么不华丽的情绪。” 吉泽圣奈不信:“那你刚才——” “我只是在奇怪,”迹部景吾勉强解释道:“你为什么会把我的声音认成他。” “因为很像啊。”吉泽圣奈眨了眨眼,“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相似的声音,简直像是一个人。” 怎么可能有人能比得上他完美的嗓音,啊恩? 迹部景吾不置可否:“你要进去看看么?” 既然说了是在负责,那她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离开。不过他安排的行程,大概还要再推延一次了。 “暂时不用。”吉泽圣奈摇了摇头,“我们去吃饭吧。” “?” 吉泽圣奈侧过头,看着身边的院墙:“毛利太太身上没有妖气,那个妖怪现在应该不太行。” 普通人不会被感染恙,但是能沾染到气味。毛利太太和他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可能没有接触。除非这个妖怪已经虚弱到几乎快要消散。 毛利雾仁已经遇难,如果她把躯壳里的妖怪消灭的话,“毛利雾仁”就会立刻死去。那毛利太太……肯定会很伤心。 她虽然没有和毛利雾仁相处多久,但是她知晓他的往事。如果真正的雾仁还在的话,哪怕是欺骗,他大概也希望能有个自己陪伴母亲。 “不用我出手,说不定这妖怪过段时间就没了。”如果还在,她到时候看情况解决也不迟。 吉泽圣奈抻了个懒腰:“先让他们享受几天虚假的母慈子孝吧。” 走在她身侧,迹部景吾自言自语道:“这种时候,共情能力又不错……” “什么?”她没听清。 “本大爷说——你挑的餐厅还没有到吗?”迹部景吾反问回去。 “快到了吧,应该就在这附近。” * 事实证明,网络上的高分餐厅都掺了不少水。尤其是那种近期才出现的热门、火爆、高分、网红打卡餐厅。 但凡有这几个关键字,直接跑就对了。 被虚假宣传成功骗进去,又苦着脸走出来。吉泽圣奈揉了揉只吃了个半饱的胃。 有迹部景吾这种有钱人在,她当然做不出吝啬钱财让自己饿肚子的事情。怪就怪这家餐厅实在太难吃了。 迹部景吾也有同样的感受,“车马上过来。本大爷预约了另一家餐厅。” 哦了一声,吉泽圣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本来出发的时间就不算早,又经过这些折腾,现在已经将近九点。如果再吃完第二餐,大概就能直接回家睡觉了。 “你还有时间教我吗?”吉泽圣奈问道。 迹部景吾陷入沉默。 但这沉默没有持续多久。轿车缓缓行驶过来,他面上有些挣扎,似乎有两种念头在他心中激烈厮杀。 眼看车已经找了个位置停好等在路边,迹部景吾吐了一口气。 “有是有。就是……” 不太华丽。 后排的隔板被拉下,车窗上的窗帘也被拉的严严实实。一块幕布垂下,一团团色块被投在幕布之上,成为车内唯一的光源。 身侧,吉泽圣奈啃着车里的小零食,咔嚓咔嚓的,像是偷吃的小仓鼠一样。 这是迹部景吾准备的第一堂课。 ——写作培养共情能力,读作看电影。 在人间生活了两年,吉泽圣奈对人间的常识已经远不如最初遇到他时那么缺乏。至少她现在玩起手机的各种功能,甚至比他还熟稔。 她和真正的人相比,最缺的就是共情能力。 吉泽圣奈能分辨人的情绪,自己也不是没有情绪。但她的情绪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就比如现在。 “她为什么要走?”吉泽圣奈将嘴里的薯片咽下,举手提问。 “因为她喜欢的人已经变心,所以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 迹部景吾嘴上给吉泽圣奈解释着,心中忍不住吐槽忍足侑士推荐的电影。 看电影这个课程内容就是忍足侑士提出来的。 “看不出来,吉泽同学的情商竟然这么差。”忍足侑士扶了扶眼镜,真情实感:“想要提高共情能力,最好的方法就是沉浸地看电影了吧。” 他琢磨片刻,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于是忍足侑士又强烈安利了一个观影列表给他。 现在就是后悔。 忍足侑士推荐的电影,果不其然都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他看地索然无味不说,还要给吉泽圣奈解释这些人的不华丽想法。 他这么想着,吉泽圣奈的脑回路却在另一个频道。 “变心的又不是她。”吉泽圣奈又拆了一包pocky,“既然还喜欢,就留下来呗。” 迹部景吾揉了揉额角:“可是她的恋人已经和其他人在一起了。” “那又怎样?”女生答得满不在乎,“喜欢就一定要占有吗?” “你们人类的感情真霸道。”就是因为这样,才容易滋生恶念形成妖怪。 迹部景吾:“……” 将她手中的pocky抽走,迹部景吾凝视着她的双眼,沉声提醒道:“不是‘我们人类’,你现在也是。” “虽然这个女主角不怎么样,但她想要的东西是人之常情。” 喜欢就是占有。 想让喜欢的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让她心中永远只有自己,只能看着自己…… 欲望是人类的本质。 可是吉泽圣奈几乎没有欲望。 至少她对他的“喜欢”,还没有上升到想要占有的地步。 迹部景吾垂眼看着身侧的女生。 荧幕上现在正是夜晚,所以车内的光亮也降低了不少。淡淡的光源顺着她的侧脸描了一圈,连脸上细微的绒毛都能看清。 她斜眼瞥了他一下:“说话就说话,抢我的pocky做什么?” 也不是完全没有欲望。她一直对食物充满了欲望。 迹部景吾无语地盯着手中的饼干,有那么一秒因为吉泽圣奈对饼干的喜欢比对他还要强烈黯然失色。 但他很快振作起来:“你现在不就想要占有pocky么,恩?” 吉泽圣奈陷入沉思。 “可是我吃过了,以后不吃也无所谓啊。” 她转头拿起另一包白色恋人:“吃它也行。” “……” 迹部景吾开始头疼了,手中的纸盒被捏得变了形状。 他是不是该庆幸,吉泽圣奈至少没有想抛弃pocky一样,转头抛弃了他? 等等。 吉泽圣奈是喜欢他的吧。 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他,啊恩? * 眼前的少年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神陡然危险起来,充满了侵略性。 “吉泽圣奈。” 吉泽圣奈歪头看着他:“什么?” “你眼里除了吃还有什么?” “因为食物是最好拥有的啊。”吉泽圣奈眨了眨眼:“吃下去之后,它就是我的了。以后哪怕吃不到了,我还记得它的味道。” 她不是没有欲望。 神明也会有想要的东西,比如夜斗,此生夙愿就是想要一座自己的神社。 她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她只喜欢一些小东西:可爱的小动物、漂亮的花朵、屋檐下的灯笼、草丛中的萤火虫…… 但这些东西并不能像她一样永生。 得到之后再失去的感受并不愉快,伤心难过还会影响她的心情。过多负面情绪会加速她神堕。 所以后来,她再也不强求得到。 唯独食物,哪怕失传很久的古老糕点,她吃过之后现在仍旧记得那种味道。 所以她才喜欢食物。 吉泽圣奈低头看了看饼干,又抬头看了看迹部景吾。 ……他好像在和饼干争宠? 为难地颦起眉,吉泽圣奈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一下。” 迹部景吾疑惑凑近。 淡淡的玫瑰馨香涌入鼻息。吉泽圣奈抬眼,再一次感叹他的好皮囊。 眼下的泪痣像是点缀在蛋糕顶上的樱桃,让她忍不住想优先品尝。 抬起手指抚摸着他的眼角,冰凉的指尖让他不由眨眼。纤长的睫毛微抖,又不解地垂眸望向她。 樱花落海洋用抚摸眼角的手将他顺势拉近。 吉泽圣奈仰起头。 迹部景吾诧异睁眼,冰凉又柔软的触感落下。这次不是眼睛,而是……嘴唇。 “好了,我也尝过你了。”短暂的一触,吉泽圣奈直起身,“就算你不在了,我也不会忘记的。” 连嘴巴都是香香甜甜的玫瑰味,要不是确定迹部景吾不是妖怪,她肯定会以为迹部景吾是玫瑰成精了。 吉泽圣奈坐回自己那侧,正打算继续看电影,手腕被人用力一拽。 拉扯间,她恍惚看到了少年的眼眸。 他眼中有跳动的蓝色火焰,滚烫又灼人。 迹部景吾笑了笑,声音从喉间溢出来,沉沉的低语将她从神坛扯落。 “本大爷的华丽,要细细品尝。” 第38章 学做人的第四天 夜斗最近似乎和一个人类女生结下了缘。 前两天半夜来找她,找她念叨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他说,他在那个女生身上遇到了和吉泽圣奈相同的问题——对方曾经忘记过他,但又依靠自己回想起来,并拒绝让他斩断缘分。 “然后呢?”她打着哈欠问道。 “没有然后了。” 他本以为自己是来寻求建议,但是将这些事全部倾诉一遍之后,他觉得自己更像是来炫耀的。 “她跟我说……今后也想和我在一起。”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羞耻,捂住脸娇羞地扭来扭去,让吉泽圣奈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哦。”吉泽圣奈面无表情泼冷水,“可是越界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你应该比我清楚。” 她眼前的紫发青年敛了敛眼,用从未有过的认真模样说道:“这不是有我在吗?” “我会保护好她的。” 武神的骄傲尽显。 吉泽圣奈顿了顿,又说:“可是你保护得再好,她总会死的。” 生老病死,这是人无法抵抗的命运。 夜斗当时什么怎么回答她的? 他好像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有人记得我,我也会消失。” 一歧日和是他唯一的信徒。 如果日和不在了,他或许会回到过去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 他已经决定了要当福神,所以肯定不会像过去一样什么心愿都接受。 那样的话,他还能存在多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既然这样,何必考虑这么多? “我们不一样。”夜斗的手指在她和自己之间来回。 吉泽圣奈沉默半晌,夜斗甚至要以为她睡着了。 夜斗回过头打算叫醒对方。身后的女生双眸清澈,倦意早已消失无踪。 她摇头答道:“不,现在我们是一样的。” 被世人铭记的是吉祥天。 而吉泽圣奈是因为迹部景吾才出现的。 她傲慢地顾虑迹部景吾会死去,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迹部景吾死去,吉泽圣奈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这样的话,她还不如像夜斗一样再坦诚一些。 像迹部景吾说的那样,先过好人短暂的几十年再说…… * 呼吸中的玫瑰香味越来越浓稠。 吉泽圣奈没有闭眼睛。太过接近的距离,她能看到迹部景吾引以为傲的光滑皮肤,甚至连他有多少根睫毛都数的清楚。 他也没有闭眼,像是在和她较劲似的,不甘示弱地注视着她。 不仅如此,还非常过分地抢走她的空气。 她觉得不太舒服,刚想抽身离开,他顿时抬起手。 手掌在她后脑张开,指尖深深嵌入发丝内。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下颌。尽管平时悉心保养,指腹仍然无可避免留下了一些极淡的茧,像一支小刷子,不疼,但是摩挲得她痒痒的。 她不怕疼,但是极其怕痒。 呜呜两声挣扎着想要退缩回去,迹部景吾的最后一波攻势来得越发猛烈。 牙尖轻轻舐咬着她的唇瓣,他将她口中的所有氧气掠夺殆尽后,终于松开了手。 吉泽圣奈还维持着侧身的动作,手搭在扶手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缓过神后,她先发制人质问道:“你想谋杀神明?” “……”刚才没有,现在有点想。 迹部景吾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衣领被吉泽圣奈的手握出褶皱,怎么拉扯都无法抚平。他无奈放弃。 “那你呢?你刚才……想做什么?”他问。 “我不是说了吗?”吉泽圣奈理直气壮,“尝味道啊。” “你知道——”他拖长尾音,思忖着措辞:“这种尝味道的方法,是有限定的吗?” 不可能不知道的。 除非……她还想装傻或是拒绝。 但这一次,他也不会给她任何转圜逃脱的机会。 迹部景吾手撑着额角,侧头注视着女生。 幕布上的电影在演什么已经无人关心,他只想知道吉泽圣奈刚才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做出那样的事情。 “诶?”果不其然,女生有些茫然,“什么限定?” 迹部景吾冷笑一声:“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能这么做。” ——原来是说这个啊。 她还以为现在人间又有什么新的、她不知道的规则呢。 觑见迹部景吾微微拧起的眉头,吉泽圣奈突然有了想逗他玩玩的念头。 “哦。反正尝过了,那我以后不尝了。” 她侧过头,故意不让迹部景吾看清自己的表情——在他的洞察力面前,任何细微情绪都无处可藏,那不让他看见不就行了吗? 吉泽圣奈想得无懈可击,但透过玻璃窗的倒影,她的表情依旧被看得清清楚楚。 迹部景吾无声地笑了笑,声音淡淡的:“啊恩。” “……” 怎么就这么同意了? 呵,被神明亲一口是什么很委屈他大少爷的事情吗?! 吉泽圣奈回过头,怒视着身后的少年。 却见他笑得恣意又张扬。 “品尝不可以。但……” 后面几个字又被吞噬在呼吸里。 她听得模模糊糊,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正确的答案。 他说—— 品尝不可以,但接吻可以。 * 第一次的课程不算成功。 到达迹部景吾预约的餐厅时,一部电影已经接近尾声——忍足侑士喜欢看的这种纯爱电影并不长,但后半截故事,他们两个都没心思看进去。 大抵是为了弥补之前在网红店里遭受的味蕾重创,迹部景吾安排的第二家店和前一家一样,同样是寿司店。 但这家寿司店开在隐蔽的小巷,拉开店门,餐台就在目光可及之处。店面小得一眼就能看清。 吉泽圣奈环视一圈:“只有我们?” 大少爷拉着她挑了一张桌子坐下:“这家店一晚上只接待一拨客人。” 点了点头,吉泽圣奈将鞋放好,跪坐在榻榻米上:“你提前预定的?” 迹部景吾的坐姿比她随意许多:“今天预定到的是认识的人,他把名额让给我了。” “……”不是很懂你们有钱人的交友圈。 吉泽圣奈默默吐槽两句,又四处打量起来:“菜单呢?服务生呢?” “没有菜单。”迹部景吾解释道,“主厨每天会根据到货的食材自行准备食物。” “店里也只有他和弟子两个人。” 这才是这家店一次只接待一拨客人的原因。 吉泽圣奈听完,除了“高级”,没有别的想法。 因为食物是按照他们到达的时间准备的,所以上的很快。 吃过前菜,刺身拼盘端上来。吉泽圣奈看着眼前油脂光亮的秋刀鱼,正准备动筷子,有人急匆匆拉开店门。 是个中年妇人。 看见迹部他们,她先是愣了一会儿,又满是歉意地弯腰:“抱歉,打扰到客人们用餐了。” 店长——即这家店的主厨从厨房里走出来:“良子,你怎么来了?” 他拉着眼前的女人,小声解释道:“今天的客人来得很晚。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被叫做良子的女人是主厨的妻子。她顾忌店里的客人,将主厨拉到店外。 隐隐约约的哭声从店外传过来。 吉泽圣奈一边咀嚼着秋刀鱼刺身,筷子又对着另一块牡丹虾刺身蠢蠢欲动。没有刻意去听,但是仍旧听到了只言片语。 “秋美她……两天没有回学校……” “老师打电话……联系不上……” “……报警……” 好像是主厨的女儿失踪了。 吉泽圣奈将糯香弹牙的虾肉咽下,把虾头扔在一边。抬起眼,迹部景吾也在听门外的动静。 “最近好像有不少人失踪。”他压低声音说道。 “诶。”吉泽圣奈想了想,“连环杀人案?” 迹部景吾摇头:“咒术师在调查。” 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清楚,他只是比普通人稍微多了解一点内幕而已。 “难怪都没有新闻报道出来。” 因为牵扯到非自然力量,所有新闻都尽可能压下去。所以她这种“普通人”无从得知。 吉泽圣奈没有多问什么。咒术师收下了佣金,这些事情当然是交给他们处理就好。 她想要当一个普通人,最该做的就是——少管闲事。 这顿饭没有被中间的插曲影响。 主厨先生虽然心情有些波动,但是职业素质依旧让他发挥平稳地做完了这一餐——或许也有波动,但是总体非常好吃,这就足够了。 回去的路上依旧在学习。 这次是真正的学习,没有其他的“额外课程”。 迹部景吾拿出车里准备的所有电影,让吉泽圣奈自己选择。结果女生选了个灾难片,就着车里的各种糖果看得津津有味。 专注到——他几次想和吉泽圣奈说话,都被女生的巴掌无情地拍回来:“别吵,这一段剧情很关键!” 让迹部景吾一度怀疑,吉泽圣奈是为了逃避他的问题或是别的什么,故意如此。 但商业大片实在太长了,将吉泽圣奈送到家,她电影还没过半。 车停下,女生意犹未尽:“我看到多少分钟了?”她将时间记下来,准备回去继续。 拉开车门,看到眼前的街景,吉泽圣奈没有下车。 “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搬家了?” 迹部景吾扬眉答道:“没有。” 吉泽圣奈又报了个地址,抓紧十几分钟的车程继续看起电影来。 轿车再次停稳,这次终于回到她现在住的“家”了。 吉泽圣奈心中惦记着电影,匆匆想要离开,坐在另一侧的迹部景吾不知怎么的,也和她一起下车。 迹部景吾凝视着眼前的建筑,和建筑大门上的硕大牌匾——真田道场。 他揪住想要跑的女生,心平气和问道:“你住在这里?” 第39章 学做人的第五天 顺着被拉住的手,吉泽圣奈抬起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看过的灾难片悲壮磅礴的背景音乐忽地在脑海里出现。 连续几个降调砸在她心上,咯噔一声响。有种风雨欲来的趋势。 “对、对啊……” 她尝试着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被握得更紧了一些。 “真田道场?”迹部景吾又重复了一遍,“哪个真田?” “就是你认识的那个真田的真田。”少年的脸色陡然危险起来,吉泽圣奈补救道,“但是又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真田!” “……”在说什么绕口令吗? 冬天夜寒,迹部景吾将吉泽圣奈又拉回了车内。将隔板再次拉下,他深吸一口气。 “慢慢交代。” 很平淡的语气,但吉泽圣奈隐隐听出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吉泽圣奈扫了一眼时间。 真田弦右卫门每天都会偷偷给她留门,如果再晚一点的话,说不定老人家就要睡下了。那她就只能翻墙进去了。 她决定长话短说:“事情是这样的……” 将搬到真田家的理由和过程简单概括了一下,吉泽圣奈摇了摇还被迹部景吾攥着的手。 “你再不让我回去,我今天又要睡神社了。” 迹部景吾的眉头快要拧成结,又问:“除了神社和真田家,真的没有别的选择吗?” 吉泽圣奈迟疑了一秒,“这附近还有什么收藏着古董的建筑吗?” 但也不是所有古董都能变成付丧神,还要再从中挑选一番才行。 迹部景吾沉默了。 吉泽圣奈盯着他的眼睛,再次摇了摇他的手:“恩?” 她余光瞥见大门处,本应该休息的真田弦一郎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迹部景吾也看到他,然后在吉泽圣奈诧异的目光中,他推门下车,朝着真田弦一郎走了过去。 吉泽圣奈下意识地想跟过去,但车门被他顺手关上。隔着车窗玻璃,她听不到迹部景吾到底和真田说了什么,只看到真田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过了一会儿,真田弦一郎走进屋内,又再度出现。这次是将迹部景吾一起带了进去。 坐在车里的吉泽圣奈几度思考从身体里出去看看,又担心自己突然晕倒会吓到司机先生,只能眼巴巴地等在车里。 莫约过了半个小时,这次迹部景吾、真田弦一郎和真田弦右卫门三个人一起走出来。 真田祖孙停在了大门口,真田弦一郎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捧在手中,郑重交到迹部景吾手中。 等迹部景吾把盒子拿回车上,吉泽圣奈还没有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不用将盒子打开她就能感受到——里面是真田家的那柄太刀。 迹部景吾把真田家的太刀借出来了。 “你竟然没有被打死吗?”吉泽圣奈震惊问道。 大晚上突然造访,随随便便把人家的镇宅之宝借出来。真亏得真田家的修养好,没有直接将迹部景吾扫地出门。 迹部景吾清了清嗓子,为了维持形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仰头说道:“本大爷无所不能。” ——就算这样,离被赶出来也只差一步之遥。 刚才听到他要借太刀的话语,真田弦一郎的表情从疑惑变成怔愣,最终沉着脸反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迹部景吾面不改色:“当然知道。” “不可能。”真田弦一郎斩钉截铁拒绝道。 但因为他是来等晚归的母亲,并没有关门,给了迹部景吾进一步游说的机会。 “这把太刀对我的朋友很重要。”迹部景吾说道,“只借三天,三天之后一定原样奉还。” 真田弦一郎没有理会他。 太刀是祖父的。 他平时想碰一下都会挨训,更不用提借给别人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了。 两个人隔着门框,一人在外一人在内,都没有言语。 其实再让吉泽圣奈住两天,第三天迹部景吾也能找到符合条件的古董。但…… 他不得不承认,他非常介意吉泽圣奈住在其他人家中。 毕竟最初吉泽圣奈就是寄住在他家中,才有了羁绊。 他并不确定神明究竟能和几个人结缘,但不论是羁绊也好,是结缘也好,只要他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他都会不甚愉快。 为此,迹部景吾再度开口:“真田,我真的很需要这把太刀。” 连本大爷的口癖都没有用。 真田弦一郎显露出些许讶异,借住屋檐下的壁灯灯光,迹部景吾面上的认真与淡淡的请求神色被看得一清二楚。 认识五年来,他对迹部景吾的性格并不陌生。能让他这么收敛姿态的事情并不多。 或许真的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才会在夜晚仓促造访…… 真田弦一郎顿了顿,声音稍缓:“我去请示祖父。” 毕竟是祖父的太刀,他无权外借,只能帮忙传话。 如果祖父不同意的话,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让真田弦一郎没想到的是,将话转达给祖父后,祖父并没有一口拒绝。 “来借太刀的……是个少年人?” 真田弦右卫门将毛笔放下——他睡觉之前习惯在收藏室旁边的和室写字。 “让他进来吧。” 真田弦一郎颔首,退出门外去请迹部景吾进来。 拉上和室纸门的那一瞬间,隐约听到了祖父的喃喃自语。 “她不回来了吗?” 等把迹部景吾带进来,他被祖父赶出和室,两个人聊了什么不得而知。他只知道祖父愿意把太刀借出去。 目送迹部家的轿车离开时,还惋惜又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摇头。 “弦一郎,你太松懈了。” 真田弦一郎:“?” * 距离上一次回迹部白金汉宫,已经相隔两年。 轿车驶进庭院时,两边的路灯为了迎接主人,悉数点亮。 两年过去,迹部家的庭院没有太大变化。但因为季节不同,院子里的玫瑰花好像换上了较为耐寒的白玫瑰,远远看过去像覆了一层雪。 车停在城堡似的宅子门口。大抵是迹部景吾先打过招呼,出来迎接的管家先生并没有对她的到来表现出诧异。 “吉泽小姐,初次见面,我是迹部家的管家米歇尔。”向迹部行过礼,管家米歇尔先生微笑道:“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就可以了。” 米歇尔是第一次看见吉泽圣奈,但吉泽圣奈对他并不陌生。 将大厅环视了一圈,在心中默默感叹她也有从正门走进来的机会。吉泽圣奈点头道:“我想休息了。” 是直接对米歇尔说的,完全无视了旁边的迹部景吾。 用眼神请示过少爷,米歇尔叫来女佣带吉泽圣奈回房。直到吉泽圣奈的身影在楼梯中消失,米歇尔才打趣地看向自家少爷。 “景吾少爷,吉泽小姐似乎并不愿意住在这里。”米歇尔故作严肃,劝诫道,“枉顾女士的意愿,可不是一位绅士应该做的事情。” 迹部景吾没有因为他的调侃不悦。作为从小就陪伴着他的人,米歇尔对他来说更像是家人和长辈。 “It's now or never.”他答道。 ——机不可失。 等吉泽圣奈洗过澡,那柄太刀已经被放在了她房中。 没有将盒子打开,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凝视着这把太刀。明天早上还要从东京去神奈川上学,哪怕有车接送,她也应该早点睡才对。 可是她睡不着。 仗着自己借到太刀,迹部景吾直接将她打包带回家。完全无视了她找个酒店住下的提议。 “带着这把太刀,我住在哪里都可以。”她极力抗议道。 倒不是不愿意住在迹部家。主要还是在东京的迹部家离立海大实在太远,她平白无故要早起一个多小时,太亏了。 然而大少爷义正言辞:“我答应了真田先生三天之后将太刀原样奉还,放在酒店里不安全。” “有我在,怎么会不安全?”吉泽圣奈反驳道。 当时他似乎还说了什么,好像是真田弦右卫门让他带的什么话。但那时候她光顾着闹别扭,完全忘记听内容。 吉泽圣奈从身体里出来,穿过隔在两人中间的那堵墙——回到迹部家,她习惯性地用起了灵魂状态。 “迹部,真田爷爷让你带了什么话……”来着。 吉泽圣奈咽了咽,话尾的字节顺着吞咽的动作,一齐被压回喉咙里。 迹部景吾刚洗完澡,只毛巾裹着下半身。一只手拿着毛巾,随意地擦着还在滴水的发丝。 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现,他漫不经心地抬眼,又恼羞成怒地皱眉。 “你不知道进来之前先敲门吗?” 说罢,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吉泽圣奈竟然灵魂出窍来偷看他。 “不要在本大爷家里做这种不华丽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圣奈:=v=机不可失 第40章 学做人的第六天 吉泽圣奈不解地歪头。 他好像误会了什么,眉尾飞扬,眼角有淡淡绯色,嗔怒地瞪了她一眼,又自己先别过脸。 ——不是吧?害羞了? 十五岁的迹部景吾被她看见,还会像孔雀开屏一样炫耀自己的完美身材。怎么十七岁的迹部景吾竟然后知后觉开始害羞了? 这就是生物课上说的返祖现象吗? 吉泽圣奈大大方方扫了一眼他的腹肌,诚恳道:“又不是没看过。” 迹部景吾:“……” 那一瞬间他忽然理解了把孩子养歪的父母们纠结的心情。 曾几何时,眼前的女生在看到他从游泳池里出来时的模样,尖叫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你、你太失礼了!” 彼时她还是穿着正红色和服,颜色却不及脸颊上的鲜艳。 他起了玩心,大大咧咧从泳池中站起身:“哼,沉醉在本大爷华丽的身材之下了吗?” 女生当即被他轻浮的态度恼走,眨眼消失不见。临走之前想要狠狠瞪他却又不好意思看过来的纠结模样,惹得他在无人的泳池笑出声来。 迹部景吾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了。 是不是自己以前太直白,才让这家伙的羞耻心直接被驱逐干净了? 一言不发转身回到了浴室里,换上真丝浴袍,他将腰带系得紧紧的,终于再度出现。 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杯中是他每日睡前都要喝的无酒精香槟,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问:“你刚才想问什么?” 扫了一眼对方裹得严严实实的衣领,吉泽圣奈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但她尚且记得过来的目的:“我问……真田爷爷让你带了什么话?” 啜了一口香槟,迹部景吾答:“他让我提醒你,有空去处理他之前拜托的事情。” 说完,迹部景吾又问:“他让你做什么?” “没什么。”吉泽圣奈窝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中的酒杯。偏黄的灯光让酒杯中的液体黄澄澄的,看上去格外香甜可口。 “真田家有一颗老树,树里有木魅,就是树妖。” “这种树妖并不会打扰人类。除非树被人推倒或伤害。” “真田家的小孩玩闹时把树砍伤,木魅逃出来了。所以他担心家里会出事,让我处理一下。” 树妖不是什么厉害妖怪。它们更像是精灵,对人出手也只是为了报复本体被破坏的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住在真田家的缘故,那只树妖藏匿的很好。她几次在真田家寻找都没有找到踪迹。 “不过也有可能溜走了。”托腮总结着,吉泽圣奈暗示道:“我口渴了。” 早就从她刚才的眼神中看出端倪,迹部景吾站起身,拿出另一个杯子,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香槟。哪知道女生摇了摇头,手指向他身后的另一面酒柜。 “我想喝那个。” 酒柜里是装饰房间用的洋酒——有度数的。 他脸色一黑:“未成年人禁止饮酒。” “我已经——”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她是第十一代吉祥天,就算每一代只活一百年,她也已经一千多岁了,“早就不是未成人了。” “那是吉祥天。”迹部景吾绝不松口:“吉泽圣奈今年才十七岁。” “……”下次她偷偷过来喝。 打定了主意,吉泽圣奈决定回房间休息。一只脚已经踏过墙壁,却被迹部景吾叫住。 “对了。”他倚靠在单人沙发上,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问得十分随意:“明天晚上想吃什么?” “烤牛肉和约克夏布丁。”她答道。 在她还不能被其他人看见时,就没少被迹部景吾偷偷投喂。因为大少爷喜欢吃,迹部家的厨师们做这两道菜可谓一绝,让她回来之后第一个嘴馋的就是它们。 等吉泽圣奈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后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恩?她明天也要回来这里吗? 这算不算是……同居? * 吉泽圣奈很忧郁。 从午休开始,到午餐快要吃完,她已经叹了第九口气。 在她第十次叹气时,小岛满小心翼翼问道:“圣奈,你怎么了?” 最外向的松井久美不在,她和木下玲子用眼神交流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决定由她开口。 将最后一团饭吃掉,吉泽圣奈望着两位朋友担忧的模样,将心中的困惑说出来:“我被表白了。” 没什么感情经历的小岛满乖巧闭麦。由在学校里颇有人气的木下玲子回答:“对方不是你喜欢的人?那拒绝就好了嘛。” 吉泽圣奈摇头:“我拒绝过了。但是我应该也是喜欢他的。” 木下玲子:“那你为什么拒绝?” “因为当时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她答。 小岛满回过神:“你说迹部君吗?” 她们起先只觉得迹部景吾眼熟,后来搜索了一下,发现和圣奈关系匪浅的无名无姓少年竟然是迹部财阀的大少爷。 这么说……的确不合适。 据她所知,吉泽圣奈的家境并不算好。 “可是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嘛。” “但是,其实我们还没有……”吉泽圣奈歪头思忖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措辞:“没有正式确定关系。” 这才是让她最困扰的事情。 木下玲子“诶”了一声,拖长尾音道:“还在暧昧期吗?” 暧昧吗? 回想起昨天在车里的情形,吉泽圣奈沉痛点头:“对。” ——那可是太暧昧了。 “既然这样,圣奈你去问问嘛。”心直口快的木下玲子提议道。 吉泽圣奈把饭盒收好,诧异抬头:“我去问?” “当然啦。”木下玲子炯炯有神地握住她的手,郑重道:“万一他只是想和你玩玩,就立马踹开他,知道吗?” 虽然迹部景吾看上去对圣奈还不错,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些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会不会始乱终弃。就算不会,之后也有可能因为什么和大小姐的联姻抛弃女友。这种套路她在电视剧看太多啦! 小岛满赞同点头:“没错。虽然你们身份悬殊,但是金钱不是衡量人的唯一标准。圣奈你不比他差,不要太看轻自己。” 吉泽圣奈似乎在消化她们的话,沉思了片刻,又举起手。 “谢谢你们。不过……” 她觉得有必要纠正好友们的观念:“我之前拒绝他,是因为他配不上我。” “……?” 两位女生对这个说法半信半疑。 直到放学,看到学校门口一左一右停着两台豪车。一边是迹部家的车,她们昨天见过。另一边,车门边站着一位青年。 吉泽圣奈和青年对视了一秒,疑惑皱眉:“他怎么来了?” “你认识吗?”松井久美眼中充满了八卦的欲望。 “恩……”吉泽圣奈停顿片刻,尴尬道,“他是我哥哥。” “???” * 走到惠比寿的车前,吉泽圣奈先跟今天开车的唱弥打过招呼,又上下打量了惠比寿一番。 “你最近改变风格了?”想从福神变成祸津神吗?脸色苍白像亡灵一样。 惠比寿没有回答她。她又问:“严弥呢?身为道标竟然没有跟着你,真稀奇啊。” “他还有事要办。”这句他倒是回答了。 吉泽圣奈抬起头,“所以你特意过来,有事吗?” “我要出一趟远门。”青年交代道,从唱弥手中要来一串钥匙,“房子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不会用。” 吉泽圣奈惊喜问:“送给我吗?” “……借给你。”惠比寿面无表情俯视着她。 “哦。”将钥匙收下,钥匙后面还附带了房子的地址。 ……又是东京的房子啊。 吉泽圣奈把钥匙揣进口袋,“你要去做什么?” 惠比寿倚靠在车门上,明显拒绝回答。 “好吧,那你来就为了送我房子?” “是借。”惠比寿强调道,“你之前说的那个人,我去见过了。” “诶……?” 吉泽圣奈诧异抬头:“什么时候?” “上次神议结束之后顺便去的。” 望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女生,惠比寿还有些叮嘱想说,却感觉到身侧有人在靠近。 他转过头,见过一面的少年匆匆走来。 本想在去黄泉之前,告诉她上次和迹部景吾见面的结果——毕竟吉祥天特意拜托过他。 但两人对视了一眼,他忽然觉得不用再交代什么。 毕竟上次见面时,这位少年已经想清了一切。 喜欢上神明的下场和代价,喜欢上吉祥天的下场和代价……他悉数了解,仍旧义无反顾。 这种让人牙酸的誓言还是留着他自己告诉吉祥天好了。 “你让他自己跟你说。” 朝着迹部景吾点点头,惠比寿钻入车中。 两个人无声的默契让吉泽圣奈困惑起来:“你用钱贿赂惠比寿了?” 说完,她又觉得作为财神的惠比寿并不会为了一点点钱动容。 “还是你被他吸纳成信徒了?” 吉泽圣奈语重心长:“年纪轻轻不要求神拜佛。他就算是商业之神,也投资失败过。不要迷信。” 迹部景吾咬牙:“什么乱七八糟的?” “回家了。”迹部景吾招招手,等着吉泽圣奈跟上。 好一会儿没听见脚步声,转身看了看,对方还站在原地。 女生澄亮的紫色双眸忽闪忽闪望着他,掏出口袋里的一串钥匙。摇晃间,钥匙们撞击到一起发出恼人的细碎声响。 “你看,我有地方可以住了。”她幽幽注视着他,话里有话,“我们非亲非故……同居不太好吧?” 迹部景吾愣了片刻,似乎恍然大悟,又露出一副“真拿你没有办法”的模样。 “合法同居的话,要明年才行。忍耐一下,啊恩?” 作者有话说: 圣奈:???你在说什么鬼话 在圣奈不知道的时候,迹部和大舅子(伪)处的很好。 以及惠比寿现在还是哥哥,下次出场就要换代成弟弟了QAQ 第41章 学做人的第七天 “什么合法同居……” 吉泽圣奈下意识回道,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瞳孔地震。 她想等一个确认关系的告白,结果……怎么等到了,变相求婚? 这算是求婚吧? 她当人的时间不长,又不掌管姻缘结婚,对婚恋这些套路并不熟悉。但不论怎么想,都不应该是这个顺序吧?! 吉泽圣奈哽了哽,缓了一口气:“迹部。” “恩?”迹部景吾眼眸含笑,挑眉看向她。 “再合法同居之前,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她挤眉弄眼,再次暗示。 迹部景吾微微侧头,似乎在努力思考,沉吟一声:“什么?” 对上对方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迷惑模样,吉泽圣奈嘴角微扯,朝着轿车走去。 “回!家!” 等迹部景吾坐上车,她将钥匙上附带的地址报给司机:“是回这个家。” 司机扫了一眼地址,又将目光投向自家少爷。 迹部景吾将她的手拉回来:“回迹部白金汉宫。” 说完,他见吉泽圣奈不情不愿的表情,在心中权衡片刻,又说出了另一个地址:“算了,先去这里。” 是没去过的地方呢。 吉泽圣奈好奇地等待着他解释,没想到迹部景吾直接开启了免打扰模式,从椅背后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工作起来。 她戳了戳迹部景吾的手臂:“你要拐卖我吗?” 不安分的手指被少年随意一握。 他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她的手,凝在电脑屏幕上的目光略微偏过来一些:“别闹,自己玩一会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吉泽圣奈本来还有话想说,觑见他眉眼间的淡淡疲态,不由自主地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迹部景吾很忙。 这是她两年前就知道的事情。 她是神明,并不用休息。可是永生太过无趣,为了消磨时间,她很爱睡觉。在迹部家寄宿的那段时间,因为处处都是新鲜事物,已经算是她睡得很少的情况了。 可迹部景吾休息的时间比她更少。 明明才十五岁,每一天的每一分钟时间都会安排妥当。除了学习、运动还有时间管理公司。如果吉祥天有这个工作效率,就算混不上顶流神明,最少也能当个神界劳模。 将手臂撑在中间的扶手上,吉泽圣奈托腮看了他一会儿。晃晃悠悠的车程和融融的暖气让她犯起困来。 旁边的励志大少爷让她对自己好吃懒做的人生产生了一丝丝负罪感。 为了驱逐睡意…… 她掏出手机玩了起来。 旧的游戏已经玩腻,新的游戏还没有找到。百无聊赖地把推特和学校论坛都刷了一遍,也没什么新鲜有趣的八卦。 学校论坛里目前最热的帖子还是他们修学旅行的惊魂遭遇。 吉泽圣奈又点进去看了看——其实最初出现的时候,她就看过。 立海大的论坛是匿名,不知道写帖子的是谁。但似乎是个女生,文风细腻又婉转,故事讲得生动又细致。 翻了一下楼主最新的更新,吉泽圣奈忽地皱起眉。 今天更新到找到人头的那一幕。楼主写的一如既往的细致,看完文字就能让人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就像亲眼见到了一样。 可是吉泽圣奈很清楚,当时他们是半夜找到绫女的头颅,随即立刻联系了当地的警察。就算有学生们被警察到访的动静吵醒,当时现场也已经被围起来。 看到过现场的,除了警察,只有她、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 她从未向其他人提起过这件事。真田和柳看上去也不像是多嘴的人。 写帖子的人,是从哪里知道的? 吉泽圣奈颦眉思忖着。 当然,也有极其渺小的可能,写帖子的就是这两个人之一…… 那她首先排除真田弦一郎。 在真田家寄宿的一个月,真田弦一郎是个电子设备白痴的事情,是真田宅心照不宣的秘密。 难道是柳莲二? * 车驶回东京,路过迹部白金汉宫。 吉泽圣奈张望着窗外,然而车直直的越过迹部家,继续往里行驶,最终在一片突兀的空地前停下来。 等车停稳,迹部景吾放下手中的笔记本电脑:“下去吧。” 从温暖的车厢里走出时,一阵寒风让她鼻头发痒,打了个喷嚏。 不出意外获得了大少爷“真是不华丽”的注视,而后一件外套搭在了她肩膀上。 校服外套上还有着他的体温和气味,不过很快在下一阵风中消散。 和迹部景吾站在空地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迟迟没有开口。 吉泽圣奈打量着他只穿着衬衣的单薄着装,忍不住开口:“你不会特意是带我过来吹冷风吧?” 迹部景吾抬眸:“你很冷?” “你不冷吗?”她反问。 “……”他的骄傲让他拒绝回答。 逐渐适应了室外的温度,迹部景吾环顾着眼前的空旷土地:“这块地是本大爷买下来的。” “然后呢?”迹部景吾很有钱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 “这里本来要建神社。” 他声音云淡风轻,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但仔细分辨,还是能察觉到一丝紧绷。 “吉祥天的。” 上一次一时兴起的告白不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和华丽沾不上边。这一次他本想一起准备妥当后再来。却没想到一直说着对“占有”并不感兴趣的吉泽圣奈,会先他一步催促确定关系。 这是不是说明……他短暂的课程开始起作用了? 迹部景吾望着愣怔的女生,静静等待她的回应。 上一次告白,她回答得飞快,几乎不假思索就说出了拒绝的话语。正是因为她想都不想的拒绝,他才能看穿她的想法。 这次她的五官像是被寒冷的气温冻僵似的,没什么表情。只能从她微微皱起的眉头看出她正在思索的痕迹。 不知道等了多久,或许也没有多久。 吉泽圣奈迟疑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你和惠比寿见面时,说了什么?” 没有等到想要的回答,迹部景吾并不气馁,淡淡答道:“拒绝让他抹掉祝福而已。” 尽管惠比寿说,吉祥天如果再次神堕他也会受到牵连,他仍旧拒绝了。 “你喜欢吉祥天?”彼时惠比寿问完,稍稍顿住,补充道:“你喜欢这一代的吉祥天?” 他听不明白,询问这其中的区别,才得知了他认识的这个吉祥天的特殊。 如果按照吉泽圣奈最初的自我介绍,将神明比作机器,神堕等同于格式化。那么他遇到的这个吉祥天,就是在格式化之后,越出原本的设定,独一无二的存在。 在她用SENA这个名字成为人类的时候,她早就和吉祥天的身份割裂开来。 连惠比寿这个旁观者都看出来了,只有她自己没有意识到。 迹部景吾望着吉泽圣奈,又补充道:“然后他告诉我,你如果神堕的话,我也会受到牵连。” 吉泽圣奈一愣,似乎刚想起这些,紧张道:“好像是这样……” 她如果因为送出的祝福被反噬,那么有她祝福的人都会被连坐受到天罚。 也就是说……如果这一世,她再神堕,迹部景吾也会死。 就算这样——他也不愿意抹消祝福吗? 得出这个结论,吉泽圣奈讷讷地张开口,劝阻的话语还没有说出来,就听到少年轻笑了一声。 她抬起眼,一小片雪花落在她眼睫上,视线忽地被白蒙蒙的雪花挡住了一半。 “只要不让你神堕,不就行了吗?” 迹部景吾忽地拉起她的手,温度从触碰在一起的皮肤传递过来,将她指尖的冰冷驱散。 “神社都给你建了,本大爷应该有优先许愿权吧?” “……应该有吧?”她不确定道,“可是,你不是没有愿望吗?” 她本就欠迹部景吾一个愿望,哪怕没有神社,迹部景吾也有随意许愿的机会。 “现在有了。” 雪落在他肩头,很快融化成一小团水渍。吉泽圣奈盯着那一圈晕开的痕迹,耳中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他郑重说道,双眸紧紧凝在她眉眼间:“我想要吉泽圣奈留在我身边。” 似乎有一小团雪花落进她心中。 它落在摇摇欲坠的围墙上,轻飘飘的,却让围墙顷刻间坍圮。 迹部景吾攥着她的手,让她没办法再次逃跑:“你的答复呢?” 吉泽圣奈深吸一口气。拒绝的话说出来轻而易举,可是答应的台词却……羞于启齿。 她还在思考,就听到大少爷发出一如既往张狂的宣言。 “本大爷不接受拒绝的回答。” ……感动不过三秒。 吉泽圣奈抬起头:“不要神社。” 迹部景吾:“?” “我想要……家。” 女生手指微微勾起,回握着他,声音从缓慢到坚定。 “其他的人都有自己的家,我也想要。” 迹部景吾笑了笑,扬声道:“啊恩。那就建一栋……” “虽然很不是时候——但是,能不能暂停一下?” 身后,某个熟悉的嗓音响起来。 两人回过头。 白发男人站在雪中,雪快要落到他身上时,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三个人,四只眼睛盯着那一片漆黑的眼罩,望着对方微微勾起的唇角,吉泽圣奈和迹部景吾脸上有不同程度的僵硬和涨红。 微妙的尴尬过后,吉泽圣奈怒视着五条悟:“你什么时候来的?!” 颀长的男人单手支着下巴,快速回想了一秒:“大概是迹部说,‘我想要吉泽——’” 迹部景吾果断抬起手打断:“不用再复述了。” “你有什么事?” 五条悟会突然出现,怎么看都没有好事发生。 “欸~”他拖腔带调,话语里有若有若无的揶揄:“果然应该再晚点出现吗?” “不过抱歉,我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说是道歉,更像是炫耀。 他顿了顿,侧头望向吉泽圣奈:“稍微有件事很让人在意,所以过来问问。” “最近有不少人离奇失踪,可是……现场没有任何诅咒的痕迹。” 第42章 学做人的第八天 日本每年都会有大约十万左右的人口突然失踪。 并不是所有人都被杀害,也有不少人的“失踪”是为了躲避债务或是逃离家庭。所以最初,警方并没有将那些失踪的案件串联起来,只是当做单独的失踪案件处理。 直到某天,某个咒术师撞见了奇怪的失踪者——她双眼空洞,走路跌跌撞撞,撞到他的肩膀时,也不知道道歉,嘴里嘀咕着没有人听得清的话语,像喝醉酒一般继续前行。 如果是其他咒术师碰见,或许并不会发觉什么。毕竟女生身上没有完全诅咒。 可碰到这件事的是虎杖悠仁。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生有点问题,住在他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两面宿傩语焉不详,但也侧面体现了事情的蹊跷。 说来也巧,被虎杖悠仁撞见的那个女孩子叫宫本秋美。 是吉泽圣奈他们前一天吃寿司的那家店老板的女儿,好在被虎杖悠仁救下,才逃脱了下落不明的命运。 只不过被救下后仍旧神志不清,一有机会就想逃离医院,去往某个地方。只能被固定在床上。 “那是怎么发现是连环失踪案的?”迹部景吾沉思片刻,问道。 五条悟将落在吉泽圣奈身上的视线微侧:“好问题。” “因为失踪之前,这些人都有相同的症状。” 明明没有喝酒,但都像是醉醺醺的状态。独自穿过大街,走进小巷,而后消失在同一个小巷的阴影之中。 但去那些人消失的巷子里调查后,又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死路,没有任何诅咒的痕迹。 吉泽圣奈短暂思忖后,问道:“所以你来问我,是不是妖怪做的?”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她说。 六眼能看到神明,自然也能看到妖怪。 宫本秋美就在医院,五条悟去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五条悟环抱着双臂,状似失落地叹了口气:“可是——它好像很害怕我呢。” 就在半小时前,他刚从宫本秋美的病房离开。不知道藏在宫本秋美身上的东西是怎么感应到他的。在他移动过去之前,那东西已经逃窜离开——要知道,他移动的速度很快,就算是特级咒灵也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原本挣扎不休的女生也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仿佛只剩下空壳,静静躺在病床上。 吉泽圣奈唔了一声,“连你在靠近都能感应……它应该知道你是谁。” 她指的是——知道五条悟和神明沾了一点边的关系。 当然,也有可能甚至清楚五条悟的身份。 那更不得了了。 “所以,你来找我帮忙?” 五条悟挑起唇角:“只是来问问。” 其实也不用专门过来问。他只是回家的路上想起来,吉泽圣奈还把他的手机号码拉黑着,又发现了有趣的事情,特意过来凑热闹罢了。 明明被挡住眼睛,但白发青年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迹部景吾身上,让迹部景吾额角微微跳动。 又一阵冷风。 单薄的衬衣终于抵抗不住刺骨的寒意,迹部景吾打了个喷嚏。 吉泽圣奈看过来:“你不会生病吧?” 迹部景吾强硬否定:“怎么可能?本大爷才不是那种身体柔弱的人。” * 事实证明,人不能乱说话。 第二天早上,吉泽圣奈准备出门时,侧头看见米歇尔管家刚从隔壁房间出来,在门外对着其他佣人吩咐着什么。 “咦,他还在卧室里?” 将近七点,应该是迹部景吾风雨无阻去散步骑马的时间了。 米歇尔管家无奈莞尔:“少爷感冒了。” 昨天信誓旦旦不会生病的豪言壮语犹在耳边。 吉泽圣奈表情扭曲了一秒。 她小跑过去,凑到门边:“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米歇尔敢肯定,好强的小少爷肯定不希望让吉泽小姐看到他这么狼狈的一面。 但是…… 米歇尔替吉泽圣奈推开门,让开了一步:“当然可以。” 生病时,不论是谁都会变得脆弱一点。难得有除了他以外的人能陪陪景吾少爷,他当然乐见其成。 向米歇尔道过谢,吉泽圣奈走进迹部景吾的房间。 不得不说,这还是她第一次用人的姿态走进这个房间。 脚下柔软的地毯将脚步声吞噬。 一直走到床边,躺在床上假寐的少年睁开眼。 “米歇尔,给我——” 看清来人,迹部景吾一愣:“怎么是你?” 吉泽圣奈眨眼望了他一会儿,稀奇道:“听说你生病了,特意过来看看。” 感冒带来的燥热让他脸颊微红,看上去怪可爱的。 唔,现在的表情更可爱。 迹部景吾从她轻巧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丝打趣的意味,瞬间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炸毛猫:“感冒这种小毛病,也能叫生病?” 说罢,他作势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本大爷要起床了——” 下床的动作还未完成,一直守在门外的米歇尔微微侧身,露出不赞同的目光。 “少爷,桥本医生说您有些低烧,让您好好休养。” 突然被拆台的迹部景吾:“……” 他抬眼,对上吉泽圣奈明晃晃的视线。 现在就是有种脸疼的感觉。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得过感冒这么不华丽的小病了。之前哪怕深冬只穿着短袖集训都没有问题,怎么今年只是吹了一会儿风就感冒了? 不知道迹部景吾在想什么,吉泽圣奈能感觉到他忽然低迷的气场。 往前走了一步,她站在床沿,伸出手。 手指贴在他微微发烫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稍稍驱散了他的燥热。 “果然发烧了。”吉泽圣奈确认道,又问:“需要我留下来照顾你吗?” 因为她突然的细腻短暂的怔愣须臾,迹部景吾拒绝:“不用。” 他又问:“你很想留下来,啊恩?”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也可以勉为其难接受…… 吉泽圣奈摇头:“今天有英语演讲,我不想去上学。” 还没展露起来的笑容瞬间枯萎。 ——他果然不应该对吉泽圣奈的情商有太高的期望。 迹部景吾扯着嘴角,轻哧一声,恶声恶气道:“给本大爷好好去上课!” * 不论她怎么撒泼打滚,迹部景吾依旧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翘课的请求。 几乎是被司机押送到学校,吉泽圣奈望着逐渐靠近的立海大校门,深深叹了口气。 立海大附中靠近海岸,刚一下车就被海风吹得头发糊了一脸。 呼出的气息已经肉眼可见的在空气中变成一片白雾。 吉泽圣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校服外套,想起出门之前和迹部景吾的争执。 “早知道就把外套还给你了。” 迹部景吾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激发出了吉泽圣奈后知后觉的愧疚感。 “反正我又不会生病。” 她就算在暴雪里呆一个小时都没有问题,下次抗冻这种事还是交给她好了。 将喉间的不适压下,迹部景吾声音微微发哑:“这次只是个意外。” “还有,照顾女士是绅士的基本素养。” “那你在这种时候可以把我当成男人。”她想都不想,接道。 她不明白什么绅士淑女的准则,只知道不生病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又因此拉扯了一番。结果最后当然是被一脸无奈的迹部景吾,以快迟到为由催促她离开。 吉泽圣奈抬起眼,学校门口站着另一位绅士。 手臂上挂着风纪委员的袖章,柳生比吕士看到慢悠悠走过来的吉泽圣奈时,身体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垂在身侧的左手隔着衣料摸到口袋里的御守,柳生比吕士在吉泽圣奈即将路过自己时,低声开口。 “谢谢。” 吉泽圣奈飞快地扫了柳生一眼。 有了御守加持,他身上的气息正常了不少。 之前虽然也散发着人的气味,但是比正常人要淡不少。所以很容易被奇怪的东西缠上。 吉泽圣奈装作没有听见,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毕竟御守是以迹部景吾的名义送出去的。 可是没走多远,又碰上了另一个还算熟悉的人。 柳莲二穿着队服,额角有一层薄汗,大概刚结束晨训。 吉泽圣奈微微颔首,正准备走过去,又想起论坛里那个帖子,叫住柳莲二。 对方似乎也有事找她,与她同时出声。 吉泽圣奈开口道:“你先说吧。” “吉泽,你……看论坛吗?” 她没想到,柳莲二问的也是这个问题。 “偶尔会看。但是那个帖子不是我发的。” 柳莲二眉头微微皱起。 看到头颅的只有他和真田弦一郎。如果还有第三个人知晓这件事的话,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神神秘秘的吉泽圣奈。 虽然帖子后面的走向让他产生了一些怀疑,但碰到吉泽圣奈,他还是确认了一遍。 “后面的走向?” 吉泽圣奈拿出手机,那个帖子被她加入收藏里,很快被打开。 昨天放学后,楼主又更新了好几段。 从发现头颅一直写到了某两位男生房间里的奇怪动静。 然后与事实不相符的转折出现了。 在帖子里出场不多、但极有存在感的Y同学像从天而降的英雄,将两位队员解救,并破解了无头妖怪的诡计。 去修学旅行的只有二年级。帖子里讲得太过详细,大家很容易就猜出了Y同学的真实身份——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刚才抱怨说,他今天走进学校时,同学们都用看着神棍的目光打量着他。 柳莲二推测有可能是吉泽圣奈为了转移视线,所以把风头丢给了幸村精市。 ——不过概率不高,不足30%。 果不其然。 写帖子的人不是吉泽圣奈。 可又是谁这么了解当时发生的事情,还对幸村精市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呢? 第43章 学做人的第九天 吉泽圣奈和柳莲二对视了几秒。 ……虽然对方没有睁开眼睛,但姑且算是对视吧。 “幸村同学很受欢迎吧?”她问。 柳莲二没有带笔记本,但仍旧能很顺畅地说出幸村精市受欢迎的程度。 “幸村是每年情人节收到巧克力最多的人。”国中时还只是网球部最多,上了高中俨然变成了全校最多。 应了一声,吉泽圣奈感叹道:“难怪幸村同学也会找我要御守。” 摸不着头脑的感叹让柳莲二微微一顿:“?”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送给柳生比吕士的那个御守。 柳莲二眉头拧紧,眉心出现一道沟壑:“你是说……?” 吉泽圣奈回过神,抬手否定:“我什么都没有说。” “过几天我会让迹部再送几个御守来的。” 早课的铃声响起,吉泽圣奈说罢,匆匆朝着教学楼跑去:“我先去教室了,回头见。” 柳莲二望着吉泽圣奈离开的背影,突然发现吉泽圣奈的存在感似乎增长了一点。 好吧,也就只有一点点。 女生的背影没过多久又消失在视线里。柳莲二转过身,继续朝着校门走去。 * 和朋友们匆匆打过招呼,吉泽圣奈压着上课铃声飞快回到座位,前脚刚坐下,后脚英语老师就走了进来。 顺着学号上台演讲,吉泽圣奈甚至连用低下的存在感逃避点名的机会都没有。 不出意外,她一开口,英语老师的表情瞬间狰狞了起来。 成绩就不用提了。 回到座位上后,英语老师喋喋不休地指错评价还在继续。 吉泽圣奈沉痛低头。 耳朵说它听进去了,可这知识不过脑啊。 毕竟她是在日本诞生的神明,古语、文言文和古代史得心应手。但英语,化学之类的课程对她来说就格外陌生。她又是从高中读起,前面的基础几乎一片空白。 托着腮将老师纠正的地方全都誊写下来,吉泽圣奈还是看不太懂这些句式时态之类的用法。 第一节课的悲惨遭遇直接影响了她一整个上午的心情。吃午餐时,她脑子里还是过去式将来时的词语变化,迹部家的厨师先生尽心准备的精致便当,被她吃得食不知味。 松井久美看着她萎靡不振的模样,八卦道:“听说迹部君全科优秀,还很擅长外语。圣奈去让迹部君教教你不就行了?” 吉泽圣奈抬起头。 木下玲子想到的是另一件事情:“圣奈昨天去问过迹部君了吗?” “啊……”吉泽圣奈点头:“问过了。” “现在大概算是确定关系了吧。” “那就去找他帮你补习!”木下玲子深谙其道,握住吉泽圣奈的手,语重心长,“让男朋友帮自己补习功课,这是多么美妙的青春经历啊。” 吉泽圣奈不解地侧过头。 小岛满抚额:“玲子,你还没有追到那个学长吗?” 木下玲子撇了撇嘴:“没有。但是我会继续加油的。” 松井久美给茫然的吉泽圣奈解释道:“玲子暗恋三年级的学霸学长,梦想就是让对方帮自己补习。” 说完,松井久美忽然想到什么:“玲子,你不如也像论坛里那个ANN一样,写一个帖子追求学长嘛。” ANN是写修学旅行的楼主。 修学旅行她们都有参加。虽然中途遇到暴雪,又碰到凶杀案,但是对于小岛她们来说,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个帖子,她们最开始就是当做故事在看。后来看到被神化的幸村精市出场,更加确定了这个帖子的虚假。 她们从国中时就和幸村精市是同学,其中不乏轮到过和幸村精市同班。当然清楚幸村精市除了有个外号叫“神之子”,但本身其实只是个长相出挑一些的普通少年。 “现在看过帖子的人都知道幸村同学有个会写小说的追求者了。”松井久美咬了一口饭团,“好想知道是谁啊……” 木下玲子捧起脸,羡慕道:“说不定一段美丽的爱情故事就此展开。” 吉泽圣奈也接道:“我也想知道。” 当时在场的不可能是人。 因为有绫女跟在她身边,绫女的气味扰乱了她的判断,的确能给其他妖怪钻空子的机会。 那么……一直有妖怪偷偷潜伏在她身边,暗中观察着她,还让她毫无察觉,光是想起来就让人后怕。 但按照对方目前表现出来的态度,比起吞噬神明,它似乎对“神之子”幸村精市更感兴趣。 至于是善意的感兴趣还是恶意的感兴趣,就要继续观察了。 吃饱喝足的困意让吉泽圣奈打了个哈欠,低头看了一眼过于安静的手机。想了想,她给迹部景吾发了一条讯息。 「退烧了吗?」 迹部景吾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复。最终终于被困意打败,回到教室便扑倒在课桌上开始午休。 身体陷入沉睡后,灵魂却不受控制地离开躯壳。 吉泽圣奈回过神时,已经躺在了一张宽敞柔软的大床上。 她侧过身,身侧的少年安静又乖巧,双手交叠搭在腹部,和平时不可一世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紫灰色的头发也服帖地搭在额角,眼睫紧闭,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嘴巴上涂了唇膏,看上去光润又柔软。 配合上华丽的床帏,精致的房间布景。迹部景吾像童话中的睡美人一样。 吉泽圣奈眨了眨眼,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半晌,才忽然后知后觉。 ——她怎么又瞬移了? 很快,她发现了罪魁祸首。 昏睡中的少年嘴唇微微翕动,她侧耳听了听,是他在梦中呼唤着“SENA”。 心中忽地柔软起来。 吉泽圣奈单手支着下颌,侧卧在床上,垂眼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的脸色比她早上出门时更加绯红。 也不知道她上学之后,迹部景吾经历了什么,总之,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低烧,应该能被称之为高烧。 “在许什么愿呢?”她声音极低,轻轻问道,“想要早点康复吗?” 迹部景吾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凝视了他片刻,吉泽圣奈忽然觉得这样的迹部景吾有些碍眼。 迹部景吾这四个字后面还是应该接上华丽嚣张、骄傲自恋之类的形容词。什么安静、乖巧、顺从这类词语,完全不适合他。 果然——还是应该把衣服还给他。 吉泽圣奈叹了口气。 她微微垂头,离他越来越近,唇瓣轻轻落在他眉心。 “快点好起来呀,笨蛋。”她小声嘀咕道。 用着吉祥天送出祝福的方式,可是话语中没有施加灵力,只是一句最普通的希冀祝福。 她可以运用祝福让迹部景吾飞快痊愈,但迹部景吾一定不会喜欢她这么做。 墙壁上悬挂的时钟俨然快要到下午上课时间。 砸了咂嘴,吉泽圣奈坐起身准备回到身体里。可是还没走下床,又被一股力量拉扯回到了床边。 而且——被抓住的是尾巴,是她宝贵的生命线! 吉泽圣奈疼得龇牙咧嘴,怒目回头。 差点扯断她生命线的少年还在梦中,手心死死捏着她的尾巴尖,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 “迹部?” 她一边拉扯自己的尾巴,一边小声开口。 迹部景吾双眼紧阖,完全没有清醒的迹象。 吉泽圣奈将尾巴拽了拽,纹丝不动。 ……还有点疼。 她思索一秒,感觉还是掰开迹部景吾的手指更靠谱一些。 迹部景吾被细微的动静吵醒时,看到眼前的画面,甚至以为自己还没有清醒。 ——金发女生坐在他身边,捧着他的一只手。见他醒过来,她回过头,紫色的尾巴和双眸相得益彰,像一只……猫妖。 她眼神闪烁,无辜地望着他:“我把你吵醒你了吗?” 迹部景吾揉着眉心,刚睡醒的嗓音嘶哑的不行:“你怎么又偷偷潜进本大爷的房间来了?” 吉泽圣奈皱起脸反驳道:“又不是我主动的。明明是你把我叫过来!” 眼前的少年似乎想起什么,面上有淡淡的尴尬神情。 吉泽圣奈好奇地凑近了一些:“你做了什么梦,会在梦里呼唤我的名字?” 难道……是那种梦?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明小姐老脸一红。 迹部景吾从她的表情里读懂了想法,脸色一黑:“……给我把脑子里的废料清理掉!” 他怎么可能做那种——那种难以启齿的梦?! 他只是……梦到自己捡到了一只野猫而已。 那只猫身体黄橙橙的,尾巴尖却点缀着淡淡的紫色。 它主动碰瓷,最初粘人得要命,但后来又消失无踪。 他不停地呼唤它的名字,它才施施然出现。而且再次出现时,它变成了有耳朵、有尾巴的人形,还大张其词要实现他的愿望。 他没有愿望。猫妖顿觉无趣,想要再次离开。于是他便拽住了猫妖,让她留了下来。 迹部景吾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手心中还残存着一种毛绒绒的触感。 女生身后的尾巴来回摇晃,让他忍不住再度伸手。 “英语演讲……说完了?”他问。 原本想解救尾巴的吉泽圣奈一僵:“讲完了。” 从她的苦瓜脸中看穿了结果。 迹部景吾笑了笑:“真是不华丽。” 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尾尖,迹部景吾靠坐在床头:“本大爷教你,恩?” “好啊。”吉泽圣奈眼睛一亮。 “至于报酬——” 吉泽圣奈一哽,用眼神无声控诉着他。 ——迹部景吾,你变了,你怎么做什么都要报酬? 人怎么能堕落地像神明一样了?! 没有将她的控诉放在眼里,他想了想说道:“送个祝福给我。” 吉泽圣奈OK的手势刚刚举起。又听见他后半截话。 ——“要你刚才送给我的那一种。” 作者有话说: 题外话,吉祥天其实是印度的神……但,日语和英语,总要抓一头吧23333 帮圣奈补习和帮切原补习,也不知道哪个更痛苦。 周末太忙了,欠个第二更,这两天会补的~ 第44章 学做人的第十天 “刚才那种……”吉泽圣奈没有反应过来,“是哪种?” 迹部景吾没有回答,抬起手,食指漫不经心地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吉泽圣奈顿悟:“……” 原来他刚才没有彻底睡着吗! 她咽了咽,强硬道:“我要先试课,万一没效果呢?” 迹部景吾格外自信:“这不可能。” 瞥见女生泛红的耳尖,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睡前吃下的退烧药起了作用,不适感稍微得到了缓解。 “不过,本大爷给你赊账的特权。” 反正他出马的补习,一定会成功。这份报酬吉泽圣奈肯定逃不掉。 迹部景吾脸上的笃定太过刺眼,吉泽圣奈撇过头。 “那今天晚上就开始!”离期末考试不到两个月,她要抓紧时间。 迹部景吾点头。 见他又开始犯困,吉泽圣奈从床上跳下:“我回去上课了,拜拜。” 跨过穿界门,吉泽圣奈看着眼前的街景,陷入茫然。 她……怎么到这里的? 为了确认自己没有回错身体,吉泽圣奈低头检查了一遍。胸口上的铭牌的确是她的名字。 可是她灵魂出窍之前明明在教室里午休。离开身体不过半小时,她的身体竟然自己跑到了一条陌生的巷子里。 等等——巷子? 吉泽圣奈望着不远处的小巷尽头,是一面墙壁。 正准备走近,眼角的余光先捕捉到在地上跳动的一块小东西。 那东西似乎是从她身边弹开的,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小心翼翼地将堆在墙角的垃圾袋踢开,她在一堆垃圾中发现了一粒极其突兀的种子。 没有把种子捡起来,她站在原地观望着它。 扁桃仁大小的种子是淡淡的粉色,上面有无数沟壑。她敢保证不是幻想性错觉作祟——她真的在种子上看到一张人脸。 尽管有垃圾堆附近的臭味掩盖,仔细分辨仍旧能闻到一点点特殊的味道。 吉泽圣奈朝着那面墙走近一些,抬起手指轻轻触碰墙面。粗粝的触感之后,指尖有淡淡的灼烧感。 望着指尖上绛紫色的斑驳,吉泽圣奈轻轻啧了一声。 这面墙上有结界。会去往哪里她不清楚,因为她没办法打开结界的门。 这扇门的钥匙……大概就是地上的那一粒种子。 掏出手机,她拨出“只要五円”这个号吗。 短暂的忙音过后,手机里传来事先录好的语音留言。 “我是夜斗,我现在正在忙,有工作订单请在滴一声之后留言,我回来之后一定马上处理!” 真稀奇。 夜斗竟然有不在的时候。 指尖上的斑驳缓缓蔓延,吉泽圣奈对着指尖呼了口气,想要驱散上面的灼热痛感。 结果当然是没有作用。 恙一定要用神社的水清洗才行。 用手机找到最近的神社——很不巧,哪怕是最近的一座神社也要走半个多小时。 等她回到学校,下午的课已经上完。 教室里留下的人不多,松井久美和木下玲子都已经去参加社团活动。 还在收拾东西的小岛满看到吉泽圣奈走进来,才突然察觉到她下午的缺席。 “圣奈,你这是刚回来吗?” 下午的课间大家都昏昏欲睡,吉泽圣奈更是补觉大户。她们都已经习惯了下午圣奈的“消失”。 吉泽圣奈支吾了一声:“你看到我离开了?” 小岛满答道:“你回来睡了没多久就走出去了。我们都以为你去了洗手间。” “我当时是什么样的?” 小岛满被她奇怪的问题问得一愣:“什么样?没什么啊……和你平时一样,困得不行,摇摇晃晃地走出去了。” 吉泽圣奈:“……”原来她平时就是这样吗? “幸好老师没有发现你缺席。”好学生小岛满替她庆幸,没有追问她的去处,又催促道:“今天将棋社不是也有社团活动吗?” 吉泽圣奈虎躯一震:“对。而且还有比赛。” 飞快将东西塞进背包里,吉泽圣奈匆匆离开:“我先走啦!” * 立海大的将棋社不算强。但大抵是有百年名校的增益加成,立海大的学生对这种稍显古朴的棋类游戏,明显比其他学校的学生更热情一些。 至少,现在已经很少有学校的将棋社,成员人数能多到每个月开展一次有晋级机制的社内比赛。 一连对战了六轮,成功止步半决赛。 吉泽圣奈以社内第四的好成绩再次续费了翘掉社团活动的资格。 将棋社里新手不少,前几轮并不困难。但一连六场下来,回到迹部家后,吉泽圣奈的脑袋还没有完全休息完毕,嗡嗡作响。 佣人将大门拉开,她脑袋里的嗡嗡声越发明显了。 门内八个人,七双眼睛都直直朝这边投过来——唯一没有看过来的是在沙发上睡大觉的芥川慈郎。 吉泽圣奈眼珠转了转,干涩开口:“……你们……好?”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忍足侑士。 “吉泽同学也是来探望迹部的?” 担心吉泽圣奈面对他们过于拘谨,他让开一步,将身后的沙发空出来:“迹部还在休息,先在这里坐坐吧。” 吉泽圣奈摆了摆手:“不、不用……” 忍足侑士回过头,看到占据了大半个沙发的芥川慈郎。 忍足侑士将芥川慈郎摇醒。睡眼惺忪的少年揉着眼睛,梦呓似的嘟囔道:“开饭了吗?” 忍足侑士:“……” 他凑到芥川慈郎耳边:“迹部的女朋友来了。你占着沙发,人家不好意思坐下来。” 为了让吉泽圣奈的拜访有良好体验,忍足侑士可以说是非常努力了。 芥川慈郎反应了一会儿,又倒头躺回沙发上:“她可以回房间啊……” “什么?”忍足侑士没听清。 但接下来米歇尔管家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圣奈小姐,晚餐还有一会儿才好,您要先回房间休息吗?” 吉泽圣奈点头:“我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见忍足侑士呆呆地盯着她,吉泽圣奈沉思一秒,按照礼仪补充了一句:“你们自便,不用在意我。” 等吉泽圣奈上楼,方才安静的少年们终于复活。 向日岳人忍笑:“侑士……你……哈哈哈哈哈!” “这算是同居吗?”宍户亮撇了撇嘴,眼中却有些说不清是羡慕还是什么的意味,“逊毙了。” “想不到迹部和女朋友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一步。”泷荻之介支着下巴感叹道,又拍了拍还在是雕像状态的忍足侑士,“情报不到位呢,侑士。” 落在他肩头的手让他幡然醒悟。 忍足侑士回过头,再次摇晃起芥川慈郎:“慈郎,你为什么会知道吉泽住在这里?” ——明明恋爱军师是他,为什么芥川慈郎反而知道的比他多?! 芥川慈郎无动于衷,依旧呼呼大睡。 忍足侑士盯着他,放出杀手锏:“一周的下午茶。” 躺在沙发上的卷发男生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坐起身:“因为……我听到了啊。” 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在会长办公室里睡觉的人。 昨天下午睡觉时,他中途醒过来的短暂时间,听到了迹部打电话安排管家帮吉泽圣奈买东西的声音。 听芥川慈郎这么说,忍足侑士心中稍感慰藉。 昨天才搬进来,没有时间告诉他也是情有可原。 总不可能不告诉他吧?毕竟他是重要的军师…… 听到脚步声,忍足侑士炯炯抬眼。 迹部景吾走出来,一眼就对上忍足侑士莫名其妙的火热目光:“你这是什么不华丽的眼神?” 忍足侑士扶了扶眼镜:“迹部,吉泽同学她……” “暂住几天。”迹部景吾扬眉,“怎么了?” 向日岳人有些失望:“竟然不是同居啊。” 迹部景吾没有接话。 ——现在是暂住几天,未来就不好说了。 但这些没必要告诉他们这群八卦的家伙。 米歇尔刚才说,晚餐还有五分钟就能上桌。 扫了一眼电视屏幕上玩到一半的游戏——这群混蛋说是来探病,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在客厅玩起了游戏。 迹部景吾催促道:“准备开饭了。” “等等——”向日岳人想到什么,看了一眼时钟,“让我看个节目!” 拿起遥控器,向日岳人正好赶上了节目的开头。 瞥了一眼,宍户亮也坐下来:“今天有哪些嘉宾?” 迹部景吾拧着眉扫了一眼,是个老牌音乐节目。 “有鞍马啊!”向日岳人说道,“第一个上场呢!” 迹部景吾对国内的明星不太了解。忍足侑士贴心解释:“鞍马是最近人气超高的歌手。” 不一会儿,两个人相携走上舞台。 迹部景吾盯着荧幕中的一男一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更关注哪个人才好。 少年就是向日崇拜的鞍马。 红发少年画着烟熏妆,身后一对硕大的黑色羽翼,随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还时不时有羽毛飘落。 “真是太好看了……”向日岳人眼馋这对翅膀很久了,“简直像真的一样!” “他开签售会吗?”吉泽圣奈的声音悠悠从身后响起。 迹部景吾回过头,女生不急不缓走下来,视线一直锁定在荧幕上,“向日你带着那个羽毛胸针去参加签售会,说不定会得到特别服务哦。” 向日岳人不解问:“啊?为什么?” “因为……他也会喜欢你的那个胸针。” 和迹部景吾眼神对视后,吉泽圣奈走到他身侧,小声道:“发现了吗?” 迹部景吾颔首。 那个叫鞍马的人背后根本不是什么道具——那是真正的翅膀。 他想起向日岳人的胸针,吉泽圣奈之前说那是天狗的羽毛。 这个人……是天狗? 镜头切换到和他搭档的女生身上,吉泽圣奈盯着那张脸——眉眼她十分熟悉,但更为精致明艳的脸。 这个女生叫宫崎彩音。 ——她是绫女的姐姐。 吉泽圣奈侧过脸:“绫女竟然有个明星姐姐?” 作者有话说: 忍足:小丑竟是我自己.jpg 第45章 学做人的第十一天 迹部景吾不置可否:“刚出道的偶像而已。” 宫崎彩音一年前参加了一场海选。虽然通过了海选,但一直苦于公司没有新组合推出,而被公司冷藏。 直到前不久,公司被记者们围得水泄不通,不论是谁出入都会被采访一段。藉藉无名的宫崎彩音在接受采访之后,很快因为惊人的美貌吸引到了不少颜粉。 经纪公司为了挽回名声,趁着这波热度安排她出道,并花了大价钱蹭上人气歌手鞍马,一起出了一首新歌。 说来也巧。 宫崎彩音的经纪公司是西川艺能事务所——西川柊家的产业。 “倒是真的很巧。” 吉泽圣奈沉吟一声,又仔细端详了一遍荧幕上的那张脸。 宫崎彩音和绫女的眉眼很相似,但也仅仅只有眉眼。绫女是柔弱秀美、毫无攻击性的漂亮。而宫崎彩音称得上艳丽。 她站在舞台上,大家的目光就会不自觉落在她脸上。 比如明明为了听鞍马的新歌才来看节目的向日他们,短短的五分钟时间,都记住了宫崎彩音的脸。 一首歌结束,演播厅的灯光落下,电视被毫不犹豫熄灭。 意犹未尽的向日岳人怒目回头,对上拿着遥控器的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挑眉:“你有什么不满吗?” “没、没有……”认怂速度一流。 “晚餐准备好了。”迹部景吾转过身,不客气地赶人:“吃完都给本大爷赶快回家!” * 饭后甜点的巨大蛋糕被消灭完毕,迹部景吾果然言出必行,立刻安排车将他们挨个送回家中。 一行人坐在熟悉的轿车中,面面相觑。 向日岳人有些遗憾:“游戏还没通关,早知道就把游戏机借走好了。”以前迹部都会让他们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再离开的。 忍足侑士倒是心情愉快,有一种孩子开窍的迷之骄傲:“毕竟吉泽住在迹部家,我们也不应该打扰太久。” 向日岳人欲言又止。 宍户亮面无表情:“忍足,眼镜根本挡不住你的眼神。”眼睛里的八卦快要溢出来了! 凤长太郎扯了扯宍户的袖子:“学长……” 好在被吐槽的忍足并不在意:“你们不懂。” “……”也不是很想懂。 窗户外又下起雪。同伴们一个一个被送到家,最后只剩下忍足侑士和日吉若两个人。 日吉若从上车起,就一直在看书。 书是从迹部家借来的。但似乎是吉泽圣奈推荐的。 忍足侑士瞥了一眼书脊,书名叫《宇治拾遗物语》。果不其然又是著名的怪力乱神类书籍。 吃饭的时候,日吉若恰好坐在吉泽圣奈身边,两人叽叽咕咕讨论了好一会儿,故事说的一个比一个诡异离奇,让向日岳人差点跳起来。 凑过去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文字让他双眼发花。 “日吉。”出于对后辈的关心,忍足侑士开口道:“这样很伤视力。” 日吉若抬起头,和忍足侑士对视一秒,将书阖上。 “忍足学长,你想聊天吗?” 忍足侑士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刚才看到一个故事,感觉很适合你。” 日吉若压低声音,头顶落下的灯光让他的轮廓晦暗不明:“你一个人在家,晚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动静——” “打住!”忍足侑士抬起手,“你还是继续看书吧。” 日吉若脸上有些惋惜,似乎在为错失这个讲故事的好机会感伤。 忍足侑士铁石心肠地扭过头,看着窗户外的风景。 大意了。 他竟然想和学弟聊八卦。学弟明明是个心里只有古武术、网球和怪谈的钢铁直男。 之后的路程两个人相安无事。 忍足侑士先一步到家,即将下车时,日吉若忽地抬起头,阴测测道:“学长,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啊。”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今天会遇到奇怪的事情。” ——可闭嘴吧你! 忍足侑士将学弟的蘑菇头揉乱,学着日吉哥哥的口气,皮笑肉不笑道:“不可以诅咒学长啊,小若。” 要说日吉若有什么弱点,那不得不提他家那个哥哥。 毕竟是让日吉若从三岁起就产生“下克上”念头的男人…… 外面的雪不大。 忍足侑士没有用车内的伞,一个人缓缓朝着公寓楼走去。 楼下的路灯坏了一盏,忽明忽暗。 后颈似乎有雪落入衣服内,忍足侑士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头顶闪烁的灯光忽然熄灭,脚下的影子忽地扩大,将地面吞噬。 想起日吉若刚才的话,忍足侑士加快脚步。 另一道脚步声同时响起。 回过头,忍足侑士努力分辨着黑暗之中的身影:“谁?” * 迹部景吾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既然答应了吉泽圣奈要帮她补习,当天晚上,吉泽圣奈就被关在了书房里。 简单的摸底过后,迹部景吾对吉泽圣奈的英语水平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在他调查的资料里,吉泽圣奈的英语成绩是及格水平。可是—— 听着吉泽圣奈稀奇古怪的发音,手里捏着语序乱七八糟的作文本,迹部景吾开始怀疑她这个及格是不是用什么不光彩的手段拿到的。 吉泽圣奈非常诚实:“期末考试的时候,我看了几眼第一名的试卷……” 用的当然是灵魂出窍的方法。因为作业没办法抄的一模一样,所以就抄了前面的选择题和填空题,勉强混到了及格。 迹部景吾头疼地捏了捏鼻梁:“我们从现在开始,用英语交流。” 吉泽圣奈:“?” 上来就这么高难度吗? 迹部景吾一脸冷漠:“快速学习语言方法,就是身处于那个语言环境。从今天起,佣人们也会对你说英语。”反正迹部家的佣人们也都能熟练掌握双语。 “……” 吉泽圣奈正想开口,迹部景吾已经切换到英语模式,询问她还有什么意见。 将滚到唇边的日语咽下去,吉泽圣奈干巴巴挤出一句“NO”。 抵抗是不敢抵抗的,毕竟是她自己想要学英语。 怪就怪她活了这么久,还不能将自己的羞耻心完全摒弃。一把年纪被英语老师点名批评,实在是太丢人啦! 好在今天的学习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通电话扰乱,不过饶是这样也足够让吉泽圣奈头晕脑胀。 英语的句式和日语差别太大。她没记住几个单词,还用的是不太标准的日式发音。和迹部景吾沟通起来,两个人都很为难。 ——她听不懂迹部说的什么。迹部听不懂她的发音。 呼了一口气,吉泽圣奈侧头看着在听电话的迹部景吾。 电话里的人大约是在汇报工作,他一直没有开口,静静地在听。 “详细资料发到我邮箱里。” 好一会儿,迹部景吾开口道。修长的手指敲击着鼠标,邮箱界面打开,一份完整的资料早已躺在里面。 挂断电话,他招手让吉泽圣奈过来,全英语交流总算是打住了:“你来看看。” 吉泽圣奈原本坐在书桌的另一边,滑动着座椅凑过来:“什么东西?” 电脑屏幕上,邮件里有几句简单的介绍和一位少年的资料。 帮雨宫阳太驱除妖怪的阴阳师找到了。按照这个年代的称呼,应该叫做除妖师才对。 那家早些年由雨宫家教授茶道,所以和雨宫家一直有往来。雨宫夫妻发现儿子不对劲后,请他们来帮忙,对方也很爽快地答应了。 吉泽圣奈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 模样冷淡的少年叫的场静司,和迹部景吾同样的年龄,但已经是一位顶尖的除妖师,并且统领着的场一门。 “要去找他吗?”迹部景吾问。 吉泽圣奈点头:“当然要去。” “明天放学去吗?”吉泽圣奈迫不及待问道。 迹部景吾摇了摇头:“星期六带你去。” 的场一门的本家离东京有些距离,来回一趟需要不少时间。 “而且,明天要去把太刀还给真田。”他补充道。 吉泽圣奈这才发现三天期限已经到了:“那我明天搬去惠比寿家吧。” 惠比寿在人间的家,必然有抵御妖怪的结界。 迹部景吾颦起眉:“新的古董已经买好了。” 吉泽圣奈迷茫抬头:“什么时候?什么东西?” “本大爷这三天让人找遍了拍卖行。”他故意放慢语调,“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支箭矢。” 箭矢? 不是所有的兵器都可以,箭矢不见得有用吧。 吉泽圣奈刚想开口,大少爷悠悠补充道:“神社巫女的破魔箭矢。” ……可以,很有用。 “卖给我吧。”吉泽圣奈眨眼道。 箭矢不算大,她下次再碰上修学旅行也能带出门。 迹部景吾凉凉掀唇,嘴角微扯,不知道唇边是笑意还是嘲讽:“花了五百万从熟人手里买来的。”言下之意,原本应该更贵。 吉泽圣奈一哽。 五百万买破魔箭矢,大少爷是不是被人骗了啊??? 迹部景吾看懂了她眼中的怀疑:“只有这支箭矢在出售。” 所以明知道价格不合理,迹部景吾却不得不买。 毕竟,有个家伙一定要住在有特殊古董的屋子里—— 那个家伙很不凑巧,就是她本人。 ——惠比寿的豪宅也在东京。但是神器不在,没有佣人也没有司机,她住进去反而更麻烦。这么想想,好像还是住在迹部家更方便一些…… 吉泽圣奈权衡几秒,为了大少爷的钞能力低头:“迹部大人,请继续收留我。” 迹部景吾满意颔首,打了个响指:“啊恩——” 话还没说完,手机再次响起。 这次是另一部手机。找了一会儿才在摊开的英语词典下面找到,迹部景吾接起电话。 电话里,忍足侑士的喘息声极重——忍足侑士的体力算不上好,但至少也要跑过三十圈以上才会这么疲惫。 “迹部……救、救命……” 作者有话说: 时间设定是17岁的的场,其实前面有提过,惠比寿碰到过能看得到妖怪的小少年,那个是小夏目~ 第46章 学做人的第十二天 借助月光,忍足侑士看清了身后的那个人影——那是和他住在同一栋公寓的邻居。 女生比他年长两岁,因为前一年落榜,今年一直辗转于各个补习班,学习到很晚才会回家。不过听说她的目标是庆应义塾大学,这么努力情有可原。 忍足侑士朝对方招了招手:“小野,路灯坏了。一起上去吧。” 女生步履蹒跚,晃晃悠悠从阴影中走出来,反应也格外迟钝,无意识地重复着他的问句:“上去……?” 未成年人不能饮酒。 忍足侑士不确定女生是否年满二十,但看对方的模样,应该是喝醉了。 临近考试期,觉得压力太大想去喝一杯解压也是情有可原的。 忍足侑士不算烂好人,但自诩热情友好的关西人,当然做不出放着醉酒的邻居女生一个人不管的事情。 他朝着女生走近了几步:“小野,我送你回家。” 好在虽然喝了酒,女生的酒品不错,并没有过多挣扎。他握着女生的手腕,对方就乖乖跟着他往前走。 可这份乖巧没有持续多久。 走到公寓门口,忍足侑士想拉着女生上楼,女生像是突然醒悟过来,猛地将他的手甩开。 忍足侑士还没回过神,她已经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公寓的范围。 “小野?” 忍足侑士追了上去,并且直到一个小时之后,还在为这个举动后悔。 ——他再次拉住女生的手腕,女生的身体僵硬得像是木偶,被这么一拽,四肢极其不协调的来回摆动。 她穿着很厚的外套,几乎只有脖颈以上裸露在空气中。 在裸露出来的皮肤之下,有一团凸起的东西飞快移动。 忍足侑士起初以为是自己眼花。他眨了眨眼,那团东西窜向她的眼鼻。 然后,忍足侑士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画面。 女生的瞳孔上移,只剩下眼白,嘴唇微张,一根纤细的植物藤蔓从她口中冒出,朝着忍足侑士因为震惊而微张的嘴巴延伸过来。 他飞快松开手,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 那根藤蔓从女生的嘴中跳脱出来,落在地上,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蠕动爬行过来。 “那一瞬间我害怕极了。” 忍足侑士这辈子没有如此丢人过。 他看着匆忙赶来的迹部景吾和吉泽圣奈,顾不得吉泽在场,絮絮叨叨将自己刚才的经历讲了一遍。 说完,忍足侑士的大脑逐渐冷静下来,冰冷的身体也被车内的暖气焐热,沉痛道:“我果然被日吉诅咒了。” “日吉君明明是在好心提醒你。”吉泽圣奈连忙为日吉若辩解道,“修习武术的人,第六感真的会比你们要强哦。” 因为掌握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怪谈故事,在吉泽圣奈面前的日吉若是个乖巧又好学的学弟。吉泽圣奈当然对日吉颇有好感。 透过平光镜,忍足侑士终于发现了一点异样。 ——听完他的遭遇后,面前的两个人并没有诧异,也没有怀疑。他们很平淡的接受了他说的故事。 ……这不对劲吧喂! 迹部景吾面色如常,冷静问道:“所以,你被一根植物追了几条街?” 忍足侑士觉得自己好像被嘲讽了。 他再次强调:“那不是普通的植物,那是、那是——” “是妖怪。”吉泽圣奈贴心帮他接上了话。 “没错,是妖怪!那肯定是妖怪!” 忍足侑士信誓旦旦说完,愣了一秒:“什么?妖怪?” 被迹部景吾瞪了一眼,吉泽圣奈把自己的嘴巴捂住,将之后的交谈环节交还给迹部景吾。 “今天住在本大爷家。” 迹部景吾安排道,又将周围的环境扫视一圈。 他是通过手机定位找到忍足侑士的。 找到他时,冰帝的天才军师已经跑到了离家五六条街道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里。算他聪明,没有往人更少的地方逃窜。 “追着你的那根植物,去哪里了?”迹部景吾问。 “我哪有功夫注意它去哪里了……” 刚才他每一次回头,那根藤蔓都在逼近他。他只能一股脑地往前奔跑。 忍足侑士敢肯定,他在社团活动时都没有如此拼命过。 听到他小声碎碎念,迹部景吾嘴角一扯:“为了下次逃命更快,明天开始,你多跑十圈。” 忍足侑士:“……???” 发出一阵压抑的哀嚎,他企图和迹部景吾打商量:“迹部,我又不是耐力型选手,没必要吧?” 迹部景吾嫌弃道:“很有必要。” 只是被追着跑了几条街而已,就喘得仿佛濒临极限似的,说话都不利索。让他一路上不断催促司机再快一点。换成是向日岳人大概都比他能撑得更久一些。 吉泽圣奈盯着连续遭受身心重创、瞬间蔫下去的忍足侑士,同情摇头。 尽管知道忍足侑士很大概率也没有注意对方的去向,吉泽圣奈还是顺口问了一句:“你那个邻居呢?” “她朝着公园那边走过去了。” 忍足侑士最开始逃走时,还绕过了几条街追寻小野行走的路线——他清楚小野是人,或许也是被这个奇怪的植物寄生才会变成这样。 但后来小野去往空旷的社区公园,那里实在不方便他逃脱藤蔓的追击,只能绕到另一条路。 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吉泽圣奈重复了一遍,确认道:“公园?” 这次不是小巷了吗? 忍足侑士点点头。 冷静下来之后,他惯有的理智自持再度上线,默默分析着现在的状况。 在今晚之前,他对吉泽圣奈的印象除了迹部景吾的女朋友、存在感很弱和知道很多怪谈这三个标签之外,再无其他。 可现在…… 忍足侑士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生。 从他认识日吉若开始,日吉若就十分热衷于寻找各种各样的怪谈故事。一些生僻冷门的书籍,他几乎全看过。每年夏天的试胆大会,日吉总能依靠惊人的阅读量成为社团里当之无愧的鬼故事大王。 但眼前的女生,她对于这些怪异事件的了解,甚至比日吉若还要深入。 她的这些了解,应该是通过书以外的途径摄入的。 比如……亲眼见过。 “咳。”迹部景吾干咳一声。 忍足侑士这才发现自己盯着迹部景吾的女朋友出了神。 将视线收回,忍足侑士问道:“我们现在做什么?” 不是要回迹部家吗?怎么车还停在路边? 和吉泽圣奈用眼神交流了几个来回,迹部景吾似乎有些不情愿,淡淡说道:“回迹部家。” 车刚驶动不过一分钟,迹部景吾身边的女生摇摇晃晃,靠在少年肩头,睡的很熟。 轻轻让她的脑袋抵在自己肩膀上,给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做完这一套动作,迹部景吾抬眼。 对面的忍足侑士笑得暧昧,压低音量说道:“迹部也有这么体贴的一面,真难得啊。” 懒得理会他,迹部景吾凉凉扫了他一眼,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但忍足侑士显然是憋不住话的那种人。 确定女生在熟睡,他悄悄开口:“吉泽她……很特殊吧?” 迹部景吾再次掀开眼帘,对上队友几乎肯定的表情,淡淡点头:“啊恩。” 最初他担心队友被自己连累,才尽可能让他们远离这些。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世界并没有多太平。让队友们知道一星半点、在危险到来时能有所察觉也是好事。 就比如刚才吉泽圣奈说的“妖怪”。他可以阻止吉泽圣奈开口,但他并没有。 ——再说了,忍足侑士又不是傻子。碰到这么诡异的事情,他自己猜也猜得到。 已经做好了向忍足侑士解释妖怪是什么的准备,迹部景吾没想到忍足侑士开口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吉泽她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阴阳师?” “……”迹部景吾摇头:“不是。” “巫女?” “也不是。” “……难道吉泽也是妖怪?” “总之——不是普通人。” 迹部景吾环抱着双臂,结束这个话题。闭眼假寐时,隐约听到了忍足侑士的嘀咕。 “不愧是迹部,女朋友都这么特别……” 那当然了。 迹部景吾嘴角不着痕迹地勾起。 吉泽圣奈才不是那些平平无奇的角色。 ——他女朋友可是神明啊。 * 在深夜里用灵魂状态独自逛街,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 刚才用眼神和迹部景吾“厮杀”了几个来回,对方才不情不愿地同意了她的提议。 ——他带着忍足先回去,她在附近找找那根植物和那个被寄生的女生。 忍足侑士的见闻让她更加确定了,白天她在巷子里发现的那颗奇怪种子,应该就是那些人离奇失踪的理由。 自然界的许多植物都由鸟兽来传播种子。而那颗植物——它的种子由人传播。 种子寄生在人身体里,控制着人的思想和躯体,再汲取身体中的养肥不断生长、分裂,寻找新的寄生对象。 好在寄生在她身上的种子没办法发芽,不然她的身体说不定也要完蛋。 在房顶上不断穿梭,吉泽圣奈甩掉一些杂碎小妖,跃至附近这一片最高的建筑上,巡睃眼前的公园。 雪已经停了。但夜晚寒凉,街道上几乎没有人行走,社区的公园内更是空空荡荡。 从房顶跳下去,她看见绿化带的土壤被什么东西翻动过。 一小根藤蔓嗅到了香甜可口的气息,从土壤中冒出头来。 吉泽圣奈没有动,悄无声息地邀请它寄生。 得到了鼓励,它飞快将整条藤蔓从土壤中拔出,朝着吉泽圣奈飞扑过来。 在快碰到女生时,却被她毫不留情的踹开,踩在脚下。 用脚来回碾压了好几次,听到脚下的藤蔓发出微弱的惨叫,直至没有声息,吉泽圣奈才抬起脚。 隔着鞋子她都能感觉到被恙污染的痛感。 但更让她的在意的不是这个。 蹲下身,吉泽圣奈仔细凝视着已经逐渐破碎的藤蔓。 藤蔓的末端有个类似植物子叶的东西——那里和她白天看到的那颗种子一样,有一张人脸嵌在其中。 这好像是人面树的种子。 竟然有人种下了人面树? 作者有话说: 写的时候特意查了一下,忍足的五维里面体力竟然比向日还要差! 第47章 学做人的第十三天 人面树,顾名思义,是一颗印刻着人面的树。种下它,既代表有个愿望得到实现。 听上去像是许愿树,但种出人面树的条件极其苛刻,过程也十分血腥。原因无他,人面树想要生根发芽,需要将源源不断的人献祭给它。 甚至,最初的种子,就是一颗头颅。 将人的头颅置于土壤,再以最为浓烈的执念将它掩埋,随后不断提供祭品,让它茁壮成长。最终,它会开花结果。 果实上也是一张张人面。或坠落土地,或寄生在人身上,为了母树能继续生长,不断送去新的养分。 如果是为了养人面树,那真正牵扯到这件失踪案里的,数量应该不止警方整理出来的那些。 摸了摸口袋,想起手机还在躯壳那边。 吉泽圣奈先将这些记下,又在附近转悠了一会儿。 和白天的小巷一样,这个普通的社区公园里也有结界。在一颗高大繁茂的榕树树干里。 榕树是常青树,即便是冬天叶子也不会全部掉落。有茂密的枝叶遮挡,人走进榕树下面,无法被公园内的监控拍到。 小巷也一样。老旧破败,监控摄像等同于虚设。 布下结界的人很了解人类社会的规则。至少很了解现代化的社会规则。 不论是让“猎物”主动走到死角,还是布下结界遮掩,都表明——种下人面树的人很清楚他所作的这些事,一旦被发现,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明知道自己的心愿实现建立在其他人的牺牲上,还依旧要做出这种事情…… 不可饶恕。 记住榕树的位置,吉泽圣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没有神器,充其量只能算个人神,这种结界需要夜斗或者其他的神明来打碎。 可是惠比寿出远门,夜斗也不在…… 难道去找天神? 轿车平稳行驶时,无可避免地会发出些许响动。 吉泽圣奈回过神,她靠在迹部景吾肩头,耳边有极其轻微的呼吸。 从忍足家回迹部白金汉宫的路程不远。 但大抵是刚才经过生死时速的逃生疾跑,对面的忍足侑士仰头靠在柔软的座椅上,闭着眼睛睡得很熟。 迹部景吾的肩膀说不上柔软,运动少年身上更多的是结实又硌人的肌肉。 吉泽圣奈刚想将脑袋挪回来,身体稍稍移开一点。还没成功,少年没有被靠着的那边手臂将她的脑袋扶好,固定回他的肩膀上。 “迹部,我……”已经回来了。 她小声开口,抬眼却发现被她倚靠的少年也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忍足侑士将困意传染给迹部还是怎样,华丽的大少爷竟然能做出在车里睡着这么不华丽的事情。 吉泽圣奈唇角微弯,悄悄掏出手机。 在她还是神的时候,她其实很少见到睡着的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的休息时间很短,但极其固定。他严格遵守着自己的日程表,保证自己每天六小时的睡眠时间。 她最初缠着他许愿,不分昼夜守在他周围。 少年起初只是装作看不见她,但并不代表看不见。所以睡觉时还算安分,睡衣穿得整整齐齐,被子也乖乖盖好——当然,吉泽圣奈很清楚,最开始的那几天迹部景吾都是困到不行,才放下戒备睡着。 直到在游泳池边,迹部景吾发现她见到穿着泳衣的自己会害羞,终于想到了晚上把她赶出房间的办法。 每天洗完澡后,迹部景吾故意不好好穿浴袍,就为了让她知难而退。 后来她发现了更多好玩的东西,每天趁着夜晚溜出去闲逛,看见睡着的迹部景吾的时间就变得更少了。 偷偷摸摸将手机举起来,她脑袋还被固定在迹部景吾的肩膀上,只能用自拍模式缓缓挪动手机的位置。 好不容易调好角度,吉泽圣奈准备按下拍照键,然而车内昏暗的环境将手机的闪光灯自动触发。 吉泽圣奈:“……” 她头顶传来少年刚刚睡醒,略带鼻音的询问:“你在做什么?” 吉泽圣奈没有抬头。 但对方的视线从手机屏幕里朝着她射过来。 她破罐子破摔:“在自拍啊。没见过吗?女子高中生之间不是很流行这个吗?” 迹部景吾借着她手里的手机端详了半晌:“这样吗?” “……当然啊。” 手举得怪累的,对面的忍足侑士好像还快醒了。想要偷拍的对象已经清醒,吉泽圣奈将高举的手臂放下。 还没彻底放下,手腕在半空被另一只手托起。 吉泽圣奈迷惑地望过去,迹部景吾的手掌将她的手包裹,重新把手机举了起来。 他轻轻笑了一声,喷洒的热气落在她额头,又暖又痒。 “想要合照直说就是了。”迹部景吾说,“本大爷又不会拒绝你。” “……” 你仿佛误会了什么。 吉泽圣奈张开口正想解释,身边的少年说了一句“抬头”,随后清脆的咔嚓声响起,眼前出现一阵白光,晃得她眼花。 照片里,凹着最华丽造型的迹部景吾身边,她张着嘴巴,双眼无神,宛如痴呆。 ——这是什么绝世黑历史??? 迹部景吾将手收回去,吉泽圣奈捏着手机,连一秒都不想让这张照片多留。 手已经放在了删除键上,身边的某人却理所当然道:“把照片发给我。” “?” 吉泽圣奈迟疑:“还是不要了吧……” “照片上有我。”所以,照片他也要存一份,有问题吗? 迹部景吾俨然一副对照片很满意的模样。 吉泽圣奈绞尽脑汁,寻找着别的借口推脱,但对方完全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将她手机拿起来,迹部景吾直接选择了发送。 看到照片发送成功,他还不忘抱怨吉泽圣奈给他的备注。 “居然是全名?” “……”你还想要什么? 和吉泽圣奈的目光对上,迹部景吾若无其事地侧过头:“——名字之类的。” 再肉麻一点的称呼,也不是不能接受…… 嘴角抽了抽,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吉泽圣奈竟然能和他对上脑电波。 正准备再说点什么,余光似乎捕捉到了对面的蓝发少年眼皮微微抖动。 吉泽圣奈噤声,凝视着“熟睡中”的忍足侑士。 被这么火热的目光注视,忍足侑士终于装不下去了。 他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我好像睡着了,还没到迹部家吗?” 将眼镜扶正,忍足侑士对上吉泽圣奈谴责的目光。 ——你刚才在装睡吧? 又是闪光灯,又是相机声音,他就算睡得再死也醒了好吗! 不着痕迹的别过头,忍足侑士明知故问:“你们怎么这么安静?” * 本来想给五条悟打电话说说她知道的情况,临到要打电话时,吉泽圣奈才想起来她把五条悟的电话拉黑,忘记放出来了。 大概是把她当成新鲜玩意,前两年每当有奇怪的案件发生,五条悟总会打电话通知她,把她捎上一起。美名其曰测试她的能力,实际上其实是用她的嗅觉当搜寻犬。 ——尤其是后来她得知,就算没有她,五条悟的六眼也能发现那些东西。 生气。她堂堂一位神明大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但打又打不过,只能拉黑不理这样…… 不过两年前也的确有很多奇怪的事情发生就是了。 她第一次遇见到五条悟时,据说他刚从狱门疆里被放出来不久。咒术界出了大问题,所以东京才会有那么多咒灵。 敲响迹部景吾的房门,听到请进后,她探头望进去。 现在应该是迹部景吾就着香槟听歌剧的时间。 为了专注欣赏艺术,他平时几乎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做其他的事情。 但现在,他手里拿着一部手机。 吉泽圣奈好奇地眨了眨眼:“这么晚还有工作?” 迹部景吾应了一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过来做什么?” “哦,我没有五条悟的号码,借你手机用一下。” 她说明来意,很快从迹部景吾的手机中找到了五条悟的联系方式。 吉泽圣奈一边拨出电话,一边往外走,随意道:“那我回去了。” 转身太快,吉泽圣奈没有注意到迹部景吾古怪的神情。 与此同时。 洗完澡的忍足侑士躺在床上,就算换了个睡觉的房间,也改变不了他的习惯——睡觉之前要将所有的新推特都翻一遍,看看新的资讯,寻找新的八卦。 曾经被迹部景吾嗤之以鼻,说他浪费时间。忍足侑士不以为意。 他又不是迹部景吾那种只热爱古典艺术的人,他欣赏歌剧,但也喜欢更年轻、更有活力的事情,当然要紧跟流行才行。 翻到最底部,忍足侑士习惯性地点了一下更新。 他看到了一条新推特,迹部景吾发的。 迹部景吾不怎么用这些社交软件。就算要发,也是为了宣传网球部、或是宣传华丽无比的冰帝弄出的非常官方的内容。 但是,今天迹部景吾发了一张自拍。 恩……就是他“睡觉”的时候拍的那张。 忍足侑士看到照片里吉泽圣奈呆呆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想秀恩爱没问题。 但是用这种照片秀恩爱……真的不会被吉泽打死吗? 作者有话说: 圣奈:照片很好看,下次不要拍了 第48章 学做人的第十四天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吉泽圣奈才看到迹部景吾发出的推特——还是从松井久美的手机里才看到的。 她和迹部景吾交换过的联系方式仅限手机号码和LINE。如果没有人提醒,她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到迹部景吾发的东西。 盯着那条推特的照片,吉泽圣奈几欲哽咽。 照片里的她依旧像个傻子,也不知道评论下面那些闭眼吹的人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吉泽圣奈扫了一眼评论区,大多都是网球部的人。 看来是迫于部长的压力发出这些违心的夸奖是吗? 真是辛苦了…… 用自己的手机打开推特——她其实是有推特的,但像是个僵尸小号,不发动态,也没有互关好友。吉泽圣奈想了想,还是给迹部景吾点了个关注。 对方的回关出乎意料地快。 ……是住在推特里了吗? 她在心里默默吐槽道,木下玲子眼尖看到她的界面,连忙递出自己的手机。 “圣奈,原来你有推特啊。来互关一下~” 吉泽圣奈点头,这次知道主动询问松井和小岛:“久美和小满的名字呢?” 两个女生报出自己的推特账户,吉泽圣奈加完她们之后把界面切回来,才看到迹部景吾刚才发的讯息。 「终于看到了?」 「恩……」 吉泽圣奈补充道:「就不能选张好看点的照片吗?」 想起只有这一张合照,她又发了一条:「重新拍一张也好啊!!!」 特意用三个感叹号表达自己的心情,吉泽圣奈等待着迹部景吾的回话。 「不好看吗?这不是很可爱么,啊恩?」 吉泽圣奈:“……” 说好的华丽审美呢?! 另一边,冰帝的餐厅里。 吃饱喝足,大家等待着饭后甜点。忍足侑士撑着下巴,扫了一眼正在看手机、微微皱眉的迹部景吾。 他问:“怎么?吉泽同学终于看到了吗?” 迹部景吾兴致不高,恩了一声,勉强回应。 溏淉篜里忍足侑士再次开口:“果然不高兴吧?” “不如把你早上的解释告诉她?” 迹部景吾斜了一眼明显想看热闹的家伙:“不用你提醒。” 手机里,女生回了一串问号,以及一句“我怀疑你在嘲讽我”。 迹部景吾轻轻勾起唇,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喂?” 甜点还没上,电话接通后,迹部景吾似乎担心他们偷听,踱步到了餐厅阳台。 听不到迹部对吉泽现场解释,忍足侑士颇为惋惜。 毕竟,早上他友善地提醒迹部时,迹部的解释实在是出人意料。 “这是第一张合照。”早上的迹部景吾说着,又补充道:“而且——我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 那个满嘴华丽、追求完美的迹部景吾,竟然会对这样一张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很仓促的照片露出从未有过的满意神情。 要知道,之前拍社团合影,他们所有人都能被迹部景吾挑出问题。 什么表情太凶、眼神太飘忽、身高分布不均匀、头发挡住脸……专业的摄影师一连拍了六七十张照片,最后被他挑挑拣拣,只剩下几张堪堪满意的合照。 因为真的很喜欢吉泽,所以才会觉得她不论什么样子都很可爱—— 忍足侑士想不到,迹部景吾谈起恋爱竟然是这样的。 正思索着要不要也去踩着高中生涯的尾巴开启一段青葱爱恋,忍足侑士听到对面的学弟忽然开口。 “忍足学长。” 家中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日吉若将最后一口食物咽下,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早上怎么是和部长一起来的?昨天住在部长家了吗?”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起来,长桌上的其他人也探头望过来。 “昨天……学长你果然碰到了奇怪的事情吗?”金栗色的刘海下,表情冷淡的少年黝黑的眼睛迸出一丝光亮。 经学弟提醒想起了昨天的遭遇,忍足侑士的表情不自觉扭曲起来:“日吉……” * 电话里十分安静。 不知道吉泽圣奈在想什么。 今天天气不错,一直断断续续的小雪停止,缺席好几天的太阳在午后不急不缓出来散步。 他翻开装在口袋中的皮夹。 吉泽圣奈不知道,迹部景吾不仅发了推特,还把照片洗了出来。 午休时正好由送餐的人送来,然后被他放到了皮夹里,一打开就能看见。 不同于平时冷静淡然的样子,这样呆呆的吉泽圣奈更符合十七岁女高中生的模样。 保持最完美状态的合照的确很好看,但他更想用照片记录下不同模样的吉泽圣奈:呆呆的、气恼的、开怀大笑的、顽劣调皮的…… 他乐意看到吉泽圣奈的任何情绪。 过去因为她没有实体无法被相机拍到,昨天看到她开着手机相机时,才恍然醒悟。 “还在不高兴吗?” 听着电话里少年咏叹调般的话语,不大的音量令他的嗓音压低,震得她耳朵微酥。 吉泽圣奈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用不依不饶的语气掩盖她的异样:“那你也不用发出去嘛……” 自己私下欣赏不行吗! 迹部景吾理所当然回答:“推特不就是用来分享照片的么?” “……”这么说也没有错。 她竟然被说服了。 又点开照片看了一眼,吉泽圣奈这次将目光从华丽丽的大少爷移到了自己身上。 昨天看了一眼就嫌辣眼睛挪开了目光,一心只想着删除。现在仔细看了看——虽然还是不明白迹部景吾是从哪里得出“可爱”这个结论的,但照片上的她脸上诧异又茫然的模样,的确是她平时不会有的。 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吉泽圣奈透过旁边建筑一楼的玻璃倒影,看到了自己现在的表情。 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间里,她的嘴角已经勾起了一个比平时更明显的弧度。 虽然不懂迹部景吾为什么会觉得她可爱——但是被喜欢的人夸奖,原来是这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情。 “迹部……”她礼尚往来,“你也很可爱。” 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纠正她:“只有华丽才能符合本大爷的气质。” “恩。”吉泽圣奈从谏如流,“迹部大人宇宙第一华丽!” “扑哧——” 一阵笑声从她身后传来。 吉泽圣奈回过头,见过几面的幸村精市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小路一头走过来。 他敛了敛笑,朝吉泽圣奈微微颔首,并不准备打扰吉泽圣奈的通话,继续前行。 少年从身边经过时,她好像闻到了一点淡淡的花香。 好像是兰花的味道。 ——现在的男生都好精致哦。 吉泽圣奈想着,和迹部景吾又说了几句,将电话挂断。 松井她们先回教室午休去了,便当盒也顺便帮她带回教室里。 冬天的阳光没什么温度,但聊胜于无。 世间的大部分生灵都是喜爱阳光的。 光芒代表生机,没有阳光时,魑魅魍魉肆意横行。 所以,在天照躲进天岩户后,太阳的光芒也随着她一并藏入洞穴,其他神明才会用尽各种方法将她哄骗出来。 晒了一会儿太阳,吉泽圣奈顺着小径朝二年级的教学楼走去。 鼻腔中,一股花香越来越浓。 是兰花的味道。 吉泽圣奈加快脚步。 拐过面前的弯,刚才碰到过幸村精市扶着一个女生,恰好也抬眸望过来。 吉泽圣奈忽然轻笑了一声:“我打扰到你们了?” 幸村精市十分淡定,莞尔道:“正好。这位同学不小心摔倒了,吉泽同学能帮我把她送去医务室吗?” 吉泽圣奈盯着那位背脊僵硬、不敢回头的女生。 不过几秒,空气中的花香瞬间淡去。刚才浓烈的味道仿佛是她的幻觉。 吉泽圣奈摇了摇头:“我扶不了她。” 幸村精市面不改色:“那好吧……” 被他扶着的女生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却听到吉泽圣奈补充道:“但我可以陪你们一起去。” 第49章 学做人的第十五天 女生弓着背,梗着脖子,因为吉泽圣奈的一句话又忽地紧张起来。 “不、不用了——”她声音发颤,踉踉跄跄地想要逃走,“我只是突然扭了一下而已,不碍事的!” “这怎么行?” 吉泽圣奈扫了一眼对方红肿的脚踝。这种时候,幸村精市和她出奇的有默契。 少年原本打算松开的手又扶了回去,淡漠的双眸因为含笑的唇角看上去有了温柔和善的假象:“同学,我们陪你去医务室吧?” 女生抬头和幸村精市对视了一眼,又低下头,垂眼的瞬间表情几番挣扎。 最终她叹了口气:“好吧,去就去。” 她回过头,看吉泽圣奈的眼神略带怨念:“你也一起吧。” * 校医不在医务室。好在幸村精市对医务室的摆设十分熟悉,轻车熟路找出治疗扭伤的膏药递给女生,又告诉她怎么使用,幸村精市退出了医务室。 ——毕竟,哪怕是医务室里的消毒水味,他都十分厌恶。如果可以的话,根本不想过来。 吉泽圣奈反坐在椅子上,手肘搭在椅背上,聚精会神地盯着涂药膏的女生。 “名字?”她问道。语气正经严肃,像是警察审问犯人一样。 女生揉着脚踝的手微微一顿:“仓木绚。” “本名呢?” 她说的是这具身体的名字——衣服上的铭牌就写着。吉泽圣奈问得当然不是这个。 “……”仓木绚抬起头,愤愤怒视着她,“刚才你不就知道了吗?明知故问!” 吉泽圣奈严谨道:“再确认一遍嘛。” 她的确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女生的身份。 并且,在闻到那股香味时,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一下子被串联起来,茅塞顿开。 真田家被砍伤的那颗老树是玉兰树。 玉兰树是引进品种,在日本不算多见。像这样能生出木魅的玉兰树更少。 她在真田家翻来覆去寻找的木魅,其实早就不在宅子里,而是跟着幸村精市离开了。 “你喜欢他?”吉泽圣奈觉得有些稀奇:“有人砍伤你本体都不报仇,就这么跟着他跑了?” 妖怪喜欢上人类并不稀奇。但妖怪们大多记仇,眦睚必报。喜欢人类和报仇并不冲突。 亏她还在真田家死守严防了好几天,就怕这只木魅报仇,结果人家早就溜走了。 不知道仓木绚想起什么,表情陡然娇羞起来:“因为……他已经替妾身报过仇了。” 承认了妖的身份,她不再用蹩脚的现代日语,继续说道:“幸村大人有恩于我,我定当以身相许。” 她是被真田家的小皮猴划伤的——在真田家的庭院里长了许多年,她都不记得自己看过多少代真田的更迭。 如今真田家最小的孩子叫真田左助,是真田弦一郎的侄子。 小男孩正好是人嫌狗眼的年龄,就算学剑道也静不下心,每天拿着竹剑假装是威风凛凛的剑道高手。 划伤她的那天,更是趁着长辈们不在、真田弦一郎和同学们在做作业,偷偷拿出了真刀。 他学着电视剧里的武士,嗷嗷呜呜地拿真刀朝她冲过来。那一刀劈在树干上,疼得她立马从长眠中醒来,捋起长袖准备狠狠地把这小皮猴“教育”一顿。 就在那个时候,幸村精市出现了。 他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玉兰树,先温声询问了真田左助情况,耐心和他讲起道理。 直到小皮猴彻底明白树木也有灵,又按着小皮猴给大树道歉。最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堆养护树木的东西,给她的本体做了一套滋补SPA。 他温柔抚摸着树干的触感,她至今无法忘怀。 于是,后来干脆附在了他的铅笔里,跟着他一起离开了真田家。 到了幸村家,她总算是明白了少年温柔的原因——他本来就喜欢莳花弄草,家里有个和真田左助差不多大的妹妹。不论是教育孩子还是照顾花草,他都极其有耐心。但网球占据了他大部分时间,幸村家的小妹妹很少有机会和哥哥玩耍。 为了回报幸村精市,她从铅笔中出来。 幸村妹妹比真田左助要小,年幼的孩子是最容易看到奇怪东西的。 她和幸村妹妹玩了几天。 女儿和一团空气玩得火热的情形,被幸村家的父母偶然撞见。为了小姑娘的名声,她又只能躲回木头做的东西里。 后面的事情,吉泽圣奈也能猜到。 修学旅行的时候,她藏在幸村精市随身携带的素描铅笔上。因为本来就是精怪,只有一股淡淡的花草味,所以吉泽圣奈才一直没发现。 “偷看就算了,还要发帖子。”吉泽圣奈眼角微微抽搐,“我看你很想被我发现嘛。” 提起这个,仓木绚有些委屈:“谁想被你发现!” “不是说……男人都喜欢当英雄吗?” 仓木绚是在真田家长大的树,被灌输的理念也非常“真田”。 “反正你不想被其他人发现。那把这些事算成幸村大人的功绩,不是两全其美吗?” 吉泽圣奈:“你看幸村像是觉得美的样子吗?” “……没有。”仓木绚闭上嘴。 “一计不成,所以你又想出了另一计接近他。” 了解了所有事情,吉泽圣奈站起身。女生的脚踝即使擦了药,红肿依旧没有消退。 “你刚才想用幻术魅惑幸村。” 脸上的轻松消失,吉泽圣奈面无表情盯着她,眼中有雾在翻涌:“现在还占据着人的身体。” 精怪当然可以存在于人世间,但不对人下手是最后的底线。 她问:“回树里和被我消除,你选一个吧?” 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仓木绚闭着眼睛,仰起头:“你把我杀了吧。” “?”一般情况,不是会选回本体里乖乖作妖吗? 看出她眼中的疑惑,仓木绚咬着下唇,纠结说道:“我出不去。” “我碰到这个女生的时候,她的灵魂被一颗种子吸走了一半。” 本以为是趁乱白捡一具身体,结果她和原本的灵魂融在一起,平白无故吸收了不少记忆,被身体焊死了。 “种子?”吉泽圣奈一愣,“人面树的种子?” 仓木绚回想了片刻:“好像是有张人脸,我没仔细看。” 她只记得味道特别难吃,吞下去之后犯了半天恶心。 “……”竟、竟然吃掉了吗? 吉泽圣奈又仔细打量她半晌:“我把你消除,这个女生会死吗?” “我不知道。” 可能不会死,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原本的灵魂只剩下了一半…… 这种情况,吉泽圣奈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 “你怕我做坏事对吧?”仓木绚举起手,说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提议:“那你把我收成神器不就行了?” * 和迹部景吾一起把太刀还回真田家。 吉泽圣奈头一次从真田家的大门走进去,沿路左右张望正门的风景,看得迹部景吾颇为嫌弃。 放学回家的真田弦一郎在会客厅看见她,稍稍愣了一秒。随即终于醒悟过来迹部口中“重要的朋友”是谁。 打过招呼,吉泽圣奈跪坐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看宛如小学生一样来回的迹部景吾和真田弦一郎。 她认识迹部景吾的时候,那一年的全国大赛早已结束,所以不太清楚他们两人曾经的过节。但总之,应该是相看两厌又心心相惜的关系吧。 “哼,等手冢回来……” ——哦,复杂的竞争关系里,可能还夹着一个叫手冢的男人。 一杯茶快要喝完,真田弦右卫门徐徐走出来。 老爷子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到了跪坐在角落里的吉泽圣奈。 “这位是——” 他在问迹部景吾,但眼神一直凝在女生身上。 “我女朋友,吉泽。” 重音放在前几个字,迹部景吾并没有详细介绍,只当吉泽圣奈是个无关紧要、顺路跟来的人。 从一开始,吉泽圣奈的存在就是他和真田老爷子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这次还太刀,本来也不需要她跟过来。 迹部景吾补充道:“您之前说的那件事情,已经解决了,放心吧。” 真田弦右卫门收回目光,微微颔首:“那就好,替我多谢那位。” 吉泽圣奈埋头喝茶,装作第一次见真田老爷子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抱歉,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和迹部景吾还有些话要寒暄,真田老爷子让人带她去了洗手间。 将身体留在洗手间,她轻车熟路绕到了院子里。 深冬,高大的玉兰树已经光秃秃的。树干上被划伤的地方已经愈合,但像是人的皮肤一样,一道凸起的组织增生像丑陋的疤痕,盘踞在最显眼的地方。 伸出手抚摸着树干,吉泽圣奈低声默念着咒语。 “名为玉,器为玉。” “玉器。” 说出最后两个字,她手中忽地出现了一把十字弓。十字弓上有雕刻精致的玉兰花叶,鼻息间也瞬间被花香充盈。 抬起头,方才还光秃秃的树冠眨眼间盛满玉兰,又很快凋谢,纯白的花瓣落下时,宛若鹅毛大雪纷扬。 吉泽圣奈松开手。被呼唤而来的仓木绚——现在应该叫玉器——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植物成精都长得差不多,她和天神家的梅雨相貌差不多。 “你这不是出来了吗?”吉泽圣奈一脸怀疑。 仓木绚的脸稍稍扭曲了片刻:“但是身体倒在路边了!” 她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刻字,摆了摆手:“既然已经成功,那我回去了。” 吉泽圣奈也摆了摆手,仓木绚眨眼不见。 成为她的神器之后,倘若仓木绚产生了恶念,她就会被刺痛提醒。神明对于神器有绝对的制裁力量,能轻而易举对付他们。 吉泽圣奈本来不愿意,后来想想,她一直去找亡灵也很麻烦,不如这样一举两得。 不过……她们主仆俩都是灵魂出窍身体就要被丢开的状态,太惨了。 不等吉泽圣奈多想,远在会客室的三个人忽然闻到一股香味,从那边走了出来。 身边的两个人看不见满院的花瓣,但迹部景吾看得见。 他不仅看得见花,还看见了依旧站在中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吉泽圣奈。 用眼神无声地催促着她,她才回到身体里,又装作偶遇,和他们打招呼。 “诶?要走了吗?” 她眨了眨眼,对真田弦一郎扫来的视线熟视无睹。 迹部景吾顺势说道:“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了。” 真田弦右卫门仰头望着庭院里的大树,“走吧。” 他望向吉泽圣奈,严肃的老人露出了一个勉强称之为笑容的表情:“小姑娘,有空来坐坐。” 吉泽圣奈一愣:“……好,我会的。” 作者有话说: 迹部:没空。 第50章 学做人的第十六天 因为约好星期六去找那位的场一门的除妖师,吉泽圣奈只能推掉小岛满她们的逛街邀请。 为此还有些失落。 失忆时因为囊中羞涩,没有闲工夫和闲钱逛街。恢复记忆后,她自己一个人也没有兴趣乱逛——毕竟逛街沾染到奇怪的东西又要处理,太麻烦了。 好不容易有了钱,还有了朋友,却没有逛街的时间。 去的场家的路上,吉泽圣奈盯着手机里朋友们分享逛街时看到的小玩意儿,感觉每一个都很新鲜有趣,羡慕的不行。 身边的迹部景吾侧头瞥了一眼,随即不屑开口:“逛街而已,下午本大爷带你去。” 不确定今天拜访除妖师需要多久,迹部景吾早早空出了一整天的时间。所以下午无论吉泽圣奈想逛什么,他都可以奉陪到底。 然而女生却不领情:“和不同的人逛街,体验感不一样。” 她不用去就知道,和迹部景吾逛街肯定是在一众精品店里、被导购们簇拥着,指哪买哪,一点亲自挑选的乐趣都没有。 以前她还没有实体的时候,又不是没有见过。 迹部景吾稍稍哽了一下。 毕竟——逛街对于他来说是件很浪费时间的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乐趣可言。 只有临时需要什么衣物,极少数的情况下他才会亲自去买。更多的时间里,都是选好款式等待东西送上门就行了。 “你想要什么体验感?”他问。 “不知道。”吉泽圣奈理直气壮:“但是逛街的重点不就在于‘逛’这个字吗!” 迹部景吾倒是无所谓。 他早就习惯了吉泽圣奈这种爱凑热闹的性格。 当初她是在夏天出现的。 每天不同城市都有夏日祭的花火大会举办。吉泽圣奈从电视里看到之后,各种明示暗示想要让迹部陪她去看。 ——她自己也可以去。但是如果只有她的话,就没有人付钱帮她买下那些没见过的新鲜玩意了。 迹部景吾人生中第一次去夏日祭也是那一年。 明明前两年都高傲地拒绝了队友们邀请,不屑于参加这些庶民的活动。 结果在第三年晚节不保,烟火大会现场被队友抓包。 他还记得当时向日岳人和忍足侑士撞见他时那副新奇的表情。 向日岳人夸张地揉着眼睛:“侑士,我没看错吧?那是迹部吧?” 忍足侑士要笑不笑——毕竟被人潮挤来挤去、一脸不爽的迹部景吾实在太罕见了——努力崩住笑意,忍足侑士说了个冷笑话:“说不定是迹部的双胞胎兄弟。” 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迹部景吾回过头时,手里拿着女生要的金鱼塑料袋还晃悠了几下:“你们两个对本大爷有什么意见吗,啊恩?” 向日岳人这才看到了他另一只手中的一大堆东西:“迹部你——” 迹部景吾手里拎着一尾金鱼,另一只手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粗略扫了一眼就能看到团扇、面具、苹果糖之类的玩意。 向日岳人恍然大悟。 ——原来迹部拒绝他们的邀请,是担心自己买这些幼稚的东西被他们嘲笑吗? 后来理所当然的被误会了。 毕竟他们看不到跟在他身边的女生,他也懒得解释。 想到这里,迹部景吾侧过头看着坐在身侧,已经用手机翻找起目的地附近商圈的女生。 “明年夏天的夏日祭,看吗?” 吉泽圣奈反应了一秒:“现在不是还在冬天吗?” 大少爷的行程表已经排到半年后了是吗? 迹部景吾故作姿态:“没错,要提前空出行程。” “那我当然要去看啊!”吉泽圣奈飞快答道。 人间里她最喜欢的两个时间点,一个是新年,还有一个就是盛夏。这也是一整年里最热闹的两个时间。 新年时,神社和寺庙挤满了去祈福的人。 在高天原时,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一天——因为一下子会有爆发式的愿望投递到她的院子里等着她挑选。 但是作为人时,她又很喜欢这一天。 走进神社时或许愁眉苦脸,但走出来时的人们,都像是获得了某种力量,去年一整年的阴霾被扫去,只剩下希望。光是在旁边看着,她就觉得很有乐趣。 后来她仔细想了想,这可能是因为当神时,新年对于她来说是工作最多的一天。而做人时,新年只是一个节日罢了。 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放假! “对了,快新年了。”吉泽圣奈想起日期,问:“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迹部景吾今年生日时,他还没想起她。她也以为和迹部再无往来,自然没有准备礼物。新年说什么都应该准备一份。 “自己想。”迹部景吾斜了她一眼。 哪有直接问想要什么礼物的! 唔了一声,吉泽圣奈咂舌:“好吧。” 可是大少爷什么都不缺,送什么好呢? 似乎想起她的经济状况,迹部景吾委婉道:“量力而行。” 吉泽圣奈感觉自己被鄙视了:“我有钱了好吗!” 自从想起密码,她早就脱贫致富了。 鬼知道失忆之前她把银行卡的默认密码改成了和迹部景吾相遇的日期——也就是她学生证上的虚假生日。 要命。 吉泽圣奈将随身携带的银行卡掏出来,用最潇洒帅气的姿势甩到迹部景吾面前。 迹部景吾只扫了一眼,掏出自己的黑卡,放在了她的卡旁边。 “……” 她感觉自己被有钱人光波照射到了。 啊,好刺眼。 憋屈别过脸,望着窗户外越来越僻静的路,她眨眼道:“现在的阴阳师都流行隐士高人路线了吗?” 明明曾经也是登堂入室的政府高官,结果后人们竟然越来越沉寂,如今还没有咒术师名气大。 提前预约过,车停在的场家门外后,很快有人出来接引。 屋子是很标准的日式老宅。 刚一走进庭院,迹部景吾就看到了古怪的黑色影子从长廊拐角消失。 他询问地看向吉泽圣奈。 女生小声解释道:“是式神啦。你不是见过伏黑的吗?” 只不过伏黑惠的式神都是动物的模样,没有这么诡异。 两人小声的交谈被带路的人听在耳中。 两人被安排在会客厅等了一会儿。 吉泽圣奈放下茶杯。不得不说,的场家的茶水没有真田家好喝。 又左右张望了一圈,虽然藏匿得不错,但是房间里好几个式神在监视着他们。 “谎话应该被戳穿了呢。”吉泽圣奈说道。 他们是用“被妖怪缠身”的理由找上的场家的。但走进门之后,这个谎言很轻易被戳穿。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妖气,吉泽圣奈的气息还古怪得很。 她提议道:“要是不见我们,就直接冲进去吧?” 迹部景吾眼角抽了抽,本想阻止这种不华丽的行为,但思来想去,如果对方真的闭门不见,好像又只有这种办法。 余光觑见一只式神钻入墙壁消失,不知道是不是去报信了。 没多久,木屐扣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纸门被人拉开。 照片上见过的少年穿着一袭和服,走至主座。 漆黑的双眸扫了一眼吉泽圣奈,的场静司唇角微微勾起:“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两人不如直接说明来意。” 少年乍一开口,吉泽圣奈先愣了半秒。 她扭头看看身边的迹部景吾,又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的场静司。 吉泽圣奈小声说道:“迹部,吱一声听听。” 迹部景吾:“?” “你要做什么?”他压低声音问。 吉泽圣奈抬起头,的场静司也露出了同样错愕的神情。 “看吧,不止我一个人发现了吧!” 手指在两个人中间来回,吉泽圣奈对着迹部景吾解释道:“你们两个声音好像哦。” 扫了一眼的场静司,迹部景吾坚定否认撞声音这么不华丽的事情:“哼,只是有一点相似罢了。” 他还觉得惠比寿的声音和手冢国光很相似呢。不过也只是一点,他分辨得出来。 所以,吉泽圣奈会认错声音,肯定是因为没有他这样无与伦比的洞察力! 的场静司不置可否:“的确。” 至少他是个好好用敬语的人——看在对面是客人的份上,他将毒舌的话语咽下。 关于声音的话题没有持续很久。吉泽圣奈单刀直入说明了来意。 “雨宫阳太身上的妖怪是你驱除的吧?” 提前这个,黑发少年的唇角的笑容陡然变深:“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没错,是我驱除的。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邪鬼而已。” “那只妖怪还在吗?”吉泽圣奈追问道:“有件事想问问它。” 的场静司眼睑微垂,轻松答道:“不在了。” “不过,你想问的事情,我或许可以解答你。” * 雨宫阳太身上是一只邪鬼。 邪鬼并不少见。和它的名字一样,多从人的邪念中诞生,凝结成鬼怪,再怂恿人继续作恶。 雨宫阳太身上有邪鬼,说明他曾经做过恶。 他杀过人,然后将那人的头颅砍了下来。 死者死不瞑目的眼神将他心中的恐惧与邪念无限放大,每日每夜纠缠着他,无处不在。让他想将所见之物全都再次砍烂。 精神崩溃之际,他用最后一丝理智决定跳楼,却被拦了下来。 的场静司本来不屑于去帮这样的人驱除邪祟。 但他是的场静司之前,首先是的场一门的家主——雨宫家与的场一门多年交好,只要能将的场一门发扬下去,不论什么事他都能做。 但他没有义务替雨宫阳太保守秘密。 所以无人问起时,他不会主动提及。如若有人问起,他也不会隐瞒。 过程比想象中的要顺利。 吉泽圣奈听完,抓住了两个重点:“你知道他杀的人是谁吗?” “尸体呢?尸体去哪里了?” 作者有话说: 的场静司和迹部同CV,惠比寿和手冢同CV~ 综漫世界的快乐,大家疯狂撞声音23333 第51章 学做人的第十七天 的场静司只是驱除了邪鬼而已,又不是能看穿人心的警察。他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 从的场静司口中得到能知道的全部情报,对方还有委托还完成,吉泽圣奈和迹部景吾没有继续叨扰。 不过临走前交换了联系方式,迹部景吾如果再碰到奇怪的东西,又能有更多一种选择。 吉泽圣奈的号码是的场静司要求交换的。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的直觉告诉他,日后他或许有需要吉泽圣奈帮忙的时候。 从的场家走出来,吉泽圣奈还在思考。 线索绕来绕去,又回到了雨宫阳太身上。 他杀了什么人,为什么会杀人,砍下的头颅又去了哪里。这些问题只有雨宫阳太自己清楚。 还有那只邪鬼—— 它有着和绫女类似的气息,是不是因为邪鬼出现和绫女有着某种联系? 应该不是雨宫阳太杀了绫女,时间和行程都对不上。那么——他们两个有什么交集吗? 吉泽圣奈想得出神时,迹部景吾已经安排好人去调查雨宫和宫崎家的交集。 在女生快要撞到电线杆之前,他把人拉到身侧。 “神明不是可以看透人心吗?”见女生脸上还一副凝重沉思的模样,迹部景吾打趣问道。 “是文学创作夸张了。”吉泽圣奈一本正经解释道。 神明的生活本来就很无趣,如果还要全知全能,那岂不是更枯燥了? 如果——她能一眼看透人心,那在迹部景吾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心意时,她说不定就能马上发现然后飞速逃跑,根本没有收到告白冲击、然后思索人生这个环节好吗! 迹部景吾应该庆幸她没有这个能力才对。 在小镇的街道上走了一会儿,吉泽圣奈被饥饿提醒,想起了之后的行程安排:“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迹部景吾反问道:“想吃什么?” 吉泽圣奈托腮思考了几秒。 最近在迹部家伙食太好,让她的口腹之欲得到了大大满足,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选什么才好了。 正想着,余光看见擦肩而过的少年脖颈处的一团黑色印记。 “壁虎……” 迹部景吾:“?” 可以吃点正常东西吗? 回头又看了那少年一眼,对方走得很快,没有听到她的低喃。吉泽圣奈抬眼对上迹部景吾古怪的神情,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要吃这个——” 壁虎这种东西,就算想吃也没有餐厅做。 但发散思维后,很快敲定了午餐内容。 她想吃法式焗蜗牛。 迹部景吾颔首:“中午我安排,下午逛街的地点你自己挑。” 小镇上当然没有能入大少爷眼的餐厅。就近去了附近的市区,吉泽圣奈看着路边的标识,眨了眨眼。 宇治市啊。 是有狐妖当神使的地方呢。 宇治市是日本的旧都,有不少神明居住,她几乎很少来这里。很久之前听到土地神收了个狐妖神使,是她对宇治唯一的印象。 因为来得不是时候,冬天是宇治市唯一一个没有节日活动的季节。她又对参观神社毫无兴趣,吃过午餐,吉泽圣奈拽着迹部景吾朝着抹茶街直直走去。 ……没想到碰到了幸村精市。 少年身边还有个小姑娘。六七岁的模样,一看长相就知道是幸村精市的亲妹妹——如出一辙的好皮囊。 “真巧。”幸村精市率先开口,莞尔笑道。 迹部景吾下巴轻压:“啊恩。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好哥哥。” 明明是在夸奖对方,却被大少爷说成了嘲讽语气。 吉泽圣奈扶额。 好在幸村精市清楚迹部景吾是什么性格,但嘴巴上也不落下风:“我也看不出来,迹部你竟然是这么体贴的好男友。” 怎么感觉两个人对视的时候,目光里有电光剧烈撞击? 揉了揉眼睛,两个少年你来我往的时候,吉泽圣奈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扯。 视线下移,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仰着头,眼巴巴望着她:“姐姐身上有小玉的味道。” “诶?”小玉是谁? 听到这边的动静,幸村精市无奈道:“小玉是她养的玉兰花。” ……? 吉泽圣奈好像懂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摘了一枝玉兰带回家。还给花起了名字,和花一起玩。” 幸村精市还在继续解释,若有似无的目光不断飘到她身上。 吉泽圣奈讪笑了两声:“……小孩子嘛,有童心。” “是吗?”幸村精市唇角勾了勾,眼神中却无笑意,垂眼揉了揉妹妹的发顶,“可惜,家里人以为她碰到了某些东西。” “所以,让我带她出来散散心。”平等院中有父母的朋友,可以让寺内的僧人看看妹妹的情况。 他也是前几天才发现妹妹的不对劲。 原来他忙于训练的这段时间,父母早就发现了妹妹会对一朵花自言自语。后来消停了几天,直到前两天那朵花突然枯萎,妹妹想拜托擅长园艺的他救活那朵花,他才察觉到不对。 玉兰的花期在春季。就算再早,也受温度影响,不可能在寒冬腊月里盛放。 而且妹妹还有着迷之笃定:“小玉和其他的花不一样,她不会死的。” 后来细问之后,他知道这朵花究竟有多不一样。 小姑娘不敢对父母说的话,全都叽叽咕咕告诉了最信任的哥哥。 幸村精市这才后知后觉——她妹妹好像是在和妖怪做朋友。 有国三那年在医院的深夜奇遇当前车之鉴,幸村精市对那个不了解的世界稍微有那么一丁点的认识。并且还因为那位古怪的运动衫青年,产生了一些好奇。 但他好奇是他的事,年幼的妹妹不能和妖怪扯上关系。 时隔两年,幸村精市第一次拨通了那个叫夜斗的男人的电话号码——名片还是夜斗临走之前塞给他的,塞地时候还说了一通“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欢迎找我,物美价廉”之类的宣传语。 出院后的世界风平浪静,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用上这个号码,然而他不仅用上了,还联系不到对方。 最终只能寄希望于寺庙里的高僧。 不过…… 幸村精市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吉泽圣奈,迹部景吾似乎有所察觉,半侧身子挡在了女生面前。 他顺势看向迹部景吾:“迹部,上次说的御守呢?” 迹部景吾:“?” 愣了一半秒,他想起来幸村精市指的什么。 幸村精市又补充道:“柳生说御守很有用。我可以再多要一个,给雪乃吗?” 他是看着迹部景吾说的。但吉泽圣奈知道,这些话是说给她听的。 迹部景吾没办法替吉泽圣奈答应——毕竟他不清楚,制作御守到底消耗的是什么东西。 最终还是吉泽圣奈自己打破了沉默。 “可以是可以——” 但是比起驱妖的御守,还有些话要和小姑娘说清楚。 吉泽圣奈顿了顿,弯下腰,蹲在幸村雪乃面前:“花都是会凋谢的,小玉也一样。” 小姑娘立刻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但是——”吉泽圣奈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眉心,“春天花还会开。小玉或许会换一个样子来找你玩。” “不过……以后不要随便和奇怪的东西做朋友啦。” 幸村雪乃不解地望着她。 吉泽圣奈站起身,也顺手揉了一把小姑娘的头顶,手感果然很好。 “因为冬天你不会凋谢,所以它们很有可能会讨厌你、嫉妒你。” 幸村雪乃似懂非懂,她身边的哥哥却若有所思。但听到小玉还会回来,她总归是开心的。 将分别的伤心暂时忘却,幸村雪乃对这个身上有着小玉香气的姐姐非常有好感。 于是——接下来的行程,迹部景吾预想中的约会都被姓幸村的小鬼打乱。 半倚在桥边,迹部景吾和对面的幸村精市相对无言。 关于网球的话题已经聊死——毕竟一旦聊起来,就是争锋相对,恨不得立马掏出网球拍去网球场打上一局。 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迹部景吾心中琢磨着换衣服的时间未免也太久了一些——虽然他知道要换的是繁复的和服。 吉泽圣奈陪幸村雪乃换衣服去了。 这边古建筑颇多,小姑娘看见路边的租了和服拍照的游客,立刻动心。 迹部景吾今天才知道,吉泽圣奈原来对小孩子非常没辙。小姑娘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 他趁两个幸村不注意时,低声吐槽了一句。 女生眉梢间有压抑的宠爱,指着幸村雪乃反问:“你不想当哥哥吗?” 迹部景吾没有回答。 按照他父母的计划,这辈子他应该和当哥哥无缘。 但是如果有个女儿的话…… 木屐一沓一沓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让他抬起头。 金发女人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和服,头发挽起发髻,低低垂落。双手交叠在身前,披肩松松搭在她臂弯。 见迹部景吾盯着自己,女人抬眼,深紫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和吉泽圣奈长得真的很像。 迹部景吾甚至能从她身上看到吉泽圣奈未来几年的模样。 下一秒,他听见身后女生气势汹汹的声音。 “迹部景吾,你连女朋友都能认错吗!!!” 作者有话说: 圣奈:你想当哥哥吗 迹部:我想当爸爸 ? 以及,印度神话里说毘沙门天和吉祥天是夫妻,也有说兄妹……但是野良神的毘沙门天是妹子,所以圣奈私设是和毘沙门天像姐妹~ 第52章 学做人的第十八天 ……什么乱七八糟的? 迹部景吾回过头,女生穿着绯色和服,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走过来,身上的水仙印花随着她疾走的速度摇曳。 走到他身边,吉泽圣奈伸出手,挽住迹部景吾的胳膊,怒视着他:“你竟然没有看到我!” 她和幸村雪乃几分钟之前就在朝着这边走,幸村精市远远就注意到了她们,将扑过来的妹妹接住。 反倒是迹部景吾,最开始不知道在神游什么,后来又一直盯着毘沙门天。 ——怎样!是觉得成熟御姐更好看吗! 转头看着面前的女人,吉泽圣奈的目光在她的脸和脖子以下扫视了一遍,眼神中有着自以为藏得很好的羡慕。 毘沙门天诞生的时间比她要晚。但从诞生起,毘沙门天就是这样一幅女王模样。而她,身体像是停在了十六七岁的年龄,无论是身高还是别的什么,都从来没有过变化。 被熟悉的羡慕目光打量,毘沙门天先笑了起来,仗着比她高半个头,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吉祥天,换代这么久,你跑哪里去了?” 女生脸上没什么波澜,抿着唇,对她摸头的动作颇为不满:“惠比寿没有转告你们吗?我现在是人,叫吉泽圣奈。” 她说完,就听到毘沙门天爽朗的声音:“圣奈?这下真的是姐妹了。”谁是妹妹她不说。 “……”吉泽圣奈龇了龇牙,“威娜!” 她就知道会这样。 比起她的芥蒂,毘沙门天倒是完全无所谓。反而非常自然地把她当妹妹——俨然和她家那堆会喊“姐姐大人”的神器有相同的待遇。 迹部景吾被吉泽圣奈挽着,静静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 比起在相遇之前从来没有提起的惠比寿和夜斗,过去的吉泽圣奈倒是常常把毘沙门天挂在嘴边。 但说的大多是吐槽。 比如“长得太像了”、“衣服总是奇奇怪怪的”、“明明比我小还喜欢装成熟”…… 他侧过头,吉泽圣奈和女人因为小事争执时,表情明显活泼了不少。 像是……在对姐姐撒娇耍赖的妹妹。 但如果有人敢在这个时候点破,肯定会收获她龇牙咧嘴的怒视。 比如幸村精市。 牵着妹妹走过来的幸村精市和他们打招呼准备告别,看清毘沙门天的脸也微微一愣:“这是……吉泽同学的姐姐?” “她才不是我姐姐!”吉泽圣奈说,“其实我比她大。” 幸村精市笑而不语,摆明了没有相信。不打扰她们熟人叙旧,幸村精市牵着妹妹离开。 迹部景吾目送两人走远,听到毘沙门天的询问,将他的注意力拉回。 “交到男朋友了?”毘沙门天还记得她刚才的话。 “对啊。”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吉泽圣奈挽着迹部景吾的手收紧了一些,努力吹嘘道:“比兆麻还可靠哦!” 毘沙门天不置可否:“兆麻不一样。” 那双和吉泽圣奈极其相似的紫色双眸里没有一点温度,淡淡审视着迹部景吾,过了一会儿,又冷漠地挪开。 “本来还想告诉你,最近七福神又空出了一个位置,你可以回来了。”毘沙门天伤脑筋地叹了口气,“结果没想到你比寿老头更有本事。” 寿老人交了个年轻女友的事情被曝光,所以暂时脱离神七。 她还以为前段时间因为神隐消失的吉祥天有机会回到神七了,结果没想到吉祥天更狠。 ——为了谈恋爱直接变成了人。 毘沙门天忽然懂了吉祥天去人间时,为什么知情的只有惠比寿了。 因为……如果她知道吉祥天要做这种事的话,肯定会带着一众神器把她绑回来。 吉祥天本来就容易换代,还总喜欢折腾。 想到什么,毘沙门天又叹了口气:“你和惠比寿,你们两个都不让人省心。”曾经的七福神里换代最频繁的就是他们两个了。 “惠比寿怎么了?”吉泽圣奈眨了眨眼。 昨天的神议上,惠比寿是术士的事情被揭穿。惠比寿的神社宅邸被包围,但并未找到惠比寿和他的神器们的踪迹。 毘沙门天看了一眼吉祥天——现在应该叫吉泽圣奈。 吉泽圣奈是人,还是不要知道这些比较好。 摇了摇头,毘沙门天模糊重点:“他最近也失踪了。” 吉泽圣奈想起最后一次见惠比寿:“唔,他说过要出远门。豪宅都借给我住啦。” 毘沙门天:“……” 幸好吉泽圣奈没有住在惠比寿家里。她刚才就是从那边回来,整个宅邸都被包围得严严实实。她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就差点被打成同党。 七福神阵营因为惠比寿的事情,本就很微妙。如果神隐的吉祥天出现在惠比寿家中,吉祥天会更危险。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毘沙门天顺口问道。 然后她看见了可爱的“妹妹”抬手,指着身边的少年:“他家里。” 毘沙门天眉尾微微一抽,正想说话,吉泽圣奈手机响起。 她把手机放到耳边,好友的声音慌张失措,几度哽咽:“圣、圣奈!小满不见了!迹部君在吗?能拜托他帮忙找找吗?” 吉泽圣奈一顿:“别急,你慢慢说。” * 这一次吉泽圣奈不在挑剔直升机招摇。直升机在最近的停机坪落下,吉泽圣奈和迹部景吾匆匆走进警察局。 听到失踪,她们逛街的地点又在东京,吉泽圣奈先做出了最坏打算,把这件事和人面树联系在了一起。本想叫上毘沙门天一起,但看到毘沙门天少见地穿着拜访和服,应该还有正事要做。 好在她现在还有神器。 走进警察局,坐在大厅里不断哭泣的松井久美被木下玲子轻拍着,示意她抬头。 看到走进来的吉泽圣奈和迹部景吾,松井久美像是等到了救星。 “圣奈,小满她……” 吉泽圣奈安抚地拉起她的手:“慢慢说。” 饶是这样,最后还是木下玲子说清楚的。 她们三个一起逛街,拿着心仪的衣服各自走进试衣间。结果出来的只有她们两个。将对方身上的衣服品鉴了一番,等着小岛满出来。结果等了十来分钟都没有等到小岛满出现。 她好像凭空消失在了试衣间里。店里的监控只有她走进来的记录。 后来她们到警察局报警,警察却以失踪时间不够拒绝立案。所以松井久美只能打电话给吉泽圣奈,希望能让迹部景吾帮个忙。 “你们去的哪一家店?”吉泽圣奈问道。 木下玲子说出商场和服装店的名字。 迹部景吾微微皱眉。 ——那是迹部家名下的商场。 那家服装店也不是什么寂寂无名的小店。 那是……宫崎家最出名的少女品牌。 宫崎绫女的那个宫崎。 将这个线索告诉吉泽圣奈,女生的脸色陡然严肃起来。 将两个朋友先安顿好,委托司机送她们各自回家。警察局离商场不远,两个人很快来到那家服装店。 迹部景吾身份摆在那里,服装店不得不配合调查,暂时歇业。 等仓木绚赶到,吉泽圣奈才和她一起走进了小岛满消失的那个隔间。 试衣间不大,两个女生走进去之后,迹部景吾只能站在外面看着她们。 先用手将三面墙全部碰了一边,吉泽圣奈的手指上完全没有不良反应。也就是说,这三面墙都没有结界存在。 既然这样,那小岛满是怎么消失的呢? 如果她已经被人面树的种子侵蚀,是不是也会像原本的那个仓木绚一样,意识被抹消,变成一具空空荡荡的躯壳。 ——甚至连躯壳都找不到。 如果她不快点找到小岛满,小岛满最终也会变成失踪名单里一行冰冷的文字。 吉泽圣奈想起什么,侧头问仓木绚:“你不是吞过人面树的种子吗?” 仓木绚点点头。 “你能不能通过这个,感应人面树的位置?” 仓木绚表情有些为难:“和这种东西共情?那我有可能被恶念感染……”她如果产生了恶念,作为主人的吉泽圣奈就会被刺痛。 吉泽圣奈斩钉截铁:“没关系。一点刺痛,我可以忍。” “那我试试?” ——“等等。” 一直站在外面没有吭声的迹部景吾忽然叫停。 吉泽圣奈以为他想阻止自己的“自残”行为,正准备说服他,却见少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你确定是妖怪做的?” 他的手指向头顶的通风口,排风罩上悬挂的飘带被夹在缝隙里,中间的灰尘还被蹭掉了一块。 “妖怪……应该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绑架别人吧?” 吉泽圣奈一脸懵逼:“?” * 家里的电饭煲坏了。 好在是在大商场里买的,毛利兰带上保修卡和电饭煲,又顺手捎上了柯南,准备给他买几件冬天穿的外套。 “柯南,你觉得这个帽子怎么样?” 毛利兰拿起一顶深蓝色的毛线帽往他头上比划了一下。 ……不怎么样。 他有一顶差不多的。 但购物欲高涨的女人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一手将帽子拿起,毛利兰又拿起另一顶同款、稍大一些的帽子。 “感觉新一戴也会很好看……”想着,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他打个电话好了。” !!! 他咽了咽,后退了半步:“小兰姐姐,我想去上厕所~” “诶?” 毛利兰将手机夹在脖颈,还没反应过来,小男生已经钻出店。 拨出的电话正好在几秒后接通。 “新一?你在忙吗?” …… 倚靠在紧急出口外,江户川柯南将电话挂断,吁了一口气。 把领结放正,看了一眼时间,再不回去小兰大概就要担心了。 垫脚推开眼前的门,门外正好有人推着清洁推车走出来。 帮对方将门抵住,不出意外获得了中年女人的夸奖:“多谢你啊,好孩子。” 清洁推车的滚轮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又飞快抬起头,露出一个乖巧又无害的笑容。 “不客气。” 等女人背影走远,江户川柯南紧贴墙壁,跟在了她身后。 ——清洁车里,有女人的头发。 他又撞上案件了! 作者有话说: 本文推理担当,柯南上线√ 第53章 学做人的第十九天 小岛满醒过来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本来在逛街。 今天好像有什么偶像活动,来的人还挺出名。小岛满平日里对追星不太感兴趣,唯一一些明星有关的知识,还是父母都是电视台工作人员的松井久美科普的。 松井久美本想去凑凑热闹——她对这个女偶像很感兴趣,奈何人真的太多了。三个人被挤来挤去,又看见商业街排起长长的队伍,最终只能把逛街的目标从商业街的小店转移到高档商场里。 后来她进入了一家女装店的试衣间。再然后……就到了这里。 她的嘴巴被堵着,手被绑在身后,脚上也有绳子一圈一圈缠绕着,绳子的尽头被系在不远处的某个东西上——房间里实在太黑了,她看不清。 深吸一口气,小岛满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与此同时,江户川柯南远远躲在栅栏后,也静静听着绑架犯们的对话。 绑架犯有两个人。 一男一女,在这个郊外的果园里,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果农夫妇。 他一路从市区追踪过来,本以为撞破的只是一起绑架案,没想到撞破的竟然是一起连环案件。 “……绑紧了吗?” “那当然了。栓了一大袋果子,她一个小女生有再大的本领也逃不掉。” “你检查过了吗?前两个你也是这么说的。” “你不信你就去检查一次。前两个我明明也绑好了,鬼知道她们怎么就突然跑了……” 江户川柯南抬头扫了一眼,冬天的果树上没有果子。他也没有带足球,除了手表上的一根麻醉针,暂时没有其他东西能一次性解决掉两个绑匪。 保守起见,男人还是站起身,走进仓库再次检查一遍——和他们交接的人晚上就要到了,如果这次的猎物再逃走,他们再想绑一个人也来不及了。 女人将门锁打开,让男人进去,自己守在门口。 ——是个动手的好机会。 将手表上的准心对准女人的脖子,他正准备将麻醉针射出去,就听到男人的慌张尖叫。 “这、这是什么东西!!!” 中年女人连忙拉开门,压低声音训斥道:“你小声点!什么东西就能让你慌慌张张——” 她的声音也被呆滞错愕吞噬。 里面到底有什么? 江户川柯南忍不住凑近了一些。 * 沿着通风口被擦掉的灰尘一路寻找,终点停在了厕所的隔间头顶。 恩……男厕所。 吉泽圣奈站在门外,等着迹部景吾和他的保镖调查。 确定了不是妖怪作案,至少能保证小岛满现在暂时安全。毕竟如果想要杀人,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将人带走。 仓木绚站在吉泽圣奈身后,探头又看了一眼迹部景吾。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迹部景吾。 但上次是修学旅行时,作为一支铅笔看到的,视角终归有些奇怪——之前身份还没有被戳穿时,在学校里她都尽可能绕开吉泽圣奈,更不可能看到迹部景吾来接她的情形。 第一次用人的高度看见迹部景吾,仓木绚用袖子掩唇,抿着嘴笑道:“圣奈大人今天是在约会吗?真好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吉泽圣奈白了她一眼,“本来是。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金发女生叹了口气,侧头看着仓木绚:“抽个时间,我们还是去把人面树砍了吧。” 仓木绚:“?” 这个抽时间一起吃顿饭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吉泽圣奈没有回答,也没有解释。 哪怕说了要做普通人,不去多管闲事,但是麻烦的事情总会找上她。她本来想冷眼旁观,等着接到调查委托的咒术师自己解决。 但自从得知人面树的存在后,人面树像是无处不在,源源不断的受害者离她越来越近。虽然今天小岛满的失踪与人面树无关,但足够引以为戒。 与其一直提心吊胆,不如趁着现在手边有武器(仓木绚),直接消灭她的担忧源头。 毕竟没有怪力乱神后,不论遇到什么危险都是人与人之间的较量。大家同在一个层次,不会有太大的力量断层,那就还有转圜余地。 吉泽圣奈看向朝着自己走过来的迹部景吾。 “人已经被运出去了。”迹部景吾说着刚才打电话调出的监控内容,“绑匪有两个人,另一个人装扮成清洁工,用清洁推车把小岛满带出去了。” “他们从后门上了一辆车,车牌我已经派人去追查,很快就能有结果。” “可以放心了?”迹部景吾扫视着女生隆起的眉头,安抚问道。 吉泽圣奈点了点头,又飞快摇头:“不行。还没看到小满之前放心不了。等下我们可以一起跟过去看看吗?” 就算不是妖怪作祟,普通的女孩子遭遇绑架也是不小的心理阴影。 “啊恩。” 迹部景吾颔首同意。身后的保镖也在同时接到了情报。 “少爷,警察已经锁定到了绑匪的位置。” 比他想的要快。 迹部景吾微微挑眉。 “因为……有人先报案了。”保镖解释道。 “边走边说。” 迹部景吾觑见吉泽圣奈那副模样,拉起她的手,示意保镖跟上。 保镖忙不迭跟在两人身后,继续说着刚刚得到的讯息:“按照时间,应该是刚出商场后就接到了报案……” 本来只是派了两个人去确定一番,后来又收到了迹部家的报案,立刻变成了加急行动。 仓木绚还站在原地,看着牵着手走出去的那对男女,其中有一个还是她的主人。 思考半秒,她慢吞吞跟上。 虽然用不着砍妖怪,她好像可以自由活动了。但是来都来了……她好像还没见过警察捉捕犯人呢。 新的写作题材要增加了! 尚且不知道自己家的神器有这种爱好,吉泽圣奈见仓木绚跟上车,没有多想。 目的地的果园离市区莫约一个小时车程。不算很远。但因为地形原因,越靠近果园,四周越发空荡。这一片几乎都是种植用的露天园区。现在正值冬日,看不到几个人影。 车在某个栅栏外停下来时,旁边早已经停好了几辆警车。 一行人走进去时,警察们正在拉起警戒线。 向询问的警察表明身份,吉泽圣奈急不可耐地朝着他们指示的受害人休息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吉泽圣奈看到脸色苍白、惶恐不安的小岛满。 “小满!” 小岛满不知道受到什么样的惊吓,迟疑片刻,双眼才重新对焦,看清吉泽圣奈的脸。 “圣奈……” “已经没事了。”吉泽圣奈伸出手,安抚地顺了顺她的后背。却听见女生下一句话,让她动作微僵。 小岛满困惑又迟疑地看向她:“圣奈,我刚才好像撞鬼了……” “我看见有东西钻进他们嘴里,然后他们就疯了。” “可是警察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小岛满死死攥着搭在身上的毛毯,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难道真的是我太紧张……所以出现了错觉吗?” * 迹部景吾没有跟着吉泽圣奈一起去看小岛满。 他和小岛满不熟,有他在场,吉泽圣奈的安慰或许会大打折扣。 但是他没想到,仓木绚也没有进去。 见他回头看着自己,仓木绚连忙催促:“你不是要去找警察吗?快走啊!” ……恩。看来是想凑热闹的。 吉泽圣奈找到的神器和她自己一样,都是爱凑热闹的家伙。 迹部景吾想着,找到负责这件绑架案的警察,没想到在警察那边还看到了个小学生。 小学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是哪位警察先生的家属。 迹部景吾没有多想,询问警察犯人的下落——毕竟,出事的商场是迹部家的。他们能在迹部家的商场里弄出绑架案这么大的动静,没有人接应是不可能的。 他至少得弄清楚商场里的安保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行。 没想到他问出口后,面前这个年轻的警察先生擦了擦额角的薄汗。 “这、这个……嫌疑犯们……” “他们逃走了……” 作者有话说: 柯南(揉眼睛):怀疑人生中,勿cue 第54章 学做人的第二十天 高木涉被眼前这位大少爷的犀利目光注视,心中越发无奈起来。 “具体情况不方便透露,我们会全力追捕嫌犯的。” 岂止是不方便透露,简直是说出来都没有人相信的程度了好吗! 他脸上的些许踟蹰似乎被少年一眼看穿。 迹部景吾微微挑眉,说出的话并不客气:“本大爷想听真实情况。” “这……”高木涉有些为难。 按照之前上司的特别关照,具体情况其实是可以告诉迹部少爷的。 可是他们赶来时嫌犯已经不见,之前发生了什么,也只能依靠两位目击者的证词。但……不论是小岛满还是柯南的证词,他都说不出口。 什么有种子钻进人嘴里,然后人突然发疯跑掉之类的。又不是在上演科幻片,怎么可能? 高木涉低下头,看着还站在自己身侧的小男孩。 江户川柯南一直乖巧的站在旁边,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平日里对什么都好奇的他,今天显得格外沉默。 感受到高木涉的目光,江户川柯南抬起头。 他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天真说道:“我当时看到了哦!” 不久之前,他看到中年男人先进入仓库,发出惨叫。随后女人想去帮助伙伴,拉开门,僵在原地。江户川柯南看见中年女人死死倚靠在门上,一副被吓到腿软的模样。 他好奇地靠近了一些,然后看到…… 门里倏地迸出一个小黑点,笔直地朝着女人的嘴巴飞去。大抵是危险降临,女人的身体比意识更先一步有反应。双腿打着颤,想要往外逃。 那颗黑色的东西被打在门上,弹落在地。 隔得有些距离,但好在他眼镜的镜片特殊。将画面放大,江户川柯南终于看清了黑色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颗种子。 更让他不能理解的画面随后出现。 那颗种子以极快的速度抽芽,伸展出来的一小根藤蔓让它像蛇一样,在地上扭曲前行。 目标……女人的嘴巴。 女人想跑,惊慌时全力奔跑的速度却没办法躲过一颗蠕动的种子。 藤蔓攀上她的身体时,他想帮她将藤蔓击落,但女人却因为惊恐不断翻滚着身体,企图用这种方法把缠在自己身上的东西甩掉。 结果就是……他锁定不了目标。 女人翻个身的功夫,那根藤蔓已然消失。她双手扣着自己的脖子,想要努力阻止自己咽下奇怪的东西。 ——毫无效果。 没过多久,这个女人忽地安静下来。像是被催眠一样,脚步踉踉跄跄,缓慢又坚定地往某个方向前行。原本进入仓库就没出来的男人也紧跟其后。 两个人像是中了邪。 他将旁边的石子踢飞弄出点动静试探,那两个绑匪置若罔闻,一心一意往前走。 被这副古怪的情形吸引,江户川柯南再次跟上。 他跟着他们离开果园,这附近本来就没什么人居住,再往深走更是一片渺无人烟的森林。 他看着他们走进了森林,然后…… 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没错,就是消失了。 他特意追上去,在两个人消失的地方四处探查,什么机关都没有发现。 那两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以至于后来高木涉询问情况时,他都有些恍惚。 刚才他在心中将刚才的所见所闻仔仔细细地又回忆了好几遍。 种子怎么可能会动? 那应该不是一般的种子。按照现在的科技水平,想要做出能锁定目标的机械种子不是难事。至于能控制的人的身体……应该又是什么高科技产物,或是药物之类的。 之前就能确定,这两个绑匪背后有一个组织。 或许这两颗种子就是那个组织用来束缚手下的道具——不然为什么他和被绑架的那个女生都没有出事? 唯一的困扰就是,他们是怎么在森林里消失的? 难道还有更加精密又高端的仪器存在? 但这不是他一个人能调查到的东西。 现在应该让警察们把重点放到那颗古怪的种子上去。 “我看到种子在动诶~”他故意用着天真的语气,睁大眼睛向迹部景吾说着刚才的见闻。 高木涉连忙瞟了一眼迹部少爷的脸色,小声解释:“小孩子的表述会比较夸张……” 种子怎么可能会动呢? 但是柯南这个孩子,一直直觉敏锐又细心,每次都能让他们发现不一样的线索。 不过,如果种子真的这么特殊,说不定是一个突破点…… 高木涉逐渐陷入沉思。 对!就是这样! 见引导有效,江户川柯南还想再接再厉,却听到一道仓促的女声越来越近。 “迹部!” 迹部景吾侧过头。 吉泽圣奈匆匆走过来,身后跟着听到柯南说见闻后就悄悄溜走的仓木绚。 两个人眼神对视一个来回。 吉泽圣奈说道:“我先回去了。” 她指着仓木绚,补充道:“和她一起。” “我和你们一起回去。”迹部景吾接道。 女生摇了摇头:“这边不是还没忙完吗?” 见迹部景吾还想说话,吉泽圣奈踮起脚,揉了揉他的头发。哄孩子似的亲昵动作让旁边的几个人突然吃了一口奇怪的狗粮。 “过一会儿就见到啦。”她凑到迹部景吾耳边,小声说:“我要去森林,最好别让警察靠近。人面树的本体应该就在那里。” 迹部景吾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最终极不情愿答道:“……恩。” 扫了一眼吉泽圣奈身边的仓木绚。 至少吉泽圣奈现在有武器,对付一个妖怪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他,不得不说,他现在手边的确有不少事要处理。商场发生绑架事件的消息还没被捅出去,但公关措施需要提前准备,还有和警察这边的交涉…… 吉泽圣奈有作为神的职责。他也有作为集团继承人的职责。 没有再多说什么,吉泽圣奈朝着他挥了挥手,和仓木绚一起走出果园。 高木涉的级别还不足以负责整个案件,迹部景吾提出让他带自己去见上司,两个一起去另一边寻找佐藤美和子。 江户川柯南本想跟上,余光却瞥见金发女生越过了迹部家的轿车,和另一个女生一起,朝着与离开截然相反的方向前行。 ……那是往森林走的方向。 * 森林里全是雾气。 吉泽圣奈和仓木绚一前一后走着——虽然她告诉仓木绚可以并肩而行,但仓木绚却执意要走在她身后。并强调这是梅雨姐姐教的。 她倒是不知道,她的神器什么时候和天神的神器那么熟了? “快考试了,我去祈了个福。” 想求考试顺利当然要去天满宫啦。 结果就碰到了梅雨。 同为树木成精,她们本就有一点点交情。现在又同为神器,自然而然就像前辈讨教了许多知识点。 吉泽圣奈嘴角抽了抽。 很好,本来都快忘记了考试,经她这么一提,想起来了。 如果这次英语成绩不错,她还要给迹部景吾报酬…… 吉泽圣奈想了想,对自己的英语成绩非常有数。 迹部景吾想要报酬,怕是要再过个至少一年才能收到。 眼前的雾不知不觉越来越浓密。 吉泽圣奈原本想继续说话,也被雾气里的味道呛得打了个喷嚏。 今天也算是一波三折。 本以为小岛满是被人面树控制,结果她只是被普通的人贩子绑架。 但……人贩子选基地的技术了得。 在一众荒山野岭里,挑中了这一块宝地。眼光独到,和种下人面树的那个变态一模一样。 在听过小岛满的讲述,吉泽圣奈就确定了又是人面树的种子作祟。 等仓木绚匆匆来找她时,她才知道,这哪是普通的作祟。 ……他们这是走进了人面树的后花园。 这一块地适合种植作物,同样也适合种植人面树。再加上人少,森林大片、还未开发,简直是藏匿人面树的最佳地点。 绑匪们之前绑架来的人,应该也不是逃走,而是被人面树的种子带走。 “找到了吗?”她问道。 仓木绚半蹲在地上,手摸着土壤:“应该就在附近了。” “我想也是。”吉泽圣奈又打了个喷嚏。 普通人看不到眼前的蒙蒙大雾。这是为了抵御她们这些特殊群体布下的结界。 雾已经浓到看不清前行的路,怎么想要保护的东西都不远了。 一点一点找下去也太麻烦了。 吉泽圣奈和仓木绚商量过后,两人都从身体里分离出来。 “玉器。” 她抬起手中的十字弓,箭矢对准前方一片浓稠白雾,倏地松开手。 被射出的箭矢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将雾气划破,又在空中拐了个弯,指路似的替吉泽圣奈破开一条道路。 眼前的路却越来越昏暗。 明明是冬日,头顶的大树丝毫不受影响,繁密的枝叶在上空织成一张密不透光的大网。网的中心,有一颗粗壮又丑陋的树。 吉泽圣奈仰起头。 每一根树枝上都吊着一颗沉甸甸的果实。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阵寒风,将果实吹拂着转了个方向。 数十张人面陡然转向她,发出桀桀的怪异笑声。 第55章 学做人的第二十一天 和那位迹部少爷一起来的两个女生十分古怪。 他们刚才的对话像是在打哑谜不说,说着要回去,两个人却在不断往森林深处行走。 江户川柯南小心翼翼地跟在两个女生身后。 他离得很远。因为担心被发现,所以一直在用眼镜的望远镜功能远远地观察着她们。 在心中暗暗将这两个女生、迹部景吾还有被绑架人小岛满的关系研究了一遍。 这两个女生和小岛满明明是同学、好友,甚至据说是因此特意过来慰问小岛满,但又没有过多关注她。只聊了一会儿就找借口离开。 金发女生是迹部景吾的女朋友。 而发生绑架案的地方,又是迹部财团旗下的商场…… 还没有具体线索,他没有一个明确的推理方向。但是目前他至少能知道,这三个人有事情在隐瞒警方,说不定就和这个绑架案有关。 他边走边沉思,前面传来砰砰两下重物落地的响声。 抬眼看过去,刚才还在行走的两个女生不知怎么的,忽然倒在了地上。 他正准备冲过去,衣领却被人拎住。 !!! 江户川柯南回过头,少年逆着光的轮廓晦暗不明。 迹部景吾静静站在他身后,不知道跟了他多久,幽深的蓝色双眸在光线不强时,像是浓稠的墨色。看得他手臂上陡然浮起鸡皮疙瘩。 迹部景吾率先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江户川柯南咽了咽,作出一副“得救了”的放松模样:“我本来想出去玩……结果迷路了。” “能在这里碰到大哥哥实在是太好了!我还以为我今天走出不去了呢。” 少年垂着眼,若有似无的目光扫视着他的眼镜和手表,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在嘲讽:“是吗?”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看穿了。 敛了敛表情,江户川柯南用力点点头,自然问道:“大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镜片将他眼中的探究遮挡。 但就像他很观察迹部景吾一样,迹部景吾也在观察着面前的小男孩。 和佐藤美和子简单交谈过后,他听到高木涉在向其他人询问柯南的下落。 随后又听到了有人好像看到柯南走进了森林里…… 走丢一个小孩的事情本来轮不到迹部大少爷出马。但他很快发现那个森林的古怪。 警察们看不见森林里的淡淡雾气,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其中原地打转。 最终他只能自己进来。 森林最外围的雾比较稀薄,他腿长,走得快,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前面鬼鬼祟祟的小男孩。 然后发现——小男孩在跟踪吉泽圣奈。 迹部景吾松开揪住江户川柯南衣领的手,没有回答他,兀自转身:“走吧,回去。” 这个小男孩身上有许多古怪之处,可这个有妖怪的森林显然不是适合探究的地点。 但江户川柯南纹丝不动。 他好不容易跟到这里,不可能就这么回去。 柯南指着不远处,他看不见大雾,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边倒在地上的两人。 “那里是不是有人倒在路边?” 迹部景吾不用他指就能猜到哪里是什么。 哪怕隔得很远,白雾里,吉泽圣奈的灵魂状态像是在发光一样,显眼得不行。 “恩。” 大少爷应了一声。江户川柯南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结果对方完全没有走近的打算,隔着衣袖握住他的手腕,“回去,让警察来。” 柯南:??? “那个姐姐不是大哥哥的女朋友吗?”柯南强调道。 他现在的身体没办法和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抗衡,只能被拽着往前走。 “啊咧咧,我看电视上的男朋友都是会保护女朋友的呢~” 迹部景吾瞥了他一眼:“我一次没办法搬两个人。” 剩下一个人的身体躺在这里,岂不是更不安全? “……”柯南一哽。 他可以说他守在这里,等着迹部景吾去找警察过来。但是……怎么看都是他这个“小孩子”回去找警察,迹部景吾留在这里保护两个女生更合理。 悄悄看了一眼手机,大抵是森林太大,连手机信号都消失了。 眼看自己被迹部景吾拽着越走越远,柯南一路记下沿途的特征,准备等下再和警察一起过来。 然而,迹部景吾突然停住了。 “大哥哥,怎么了?”他好奇问道。 迹部景吾没有回应他。 眼前的白雾不知不觉变成晦暗又不祥的颜色,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这是时化。 迹部景吾回过头,眺望着之前走过的路。 吉泽圣奈和仓木绚的身体还倒在那里。笼罩在空中白雾已然消失,露出前方漆黑幽深的林间小径。 迹部景吾侧过头,没头没尾问道:“你能看到那条路前面有什么吗?” 江户川柯南:“就是一条路,太黑了……” 说罢,他忽地醒悟过来。 现在明明下午五点都没到,天为什么已经这么黑了?! 就算冬天昼短夜长,日落时间较早,但也不应该这么快。而且他碰到迹部景吾时,森林里明明还有光亮…… 比起他的诧异错愕,迹部景吾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有时化出现意味着有妖怪作祟。 在吉泽圣奈把人面树解决之前,他们应该都走不出这个森林了。 一大一小又一起回到两个女生的身体旁边。 迹部景吾嫌恶地看着地上的泥土,让吉泽圣奈和仓木绚靠在树干上。又拿出手帕把女生脸上蹭到的灰尘擦掉。心中暗自嘀咕等吉泽圣奈回来,一定要提醒她下次选个干净的地方灵魂出窍。 将迹部景吾的作为收入眼中,江户川柯南开口打破沉默:“大哥哥,我们不走了吗?” 迹部景吾倚在树干上,一手插在口袋中,用最淡定的语气说着让柯南眉角一跳的话。 “出不去了。” “怎么可能?”他不信。 手指拨弄着眼镜上的按钮,红外线望远镜很轻松地将距离更远的景色放大。但放大之后,画面里仍是一片黑。 明明在深夜也能使用的红外线望远镜,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 难道坏掉了? “没有坏。”迹部景吾答道,对他手中的眼镜有些兴趣:“你的眼镜功能倒是不少。” 江户川柯南身形微微一怔,讪笑两声,又炫耀似的露出胸前的徽章。 “毕竟,我可是个侦探呢!” 趁机拨开徽章上的对讲机,里面不出意外也是一阵嘈杂的电流音。 迹部景吾不予置评:“慢慢等吧。” “应该不用等太久。” 江户川柯南看着已经靠在树上闭目养神的少年。 是笃定有人会来救他们吗? 毕竟财阀家的大少爷,保镖不少。 可是他一点都不慌张。 刚才还问他,他看到了什么…… 他的语气不像是看不清发出的询问。更像是为了验证什么。 江户川柯南不着痕迹地扫视着迹部景吾的双眼。 近视吗?还是……从他的双眼看到的东西,和其他人不一样? 如果是后者,那么他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什么呢? 手支着下巴,江户川柯南陷入新一轮思考。 他的脚下,土壤之中有什么东西在缓慢挣脱束缚,从土地中的皲裂之处一寸一寸、悄无声息地冒出来。 它隐藏枯萎的杂草丛中,轻声逼近目标。 闭着眼睛的迹部景吾忽地睁开眼。 一缕深绿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吉泽圣奈的脚踝。 不等迹部景吾出手将它撕扯下来,触碰到吉泽圣奈的那一瞬间,它像是被灼伤似的,飞快收回,焦响让江户川柯南也回过神。 ……这是什么? 蛇吗? 江户川柯南定睛辨认——那竟然是一串藤蔓。 他想将这串痛苦扭动的东西捡起来仔细观察,却被迹部景吾呵止。 “别碰那东西!” 柯南收回手,等待着迹部景吾的解释。 然而迹部景吾还在继续观察这缕藤蔓——它似乎有着什么重大任务,哪怕不断被灼伤,也想要缠住吉泽圣奈,将她拖走。 鼻息中的焦味越来越重。 迹部景吾嘴角抽了抽。 很好。 虽然不知道吉泽圣奈对自己的身体做了什么,但是至少他不用担心她的身体被妖怪偷袭了。 看来她们那边进展不错。 不然这玩意儿怎么会想到“绑架要挟”这一招? 迹部景吾松了口气,侧头告诫道:“森林里的奇怪东西,都别碰。” 吉泽圣奈之前说,他们这些看得见的人才会被感染。 但是自从森林发生了变化,身边这个小鬼也能看到和他一样的风景。 这大概就是之前说过的……他们现在处于夹缝之间? 不知道被烫了多少次,那根藤蔓终于折腾不动了。 江户川柯南远远地打量着藤蔓,上面全是被灼烧留下的疤痕。 ……像人的皮肤一样。 他没来由地想。 又看了一眼昏倒的金发女生。她身上明明什么都没有,穿的也是最普通的衣服,是用什么方法灼伤藤蔓的呢?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超出他的认知,唯一的突破口,大概只有眼前的少年。 捏了捏被眼镜压着的鼻梁,他抬起头,像个好奇宝宝:“大哥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啊恩。” 迹部景吾下巴微颔,准备和他好好“谈一谈”。 “本大爷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小鬼——” 江户川柯南背脊一僵,脑内飞快寻找圆场的方法。少年却没有继续说话。 他侧头望去。 那根伏在地上的藤蔓倏地飞过来,缠住另一个女生。 这次终于不再有异响了。 它拖着女生的身体想要离开,迹部景吾眼疾手快,扯住女生的手。 不知道那根纤细的藤蔓有多大的力气,迹部景吾咬紧牙槽,看上去几乎使出了全力。 一人一藤僵持不下。 一块石头砸在藤蔓上,力气巨大,虽然不能灼伤藤蔓,但强大的冲撞力也让它松开了一些。 迹部景吾连忙抓住这个机会,将仓木绚的身体抢回来。 侧过头,江户川柯南还维持着踢球的动作,脚下的运动鞋隐隐泛着光。 ——这个小鬼身上,到底带了多少东西? 迹部景吾挑眉,正想开口,那根藤蔓以更快的速度缠住江户川柯南。 * 吉泽圣奈盯着树上悬挂的人面。 一张张苍白的脸上,黑洞洞的双瞳下滑到眼睑边缘,直直与她对视。嘴角勾起,像是在微笑,却更加诡异。 它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最多的还是年轻的少女。 这就是“养分”滋养下,结出的果实。 不管她们生前有怎样的身份和思想,变成人面树的养分后,都只能与人面树融为一体,变成它战利品一般的果实。 怪腔怪调的桀桀笑声还在不断响起。 吉泽圣奈和这些“果实”对视了几秒,挪开了目光。 「好吵。」变成十字弓并不能阻碍仓木绚和她交流,「怎么能有这么丑的树?」 它的下粗上窄,树皮上全是坑坑洼洼的沟壑,正中央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 「被啄木鸟啄的?」仓木绚不客气吐槽。 “……那是人家的嘴巴。” 吉泽圣奈拿起十字弓,不知道是在瞄准还是为了让仓木绚看得更仔细。 “你看,树干上有五官。” 「……」不看还好,仔细一看更加丑陋了。 作为漂亮的玉兰树,仓木绚实在无法忍受这么丑的同类。 「太吵了,快点解决下班。」 实不相瞒。 她的耳朵也快要聋了。 不论是笑声还是人面都非常精神污染。 又看了一眼树上悬挂的果实们,吉泽圣奈将弓对准树干上的“眼睛”。 第一箭,她射中了它的左眼。 桀桀的笑声变成了痛苦的哀嚎。 随着哀嚎声响起,有一段又一段记忆钻入她脑海里。 ——这是人面们的怨气。 他们曾经也是人,死于非命,还变成妖邪的肥料。慢慢被树根侵蚀,树枝穿透骨肉,践踏着他们的尸体,榨干最后一丝生气,直至变为枯骨。 深吸一口气,十字弓上有了第二支箭。 这一支,射向右眼。 她眼前几乎浮现出了画面。 女生甩开了忍足侑士,脚步虚浮,从公园的榕树越过结界,一步一步走到这里。 她用指甲抓烂自己的手臂,鲜血溅落在吉泽圣奈现在站着的这一片土地上。 手臂上撕裂的疼痛在那一瞬间几乎让她感同身受。 血液一点一点流逝、死亡一步一步接近。 那个女生被控制后感受不到的恐惧和疼痛,似乎全都传递到了吉泽圣奈身上。 察觉到握着弓的手有些颤抖,仓木绚问道:「你怎么了?」 吉泽圣奈摇头:“继续。” 树妖都擅长幻术。 仓木绚擅长,人面树也擅长。 它终究是一棵用来许愿的树,最大的能力就是实现愿望。自保的方法十分有限。所以才用结界、迷雾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本体不被发现。 又两箭射向鼻子和树干上的空洞嘴巴。 浓重的血腥恶臭消失,垂在树枝上的人面也停止了笑声。 世界总算清净下来。 “最后一箭。” 擦了擦额角的汗,吉泽圣奈凝视着眼前的大树,闭上眼睛。 人面树的存在也是为了实现愿望。 最后一箭要将许愿时种下的那颗头颅找到,然后将它净化。 簌簌的响动由远及近。 「迹部?!」仓木绚惊呼道。 吉泽圣奈睁开眼,一根一根藤蔓拖拽着一个小孩,又将他锁在树干上,紧紧缠绕。 迹部景吾追着藤蔓过来,和她四目相对。 嘴角抽了抽,吉泽圣奈问:“你怎么来了?” 还有这个小孩,又是怎么回事? 人质? 他被束缚的地方,恰好是吉泽圣奈感应到的藏匿头颅的地方。 ——这颗树竟然还知道找肉盾。 啧。 迹部景吾瞥了一眼传说中的人面树。 “解决了吗?” 吉泽圣奈摇头:“就差最后补个刀。” 不过要补刀的地方被挡住了呢。 “咦。” 吉泽圣奈看着被绑来的小孩子,对方从震惊到冷静只用了很短的时间。明明现在处境危险,却十分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形势。 吉泽圣奈问:“侏儒症?” 迹部景吾不解道:“什么?” “他的灵魂是十七岁啊。”可是身体才六七岁,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侏儒症吗? 柯南:“……” 什么灵魂? 说得好像她看得见人的灵魂一样—— 迹部景吾的女朋友,究竟是什么人? 下一秒,柯南看到女生身后晃悠的尾巴。 ……恩? 她真的是人吗? 他抬起头,头顶悬挂着果实们因为树干不断遭受重创,早已将脸转回来,唇角的笑容也彻底消失。此时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猛地后仰的动作,让他鼻梁上的眼镜一滑。 !!! 这又是什么东西?! 不等他多想,金发女生手中的十字弓对准他:“小朋友,你是谁?” “?” 江户川柯南一向清醒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宕机。 女生深紫色的双眸淡淡凝视着他。 他撞入淡紫色的迷雾中,思绪不受控制,说出了平时根本不可能说出来的话语: “我叫工藤新一,是个侦探。” ——催眠幻术确实很好用。 默默表扬了一下仓木绚的能力,吉泽圣奈沉吟道:“侦探啊……” “工藤新一?” 吉泽圣奈侧头:“你认识他?” “认识的人的朋友。”迹部景吾答道。 “是个好人吗?”吉泽圣奈确认道。 不太清楚吉泽圣奈的意思,迹部景吾思考片刻答道:“人品应该不错。” 毕竟,哪怕铃木园子因为闺蜜的原因对他有诸多吐槽不满,也不能否认,工藤新一是个会为死者找出真凶的良心侦探。 唔了一声,吉泽圣奈看着小男生:“侦探先生,我也有案子想要委托你调查。” 江户川柯南刚从催眠中清醒过来,听到她的话,微微一愣。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净化你后面的这棵树。” 余光瞥见蠢蠢欲动的藤蔓,吉泽圣奈将弓箭再次指向他。 尖锐的箭矢泛着寒光,让他头皮发麻。 “放心。你心中没有恶念的话,箭是不会伤害你的。” * “柯南,你跑去哪里了?” 高木涉看着身上灰扑扑的小男孩,无奈说道:“毛利小姐刚才打电话来问我了。” 结果听他说柯南又不见了,毛利兰当即表示要过来。 江户川柯南后知后觉看了一眼手机。 走出森林后,手机顿时恢复了信号。 上面有七个未接电话。 全是毛利兰打来的。 …… 他好像忘记告诉小兰自己去做什么了。 咽了咽,他背后忽地生出一阵凉意。 一道阴影将他的身形笼罩,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柯南——” 他回过头,毛利兰揉捏着的拳头咔咔作响,“你又乱跑了!” 吉泽圣奈和迹部景吾走回来时,恰好看到江户川柯南挨揍的惨状。 他捂着头顶躲避着拳头,和吉泽圣奈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高木叔叔,我和迹部哥哥在森林里迷路的时候,发现了尸体!”小男孩超大声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毛利兰顺着柯南指着的方向看过,想要落下的拳头顿在半空中。 “啊……迹部君。” 毛利兰拘谨地道谢:“谢谢你照顾柯南。” 迹部景吾恩了一声权当回答。 “柯南,迹部君,听说你们找到了尸体?!” 佐藤美和子匆匆小跑过来,高木涉跟在她身后。 “是绑匪的尸体吗?”她问。 “不是。”迹部景吾答道,“而且……不止一个死者。” 不止一个。 佐藤美和子看着被铲开的泥土,树下又一具白骨被抬出来。 身后的空地上,几乎被一具一具整齐摆放的白骨填满。 她听到不止一个死者时……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 汇报给上司后,仍然不断的有新的尸体被挖掘出来。 最后一具尸体被挖开,大树周围的土壤几乎被挖空。 她听着手下清点具体数量,小男生抑扬顿挫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 “啊咧咧,树根下面好像还有东西。” 回过头,柯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地上。 他指着土壤被挖空后露出的树根。盘根错节之中,好像还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柯南!”毛利兰将柯南拉回来,“不可以捣乱!” 高木涉已然跳进挖出的坑中,手电筒的光芒照入树根中。 半晌,他终于看清了树根下的东西,不敢置信说道: “里面……是人头。” “还没有彻底白骨化……” 这棵树至少需要十年才能长成。 这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说: 队友+1,破案要交给专业的人来√ 写完啊咧咧,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啊咧咧,有声音的那种…… 第56章 调查的第一天 做人有千万种快乐。 ——但如果不用期末考试,快乐肯定能再加倍。 脑袋重得脖子无法支撑,一下一下往下落。 吉泽圣奈耳边的英语听力一刻不停,和午后的倦意搅合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上下眼皮粘上。 房间里的窗户蓦地被人推开。 灌进来的冷风瞬间将她的困意驱逐大半。 少年从窗边走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面前的试卷:“做了多少?” 不知道看到什么,他脸上有轻微的扭曲。 吉泽圣奈后知后觉回神,忙不迭用手臂把试卷捂住:“还没做完呢,不许看!” “你们不是在训练吗!训练完了?” 最近冰帝网球部散漫得不像样(迹部单方面觉得),趁着快要寒假,迹部景吾提前约好了和青春学园的练习赛。又以为了练习赛特训为由,将正选们都抓来别墅里训练。 快要期末开始,顺带再帮拖后腿的几个家伙补习一下功课。 吉泽圣奈不打网球,但是补习功课的安排必然不会错过。 并给自己定下了极其严格的学习计划: 他们早上过来时,她在背单词。 他们互相检查功课时,她在做填空题。 中午一起吃过饭,他们各自休息,她开始做阅读理解了。 现在一群少年们开开心心去打网球,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痛苦听力。 窗户外面打球发出的欢乐呼喊,让她迸发出这辈子都没有过的对自由的向往。 吉泽圣奈努力想集中注意力,可是思绪不受控制的飞出窗户。忍无可忍将窗户关上,又被屋内的暖气熏得快要睡着。 迹部景吾没有回答,趁她不注意将压在胳膊下的试卷抽了出来。 “……” 也不知道她刚才困成什么样,这张试卷上前半截还有好好答题——虽然错得离谱——后半截全是圆珠笔弯弯扭扭、像蝌蚪一样陌生无法辨认的符号。有几笔甚至飞出了答题框。 揉了揉额角,迹部景吾把吉泽圣奈拉起来。 吉泽圣奈一脸懵:“干什么?” “你该休息了。” “可是我还没做完……”听力录音还差十分钟才放完。 “适当的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学习,啊恩?”迹部景吾顿了顿,看着女生茫然的模样,又道:“看来我应该先教你提高效率。” 吉泽圣奈的日程表是以他为模板定制的。 但她的脑袋和精力很明显承受不了这样高强度的学习任务。 再说了——他也是会休息的。 拉着吉泽圣奈走下楼,已经在别墅内洗过澡、换上各自干净衣服的少年们占据了整个客厅,或认真或随意地看着电视上跑动的画面。 “这是做什么?”吉泽圣奈不解地眨眼。 “……喊你一起玩游戏。”迹部景吾侧过头,似乎有些不爽。 吉泽圣奈:“?” 什么情况? 环顾一圈,她发现那群少年虽然占据着客厅,但是……大部分人都窝在沙发上。 最靠近电视机屏幕的地方,只有两个人。 日吉若和宍户亮坐在电视机前,各自握着一个手柄。荧幕里,宍户亮操纵的角色被忽然冒出来的黑影吓得一抖,一枪打歪,差点把日吉若的人物射中。 “学长……” 宍户亮看着学弟眼中不言而喻的嫌弃,不自在地撇嘴:“……切。” 逊毙了。 一个恐怖游戏而已。 他怎么可能输呢?!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买到、心心念念了很久的游戏——怎么能输给日吉! 捏着手柄的手紧了紧,宍户亮咬牙:“再来!” 日吉若却没有看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和迹部景吾一起走下来的女生。 “吉泽学姐。”日吉若嚯地站起来,把手柄递到了她面前:“这个游戏很有趣。” 吉泽圣奈茫然:“然后呢?” 有趣?什么有趣?怎么有趣了? 日吉若没有解释,只把手柄又往前递了递。 对方的强势邀请下,吉泽圣奈只能接过手柄,坐在日吉若让开的专属座位上,开始熟悉操作。 “好了,继续吧。” 对等着她的宍户亮说了一句,吉泽圣奈跃跃欲试开始游戏。 一直停在路边大口喘息的两个角色终于又开始前行。 大抵是这几年的游戏都讲究画面逼真,道路两边的景色正是东京某处的街景。尽管路边的商店都被抹去了名字,仍旧一眼可辨。 吉泽圣奈玩游戏很菜。 迹部景吾为数不多的几次陪她玩游戏,早就看透了这一点。 所以日吉若让他邀请吉泽圣奈一起来玩游戏时,他再三确定,日吉若却仍旧坚持。 看着宍户亮又一次被吉泽圣奈牵连,迹部景吾嘴角抽了抽。 ——日吉不在乎吉泽圣奈游戏玩的怎么样,是因为他根本没打算和她当队友是吗? 宍户亮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先怒视了日吉若一眼,又凶巴巴道:“把炸弹往上抛,别砸我。” “……哦。”吉泽圣奈面上一讪,尴尬地抠了抠手柄。 这就是个普通的恐怖解谜游戏,还加了一点战斗射击元素。 说好玩吧,的确还不错。但是……这值得日吉若特意把她叫下来吗? 将这一片区域的线索找完,吉泽圣奈和宍户亮正准备离开,日吉若突然叫停。 “先别走。” 吉泽圣奈疑惑抬头。 日吉若伸出手,指着地图上的某一个区域:“你们去这里。” 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里有彩蛋。” 宍户亮本来一心想要进入下一个关卡,听到日吉若这么说,顿时操作角色转身。 ——通关固然有趣,但许多人都能做到。 如果能找到其他人发现不了的隐藏彩蛋,肯定会更有成就感。 走到日吉若指的地方,是一栋医院。将视角拉了一圈。 “走近一点。” 吉泽圣奈让角色往前,几乎快要抵到墙壁上,日吉若才喊停。 “学姐,你看墙上。” 视角往上。 因为和墙贴得极近,屏幕里忽地出现一张脸时,身后认真围观的小伙伴们比他们更早有反应。 “——什、什么东西!!!” 向日岳人将自己的身体掩在两个高大的学弟身后,只从两人中间的缝隙里露出一只眼睛。 凤长太郎的袖子被拽出褶皱,还在安慰学长:“向日学长,这些只是游戏而已。” 被揪住的另一个人——桦地崇弘配合开口:“是。” 日吉若却不紧不慢解释道:“这里对应的是金井综合医院。听说曾经有人半夜看到一整面墙上都是人脸。” 向日岳人:“……” ——你住口!!! 日吉若又催促他们去往下一个地方。 是一个电影院。电影院前排的三个座位上,有一团奇怪的压痕。 “这是东京的某个电影院,据说有一天电影播放时,坐在这三个座位的人忽然死亡,头部还出现了奇怪的变形。” “这个湖边,下雨的时候有人碰到一个奇怪的女人找他借伞。” “这一栋废弃的屋子,晚上能看到人影来回,进去却找不到人……” “还有这栋豪宅,每天晚上都有人能听到狗的哀嚎惨叫,但是这家人从来不养狗。” …… 向日岳人捂住耳朵,忍无可忍:“日吉!” 不是玩游戏吗?怎么又变成恐怖故事大会了! 本来对鬼怪无所畏惧的忍足侑士,因为前段时间的某些遭遇现在也有些微妙情绪,无奈吐槽道:“……你都是从哪里弄到的这些情报啊?” 日吉若拿起手机:“因为这些地方,我都去实地考察过。” 他加入了不少同好协会,除了在网上讨论,大家也相约一起去过这些神秘场所。 “……”好,不愧是你。 日吉若兴致勃勃:“学姐,游戏里应该还有更多这样的彩蛋。你知道的怪谈里,还有其他能对上号的吗?” 吉泽圣奈一哽。 能被她知晓的都是好几百年的老妖怪。 这种新鲜的都市怪谈她不熟啊…… 吉泽圣奈摆摆手:“都市怪谈我知道的不多。” 得到这样的答案,日吉若明显有些失望:“这样啊……” 他还想通过这个游戏发现更多的灵异地点,再去调查一番呢。 宍户亮低头看了看手柄,又抬头看了看游戏。 本来就恐怖的游戏有了日吉若的鬼故事加成,突然变成了双倍恐怖。 “你去这些地方,有发现吗?”保险起见,他问道。 日吉若面无表情,已然说明一切。 ——那就好,放心了。 宍户亮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 瞥了一眼时间,玩过惊险刺激还考验操作的游戏,吉泽圣奈已经彻底清醒。 询问了一圈没有人愿意接收手柄,吉泽圣奈只能把手柄再交还给日吉若。 指望不上她这个学姐,日吉若一边翻找着论坛,一边继续寻找着游戏里的彩蛋。 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吉泽圣奈正准备回楼上继续学习,刚接完电话回来的迹部景吾叫住她。 “明天晚上和我一起去参加晚宴。” “什么?” 迹部景吾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沉声说道:“江户川说想去宫崎家调查。” “明天正好有宫崎家的晚宴,我们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明天加个班~星期六来更~ 第57章 调查的第二天 和迹部家一样。宫崎也是战后发家的新兴财阀。 但比起迹部家一代比一代优秀的掌权人将商业帝国不断壮大,宫崎家却因为接连几个沉迷声色犬马的家主日渐式微。 现在更是需要依靠女儿来寻找合作伙伴。 今天不是宫崎家任何重要成员的生日,也并没有重大项目需要宣布。宫崎家以庆祝女儿宫崎彩音拿下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气奖为由,举办了今天的晚宴。 说是晚宴,其实应该说是给女儿安排的相亲宴才对。 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也象征性地邀请了几位世家小姐。 比如铃木园子。 江户川柯南很无奈。 本来说好跟着迹部景吾一起来,没想到铃木园子也来邀请毛利兰一起赴约。 “走啦,一起去玩玩嘛。”铃木园子邀请时说道,“听说今天还有邀请明星到场呢!” 毕竟宫崎彩音已经算是娱乐圈人,现在又是让西川事务所起死回生的救命稻草。一听说宫崎家要办晚宴,西川社长忙不迭安排了几个旗下的明星去撑场面。 果不其然,铃木园子从进门开始就拉着毛利兰一起嘀嘀咕咕。 先指着前面的明星,又看向另一边的青年才俊。铃木园子的那张嘴就没有停下来过,不断地给毛利兰介绍。 听着铃木园子将一个男明星从头到脚夸了一遍,柯南嘴角抽了抽,随即又听到她声音陡然一转。 “咦?迹部也来了?”铃木园子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他竟然带了女伴?!” 曾几何时,迹部景吾刚回国时,她垂涎美色主动邀请迹部景吾。 然而挑剔的大少爷淡淡瞥了她一眼:“本大爷才不需要这么不华丽的女伴。” 她本来对“不华丽”这个评价十分不满,但之后明示暗示迹部景吾的女生也收到了同样、或是更直白的拒绝,铃木园子顿悟了。 ——迹部景吾这种自恋华丽星人,根本不需要女伴。 然而,就是那个不需要女伴的迹部景吾,今天居然带了女伴?! 毛利兰显然不明白她如此诧异的理由:“那不是迹部君的女朋友吗?带她来参加宴会……有什么不对吗?” 铃木园子更加震惊了:“女朋友?!” 迹部景吾竟然有女朋友了? 毛利兰讷讷回应着铃木园子热切的“求八卦”眼神,“对啊……上次柯南走丢的时候碰到过。那个女生就是迹部君的女朋友呢。” 话音刚落,毛利兰就被拽走。 江户川柯南反应过来时,只听到铃木园子的一句感叹。 “走,我们一起去看看能入得了迹部眼的是什么万里挑一的完美女人!” 视线随着她们的身影一起移动,落在刚走进来的两人身上。 金发女生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怯生生地躲在迹部景吾身后。不知道是迹部景吾的气场太过强烈,还是女生的个头过于娇小,不少过去寒暄的人走近了才发现她的存在。 “这位是?” 迹部景吾将女生从身后拽出来,大方介绍:“我女朋友。” 却没有打算告诉其他人她的姓名。想来是社交圈外的人。 年少时代的爱情不一定长久。尤其是这种阶层差异太过明显的配对。 大家心下了然,不再好奇女生的身份,又和迹部景吾攀谈了几句。 他们眼中的心思逃不过迹部景吾的洞察力。但他也懒得和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解释。 见铃木园子一行人过来,迹部景吾还没开口赶人,他们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提出离开。 “迹部。” 铃木园子叫着迹部景吾的名字,目光却一直在吉泽圣奈脸上来回,好奇得不得了。 毛利兰把她的胳膊扯了扯,她才回过神:“既然有女朋友,你来做什么?” 今天可是宫崎彩音那个家伙的相亲宴。 迹部景吾怎么看都不像是她,会对明星感兴趣。 “本大爷会来,当然有原因。” 铃木园子眨巴着眼等着迹部景吾解释。结果他淡淡地抬手,拿起一块蛋糕递给身后的女生,没有再继续的打算。 “?” 秀恩爱是吗?也就是阿真不在,不然她也可以! 金发女生秀气地咬了一小口蛋糕,眼睛顿时满足的眯起。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在一瞬间冰雪消融,只余下柔软与可爱。 在此之前,铃木园子一直认为迹部景吾会喜欢和他一样完美又高傲的类型——比如宫崎彩音。 “迹部君,好久不见。”正想着,女生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铃木园子回过头,宫崎彩音下巴微扬,脖颈线条修长又优雅,“铃木小姐,欢迎。” 铃木园子侧头的瞬间,翻了个白眼。 她和宫崎彩音从小就不对付。当年她先去邀请迹部景吾被拒绝后,宫崎彩音后脚跟上,和迹部景吾搭话之前,还轻蔑地瞥了她一眼。 幸好最后的结果是迹部景吾也拒绝了宫崎彩音。让铃木园子对迹部景吾的好感涨了5个点。 迹部景吾不咸不淡答道:“好久不见。” 宫崎彩音因为迹部景吾冷淡的反应有那么一瞬怔忪,又很快恢复笑容。她向来高傲,就算面对迹部景吾也不会失了体面。 和迹部景吾客套两句,宫崎彩音便去门口欢迎其他客人。 这整个过程里,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吉泽圣奈。 铃木园子见金发女生低着头,一副很低落的模样,连忙宽慰道:“你不用管她。那个家伙就是这样,总是眼高于顶的样子。” 说完,她又瞪了一眼迹部景吾:“你怎么回事,自己女朋友不高兴都不哄一下吗?” 迹部景吾:“?” 吉泽圣奈从沉思中回过神,抬头对上铃木园子担忧的目光:“啊?我没有不高兴。” “我只是在想……”吉泽圣奈侧过头,看着宫崎彩音风姿绰绰的背影,“你们不觉得宫崎小姐很漂亮吗?” 铃木园子呆住:“啊?” 一直忍住没好意思扫兴的毛利兰点头赞同:“比电视上看到的更漂亮呢。” 铃木园子:“你们两个——怎么还有空夸别人漂亮啊!” “可是真的很漂亮啊,我刚才都看不到她脸上的毛孔。” “对对,还有睫毛,卷得也太自然了。” 铃木园子撇了撇嘴:“你们说的这些,全是美容院可以做到的。你们也可以啊。” “诶?可以这么自然吗?”吉泽圣奈眨眼问道。 不出意外得到了铃木园子的超多科普。 从这段时间的学习,吉泽圣奈已经学会了如何和人建立关系。再加上铃木园子和毛利兰本身对她没有恶意,三个女生很快聊到一起。 江户川柯南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拉着毛利兰的袖子说道:“小兰姐姐,我想去上厕所。” 没等毛利兰出声,迹部景吾先一步回答:“本大爷正好要去洗手间。” 有迹部景吾在,毛利兰放心了不少。 将江户川柯南交给迹部景吾,毛利兰怎么都想不到,她自以为安心的组合,其实早就预谋好了要去做大胆的事情—— 一大一小两个少年若无其事地沿着走廊行走,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交谈着。 “这里只不过是宫崎家的一栋别墅。宫崎绫女不住在这里。” “但是我调查到宫崎绫女失踪前,也在这里参加过晚宴。” 这一栋别墅是宫崎专门用来举办晚宴的地方。 宫崎绫女失踪的前一周,正好是她的生日。为此宫崎家主特意给小女儿举办了一场十七岁的生日宴。 宫崎本家这一辈只有两个女儿。宫崎先生在给女儿们寻找联姻对象这件事上,简直不留余力。 生日宴理所当然也被办成了相亲宴。 当初捕风捉影的传闻里,就有说宫崎绫女不满父亲安排的相亲,所以才悄悄和恋人私奔。 江户川柯南从迹部景吾他们手中得到了宫崎绫女的一手资料。 按照尸体的状况和当时的现场环境来看,他暂时无法排除私奔却被恋人杀害的可能性。 将这一点告诉迹部景吾,迹部景吾静静听着,又问:“还有其他的嫌疑人吗?” “宫崎家的每一个人。”江户川柯南大胆推测道。 他侦破过许多案件。没有预谋的随机杀人事件少之又少。 大多数案件都是熟人犯下。 有的死者或许到死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她们姐妹关系不太好。” 迹部景吾回想起撞见姐妹争执的情形。巴⑴④⑻以6九63时间隔得有点久,饶是他的记忆力都记不清她们争执的具体内容。 好像是和抢什么东西有关…… 江户川柯南手支着下巴,将眼前的走廊环视了一圈。 大部分佣人都在前厅帮忙,别墅内部的人少得可怜。 “我去看看,你帮我放风。” 江户川柯南说着,转身钻入二楼。 * 在铃木园子的真情推荐下,吉泽圣奈将桌上好吃的蛋糕全部尝了一遍。 本来不觉得甜腻,但一口气吃太多,积少成多,她感觉自己打个嗝都泛着一股腻死人的香甜味道。 顺手从路过的佣人托盘上拿走一个高脚杯。 吉泽圣奈扫了一眼杯子里颜色瑰丽、冒着气泡的液体,醇香醉人的气味顺着鼻腔钻入大脑。 ——是酒耶! 是迹部景吾不让她喝的酒诶! 吉泽圣奈飞快地将大厅环顾一圈,确定迹部景吾还没有回来,举起高脚杯一饮而尽。 快得毛利兰连阻止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 “好喝!” 淡淡的辛辣混合着甜味滑入胃部,比她过去喝的那些清酒要好喝不少。 吉泽圣奈没忍住又从托盘里顺了几杯下来。 “圣奈,喝这么多会醉的……”毛利兰劝道。 “我不会醉……” 嘴里这么说着,吉泽圣奈的发音逐渐飘忽起来。 铃木园子又端了几叠甜点过来时,吉泽圣奈已经摇摇晃晃地靠在了毛利兰的肩膀上。 “这是……醉了?”铃木园子问道。 毛利兰无奈:“应该是吧。对了,迹部君和柯南呢?怎么还没回来?” 她们身边,吉泽圣奈的灵魂从躯壳里坐起身,双眼迷蒙,抻了个懒腰。 摇晃着尾巴,踮起脚蹦蹦跳跳地在人群里穿梭。 某个人有所感应,抬眼望向她离开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先放一更,第二更写了一半,但是我重感冒,感觉自己快嗝屁了,不知道撑不撑的到写完_(:з」∠)_ QAQ如果11点没有二更的话,那就是明天下午有一更,晚上11点还有一更。 虽然会晚,但一定会有! 第58章 调查的第三天 守在楼梯口实在太明显,迹部景吾倚靠在窗户边,寒风将周身的温暖气息吹散。 任谁路过看到,都会觉得迹部家的少爷又厌烦大厅里的吵闹,独自一人出来享受片刻清净。自然而然也不会有不长眼的家伙过来打扰。 低头看了看腕表,柯南已经上楼十来分钟。迹部景吾转过身,准备发讯息催促一下,低垂着眼睑先看到了一双笔直的小腿。 如果在场的人是忍足侑士,他大概会毫不吝啬地夸赞这双腿。 但迹部景吾眼中不带任何感情,视线往上,落在来人的脸上。 “有事?”他问。 宫崎彩音唇角的笑容又顿了顿,摇晃着手中的酒杯:“没有。” “只是看迹部君一个人在这里,担心是我招待不周……” 瞥了一眼她递过来的酒,迹部景吾摆手:“本大爷不喝酒。” 宫崎彩音若无其事地将酒杯收回,将眼中攒动的情绪敛起,又勾起笑容:“迹部君——” 迹部景吾同时开口:“你妹妹的案子,有进展吗?” 宫崎彩音愣了一秒,完全没想到迹部景吾会问这个问题:“什么?” “我女朋友是发现尸体的人。”迹部景吾说着,目光一直停留在宫崎彩音的脸上,“所以对这个案子比较在意。” 宫崎彩音垂着眼,眉毛也为难地微微颦起,整张脸上都染上忧伤:“还没有。” “时间隔得太久,而且连案发现场都没有找到……真不知道绫女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去那种地方。” 迹部景吾盯着宫崎彩音:“你真的不知道吗?” “迹部君,你这是什么意思?”宫崎彩音疑惑问道。 “没什么。”迹部景吾转过身,又半倚回窗户边,不知道是解释还是什么,漫不经心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不都说你们姐妹关系好吗?姐妹之间竟然还有秘密。” 宫崎彩音笑容苦涩,摇了摇头:“我也以为是这样。” “可惜……在绫女心里,我这个姐姐还是不够可靠吧。” 宫崎彩音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将内容引到了他身上:“没想到迹部君已经有女朋友了。见过长辈了吗?” 其中的试探意味再明显不过。 迹部景吾眉眼间的神色瞬间冷淡下来:“不急。” 宫崎彩音也没有再追问,只是看似关切地补充道:“我记得迹部爷爷很挑剔吧?到时候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帮忙。” 说罢,见迹部景吾没有接话的打算,也不再打扰他。 “父亲应该在找我了,迹部君,失陪。” 高跟鞋鞋跟没入柔软的地毯,将宫崎彩音离开的声音完全淹没。 迹部景吾远远眺望着窗外的花园,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他肩头,惊得他猛地回头。 “宫崎——” 他回过头,金发女生歪着脑袋,迷茫道:“哪个宫崎?” “你来了多久?”迹部景吾看见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又注意到她身后那根过于活泼、甩来甩去的尾巴,“你的身体呢?” 吉泽圣奈盯着迹部景吾张合的嘴唇,听完之后分辨了一会儿,才想好回答:“没多久。” 也就听到了宫崎彩音说见家长的那一段。 至于身体——“在小兰和园子那里。” 她感觉自己头有点晕,但这不碍事。 一个人在高天原时,她经常喝酒,这种有些醉意又没有完全醉倒的状态,其实最适合处理正事。 要不是借着酒劲,她刚才肯定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丢下身体。 宫崎家怪怪的。 说不上具体哪里奇怪。这栋别墅里甚至没有一丝妖气,但吉泽圣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拉起迹部景吾的手:“柯南呢?” 迹部景吾确认过周围无人,才答道:“在楼上。” “那走,我们去找他!” “?” 手臂上突然有一阵拉力,眨眼的瞬间他竟然被拽到了二楼。 “……”这是什么特殊能力吗? 吉泽圣奈毫无知觉,在他眼前穿过一面墙。 “不在这里啊。” 她半截身子在墙里,探出个脑袋:“柯南有说在哪个房间里吗?” 迹部景吾哽了哽:“没有。” “那我只能一个一个找了。” 说着,吉泽圣奈穿过一面又一面墙。 迹部景吾盯着她,额角疯狂跳动。 他至少应该庆幸,除了自己没有人看得到现在的画面。 不然肯定要疯几个人。 ——这样的庆幸,在看到吉泽圣奈穿透江户川柯南时到达了顶峰。 江户川柯南拉开门走出来,看见走廊外有人影,先是一愣,脑海中飞快的找好借口,却发现走廊外站着的人是迹部景吾。 “你怎么上来了?”他问道。 迹部景吾神色莫名地盯着他——视线更像是穿透他去看他身后的某个东西。 “她拉着我上来的。” 江户川柯南回过头,身后除了一扇门,什么都没有。 但他很清楚迹部景吾在说什么。 在那个埋有诸多枯骨的森林里,他短暂的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除了奇怪的树妖,还看到了更加奇怪的迹部景吾的女朋友。 她拿着十字弓,用尖锐的箭矢对着他。 江户川柯南一度觉得自己的生命就要交代在森林里。 然而箭矢划破空气,钻入他胸口。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反倒是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哀嚎。 束缚着他的藤蔓逐渐灰败,像是被大火焚烧过一样,他落下的过程里,衣摆带过,藤蔓就破碎成灰烬,随风而散。 离奇的经历让他愣怔了许久。 哪怕迹部景吾向他解释清楚,他仍然有那么短暂几分钟怀疑人生。 毕竟如果前一天有人跟他说,世界上有神明和妖怪他是不会相信的。 但亲身经历,又让他不得不信。 不仅如此,这位神明小姐还成为了他的委托人,拜托他调查一个人的死因。 他不明白,既然是神明为什么还需要人来破案。 “因为——犯错的人,应该被人类的法律制裁。” 江户川柯南朝着身后的门挥了挥手:“吉泽?” 迹部景吾抚额:“她在——” 在你头顶。 从旁边的墙里探出大半个身子,伸出手玩弄着你头顶翘起来的那缕头发。 迹部景吾不忍心说出口。 猛地咳了一声,示意吉泽圣奈老实一点。 女生被他狠狠瞪了瞪,嘴巴翕动不知道嘟囔了什么,又从屋子里钻出来。 “有什么发现?”迹部景吾问。 江户川柯南摇了摇头:“能进去的房间很少。不过我问了这里的佣人,宫崎彩音和宫崎绫女的关系的确不太好。” 应该说,宫崎绫女和整个宫崎家关系都不好。 刚才他借口迷路,走到了后厨。 后厨里大多都是在这栋别墅里工作了不少年的佣人。有几个年长的妇人可以说是看着宫崎彩音和宫崎绫女长大。 当他说出自己和宫崎绫女认识时,那几个阿姨眉头微微皱起,不喜的神色溢于言表。 “绫女小姐啊……” 他连忙补救:“那个绫女姐姐欺负过我姐姐。” 说完,还故意气愤地跺了跺脚。 佣人们听到这句话,没有太吃惊,但也没有当着他的面说些什么。 直到他离开走远,才从偷偷藏在那里的窃听器里听到了一点线索。 和宫崎彩音不同,宫崎绫女的名声一直很差。 从小嚣张跋扈,处处和宫崎彩音针锋相对。她们不像是姐妹,反倒像是仇人。 宫崎绫女向来喜欢抢宫崎彩音的东西。小到衣服配饰、大到父母的疼爱、相亲的对象,只要是宫崎彩音有的,她都想抢一抢。 原本还在宫崎先生和宫崎太太面前装出柔弱无害的模样,但有一次因为意外暴露了真实面目,恶劣的性格不出意外遭到了父母的嫌恶。 静静听完柯南调查到的内容,迹部景吾抬眼看了看吉泽圣奈。 相亲宴时,他见到的那个宫崎绫女,和佣人们口中说得几乎一模一样。 有点小聪明,善于利用自己的特点来吸引其他人的目光。哪怕装得再无害,抬起眼,眼中的野心和心机都表露无遗。 如果是这样的宫崎绫女,显然不值得吉泽圣奈为了她奔波。 他不清楚人在死亡之后是否会变得纯粹一些,但不得不说,变成鬼怪的宫崎绫女要比在相亲宴时见到的宫崎绫女讨喜不少。 吉泽圣奈倒是没有为绫女说话的打算:“人缘很差嘛。” 江户川柯南听不到吉泽圣奈说话,需要迹部景吾转述才能知道。 听完吉泽圣奈的感叹,他也点点头:“表面上是这样。” 有许多死者人缘都很差。 有的是单纯的坏,也有的人是被不断的误解,才让惨案发生。 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他不能定下结论。可是——二楼的许多房间他都进不去。 正想着,他就听到迹部景吾压抑地惊呼。 “笨蛋,你在做什么?!” 他看不到的视野里,吉泽圣奈从上锁的房间里拿出了某个东西。 这种姑且算作偷窃的行为,让一向标榜华丽的大少爷眉角一抽。 吉泽圣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镜子,又将镜子丢到了迹部景吾怀里。 “我又不是让你带走。” 迹部景吾:“?” 那你扔过来做什么? “这个镜子很特别,搜得到在哪里买的吗?”吉泽圣奈问。 这个问题着实难道迹部景吾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镜子。巴掌大小,镜子背面有淡淡的纹路,看上去有些年头,整个镜子上都有一块一块的斑驳锈迹。就是不知道是故意做旧,还是真的存在了许多年。 用手机将镜子的照片拍下,发给助理去调查,迹部景吾抬起手,想把镜子递给吉泽圣奈。 “行了,我让人去查了。把东西还回去吧。” 他可不想参加个宴会还背负上小偷之名。 江户川柯南垫脚看了一眼。 “八咫镜?” 他对日本文化的了解比迹部景吾稍微多一些。 听到那个名字,吉泽圣奈稀奇道:“做的这么假都能认出来,真厉害啊。” 迹部景吾:“……” 他记忆里,八咫镜应该不长这样吧? “所以才说是假货嘛。”吉泽圣奈接过镜子。 这面镜子假的实在是太可笑了。所以刚才一进房间,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它。随后才看到了摆放它的地位。 一面假得离谱的八咫镜被好好的供奉在了一个神龛前。让她一时间分不清是供奉者眼睛有问题还是卖八咫镜的家伙唬人太厉害。 在日本传说中,镜子属于辟邪用具。 八咫镜作为天照大神的神器,后来又变成一代一代天皇传承的信物,更是被普通人视作保护平安的利器。 但真正的八咫镜已然作为古董,被供奉在伊势神宫里。 特意买个仿品供奉在家中的还是少数。 而且宫崎家经商。商人不供奉商业之神惠比寿,却供奉一面镜子,实在是太奇怪了。 吉泽圣奈还想再说什么,江户川柯南耳朵微动:“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迹部景吾侧耳听了一会儿。 呼唤着“柯南”的声音越来越近。 两个人对视片刻,柯南虎躯一震。 “糟了,我们出来太久了!” * 和毛利兰成功撞见后,不出意外被训了一顿。 看在迹部景吾的份上,毛利兰没训太久——大抵是因为不熟,她总觉得迹部景吾不是那种会跟着柯南一起乱来的人。 毛利兰甚至非常真诚地感谢着迹部景吾:“不好意思,柯南又给你添麻烦了。” 迹部景吾面不改色收下感谢:“举手之劳。” 江户川柯南嘴角抽了抽。 “对了,圣奈喝了一点点酒。”毛利兰觑了一眼迹部景吾的脸色,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又补充了一句:“她喝醉了,园子在照顾她。” 迹部景吾淡淡点头,将柯南交还给毛利兰,大步朝着大厅走回去。 吉泽圣奈早就先一步回到了身体里。 迹部景吾找到她和铃木园子时,她正靠着铃木园子的肩膀睡得格外香甜。 “起床了。”他推了推吉泽圣奈的肩膀。 金发女生脸上淡淡的红晕还没有褪下,在梦中砸了咂嘴,又往铃木园子的颈窝里蹭了几分。 迹部景吾竟然一时分辨不出她是睡着了还是真的喝醉了。 “圣奈刚才喝了五六杯鸡尾酒。”铃木园子说道,“放心吧,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注意。” 未成年人饮酒犯法。但好在这是私人宴会,其他人不知道吉泽圣奈几岁,也没有过多关注她们。 迹部景吾颔首,又一次尝试叫醒吉泽圣奈无果,干脆将女生横抱起来。 “本大爷先回去了。” 铃木园子一愣:“诶?哦。” 目送迹部景吾离开,铃木园子侧过头对着毛利兰花痴道:“哇,小兰你错过精彩画面!刚才迹部把圣奈公主抱了!” 毛利兰眨了眨眼:“啊……” 铃木园子捧脸说道:“真想不到,迹部也有这样的一面……” 还没等她感叹完,毛利兰终于想起了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的名字。 “你是鞍马!” 铃木园子转过身。 红发少年今天没有画烟熏妆,也没有标志性的黑色外套和黑色羽翼。难怪毛利兰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 没有化妆,少年精致的眉眼更加清晰地引入眼帘。 铃木园子感觉眼前的世界都亮堂了起来:“鞍马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鞍马唇角微微勾起:“刚才和你们一起的那个女生……是你们的朋友吗?” * 吉泽圣奈喝醉了倒是很乖。 安安静静的,不吵也不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迹部景吾沉思半秒,觉得也有睡着了的可能性。 毕竟刚才灵魂状态的吉泽圣奈,也没有太明显的醉酒状态。可能只是太累了,所以回到身体里就睡着了。 然而这份安静乖巧没有持续多久。 回到迹部白金汉宫,他将女生抱回房间里。一名合格的绅士是不会在异性房间里久留的。哪怕这名异性是他的女朋友。 给吉泽圣奈掖好被子,确认她不会着凉。迹部景吾退回房门外。 正准备关门时,躺在床上的女生霍地坐起身。 “醒了?”他问。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也被他拉上,只能看到黑暗中的一个模糊身影。 坐在床上的女生没有回话。 掀开被子的窸窣声音和脚踩在地毯上的细微响动,让迹部景吾停在了门口。 吉泽圣奈迷迷糊糊地走到迹部景吾面前。 “淳之,洗澡水准备好了吗?” 淳之?谁? 迹部景吾打量着眼前的女生。 她双眸里有氤氲雾气弥漫,因为睡了一会儿,脸颊和耳垂都暖得发红。指尖也热热的。 ——她抬起手,用食指的指尖点着迹部景吾的额头。 “淳之?咦……你不是淳之。” “是我新收的神器吗?” 迹部景吾没好气道:“本大爷才不是你的神器。” “你看清楚一点,这里不是你的神社。” 吉泽圣奈茫然地抬起头,环顾了一周:“啊……这不是我的新神社吗?” “迹部景吾说要给我建的……城堡一样的神社。” 吉泽圣奈靠在门框上,似乎想起什么,垂着眼失落道:“不对……我逃走了。” “他不会给我建神社了……” 迹部景吾终于明白了。 喝醉酒的吉泽圣奈,记忆回到了两年前她逃走的那段时间。 吉泽圣奈从他身边离开,一直到春季开学才变成人出现。 这中间有几个月的空缺时间。 那几个月对于他而言说不上愉快。 显然——对于吉泽圣奈来说,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她醉酒后,记忆就回到了那一段时间。 是不是说明……那段时间里,她常常喝酒,常常陷入醉酒后的梦境里。 心中蓦地有一处柔软起来。 迹部景吾伸出手,将她滑落到脸颊的发丝别回耳后:“你不需要神社了。” 吉泽圣奈抬起眼,眼中满是疑惑。 迹部景吾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回床边。 “你想要的,不是家么?” 吉泽圣奈怔愣的功夫,人已经被迹部景吾又按回了床上。 再一次将吉泽圣奈的被子盖好,迹部景吾对上女生忽闪忽闪的眼睛,清了清嗓子。 “你想要的家已经在建了。” 虽然内部装修还没有敲定,但是外面已经开始动工了。 “可以把神器带进去一起住吗?”她还惦记着陪伴自己的神器,眼巴巴问道。 迹部景吾大方答道:“当然可以。” 不过仓木绚愿不愿来住,又是另外一件事。 事实证明,是迹部景吾太浅显了。 几天后,当他见到惠比寿小福和把她称之为“太太”的神器之后,迹部景吾下意识地问着身侧的女生。 “你应该没有这种类型神器吧?” 吉泽圣奈一脸茫然:“哪种类似?”破坏力这么强的类型? 小福掩唇偷笑:“迹部君是想问……小吉祥天有没有前任才对吧?” 作者有话说: _(:з」∠)_结果两更合一起啦! 事实证明,吃感冒药只会让病情加重,根本不会好……板蓝根yyds —— 光想着兆麻CV福山润所以起了个神器名字,有点不合适~改掉啦! 第59章 调查的第四天 惠比寿小福勾着身边高大男人的臂弯,亲昵地将脑袋倚在男人胳膊上,脸上的表情……可以称之为欣慰? “小吉祥天也到了恋爱的年龄呢~” 吉泽圣奈被她的眼神看得揉了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你正常一点!” 又侧过头,对迹部景吾解释道:“她说的是前任神器。” 她和她的神器,才不是什么会喊“老婆”或者“女神大人”的奇怪关系呢。 更不会有神器给她起专属爱称。 她收神器只是为了帮她工作,不需要工作时就放神器自由。 总之……就是,很淡薄、很正经的雇佣关系。 “好过分哦,小吉祥天是说我不正经吗?” 惠比寿小福嘟囔着,就想朝吉泽圣奈扑过来,还好吉泽圣奈躲得够快,让她扑了个空。 “你别过来。”吉泽圣奈一本正经道,“我现在承受不住你的飞扑。” 不论是身体层面,还是精神层面,她都承受不起。 话语里毫不掩饰的畏惧,让迹部景吾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粉发女生。 吉泽圣奈自从拿下将棋社社内比赛的前四名,翘部活翘得越发大胆起来。 她早早地离开学校,想着时间还早,跑来冰帝等他放学。 明明一个小时之前就说自己到冰帝门口了,可是一个小时过后,迹部景吾还没有在网球场外看见她的身影。 他寻出来时,就看到吉泽圣奈和一男一女在门外对峙。 迹部景吾见吉泽圣奈面色不郁,还以为她碰到了什么事情。结果—— 这个粉发女生也是神明。而她身边、像是她丈夫一样的男人竟然是她的神器。 ……现在神明都是这样,随处可见的吗? 迹部景吾无声地询问着吉泽圣奈。 吉泽圣奈嘴角抽了抽:“那你还是不要见到她比较好。” 吉泽圣奈也想不到,会在冰帝学园碰到惠比寿小福——她这次的倒霉信徒是冰帝学园的学生。 为了避免冰帝学园再次发生学生跳楼的事件,吉泽圣奈连忙叫住粉发女生。 当然,她一个人是控制不了小福的。幸好后来大黑也来了。 不过,被她和大黑念叨的小福还在为了信徒被赶跑而碎碎念。 “讨厌,大黑过分,小吉祥天也好过分……” 碎碎念一直到迹部景吾出现才终止。 见惠比寿小福好奇地打量着迹部景吾,吉泽圣奈连忙将人挡在自己身后,侧头告诫道:“你记得离这个女人远一点。” “万一迹部财团因此破产,那我不就没地方住了?” 迹部景吾:? 怎么就上升到破产了? 迹部财团蒸蒸日上,怎么可能轻易破产? 吉泽圣奈露出一副“你还是太天真”的复杂表情,摇了摇头。 顾忌到还有那么一点点同事情谊,她悄悄凑到迹部景吾耳边,小声说道:“小福可是穷神啊。” “……” “所以,你最好也提醒一下你容易上当受骗的朋友,碰到粉色头发女高中生打扮的迷之女生,记得远离她。” 迹部景吾沉思一秒,决定回头提醒一下忍足侑士。 惠比寿小福气鼓鼓:“我听到了哦!” “小吉祥天太过分了,竟然戳穿人家!” 吉泽圣奈面无表情:“我这是在帮惠比寿打假!” 提起惠比寿的名字,粉发女生很明显停顿了片刻。 吉泽圣奈察觉到了什么,问道:“惠比寿怎么了?” “说起来……夜斗最近怎么也不见了?” 难道消失了? 不可能呀……他上次不是说,有个女生和他结缘了吗? 惠比寿小福被吉泽圣奈澄澈透亮的双眸注视着,笑容很明显地心虚了几分:“啊……不知道啊。” “大概又去完成别人的心愿了吧?”她越说声音越肯定,“没错,夜斗以前不是也会突然消失一段时间吗?肯定是这样。” 吉泽圣奈盯着小福的脸:“……是吗?” 惠比寿小福摆了摆手:“没错,就是这样!哎呀,今天看来是找不到信徒了,大黑我们回去吧~” 大黑还没来得及和吉泽圣奈告别,就被自家神主飞快拽走。 吉泽圣奈伸出手:“诶等等!” 正好碰到,她还有个问题想问呢! 然而粉发女生的背影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迹部景吾问:“怎么了?” 吉泽圣奈用迹部景吾能听懂的词语解释道:“她能打开黄泉比良坂,也能预测开门的地点。” “我想问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从黄泉里逃出来。” 打开的门叫风穴。 通常都会有神明去找小福预测风穴的地点,然后守在风穴外清缴从黄泉中出来的鬼怪。但也会有漏网之鱼。 上次修学旅行时,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黄泉里逃了出来。 毛利雾仁的身体被占据,她就怀疑过东西进入了毛利雾仁的身体里。可是后来去了毛利家,她发现藏在他身体里的那只妖怪太虚弱了。显然不是能让她有感觉的那个东西。 网球部的训练还没有结束。 和迹部景吾一起往学校里走,大概是最近来的太频繁,冰帝学园的学生们对跟在迹部景吾身边的她已经见怪不怪。 虽然迹部景吾是校园偶像,是高岭之花。但归根究底也只是高中学生。 在学校里,同学们看待迹部景吾的恋爱远比那天宴会里要淡定不少。 当然,也有可能是迹部景吾将不和谐的声音压下去了。 总之,吉泽圣奈坐在网球场外等待迹部景吾时,几乎没有人来打扰她。 磕磕绊绊将手中的北欧神话看完——这次是迹部景吾挑选的英文版。 抬起头,揉了揉脖颈,吉泽圣奈将书放在长椅上,站起身活动着因为保持同一个姿势而僵硬的身体。 “诶?!不是吧!” “雨宫同学?怎么可能?” “可是这张照片,明显就是——” 身后的几个女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惊呼声此起彼伏。 有些让人在意的姓氏让吉泽圣奈回过头。 她们站在不远处,没有发现吉泽圣奈的存在。其中一个人拿着手机,似乎就是她给周围的人分享了什么,其余几个人都围在她身侧。 吉泽圣奈好奇地走近,顺势瞥了一眼。 透过女生们凑在一起的脑袋缝隙里,她看到手机屏幕上是一则新闻。 新闻的标题字体被加粗了,格外显眼: ——树下藏尸案嫌疑人自首。 配图的照片眼睛的地方被黑框遮挡,但是见过他的人不难认出他的身份。 这是雨宫阳太。 人面树……是雨宫阳太种下的? * 雨宫阳太不仅承认了人面树下的人是他杀的。还承认了宫崎绫女也是被他杀害。 他就是约宫崎绫女去温泉酒店的那个神秘情人。 审讯室里苍白刺眼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在他脸上消瘦突出的颧骨下打出一道阴影。 他眼中没有一丝光亮,将自己的罪行全部供认不讳后,不论警察询问什么,他都只是不断的重复着“人是我害死的,都是我害死的”这一句话。 就像是中邪了一样。 吉泽圣奈和迹部景吾隔着审讯室的单向玻璃看着房间内的雨宫阳太。 迹部景吾问:“他为什么和西川不一样?” 西川柊和水鬼能互相交流。水鬼从她身上离开后,西川柊也仍旧有自己的意识。 可是他刚才询问过吉泽圣奈,侵蚀到雨宫阳太灵魂的恙已经无法净化。 他现在和被人面树的种子寄生后的人没有太大区别。 只是保留少许意识的行尸走肉罢了。 可是……雨宫阳太身上的邪鬼,不是被的场静司驱除了吗? 难道没有成功? “成功了。”吉泽圣奈答道,“我们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没有妖气了。” 又出现了问题,当然是因为他再次被妖怪寄生了。 没错,这次不是心生恶念滋养出邪鬼,而是被更加强大的人、或是妖控制。 目的当然是…… “给真正的凶手顶罪。” 吉泽圣奈点点头:“至少我们可以确定雨宫阳太认识凶手,和凶手有关联。”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想再去一次雨宫家。” 作者有话说: 突然被提醒的忍足:? 第60章 调查的第五天 早几年,迹部景吾恐怕想不到,他也有夜闯民宅的一天。 在进来之前,他已经将律师的联络方式置顶,做好了一旦被发现就立刻请律师的准备。 就算这样,从院子外翻墙进来之前,他仍旧做了好一会儿思想建设。 ——如果被发现,不止是法律层面的问题,还关乎到迹部财团的发展和迹部景吾的名声。 但放着吉泽圣奈他们独自进来,他又不放心。 最终只能硬着头皮跟进来。 好在情况比他想的要好一些。 至少,现在他丝毫不担心自己在违法边缘试探的不华丽行径被其他人撞破。 漆黑的和式老宅里,稍不注意就会将松动的地板踩出咯吱一声长响。 不过,因为住在这里的唯一一位主人雨宫阳太自首,这样的丑闻让附近的居民对着这栋宅子指指点点不断叫骂。 为了避风头,大抵也有将这栋宅子彻底荒废的打算,所有的佣人都得到了一个假期。地板发出的响声只有在场的三个人能听见。 恩…… 迹部景吾垂眼看着面前带路的江户川柯南。 他不知道这个虚假小学生经历过什么,总之,对于夜闯民宅,江户川柯南似乎极其有经验。一路提醒着他们,深谙不被发现的各种小技巧。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吉泽圣奈听得格外认真,用笔记本把注意事项记下来。 “……你又想私闯谁家?” 见女生将最佳藏身地点全都踩了一遍,迹部景吾想起了她的“前科”。 吉泽圣奈义正言辞:“有备无患。” 虽然她可以灵魂出窍随意出入任何地方,但是总把身体丢下也不太好,掌握一些这方面的常识技巧也不错。 迹部景吾欲言又止。 走在最前面的江户川柯南拉开一扇纸门,因为动作很轻,卡槽之间缓慢拉动发出的刺耳摩擦声让心被猛地一提。 他们来的是位于镰仓的雨宫家。 一楼的房间几乎全是古朴的纸门。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去过会客厅、储物室、厨房几个地方了。 现在进入的这个房间,吉泽圣奈上次也来过。 就是上次雨宫阳太给他们表演茶道的茶室。 大抵是因为每次进入茶室都需要更换和服,茶室远比其他几个房间要干净。 江户川柯南用手中的手电筒将房间照了一圈。 迹部景吾跟在他身后走进来,敏锐地发现了什么。 江户川柯南也发现了。他半蹲在地上,指尖轻轻在地板上捻了捻。 “地上是湿的。” 茶室的地板全是蔺草材质的榻榻米。镰仓的气温比东京高一点,但因为房间里门窗紧闭,榻榻米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干透。 将指尖湿润的液体放到鼻尖嗅了嗅。 有一股淡淡的茶味。 佣人们不会擅自使用主人招待客人的茶室。 榻榻米上的茶水,应该是雨宫阳太在这里招待客人时留下的。 雨宫阳太被逮捕后,警察们也盘问过宅子里的佣人们。 佣人们异口同声,除了迹部景吾和吉泽圣奈,雨宫阳太搬来后再也没有人来探望过他。 江户川柯南坚信有人来拜访,就算躲过了佣人们的视线,也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留下,在茶室里细细寻找。 吉泽圣奈跟在他身后,缓慢踱步,也帮忙寻找着他看不到的线索。 但事实证明,她最优秀的是嗅觉,而不是视觉。 论眼力和观察力,她竟然是在场的三个人里最弱的。 “你往后退一步。”迹部景吾忽地开口。 吉泽圣奈迷茫的指着自己:“我吗?” 左右打量了周围一圈,吉泽圣奈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姑且后退了一步,原本在另一边的江户川柯南顺着迹部景吾的目光,也看过来。 眼镜后的双眼忽然睁大,他快步走过来。 吉泽圣奈不明就里:“怎么了怎么了?” 她身后只有一面墙,墙上挂了一幅挂画。刚才他们已经取下来检查过一次了,什么都没有啊! 江户川柯南走到吉泽圣奈身边,仰头看着那副画。 “没有变化。”他仰头说道:“吉泽,你后退两步,再走过来一次。” 吉泽圣奈茫然地眨了眨眼。 但是这次她至少清楚,问题出在挂画上。 走过来时,手电筒的光束和她的目光一直粘在挂画上,不想错过一丝一毫变化。 然后,她终于看到了。 墙上这幅画上,是普普通通的山景图。 随着她越走越近,山脉之下最大的那块石头周围,由浅到深的雾气逐渐显现,萦绕在石头周围。 雾气甚至将山中枝头寥寥几笔描绘出的墨鸟驱逐。 江户川柯南几乎和吉泽圣奈同时说出了这块石头的名字。 ——“杀生石。” 吉泽圣奈瞥了他一眼,迹部景吾对这些不及他们熟稔,但反应片刻,也能说出些典故。 “狐妖玉藻前的野心的执念化身的那块石头?” 吉泽圣奈肯定了一声,将这幅画取下来。 这幅画倒是有意思。 画上只有一个小法术,本身不具备任何妖气,所以她走过去时根本没有发现。只有有灵力或是妖气的人才能触发画上的机关。 典故里,杀生石会喷出毒液攻击靠近的事物。 吉泽圣奈用手戳了戳杀生石周围的墨迹雾气,手指被烫得收了回来。 “吉泽圣奈,你在干什么!” 迹部景吾显然不能理解她这种作死行为。 朝着手指吹了口气,吉泽圣奈解释道:“我试试这个法术的作用。” “杀生石还在栃木县的山里,我也没听说玉藻前最近又开始作乱。” 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妖,玉藻前如果现身的话,可能早就有武神去收拾他了。 “不过……杀生石里溜出来了一点执念倒是有可能。” 毕竟这么多年了,有个雨打风吹,或是被风穴开口刮蹭到,让杀生石出现一点缝隙也不是没可能的。 只是狐狸向来狡猾,幕后黑手是玉藻前的话,哪怕只是一缕执念都有够麻烦。 她听五条悟说,千年前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光是一根指头就危险的不得了,能让杂碎小怪光速升级成关卡BOSS。 玉藻前虽然比不过两面宿傩,应该也弱不到哪里去。 “但凶手还是人,对吧?”迹部景吾确认道。 吉泽圣奈点头。 大妖作乱倒是不需要附身,但现在世道不一样了。 为了稳定社会秩序,只要有超出常人认知的事件,就会立刻有相关的组织去应对。 比如身为人的咒术师,除妖师。 比如身为武神的同僚们。 能在这种多重寻找下存活下来的家伙,不是太年轻还没挨过毒打就是太会隐藏自己。 方才的话题不是江户川柯南熟悉的领域,听到这句话顿时又有了发言权。 “凶手是人的话,不论再怎么完美,肯定也会留有破绽。” 吉泽圣奈想了想,又提供了一个线索:“玉藻前嘛,他最喜欢仗着自己漂亮乱来了。” “能吸引到他的人,肯定是对美丽皮囊、对魅惑位高权重大佬或者是其他的名利地位非常感兴趣的人……” 吉泽圣奈一哽。 她想到了一个人。 面前的两个少年很显然也想到了。 “宫崎彩——” 吉泽圣奈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 原本挂着壁画的墙上忽然出现了一扇门。门中有无数双影子织成的手臂,将吉泽圣奈扯入门中。 迹部景吾来不及多想,伸出手拽住吉泽圣奈。 江户川柯南感觉眼睛一晃,有什么东西飞快从面前闪过。 再抬头时,偌大的茶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迹部?吉泽?” “……这里有密室?!” 作者有话说: 又到了双人副本的时候√ 第61章 调查的第六天 吉泽圣奈清醒时,靠在坐垫上,眼前矮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低头看了看自己,正红色的鲜艳和服上,淡金色的蝴蝶花纹栩栩如生。 就像惠比寿的正装是狩衣,这一身印有金色蝴蝶的和服是她的正装。 蝴蝶象征着长寿和复活。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重生了。 但是脑海里关于迹部景吾、关于在人间当学生的记忆还十分清晰。她努力回想了片刻,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掉进了挂画的陷阱里。 原本侵蚀了手指的恙变成了一个牙印,像是被獠牙咬了一口似的。 她尝试着使用力量,也是这个牙印,它飞速的吞噬着她所有力量,无底洞一般,怎么填都填不满。 这个印记还没被撑爆,她自己先累了。 人神的力量就是不够多。 叹了口气,吉泽圣奈用指甲刮了刮上面的印记,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应该是拉她进入幻境里的标记,想要出去,就要破除这个标记才行…… 想得入神,眼前的茶水热气逐渐消散。但好在她也不打算碰幻境里的吃食。 平稳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让她抬起头。 ——幻境里还有其他人?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木制门框被轻轻叩响。 吉泽圣奈抬眼:“请进。” 门被平稳拉开,没发生一点声响。 映入眼帘的熟悉神器和服,视线逐渐往上,看到那张脸后,吉泽圣奈震惊问道:“你怎么也进来了!” 她隐隐约约记得进来之前迹部景吾拉住了自己,没想到他竟然被一起拉进来了。 现在她和迹部都在幻境里,江户川柯南一个人在外面……不会出事吧? 紫发少年稍稍顿住,疑惑道:“不是你让我进来的么?” 吉泽圣奈一愣:“我是说……进这个幻境。” “幻境?什么幻境?”紫发少年唇角一扯,笑道:“吉祥天大人,你该不会睡午觉睡傻了吧,啊恩?” 诶?! 吉祥天大人?!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被迹部景吾这么称呼,感觉有点奇怪,心中却又涌起了迷之满足感。 清了清嗓子,将心中的暗爽压下,吉泽圣奈抿着唇问道:“你是谁?” 少年皱起眉,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番:“真的睡傻了?” “我是你的神器啊。” 吉泽圣奈虎躯一震:“神器?什么神器?” “景器。”他扬眉答道。 “……” 吉泽圣奈和这位景器四目相对。 保险起见,她和少年保持了一段距离,小心翼翼问道:“是吗?我睡了一觉,记不太清了。” “对了,你过来一点,我有悄悄话跟你说。” 迹部景吾——不,现在应该叫景器微微皱眉,但仍然听话地凑近了一些。 “要说什么?” 他身体微微前倾,就算这样,坐姿依旧标准又优雅。 敛着眼,微微侧头,静静地等待着她的“悄悄话”。 吉泽圣奈暗自打量了一番。 不论是长相、声音、说话的口气和性格,都和真正的迹部景吾一模一样。 她凑近一点,悄悄闻了闻。 唔……没有妖气。 不仅如此,他身上还有很浓重的、属于她的味道。 将亡者变为自己的神器后,神器理所当然会沾上神主的气息。可是这里是幻境,她根本没收过什么景器,自然也不会把自己的气息分给他。 迹部景吾收到过她的祝福,自然也有她的气息。 可是……为什么到了幻境里,他失忆了不说,还变成了她的神器? 这究竟是什么幻境,目的又是什么? 半天等不到她的吩咐,少年微微抬起眼:“悄悄话呢?” 吉泽圣奈身体后仰,躲开他的目光:“我突然忘记要说什么了。” “我们先出去看看吧。” 许久不穿和服,吉泽圣奈差点快忘记了这种无法大步行走的感觉。 索性这里是幻境,又没有人看得到,她撩起裙摆在走廊里暴走起来,不雅的动作让跟在身后的景器几次欲言又止。 吉泽圣奈瞥了一眼他的表情。 他皱着眉,大抵是碍于神主和神器之间的主仆关系,那句“不华丽”哽在喉咙里,想说却说不出口。 院子外果然也和她高天原里的神社一模一样。 这个幻境可能就是以她的记忆为基础形成的。 走到神社门口,不出意外推不开大门。 “出不去啊……” 走不出大门,说明幻境只能构建神社这么大的场景吗? 吉泽圣奈回头,和少年四目相对。 整个神社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迹部景吾还失忆了…… 啊,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出去? 不然……先让迹部景吾想起自己的记忆? 吉泽圣奈试探说道:“你记得你原本的名字吗?” 不等他回答,吉泽圣奈率先说道:“迹部——” 不过没有说完。 因为她看见少年的身体被深紫色的雾气缠绕,妖气在一瞬间侵入鼻息。 他有些头疼地抚着额头,费力问道:“什么?” “不——没什么。”吉泽圣奈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在说——你原本的名字,笨蛋。” 少年顿时恶狠狠怒视着她:“你才是笨蛋!” “我累了,我回去休息了。”她转过身。 “你不是刚刚睡醒吗?还有一大堆工作没有处理,你之前说睡醒了就处理的。” 吉泽圣奈没有回头。 为了甩开跟在身后的少年,她飞快地往前走,木屐敲打着地板,发出一阵急促的响动。 就像她的心跳声一样。 神器如果知晓自己生前的名字,会找回自己的记忆,想起死前的遗憾。然后被负面情绪吞噬,变成妖怪。 她刚才只是说出了三个音节,迹部景吾身上竟然涌出了负面情绪。 ……迹部景吾死了? * 幻境里没有时间变化。 或许也有可能是因为在模仿高天原,总之,几乎感受不到时间流逝。 她把整个神社都翻了个遍,根本没有找到奇怪的地方。 破除幻境的关键肯定在她和迹部景吾身上。 可是……推理解密这些工作,她实在不擅长。要不然也不会拜托江户川柯南帮忙查案。 她只知道杀生石和玉藻前的来历。 玉藻前是只依靠美貌吸食男人精气的九尾狐。 最初她亲自上阵,化成美女进入宫中,害得天皇一病不起。不慎惊动了阴阳师,最后被阴阳师镇压,执念化为杀生石。 吉泽圣奈手上的印记是从挂画里的杀生石沾染上的。 难道…… 要她吸食迹部景吾的精气才能破解幻境? 被吉泽圣奈的眼神看得背后一凉,景器捂着自己的脖子,疑惑打量着最近几天不太正常的神主。 “你肚子饿了么?” 吉泽圣奈摇头:“没有。” 说罢,她又想起什么,眨眼说道:“不对,我饿了。” “景器,给我弄点吃的来。” 景器:“?” 少年撑着膝盖从坐垫上起身:“想吃什么?” “烤牛肉和约克夏布丁。”吉泽圣奈说道。 景器皱起眉:“什么东西?” 噫,连自己最喜欢的食物都忘记了吗? 吉泽圣奈解释道:“烤肉和面包。” 这个他倒是能明白。 “啊恩。”少年站起身,走向厨房,“等着品尝我做的华丽料理吧。” 吉泽圣奈悄悄跟在了他身后。 她还是人类的身体,随时可以灵魂出窍。她的身体都一起带过来了,迹部景吾应该不会那么倒霉死去。 那么,让迹部景吾差点妖魔化的,或许不是他死亡之前的负面情绪,而是这个幻境里的其他东西。 幻境不希望迹部景吾找到记忆。 它不希望的事情,就是吉泽圣奈能找到的突破点。 不就是不说名字吗? 多得是办法让迹部景吾找回记忆! 就比如现在,少年嘴上说着不知道烤牛肉和约克夏布丁是什么,在厨房里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吉泽圣奈靠在门边看了一会儿,牛肉被炭火燎得肉香四溢。烤箱里,面团就着牛肉的油汁不断膨胀。淡淡的黄油味从缝隙里溢出来,让她的口水立刻分泌出来。 “这不是很熟悉嘛。” 忍不住凑过去,现场监工烤牛肉的进度。就等着出炉后先吃第一口。 早在今天之前,吉泽圣奈也没想过,迹部景吾的厨艺如此惊人。 她只知道迹部景吾会做这两道菜——毕竟这是他最喜欢的食物。但毕竟迹部白金汉宫里有更专业的厨师,几乎不用他出马。 紫灰发的少年侧过头,女生的下巴从他肩膀处探出来。他用小刀切下一小块牛肉,顺势递到她面前。 “要尝尝吗?” 吉泽圣奈正准备点头,听到一句让她顿时有些出戏的称呼。 “吉祥天大人。” 作者有话说: 圣奈:萎了 是神主×神器play√ 第62章 调查的第七天 不同的人对于迹部景吾有着不尽相同的评价。 当然,影响这些评价最大的因素,还是他们与迹部景吾的亲疏远近。 在不熟悉的人眼中,迹部景吾是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尽管他有不可一世的资本,但眼红嫉妒他的人选择性的无视了这一点。 在朋友眼中,迹部景吾是嘴硬心软的超级大好人。他别扭得要命,哪怕做的是好事,也会拐弯抹角地将其掩盖,偶尔还会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让被对方气得要命。 在家人眼中…… 唔,吉泽圣奈姑且还没有见过迹部家的其他人。 不过她知道,在管家先生面前,迹部景吾依旧表里如一的嚣张华丽。 这么一个人,现在变成了她的神器、她的仆从不说,还乖乖地称呼她“吉祥天大人”。 要命。 半晌没有反应,少年侧过头看着金发女生。 她用手捂着脸,嘴角微微抽搐,一副被雷得不轻的模样。 “恩?”他抿着唇,发出一个音节表达自己的疑惑。 吉泽圣奈注视着他的双眼,斟酌着语气:“这么称呼我,你不别扭吗?” “不然要怎么称呼?” 他发现自家神主果然怪怪的。 别人家的神器不是都这么称呼神主吗? “也不是都这样啊。”吉泽圣奈努力列举例子:“毘沙门天家的都喜欢叫她姐姐,惠比寿家的神器叫少爷,天神家的叫道真公……” 惠比寿小福家那个和太太发音极其相似的女神大人就不提了。 她每提起一个名字,都会仔细端详迹部景吾。 虽然不知道他现在的记忆是怎么样,但是从他的表情来看,她提起的这些人,他并不陌生。 他和普通神器一样,只是忘记了自己是谁吗? 吉泽圣奈正想着,少年将烤牛肉切好,摆在餐盘中,又慢条斯理将手指擦拭干净,这才回过头。 “所以,你想让我怎么称呼你?” 他转过身,倚靠在料理台边,仗着身高优势低垂着眼,嘴角噙着一抹极淡的微笑,十分笃定女生已经想好了新的称呼。 “就……你叫我圣奈。”吉泽圣奈顿了顿,“我叫你……小景?” 说完,她还努力看了看对方周围。 很好,没有妖气。 迹部都能触发妖气,景吾当然也可能会。 她只能择中,选择一个景器和景吾之间共同的“景”字。就算这样,还担心和他的乳名撞到一起…… 不过说起来,就连管家先生对他的称呼都是“景吾少爷”。 真的有人叫过他小景吗? 果不其然,这个不华丽的名字让少年眉角一抽:“你的称呼我接受。我的那个……就不必了。” 小景什么的,还不如景器呢。 “那怎么行!” 吉泽圣奈握住他的手,眼神无比真诚:“景器也太冷漠了。我们这种关系,当然要亲昵一点才行!” 他反问道:“我们是哪种关系?” 吉泽圣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神主和神器啊。但是我只有你一个神器,这栋神社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要相处的那么冷淡嘛!” 说着,他的手被女生晃了晃。 还没有关上的炉火将她深紫色的眼眸点亮,期待的眼神竟然让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圣奈。”他说道。 这两个音节从口中说出,比预想中要容易很多。 就像是说过无数次,但是……好像少了点什么? 吉泽圣奈眨巴着眼,等待着少年继续询问她这个名字的由来。 然而在叫出她的名字后,眼前的人陷入很短暂的茫然。 他忽地用手捂着脖颈,微微吸一口气。 “怎么了?”吉泽圣奈凑到他身边,担忧问道。 “突然有点疼……” 吉泽圣奈踮起脚。 他也穿着和服。没有被衣领包裹到的后颈处,有个和她手指上相似的印记。 和她手上那个吸收着灵力的印记大概有相同的功效。不过在迹部景吾身上,这个印记吸收的是他的记忆。 “我脖子上有什么么?”他问。 吉泽圣奈将他的衣领掩好,若无其事道:“红了一块。你是不是被什么虫子咬到了?” 既然记忆是关键,她当然也没办法告诉迹部景吾幻境相关的事情,只能找个借口将话题带过去。 见少年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吉泽圣奈指了指他身后的餐盘:“不会放凉吗?” * 事实证明,全科A等级的迹部景吾完美得没有任何死角。 就连家政都难不倒他。 他做出来的烤牛肉和约克夏布丁虽然比不过迹部家的大厨,但也远远超出吉泽圣奈的想象。 这就算了——她想不到的是,迹部景吾打扫起屋子也十分顺手。 这个幻境里的虚假神社和她真正的神社乱得如出一辙。 她只是随便逛了逛,迹部景吾跟在她身后,看着某几个房间乱七八糟的模样,终于按耐不住撩起了袖子。 谁能想到迹部大少爷打扫卫生是什么样子? 反正在此之前,吉泽圣奈想都不敢想。 甚至,她之前曾经听过忍足侑士说的八卦。 按理来说每个班的所有人都要轮流打扫卫生,可是迹部景吾所在的那个班级,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从来没有安排过迹部景吾打扫。 “大概……是害怕看到笨手笨脚的KING,然后幻灭吧?”彼时,忍足侑士扶着眼镜推测道。 毕竟,就算是和迹部景吾认识五年的他都不曾见过迹部景吾打扫的模样。 吉泽圣奈想了想迹部家众多佣人,深以为然。 现在就是脸有点疼。 ——她以为和她一样在打扫整理上0天赋的人,明显和她不在同一个层面。 少年将她扔得满地都是的小物件分门别类收拾好,乱糟糟的书桌桌面终于能够重见天日。 随后,他将整理的步伐迈到了书架区域。 吉泽圣奈看书的习惯很差。 一本书读到一半的话,就会摊开放在那边。有的时候忘记了这本,又去看了第二本书,那么过不了多久,第二本书也会摊开堆叠在第一本书上。 总之,她的书架上几乎全是摊开倒扣着的一本又一本书。好在高天原里没有灰尘这种东西,不然这些书大概都要废掉。 迹部景吾给它们插入书签,一一合上,又按照书名和内容分门别类放好。 等他这一套工序完成,吉泽圣奈收获了一个焕然一新的书房。 有那么一瞬间,她可耻地心动了。 虽然还没有试过他的战斗能力,但想想他们打网球都能打得那么奇特,变成神器战斗力肯定也不会太弱。 这么全能的神器,谁不想拥有! ——如果和迹部景吾讨论他死后继续当她神器的这件事,他会不会先打死自己? 可是……想要成为神器,要先死掉才行。 吉泽圣奈摇了摇头,将脑袋里的奇怪想法抛开。 少年手中拿着最后一本册子。 这本册子太大了,明显塞不进书架里。 他低着头,探究地看着册子的封面,然而封面什么字都没有。 正准备翻开时,手中的册子被吉泽圣奈拿走。 “这是什么?”吉泽圣奈看着十分陌生。 她记得她的书房里,应该没有这种东西吧? 将册子翻开,吉泽圣奈微微一愣,又很快把册子关上。 刚看过来的少年什么都来不及看清:“什么?” 吉泽圣奈对上他询问的眼神,摇了摇头:“这是神明的秘密,你不许看。” 少年怔忪一秒,对她手中的东西更加好奇了。 “不可以看哦。”吉泽圣奈将册子抱在怀里,将他的目光完完全全阻挡,“看了的话,你会出意外的。” 女生过于严肃的神情让他有些诧异。 心中的好奇并没有减弱,甚至越发抓心挠肝的想要一探究竟。 这种奇怪的情绪……他好像从未有过。 她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 想着,他的手已然不自觉地伸到了她面前。 吉泽圣奈闪躲地后退一步,靠在了墙壁上。 册子被她藏在了身体和墙壁之间。 她抬起眼,少年一只手抵在墙壁上,将她禁锢在狭窄的空间里。 他低垂着眼睑,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点点鼻音,有种淡淡的撒娇味道。 “给我看看吧,圣奈?” 作者有话说: 撒娇是不可能撒娇的,也就是被幻境控制了这样(x 还要补周五的一更,大概星期一二三随机挑一天双更…… 感觉我每个星期都是一二三很闲,四五六很忙_(:з」∠)_ 第63章 调查的第八天 她仰起头。 少年的眼睫像羽扇,阴影被揉在原本湛蓝的双眸中。让她坠入深海,一不小心就能溺毙其中。 但海下神秘又瑰丽的奇景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和他蛊人的声音一起打了一套连招。 吉泽圣奈差一点就要答应他了。 也就差那么一点点。 她下巴微颔,少年本以为她答应了,正想伸手讨要册子,却见女生弯下腰,抱着册子从他臂弯之下钻出去。 “不可以。” 她硬邦邦回道,抱着册子跑得飞快,甚至没等对方反应过来。 跑回卧室,吉泽圣奈左右张望都没找到适合藏东西的地方。 确认门已经关好,她翻开那本厚厚的册子。 ——册子里,是迹部景吾的照片。 这一本是从国中开始的。 入学时做演讲的迹部景吾还没有彻底长开,脸颊还有些婴儿肥,眉眼间也比现在要可爱许多。往后翻几页,他一点一点褪去稚气,逐渐变成了她第一次见到迹部景吾时的模样。 这本相册她见过,在迹部家里。 可这不是属于神社的东西。 如果刚才迹部景吾看到相册——他会揭开神明最为隐秘之事。 那么又将出现和说出他名字时一样的后果。 他会被妖气侵蚀。 而且……刚才迹部景吾的反应很不对劲。 大少爷向来心口不一又好面子。就算想要看什么,肯定也会说着“本大爷才不稀罕”,然后脸上写着“快让我看看不然我要闹了”这样。 因为什么东西撒娇这种事……他从来没做过,也不像是他会有的作风。 除非有什么东西在影响他。 ……目的是让他撞破禁制。 她不确定在幻境里被妖气侵蚀会怎么样。但是联想雨宫阳太的下场,大概好不到哪里去。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相册上,吉泽圣奈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 如果将幻境比作扫雷游戏,记忆突然被触发等于踩到了地雷,游戏结束。 他们需要一步一步试探,将所有的安全区域占领,将所有的雷区绕过去,最终才能取得胜利。 那神社里应该还有其他的雷才对! 想清楚这些,她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 少年刚刚走回来,就见匆匆忙忙回房间的神主又拉开门走了出来。 女生将他的手拽住,认真说道:“从现在起,你不能离开我半步!” “?” 景器一脸狐疑。 这又是在玩什么? 想了想,他点头:“好。那我们一起去完成工作吧。” 作为一个合格的神器,督促神主工作也是日常之一。 “……” 吉泽圣奈盯着他。 他一脸坚持,不容置喙。表情像极了督促她学英语时的模样。 但是身为一个福神,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帮别人实现心愿呢!更何况现在还是在幻境里,鬼知道这个幻境会不会吸了她的能力去做什么坏事。 吉泽圣奈拉起他的手:“这么好的天气不应该做工作那么无聊的事情!” “走,我们去院子里逛逛。” 少年有些无奈。 庭院有什么好逛的?翻来覆去不都是那些样子么? 他忽然顿了顿。 提到庭院这个词,脑海里只有一片非常模糊的记忆。 真奇怪。 他不是在神社里待了好几年吗? 为什么会不记得神社庭院的模样? * 吉泽圣奈想不到,两年前说过带迹部景吾来看神社庭院的话语,会在这个幻境里实现。 她曾经告诉迹部景吾,她的庭院里有世界上最美丽的玫瑰。这不是在骗人。 毕竟,没有哪一株玫瑰像她庭院里那株一样,是由她的力量亲自浇灌长大的。 少年很显然也被花圃之中最为夺目的那一株玫瑰吸引。 不同于其他的玫瑰。 这一株玫瑰上的花朵是紫色,像路易十四,但花瓣边缘又有一道金色边线。 和它的主人极其相似。 他忍不住侧过头。 女生笑吟吟的,脸上是掩不住的骄傲得意:“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你摘一朵下来。”她说道。 迟疑地看了一眼玫瑰,他在女生催促的眼神中将开得最盛的那朵折下。 吉泽圣奈走到他眼前,微微低头,还没有开口,对方就自顾自地将玫瑰当做发饰,嵌在她微微挽起的发间。 吉泽圣奈喉咙一哽。 在某个国家的法典里,将玫瑰献给君王,有权向君王请求自己想要的任何事物。 她不是一国之君。可用她的力量滋养长大的玫瑰,像是她的一部分。一朵玫瑰代表实现一个愿望,远比一国之君的承诺更加有用。 但现在在幻境里,这玫瑰八成是假的。 她只是想用这种方法探探迹部景吾的心愿而已——毕竟快要到新年了。 结果迹部景吾比她预想中更加浪漫。 撩得她猝不及防。 清了清嗓子,吉泽圣奈努力将话语中那点异样按捺下去:“你把玫瑰献给了神明。” “神明允许你提出一个心愿。” ……心愿? 他没有什么心愿。 正想这么回答,心中有个声音却突兀响起。 它在反驳他。 它说他明明就有心愿。 他的心愿是—— 希望他的神主,只有他一个神器。 “又没有愿望吗?”吉泽圣奈见他半晌没有说话,不满地皱了皱鼻子:“没意思。” 他回过神,对上女生清澈的双眸,抿着唇答道:“……恩。” “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将注意力放回花圃中,他努力把心中腾然而起的欲念压抑下去。 他怎么可以有那种愿望? 神器可以爱慕、喜欢、憧憬神明。 但是不能够心生恶念。 他想要独自占有神明……这是在渎神。 但心中那个声音还在叫嚣。 它不断的叫喊着—— “你在说什么蠢话?她只能是你一个人的!” “既然喜欢她,当然要让她只属于你。” “你难道希望她离开你吗?” ——“小景?小景?” 他被一声一声的呼唤扯回意识。 本就拧着的眉头因为这个称呼更加扭曲。 “就不能换个称呼吗?” 见他脸色如常还有精神吐槽,吉泽圣奈稍稍松了口气:“不能。” “小景小景小景!” 一连变换着语调叫了他三声。 他脸上的表情从羞恼变成无奈:“行了行了,随便你!” “院子逛过了,花也看够了。”为了扳回一局,他板着脸:“现在可以开始工作了吧?” 吉泽圣奈连忙扶着额头,作势晕倒:“太阳太大,我要中暑了。” “呵,这个借口太不华丽了。” 就算这么吐槽着,他还是伸出手,把假晕倒的吉泽圣奈扶住。 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少年身上。 吉泽圣奈垂眼就能看见他和服上的纹路。 深蓝色的和服,袖口上有一条更加深色的松纹。不显眼,要凑近了才能看清。 民间有个传说。长寿的松树上会有神明栖息。 她第一次听到时,嗤之以鼻。 神明又不是鸟,不住树上。当然也不会住在松树上。 倚靠在迹部景吾肩头上,她突然想起了这个传说。 松树长青不败。 她希望迹部景吾也像松树一样。 可是人总会死的。 如果……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一直像现在这样…… 她是神明,他是神器。 就留在这里—— 仿佛突然被人扼住喉咙,她猛地惊醒。 她刚才在想什么?! 她竟然会想让迹部景吾成为她的神器。这是今天第二次出现这种念头了。 她怎么可能这么想?! 成为她的神器,意味着迹部景吾遗忘过去,意味着他抛弃自己的家人朋友、失去自由。从此以后变成神明的附属品。 这是迹部景吾无法忍受的事情。 她很清楚这些。 更何况……死后有遗憾的人才会滞留人间,变成亡灵。 “睡着了?” 半晌没有听到她说话,少年微微垂头。 吉泽圣奈清醒地和他对视着。 她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什么?”他不解问。 “离开的办法。” * 变成人神后,回不去高天原成为了她心中一个遗憾。 如果说还有别的遗憾,那就是没办法带迹部景吾去看看她的神社。 但并不重要。 自从她答应和迹部景吾在一起后,她更期待的不是回到神社,而是看到和迹部景吾一起的那个、属于她的家。 这个幻境将她这两个愿望融合在了一起。 把她拉回了神社,将迹部景吾以无法分割的身份送到了她身边。 天主教中有七宗罪。 吉泽圣奈其实记不清它们具体是哪些。因为在日本,这些罪行都被统称为执念。 愿望轻易被满足后,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就此满足,而是想要得到更多。 这叫贪婪。 她原本是没有这种情绪的。 可是自从进来了这里,不满足的心情像是被无限放大。 幻境在有意识地将她微弱的愿望朝着执念的方向引导。 至于那个扫雷游戏—— 如果身为神器的迹部景吾妖魔化,那么她身为神主,也会被迹部景吾刺伤。 身为许愿要和迹部景吾在一起的人,她就要和一个妖魔化的迹部景吾在一起。 她被感染只是时间问题。 对于幻境来说,这是最一举两得的结果。 所以它不断的从迹部景吾身上下手,让她差点弄错了重点。 一旦生出执念,那么离开幻境时,她或许也会像雨宫阳太一样,整个人都被杀生石控制。 那么想要离开这里,就需要她能放弃愿望和执念。 ——这她可是太熟了。 匆匆跑到书房中,吉泽圣奈将刚收拾好的书架翻得乱七八糟。 追过来的少年看着这一幕,额角突突直跳。 “你在干什么?!” “找一本很破的书。”吉泽圣奈头也不回。 最终从书架角落里找到了那本书。因为太过破旧,封面看上去随时会散架,被迹部景吾小心存放在了不容易被触碰的地方。 吉泽圣奈翻开书本。 前半本是有字的,后半本因为她没看过,这个幻境里自然也编不出来。 但是有前半本就够了。 ——这是把她记忆封印、让她变成人的那本书。 破局的方法非常简单。 没有人能放弃心中想要的东西。哪怕嘴上说着放弃,心里也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真正放下。 而且,她也不打算放弃和迹部景吾在一起的这个愿望。 所以,暂时把这些忘记就好了。 吉泽圣奈照着书上的步骤,一句一句念叨着咒术。 她每抽出一部分灵力,手指上的印记就要吸收不少。为了支撑这个术法,只能不断得挤出更多的灵力。 少年安静地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 ——直到他看见女生回过头,朝他笑了笑。 “出去见啦。” “虽然我感觉不会生效……但是如果我又忘记你的话,你记得要告诉我,你是我最喜欢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他看见吉泽圣奈往前走了几步,面前倏地出现了一团靛蓝色的火焰。 他伸出手想拉住她。 然后看到女生消失在一团火焰中。 只余下紫色的玫瑰花坠落在地。 作者有话说: 没刀! 出副本挨打系列。 题外话,有个印度传说里,吉祥天108片大花瓣和108片小花瓣构成的玫瑰花蕾里诞生的神。 那个玫瑰花可以换取君王一个愿望的法律也是印度传说里的~ 明天双更见啦! 第64章 调查的第九天 “圣奈——!” 迹部景吾猛地坐起身。 他做了一个漫长又奇妙的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吉泽圣奈的神器。 梦的终结,那团靛蓝色的火焰将吉泽圣奈吞噬后,整个屋子被焚烧得支离破碎,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片一片皲裂剥落。 当火焰攀爬到他身上时,他听到身上发出的哀嚎声。 火焰触碰到皮肤的感觉很痛。但哀嚎声不是他的。 声音从他身上的衣服和脖颈后的印记里发出来。 深蓝和服上的暗纹被大火掠夺,融到一缕青烟中。 火焰的高温不断在神社蔓延,灼烧的痛苦过后,他又感觉身上似乎轻松了不少。 下一秒,世界彻底坍塌。 迹部景吾侧过头,金发女生躺在他身侧。 房间里很明显的和风布置让他逐渐想起昏迷之前的记忆。 ——那不是什么梦。 那是他们被拽入黑暗之中经历的幻境。 吉泽圣奈走入火焰之前说的那些话…… 意思是,她有可能会再一次忘记自己?! 呼吸忽地一滞。 他垂眸看着躺在榻榻米上的少女。 房间里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见女生闭着眼睛。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毛茸茸的帽子垫在她脑袋下面,凑巧成为了随身携带的小枕头。看上去睡得格外香甜。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目光太过热切。 女生闪躲得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睫毛抖得厉害。 迹部景吾扯起唇角:“既然醒了,就不要装睡了。” 她不为所动。 迹部景吾活动着关节,站起身,似乎在自言自语:“醒不过来的话,去找五条悟看看好了……” 躺着的人背脊不自然地僵住。 吉泽圣奈装作大梦初醒,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我怎么会在这里?” 又伸了个懒腰,才像是刚看到迹部景吾,诧异抬眼。 “你——” “你要是敢问本大爷是谁,呵。” “……” 吉泽圣奈心虚垂眼,手指不自觉在榻榻米上画了几个圈:“玩一下嘛。” 虽然这样很不厚道,但是她还是很期待看见迹部景吾对着失忆的自己说“你是我最喜欢的人”这句台词的。 吉泽圣奈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迹部景吾的脸色。 ……算了,按照大少爷一贯的脾气,他可能会跟她说“本大爷是你最喜欢的人”。 站起身,吉泽圣奈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 “我们现在应还在雨宫家。走吧,去找柯南。” 迹部景吾轻哼了一声,走在她前面。 被茶室的那堆小黑手拉进幻境,他们出来后,竟然被送到了二楼。 走出门外后,看到门上的标识才发现,里面是雨宫阳太的房间。 房间里实在是太空旷了,根本看不出是这家大少爷的房间。 因为和室,没有床就算了,竟然除了一张矮桌和几个壁橱,就再也没有别的家具。 两人回到茶室,江户川柯南早已不在那里。 好在手机还能联系上对方。 讯息刚发出去,迹部景吾就看到江户川柯南的回复。 「你们去哪里了?电话也打不通!」 「我在地下室,有新发现。」 地下室? 迹部景吾疑惑地环顾一周。 因为成本太高,日式建筑里很少修建地下室。 这是一栋旧宅,它建成的年代应该更没有地下室这一说。 很快,他收到了江户川柯南的补充回答。 「从主宅背后的储物间里走下来。」 * 吉泽圣奈跟在迹部景吾身后,两个人在宅子里绕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江户川柯南说的那个主宅背后的储物间。 只能说不愧是专业的。 竟然连这种奇怪的地方都能找到…… 吉泽圣奈看着那扇狭小又隐蔽,上面还布满灰尘、看上去几乎很多年没有人打开的门。换成她,她大概都走不到这里来。 迹部景吾掏出手帕。门锁已经被江户川柯南打开,此时此刻只是轻掩着。 他用手帕隔着手将门推开,力求不沾上一点灰尘。 门里依旧是一片漆黑,隐约可见储物间里堆放着一摞一摞纸箱。大抵都是宅子里这些年存下来的杂物。 借着手机的光亮,他们看到了某一堆箱子被推到一边,地板被掀开、卡住一条缝隙。 江户川柯南就在这下面。 他伸出手,把暗门拉开。 一张张符纸因为他的动作,飘落在地上。 迹部景吾瞳孔微微放大。 这个暗门背后,几乎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符纸。 吉泽圣奈将掉落在地上的白色符纸捡起来。 “这是……镇亡者符。” 不太正宗。 应该不是的场静司的手笔。 又看了看其他的符纸,每一张都是相同的笔迹。这些贴满暗门的符纸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下去吧?”吉泽圣奈问道。 “啊恩。” 替吉泽圣奈把暗门拉开,等看到她顺着梯子爬下去后,迹部景吾又看了看这些符纸,面不改色地钻入了暗门里。 暗门下面有一条很长很长的甬道。 这个地下室的规模简直超出了他们两个人的想象。 吉泽圣奈打量着狭长的甬道,惊叹眨眼:“这老宅真厉害啊。” 它可能比他们预想的要更老一些。 经过很多次翻修,外面看上去逐渐抛弃了时代的特征,只有这种特殊的、填补不上的地方才能彰显出它的独特。 这是密道。 不过到底是很多年没有人用过,两边的油灯已经枯竭。 路窄得不行,只能两个人一前一后前进。哪怕迹部景吾用手机灯光照明,依旧不太好分辨前面的路。 吉泽圣奈跟在他身后,第不知道多少次被地上翘起的石砖绊到。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他微微侧过身,将一只手递过来。 吉泽圣奈愣了愣。 他不耐烦道:“本大爷都要被你撞倒了。” ——哦。 吉泽圣奈将手放在他手掌中。 不知怎么的,他今天牵着她的动作比平时更加用力。 感觉到他还在收紧手心,吉泽圣奈忍不住开口:“我的手又不是球拍,你不用握那么紧。” 迹部景吾没有回头。 “刚才……你钻进火焰里的术法,有什么效果?”他状似不经意问道。 提起这个,吉泽圣奈不得不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 “那个本来是用来变成人的封印。” “但是我想起上次这个封印也让我失忆了,这不是正好可以破局吗?所以就又来了一次。” 说完,她盯着迹部景吾的后脑勺,又讷讷补充道:“我敢肯定这个封印不会在现实生效里才用的。” 少年无声得笑了笑:“肯定?有多肯定?” 吉泽圣奈:“80%的肯定?” 迹部景吾回过头,凉凉地瞥了一眼:“怎么算出来的?” “……” 她就这么随口一说,怎么可能知道。 半晌,她听见沉默了片刻的少年问: “会疼么?” 吉泽圣奈还没反应过来:“啊?” “——走进火焰里。” 他补充着,握着吉泽圣奈的手又不自觉收紧。 哪怕是幻觉,他清醒过来之后还能清晰记得皮肤被灼伤、自己一点一点被火焰吞噬的绝望和痛楚。 这样的事情,吉泽圣奈经历过两次。 他本来也以为自己会如吉泽圣奈想地那样,因为她选择遗忘的办法而生气。 也短暂的生气了那么一会儿——看到吉泽圣奈假装失忆逗他玩的时候。 但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心疼。 远比不上被烧伤的痛苦,但是一阵一阵的,缓慢刺向心尖。 在他以为告白失败,低落消沉到死寂的那段时间里,吉泽圣奈付出的远比他想得更多。 这让他怎么能够放手? 甬道里太黑了。 吉泽圣奈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从他微沉的声音中捕捉到了细微情绪。 她咬着下唇,又笑了笑:“不疼啊。” “这个和神堕简直不能比。可我是神堕专业户诶!”说到最后,竟然还有点骄傲。 为了警醒换代的神明,前一代的记忆虽然不能保留,但是神堕时的痛苦是无法遗忘的。 她清晰的记得每一次神堕,所以和神堕相比,走进火焰真的不足为惧。 再说了,只是疼那么一下下,就能换来现在的生活。 超值了好吗! 见迹部景吾没有吭声,吉泽圣奈想了想,凑近了一步。 她仰起头,将侧脸送到迹部景吾面前。 “亲一下就不疼了。” 迹部景吾有片刻怔忪。 吉泽圣奈勾起唇角。 ——不可能每次都是她被撩,她也能反撩回去啊! 她回去一定要感谢忍足侑士送来的表情包。 ……然后再多要一点。 正想着,眼睑上落下温热的气息,让她不自觉垂眼。 少年的吻落在颤动的眼睫上。 吉泽圣奈被他突然的动作打得猝不及防,垂着眼一动也不敢动。 接吻什么的……之前也有过那么一两次。 但是这次不同以往,迹部景吾的动作格外轻柔。 他没有停留太久。 直起身子,迹部景吾握着她的手已然恢复了正常的力度。 “走吧。” 声音也恢复正常了。 吉泽圣奈抻着脑袋想看看他的表情,然而却听见大少爷又一声冷哼。 “如果你再忘记我,我肯定不会说那么蠢的台词。” 吉泽圣奈好奇问:“那你说什么?” 迹部景吾用另一句轻哼回应。 “本大爷会告诉你——” 吉泽圣奈凑近等待着他下半句话。 “你是本大爷的追求者。” “……”好,不愧是你。 余光扫到女生吃瘪的表情,迹部景吾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本大爷同意你的追求」这句话,就不用告诉她了。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再对她说吧。 当然,最好永远都不会有:) 作者有话说: 亲眼睛是珍视的意思! 最后一句也不是什么未来刀,放心! 两个人刚认识一直到圣奈变人之前的故事以后会写在番外里~ 第65章 调查的第十天 江户川柯南又看了一次手表上的时间。 这个地下室很难找到,甬道也特别长。但是那两个人也太磨蹭了吧? 他已经把整个地下室都翻了一遍,几乎再也找不出什么新线索了。 早知道他们这么磨蹭,就应该约定在外面汇合算了。 江户川柯南在心中腹诽了一通,又很快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小镜子上。 他用手帕包裹着这个巴掌大小的镜子,仔细端详着镜子上的花纹。 在宫崎家,他们也找到过一面镜子。 虽然做工假到离谱,但是他和吉泽圣奈都认出来那是八咫镜。 而他手里的镜子除了很旧,几乎找不到什么特征。 但因为出现在了这间地下室里,他习惯性地多看了几眼。 这间地下室里的东西不多。表面都覆盖着一层灰尘,应该许久都没有人来过。 想来也是。 他听说雨宫家早就不住在这里。而且就算住在这里,也不一定清楚这个地下室的存在。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雨宫阳太。 甚至……这里可能是他杀人的第一案发现场。 江户川柯南看着石砖墙脚的印记。像是被人甩了一道墨汁,一串绽开的深色痕迹藏在石砖墙壁里,毫不起眼。 但如果警察来做血迹检验的话,就能发现……这不是墨迹。 这是人血。 虽然那颗古怪的树是不是雨宫阳太种下的还不清楚。但是吉泽圣奈说过,雨宫阳太也杀过一个人。 他还将那个人的头颅砍下了。 这件凶杀案很有可能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想着,江户川柯南忍不住掏出手机,又发了一条讯息催促迹部他们过来。 讯息刚发出去,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 他转过头,迹部景吾扶着脸色惨淡的吉泽圣奈走过来。 “你们怎么了?”他问道,“刚才你们被带到哪里了?” “说来话长。” 吉泽圣奈用手掩住口鼻:“你在这里发现了什么?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她快吐了。 这个甬道里没有妖怪也没有亡魂,想想雨宫家和除妖师的联系,应该是接手宅邸后,有请人来“打扫”过。 就算这样,还是残留着很强烈的、消散不去的怨气。 她想来想去,这座宅邸以前应该是镰仓幕府时代某个高级武士的家。武士家的地下室和密道能做什么……可想而知。 越是往里走,空气中的腐败气味越是浓烈。 如果说妖气的臭味是魔法攻击,那这种味道显然是物理攻击。 就……单纯的让人无法呼吸。 “这里应该是案发现场。大部分东西我都调查过了。” 江户川柯南将手中的镜子递到吉泽圣奈面前:“不过,这个我不确定和案件有没有关系。” 吉泽圣奈低头看着他递来的镜子。怕沾上指纹,她没有伸手。 和上次锈迹满满的镜子不同,这面镜子只是沾了一点灰尘,还是能够发挥出镜子的功能——虽然镜子不够清晰,但是依旧能将她的模样映照出来。 镜子里,金发女生微微颦起眉。 “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江户川柯南指向桌子:“之前倒扣在桌子上,镜面朝下放着。” 吉泽圣奈凝重道:“这镜子里住过邪鬼。” ——他们好像搞错顺序了。 * 迹部景吾用自己的方法通知了警察这个地下室的存在。 吉泽圣奈在教室里上课时,课桌里的手机微微一震。 「那里是案发现场。」 「的场也在镜子上找到了邪鬼的气息。」 迹部景吾将确切的消息告诉了她。 吉泽圣奈的注意力放在第二条。 雨宫阳太身上的邪鬼根本不是因为行凶之后的恐惧被放大才出现的。 甚至很有可能,他是先被邪鬼附身,然后才因为邪鬼的影响,做了错事。 雨宫阳太从一开始就被妖怪盯上了。 可惜他已经失去了意识,不然还能问出点线索…… “吉泽同学!!!” 深山崇不知道重复了第几遍点名:“吉泽同学今天没来吗?” “来了来了!”吉泽圣奈回过神,举手答道。 在一众学生里找到了存在感微弱的那只手,深山崇在名册上勾上了吉泽圣奈的名字:“下次答到反应快一点。” 其他的学生他都能够一眼找到确认出席,只有吉泽圣奈他没办法找到。 深山崇将讲台上的一摞书整理好,“新年过完就要期末考试了,寒假不要太松懈,知道了吗?” “你们还有两个月就要升入高三。开学之后会有一次三方会谈——” 啊。 吉泽圣奈愣了愣。 高三有三方会谈讨论学生的升学目标,需要家长也出席。 可是……她没有家长,只有一个便宜哥哥。 不过两个月,惠比寿应该回家了吧? 撑着下巴,她一边出神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脑袋里的内容又转了回去。 据说,雨宫阳太不记得在自家地下室的作案过程,但是却能很清楚地说出杀死宫崎绫女和种下人面树的过程。 甚至连细节都能对上。 就像是……他亲自经历过一样。 换了一只手托腮,吉泽圣奈侧头望着窗户外。 有没有可能——雨宫阳太在幻境里把这些事经历了一遍? 那他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想得正入神,吉泽圣奈远远地看到窗户外有个人影。 那人穿着黑色大衣,火红色的头发即使相隔一段距离,也能一眼就看清。 最显眼的是他的那对翅膀。 漆黑的羽翼展开后,比手臂更长。 让出神回来的她差点以为外面是一只超大乌鸦。 那人远远地朝她勾了勾手指。 吉泽圣奈嘴角抽了抽,丝毫不怀疑他在对别人做这个动作。 ——因为,只有她能看见他。 他竟然露出了天狗的模样来找她。 ……想死吗? * 冰帝学园的午休时间比立海大要早一些。 此时此刻,网球部的正选们都凑在经常坐的那张长桌边,各有各的愁眉苦脸。 向日岳人侧头看着愁眉苦脸的忍足侑士,颇为稀奇:“侑士,怎么了?” 忍足侑士将手机收起来:“没什么。” “——真的吗?”向日岳人明显不相信。 眼镜少年唇角勾了勾,指向对面的蘑菇头学弟:“你还不如关心一下你的双打队友。” “日吉,昨晚没有睡好吗?” 向日岳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向日吉若。 日吉若眼底有淡淡的青黑,不太明显,但也很少见了。 这可是日吉若。 拉着他看过恐怖电影之后,晚上睡得格外安详的日吉若! 他竟然失眠了? “打游戏,睡得晚了一点而已。”日吉若淡定解释道。 “???” 你变了。 你熬夜的理由竟然从半夜去灵异地点探险变成了打游戏。 你竟然从灵异爱好者变成了游戏宅男。 太堕落了。 向日岳人眼底明晃晃地表露着他心中的想法。 日吉若没有太在意,反倒是越过凤长太郎,对着他身边的学长说道:“宍户学长,游戏可以再借给我一段时间吗?” 宍户亮满不在乎地摆手:“你拿去玩吧。我一周目已经打通了。” 和大多恐怖类的游戏一样,玩过初见杀之后,恐怖的氛围变弱了很多。 宍户亮本以为自己还能打个几周目,但是玩过一周目之后,就感觉有些索然无味。 他又不像日吉若,那么有兴致挨个去寻找毫无提示的彩蛋—— “说起来,你找到多少个彩蛋了?” 日吉若的回答非常严谨:“现在确定过的是十二个。” 这个游戏里的彩蛋远比他想的更多。除了他确定的这十二个,还有好多他暂时还不能确定的彩蛋。 昨天一边找彩蛋一边翻看新闻,一不小心又熬了大半夜。 宍户亮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这么多啊。” 日吉若点点头:“是啊。真的很多。” 不同于宍户亮感叹数字,他感叹的是另一件事。 这些彩蛋是真实的灵异地点。等他找齐彩蛋之后,就能一个一个去探险了。 到时候有得忙。 ——太兴奋了。 他们这边聊得火热。被向日岳人遗忘的忍足侑士和迹部景吾也聊了起来。 “听说,你们家给你介绍了个女生?”迹部景吾难得有些看好戏的心情。 母胎单身的恋爱军师终于迎来了他第一次相亲。 可喜可贺。 “是啊。” 忍足侑士叹了口气,心情颇为复杂。 一边感叹自己落入俗套,不得不走向相亲之路——虽然长辈们很委婉,用的只是介绍个朋友这样的借口。 另一边又有些可耻的心动——单身狗当久了,总会想要改变一下。 从长辈们给出的信息来看,这个女生各个方面都很优秀。 正想着,手机震了震。 忍足侑士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又郑重抬起头:“相亲也不错。” 迹部景吾:“?” 他扫了一眼,忍足侑士的手机屏幕里似乎有一张照片。 大概是女生那边的全家福。 黑发齐刘海的女生站在正中央,脸上挂着温婉笑容,脖颈间围着一条红色围巾。像极了忍足侑士常常看的那些恋爱小说里让人一见钟情的完美女主角。 只是…… 迹部景吾回忆片刻,确定自己见过这个女生。 ——他上次看到女生时,她有一条尾巴。 作者有话说: 女生是野良神的女主角,一歧日和2333 真的只是介绍个朋友而已(?) 以及,等忍足发现温婉女主角一jio踢飞妖怪的时候,可能会裂开233333 第66章 调查的第十一天 “圣奈呢?” 午休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松井久美站在小岛满的课桌前,目光不断在教室里来回。 小岛满将做了一半的练习册收好:“我刚才好像看见她出去了。” 自从经历过那场绑架案,小岛满感觉自己似乎敏锐了一些——针对吉泽圣奈。 最显著的变化,她和松井、木下并肩而行时,她变成了能最早发现吉泽圣奈的人。 “诶——她不吃饭吗?”松井久美有些遗憾,“我特意给她做了章鱼烧。” “说不定等下就出现了。”小岛满说道,“她不是总这样嘛,神出鬼没的。” 大概是去做正事了吧—— 小岛满想道。 吉泽圣奈也确实在做正事。 她松了松手指骨骼,看着已经退至三米外的天狗——吃了她一脚,这只风骚又浮夸的天狗总算没有用“小猫咪”来称呼她了。 鞍马揉着被踹到差点吐血的肚子,幸好他刚才闪得快,不然那一脚可能要踹上他精致的鼻梁。 ——这位神明小姐,比桃园奈奈生的脾气要暴躁多了,啧。 不管怎样,自我介绍不能省。 他撩了撩自己额前的刘海:“在下鞍马。” “我知道。”吉泽圣奈面无表情,“然后呢?” “你是吉祥天大人?” “你看我像吗?”吉泽圣奈指着自己的身体,反问道。 红发少年凑近了一些,让吉泽圣奈差点又握紧拳头。好在他这次停在了安全范围。 “虽然你现在和奈奈生有点像,但又不太一样……” 宫崎家的晚宴上初见时,他也以为这个女生和桃园奈奈生一样,是个脆弱的人神。 但是在见过她灵魂出窍的本体后,鞍马确定她和奈奈生不一样。 她不是什么半吊子的人神,她是躲在人类身体里、货真价实的神明。 旁敲侧击问过哥哥们后,他隐约知道了女生的身份。 ——能实现心愿的吉祥天。 他有个愿望想要实现。为此,他甚至准备好了交换的条件: “你上次出现在宫崎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我可是特意来提醒你的。” “宫崎彩音身边有个不得了的东西。” * 和一歧家的聚餐就在今天晚上。 忍足侑士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整个训练时间,迹部景吾都能看到他心情颇为不错,唇角的弧度一直没有消失。 迹部景吾难得有种欲言又止的犹豫感觉。 自从上次撞见邻居失踪,又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猜出了妖怪的存在,作为聪明人的忍足侑士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不过,在人面树下找到邻居小野的尸体时,忍足侑士有很短暂的消沉低落。 但忍足侑士很清楚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这个道理,并且十分坚定地和另一个不曾涉足的世界划清界限。 和迹部景吾做出了完全不一样的选择。 思来想去,迹部景吾还是决定提醒一下忍足侑士。 “那个女生有点特殊。” 忍足侑士不明所以:“什么?” 迹部景吾斟酌道:“总之——她应该也能看到。” 吉泽圣奈说过,能灵魂出窍的都是活人。但是灵魂出窍又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因为续断掉而停留在彼岸,或是吸引来奇怪的东西。 这个姓一歧的女孩子不是妖怪,但和忍足侑士梦想中的青葱校园故事女主角可能有些差距。 大概是……奇幻故事的女主角吧。 晚上的聚餐定在一家西餐厅里。 一歧家经营医院。一歧将臣除了是院长,也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外科医生,和忍足家的父母更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 等忍足侑士在定好的包间坐下,才发现自己刚才因为迹部景吾的提醒而产生的纠结心情又多么多余。 一歧日和今年国三,临近升学。父母会将她特意介绍给自己,只是因为一歧家正在考虑是否要把女儿送到冰帝就读,让他来介绍一下自己学校而已。以后成为校友的话,多多照顾一下罢了。 一颗蠢蠢欲动的心被无情打碎。 但好在他是最擅长伪装的冰帝军师。 推了推眼镜,忍足侑士温和询问着女生想要了解的内容,耐心帮她解答疑惑。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一歧日和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她并不想换学校。好朋友们都准备直升高中部,她也一样。 但是拗不过执着的母亲,不得已才来这么一趟。 忍足侑士看出女生脸上淡淡的不情愿,也不戳破:“那么——有机会的话,希望我们能成为校友。” 一歧日和:“——可能吧。” 小辈的交流就此停止。 可是长辈们却因为一个疑难病例聊得停不下来。 一歧小百合看到两个孩子百无聊赖的模样,掩唇笑道:“你们要不要出去走走?” “他们聊起病例就没完没了。”忍足母亲也颇为无奈,“侑士,带日和四处逛逛吧。” 忍足侑士侧头看了看一歧日和。 女生望着窗外,眉心拢起一道淡淡的沟壑。 “一歧同学,你想走走吗?” 一歧日和答得飞快:“恩!” 两个人离开时,忍足侑士还能听到两位母亲们在身后的交流。 “侑士以后会继承家业吗?” “应该会吧。他自己对医生这个职业也很感兴趣。” “真可靠啊。不像我们家将臣……” 声音逐渐消失。 忍足侑士跟在一歧日和身后。女生不知道看到什么,急匆匆地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了下来。 “忍足君,我突然有点急事——” 忍足侑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她却仿佛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脸上有着隐忍的焦急。 这就是……迹部景吾说的特殊吗? 忍足侑士摆摆手:“没关系。我们等下在前面的百货商场汇合,再一起回来,可以吗?” “不要去百货商场!”一歧日和微妙地停顿半秒:“就在广场这里汇合吧。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这句话,女生的背影倏地窜出去,钻进拥挤的人潮里。 忍足侑士揉了揉鼻梁。 在女生回来之前,他做些什么好呢? 正准备将目光收回,晃眼间,他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迹部?” * 宫崎彩音今天有一场握手会。 搜索出时间地点后,吉泽圣奈一放学就迫不及待让来接自己的车去往这个地方。 鞍马说宫崎彩音待过的休息室里,有狐臭味。 ……恩,字面上的意思。 “我太熟悉狐狸的味道了!她身边肯定有只狐妖!”鞍马信誓旦旦,“我看你那天去宫崎家想要找东西——应该就是找它吧?” 宫崎彩音真的很红。 吉泽圣奈看着眼前长长的队伍,不知道究竟要排多久才能和宫崎彩音见面。 宫崎彩音身边的狐妖藏的很好。 至少吉泽圣奈上次见到她时,完全没有闻到妖气。 鞍马说休息间里有狐臭味,也有可能是宫崎彩音身边的人留下的。 那么只有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确定妖怪的存在。 ——碰一下她。 她可以有更轻松的方法去接触宫崎彩音——让迹部景吾联络就好了。但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她装成粉丝和她握手是最隐蔽的方法。 为此她还特意带上了帽子和眼镜,乔装打扮了一番。 站了好一会儿,队伍虽然有在前进,却依旧望不到头。 吉泽圣奈低头玩着手机的功夫,一道阴影将她身侧的光源挡住。 “这是什么不华丽的打扮?” 抬起头,迹部景吾伫在她身侧,看着她鼻梁上的老土眼镜,嘴角又是一抽。 “你怎么来了?” 不等他回答,吉泽圣奈伸出手推了推他:“——你先离远一点。” 迹部景吾:“?” ——他是特意过来陪这个家伙的! 吉泽圣奈发现迹部景吾有炸毛的迹象,安抚道:“你太显眼了,会被她发现的。” 要是宫崎彩音知道一向对她冷淡的迹部少爷来参加签售会,不论是有所警觉还是沾沾自喜,都让吉泽圣奈有些不爽。 迹部景吾当然也清楚这一点。 将特意带来垫肚子的小点心交给吉泽圣奈,他走到了人群之外。 不知道等了多久。 吉泽圣奈从队伍的末尾逐渐快要到达最前排。 迹部景吾察觉到什么,抬起头。 天空中一片阴翳缓缓扩散,将不远处的百货商场笼罩。 像是时化。 又像是……杀生石的毒气。 第67章 调查的第十二天 “彩音,我真的很喜欢你!” 青年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深深注视着她,等到工作人员催促时,才后知后觉往前跨了一步。 “谢谢喜欢。”宫崎彩音露出元气满满的笑容:“我以后也会继续加油的,请多多应援哦~” 青年握着她的手,手心的汗水通过皮肤接触,粘腻的触感传递到她身上。 一直到工作人员再次催促,男人才依依不舍松开手。 宫崎彩音将手背在身后,用力擦拭着手心。 “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宫崎彩音扫了一眼队伍,“握手会没多久了,还有这么多人,多握一个是一个吧。” 敬业程度让经纪人露出满意笑容。 宫崎彩音是西川事务所的宝贝。本身又是大小姐,经纪人可不敢用压榨其他偶像的那一套来对待她。好在她自己足够努力,从来没有做过让人为难的事情。 宫崎彩音是真的很喜欢当偶像这份工作。 经纪人看了看她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营业时间有些久,她鼻翼和眼尾的粉底液卡粉,隐隐有一道道的皲裂纹路。 “彩音,今天化妆师换粉底液了么?”经纪人问道,“不如以前状态好,我等下去提醒她下次不要乱换产品。” 宫崎彩音惊慌地后退一步:“什么?!” “我要去补妆,给我安排休息时间!” 她转过身,匆匆朝着百货商场走去,助理忙不迭跟在她身后。 握手会在广场里举办。为了让宫崎彩音能够休息的好,主办方特意安排了百货商场里的贵宾休息室给她。 宫崎彩音推开休息室的大门,助理随后跟进来。 化妆师并不在休息室里,不知道去了哪儿。 “你进来干什么?”宫崎彩音不悦道,“去找化妆师来啊。” 助理一愣。 大小姐向来温柔,很少有发脾气的时候。 助理连忙拿出手机:“我马上打电话给她。” 宫崎彩音深吸一口气:“你也出去,我想休息一下。” 等休息室恢复安静,宫崎彩音才凑到镜子面前。 偌大的化妆镜周围围绕着一圈打光灯,将脸上的瑕疵照得无所遁形。 她眼角出现了细纹,眼下有淡淡的眼袋浮出。苹果肌上有淡淡斑点,鼻翼还有死皮。 原本细腻白净的皮肤像蒙上了一层灰。 整张脸悄无声息地黯淡下来。 自从人面树被杀死之后,她的美貌也随着那颗被掘根砍断的树一起凋零。 甚至出现了反噬。 哪怕没有人面树,她今年才十九岁,向来注重保养皮肤,怎么可能早早的长出细纹和雀斑?! 况且那个家伙明明说过,能获得其他人的喜爱,通过皮肤接触吸收他们的「气」,也能够让她变得更加美丽。 她今天都和不知道多少个人握过手了…… 为什么还会这样?! “玉藻前!” 她盯着镜子,愤愤呼唤道:“你不是说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你说的办法呢?” 房间寂静无声。 只有一片沉默回应她的质问。 宫崎彩音咬着牙,贴近镜子:“玉藻前!” 幽幽一阵笑声由远及近。 镜子里映照的宫崎彩音轮廓逐渐变换,一个穿着繁复十二单衣的金发女人出现在镜子内。 她摇晃着手中的烟斗,烟雾被镜子玻璃阻隔。 “有,当然有。” “可惜——来不及了。” 宫崎彩音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被盯上了。” 她用烟斗敲了敲隔在两个人中间的那一层玻璃。 镜子上陡然间浮现出了另一个金发女生的模样。 宫崎彩音后退了一步,凝视着镜子上的那张脸。 “这是……迹部君的女朋友?” 宫崎彩音不太确定。 上一次她仔细看过那个女生的长相,发现不足为据之后,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被迹部的女朋友盯上……是什么意思? 玉藻前唇角微扯:“你的人面树就是被她破坏。” 宫崎彩音身形一僵:“你是说——” “没错,她可以驱除妖怪。” 镜子里的金发女人缓缓踱步,身后张扬的九条狐尾几乎要将整个背影遮挡。 “下一个要对付的,应该就是你。” 宫崎彩音毫不犹豫:“帮帮我。” “我当然会帮你。毕竟……我也需要你。” 她笑吟吟回过头,眼尾微微上扬,金色的鬓发顺着脸颊滑落。 宫崎彩音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玉藻前和迹部的女朋友……竟然有些相似? * 迹部景吾无法确定百货商场里弥散开的究竟是什么。 有人头阻挡,他看不到排队的吉泽圣奈在哪里。 「你在哪里,还在排队么?」他发讯息问道。 吉泽圣奈回复得很快:「不排了,我来找你。宫崎彩音不见了。」 两个人成功碰头。 吉泽圣奈盯着还在不断扩张的时化,微微眯起眼。 “有什么办法把百货商场里的人疏散吗?” “我联络咒术师了。”迹部景吾答道。 虽然找个理由疏散人群的事情他也能够做到,但这种事情由咒术师出面更方便。 吉泽圣奈点点头。 正想说什么,眼前蓦地闪过一个影子。 “咦?” 跳跃前进的女生粉色的猫尾和她脖颈间的红色围巾一起,往后飘飞。 “那是——” 吉泽圣奈眨了眨眼:“灵魂出窍的人?” 她嗅了嗅。 女生离开的方向,有很浅淡的、夜斗身上的气味。 难道是夜斗的那个信徒?! 吉泽圣奈正准备和迹部景吾分享这个小八卦,就听到少年嘴角微微抽了抽。 “忍足的相亲对象?” 吉泽圣奈:“?!” 来不及整理这个奇怪的人际关系,她看见女生飞奔着穿过百货商场的大门。 随着女生踏入百货商场,深紫色的瘴气下沉到地面,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整个百货商场包裹起来。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依旧能从瘴气中透出来,却像是海市蜃楼一般,缥缈又不真实。 这是……结界。 吉泽圣奈侧过头。 宫崎彩音还没有回到握手会现场。排队等待的粉丝们等不到偶像回来,也没有得到活动结束的通知。原本还颇有秩序的队伍不由焦躁起来,吵吵嚷嚷的。 活动结束的时间逐渐逼近,有等得不耐烦的粉丝大声叫嚷抗议。 吉泽圣奈看到宫崎彩音的经纪人在后台来回踱步,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人说些什么。 朝着那边指了指,吉泽圣奈从身体里出来。 “我过去看看。” 见迹部景吾好好的抱着她突然瘫软的身体,吉泽圣奈放心地钻入后台。 “彩音呢?你们不是一起过去的吗?”经纪人声音急促,“她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这边的粉丝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化妆师不在休息室里……彩音小姐让我去找化妆师。”电话里的女生惶恐答道,“我回来之后,彩音小姐就不见了。” “她的手机还放在桌子上……” 经纪人深吸一口气,前台粉丝催促抗议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 “这边的握手会我会通知提前结束。彩音晚上还有个电视台通告要赶,你快点给我把她找回来!” 经纪人挂断电话,略带火气地将手机摔在桌上。手机砰地一声磕在桌角,屏幕上出现了蛛网似的裂纹。 “喝水都塞牙缝——” 经纪人暗骂了一声,将手机捡起来。 却不知道看到什么,突然尖叫一声,将手机丢到地上。 吉泽圣奈好奇地探头看去。 满是裂纹的手机屏幕荧荧亮起,惨白的底色上,一串黑色的文字上,有猩红血迹低落。 ——「等你。」 只有这两个字,没有署名。 可是吉泽圣奈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个字是送给她的。 作者有话说: 我好短,我明天长一点! 第68章 调查的第十三天 苍白的灯光从贯通的天花板吊顶照射下来,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商场中的嘈杂喧嚣也随之凝固。 一歧日和从墙壁后探出头。 周围的人宛如雕像,动也不动。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 小心翼翼将手指探向距离最近的那个人鼻下,微弱的气息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她看到时化出现赶来百货商场,却没想到这一次的时化与过去遇见的完全不一样。 从来没有时化能将整个商场笼罩。 也从来没有妖怪,能一次性影响整个商场里的这么多人。 普通的妖怪她尚且还能用飞踢解决,这一次已经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要找神明们来才行。 左右探查四周,一歧日和贴着墙角,悄无声息地来到消防出口。 大门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锁住,她出不去。一连在好几个出入口碰壁,只剩下这一个门尝试。 伸出手推了推门,门被关的严严实实。 一歧日和深吸一口气—— 选择消防出口的另一个原因,它足够隐蔽,哪怕被飞踢踹开,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在脑内回想着偶像螳野比赛的英姿,一歧日和抬腿朝着门飞踢过去。 巨大的一声响动。 门上有什么东西轻微晃动着,眼前出现了像电视机花屏似的奇怪纹路。 ——看来有用。 她找准了刚才踢的那个地方,又一次尝试。 这一次奇怪的纹路出现的范围更大了一些。 但随着纹路的扩张,似乎有什么东西一起苏醒。 不远处有沉沉的嗡鸣声传来,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趁着那东西靠近之前,她更加努力地想冲破屏障。 可无论怎样用力,那纹路都只能扩张,不能完全裂开。 倒是她,很快力竭。 硬物在光滑地板上爬行的声音不断靠近。 她想偷偷看一眼,头顶的灯光却突然熄灭。 黑暗之中,原本像雕像一样伫立在商场内的人群越发可怖。 还不断有人倒在地上的闷响。 似乎是那东西太过庞大,将所过之处的行人全部挤开。 听觉仿佛被无限放大,她能清晰听到越来越近的响动。 回忆着刚才经过的路,一歧日和几步跳跃而起,钻入二楼。 蹲在二楼围栏的半透明玻璃后,她隐隐看清了在寻找她的怪物。 它前半段像甲虫,有坚硬又光滑的壳。哪怕一片漆黑,都泛着冰冷的金属光亮。可是它的腿…… 那根本不是腿,全都是人手。 无数双手在地上攀爬,一歧日和终于听清了它的喃喃低语。 「欢迎光临……多谢惠顾……」 「想买这个……如果有更多的钱就好……」 噫! 这是什么?商场的导购吗? 就是它让整个商场被封锁么? 脑海中闪过无数疑惑,可惜夜斗不在身边,也不知道夜斗去了哪里,无论怎么样呼唤都得不到回应。 那只古怪的甲虫爬进她刚才踹门的消防通道,她立刻后退几步,找准机会逃走。 面前却忽地出现了一个女人。 女人用折扇掩着唇,微弱的月光将她猩红的眼眸照亮。 “我还以为是她。原来偷偷溜进来了一只小猫……” 她一步一步靠近,身上的有着微弱的香甜气息。 那是神明才有的味道。 一歧日和仔细嗅了嗅,又闻到了一些令人不适的气味。 像是……神明和妖怪混合在一起。 女人凝视着她,大概在考虑怎样处置她。 不一会儿,她眼眸弯起,笑意不达眼底:“我知道了——” * 吉泽圣奈在结界旁试探地伸出脚。 不出所料,跨进去之后,又轻松地跨出来。 她回过头,看着身后仍旧不太放心的少年。 “你看,我就说吧。没有结界能困住我。” 迹部景吾盯着眼前着扇古怪的大门:“那我呢?” 身后的百货商场安静得过分。 明明只隔着一扇门,却听不到任何响动。足以证明这次妖怪的厉害。 他相信吉泽圣奈的实力,但仍旧会担心。 每到这种时候,迹部景吾都很希望自己也有咒术师那样的能力。那样就能和吉泽圣奈一起出入这些危险境地,而不是只能在一边毫无用处地旁观。 当然,妄自菲薄不是他的性格。 他也有能够帮上忙的地方。 “直升机快到了。”迹部景吾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咒术师们马上过来,要等他们一起进去吗?” 吉泽圣奈摇了摇头。 和夜斗结缘的那个女生还在百货商场里。 她侧过头,看着忍足侑士扶着的少女。 人是忍足侑士从花坛边捡到的。 对此,忍足侑士直到现在都很茫然。 他只不过是看到迹部景吾,过来打声招呼而已。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一歧日和灵魂出窍,进入了据说有问题的百货商场。如果长时间不回到身体里,她就会死。 或者……百货商场里的妖怪足够厉害的话,她也会死。 总之就是,一歧日和生命垂危。而现在,迹部景吾的女朋友要去砍个妖怪,顺便把她捞出来。 槽点太密集了,活泼开朗的关西人一时间找不到下嘴吐槽的重点。 吉泽圣奈挥了挥手:“我先进去了,说不定他们来之前我就解决了。” 轻松踏入商场里的背影,仿佛真的是进去逛街的。 ——不要把对付妖怪说得这么轻松啊喂! 吐槽的话滚到嘴边,忍足侑士侧过头,看到迹部景吾凝重的神情,不自觉咽了咽。 “迹部。” 他想了想,安慰道:“别担心。” “你不是说过,吉泽同学很厉害吗?” 迹部景吾斜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她厉害。” 之前没有神器或许麻烦一点,自从有了固定神器,吉泽圣奈简直所向披靡。日常碰到的那些小妖怪再也不需要咒术师出马,她轻轻松松就能解决。 可是知道她厉害和担心她的安危,这是两码事。 毕竟……她离开身体太久的话,或许也会出问题。 无声地回头看了一眼安放她身体的轿车,迹部景吾说出结论:“你没有女朋友,你不懂。” “……” 哦。 忍足侑士咬牙。 怎么又发起狗粮了?! * 这个百货商场她没有来过。 进门后先将周围打量了一圈,大抵是为了营造气氛,里面没有开灯。一群被停止时间的人静悄悄站在那里,一眼看去让人背后一凉。 好在吉泽圣奈不是人。 她仰头数了数,整个商场足足有五层。一楼一楼找起来也太麻烦了。 “喂?” “有人吗?”用手围成喇叭,她大喊道:“有妖怪也行!” “特意让我进来,不就是想打架吗?” 空旷的中庭甚至出现了回声。 吉泽圣奈喘了口气,又大喊道:“宫崎彩音?” 依旧无人回应。 二一世纪了,还喜欢玩老旧怪谈里的那一套:熄灯、装死、突然诈尸。 就凭这个年代感,吉泽圣奈更加确定作乱的是玉藻前了。 毕竟年轻一点的小妖怪——五条悟他们天天祓除的那种,都是张牙舞爪的,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它们的存在。 看来玉藻前打定主意要和她玩捉迷藏,吉泽圣奈只能赴约。 往前走了几步,面前似乎是一家热门店铺,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她穿过人群时,很难保证不碰到他们。 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某个人的肩膀,她下意识说了句“抱歉”。 抬眼的瞬间,她发现…… 原本望着前方的那群人,不知什么时候全都侧过头,双眼齐齐地注视着她。 饶是不害怕,突然收到这么强烈的瞩目,吉泽圣奈还是忍不住退了一步。 “这个惊吓点在鬼屋里太常见了。” ——虽然常见,但是有效。 只这么一瞬,她已经把仓木绚叫到了自己身边。 握着手里的十字弓,她还能听到仓木绚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不是说还要等一会儿吗?」 「我还没有和雪乃分开呢,突然晕倒肯定会吓到她的!」 在仓木绚刻意安排下,她再一次和幸村雪乃成为了朋友,闲来无事就会去和小姑娘一起玩。 吉泽圣奈努了努嘴,示意她往前看:“我等得了,可惜有的家伙等不了啊。” 漆黑中,一只庞大的甲虫飞速爬行过来,支撑身体的手整齐划一地前行。 变成十字弓,吉泽圣奈看不到仓木绚抽搐的嘴角。 「你怎么总能碰到这种丑东西?」 吉泽圣奈轻笑一声:“这你就要问它们的主人了。” 「如果可以,我也不是很想见到它。」 有这种审美,主人大概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吉泽圣奈不太赞同:“别的不说,玉藻前的皮囊还不错。不然怎么骗得到那么多君王?” 「自己好看,手下都这么丑……更过分了!」 “你说的也对,可能是心灵丑恶。” 两个人闲聊的功夫,一支支箭矢穿破黑暗,将硕大甲虫的一只只手禁锢在原地。 它用力挣扎着,可是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箭矢。 「欢、欢迎光临。」 「保持笑容……」 甲虫脸部忽地裂开,一张蝇虫模样的大嘴裂开,露出一个有着獠牙的恐怖微笑。 最后一支箭矢穿透它的喉咙。 吉泽圣奈放下十字弓:“笑容不错,下次不要再笑了。” 这应该是商场里积累的负面情绪形成的低等妖怪,来来回回只有这么几句台词。 一阵熟悉的香味从上方飘来。 吉泽圣奈仰起头。 宫崎彩音上半身支在三楼的围栏上,手撑着脸颊,哪怕是仰视的角度都能看到她精致明艳的长相。 她垂眼,深深地打量着吉泽圣奈。 “原来你也不是普通人,我们明明是同类。” 吉泽圣奈:“?” “我觉得你有些误解。” “我这张脸可是纯天然的。” 她估量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下一秒出现在了宫崎彩音面前。 望着女生周围环绕的、代表不祥的浓重妖气,吉泽圣奈难得露出一个微笑:“等我把你的脸恢复原状,我们才叫一样。” 作者有话说: 甲虫大概就是——七海帮面包店小姐砍掉的那个妖怪的增强扩大版23333建议不要脑补! 以及!有宝贝玩国服的网王rising beat吗!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快跑!!! 第69章 调查的第十四天 宫崎彩音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吉泽圣奈,没有一丝慌张。 就连她的威胁,在宫崎彩音看来都不过是说大话而已。 “恢复原状?”她笑了一声,侧过头,橱窗倒影里有自己的身影,“这本来就是我的长相。” “是你的长相没错。可是——” 吉泽圣奈懒得和她多费口舌,十字弓已然举起。 ——可是这是吸收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气」之后才进化而来的皮相。 玉藻前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在第一次潜入天皇身边,被阴阳师发现后,它又不死心地蛊惑了一位大臣之女。它假装成狐仙,为想要永葆容颜的少女提供了驻颜之术。 具体的方法吉泽圣奈也不清楚。 总之,后来因为太过离奇,它再次被阴阳师锁定,这才被成功镇压。 尖锐的箭矢指着自己的胸口,宫崎彩音却非常淡然。 “你伤害不了我。” 吉泽圣奈挑眉:“你倒是知道的挺清楚。” 她不是夜斗那样的祸津神。 她没办法斩杀凡人,只能斩杀恶念。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她的确没办法伤害宫崎彩音。 但……她可以驱除宫崎彩音引以为傲的美貌。 她是来收拾玉藻前的,不想再浪费时间,松开指尖射出一支箭矢。 箭矢穿透宫崎彩音的胸口。 妖气凝成的护甲出现了一丝裂缝,随后绽开成网。 强烈又令人窒息的死厄气息从缝隙中、从宫崎彩音的身体里迫不及待地钻出来。 吉泽圣奈猛地后退了一步。 「她到底害了多少人……?」仓木绚咂舌。 吉泽圣奈也想知道。 女生白皙的皮肤以飞快的速度黯淡下去,这段时间以来用妖气抑制下去的皮肤问题一一呈现出来。 但女生除却最开始看到倒影里的自己,眼中飞快闪过短暂的失措,又很快恢复镇定。 她似乎有所依仗,哪怕现在被打回原样,过不了多久也会重回巅峰容颜。 甚至有心情和吉泽圣奈调笑。 “你是什么人呢?阴阳师吗?”宫崎彩音瞥了一眼她手中的弓箭,“还是神社的巫女?” “玉藻前没有告诉你吗?” 吉泽圣奈这么回答着,目光早已飞向顶楼。 宫崎彩音出现在这里……像是在拖延时间。 进来时她检查过,那些站着不动的人只是中了类似暂停时间的咒术,并不会影响生命。 那玉藻前特意占领这么大的百货商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只是为了吸引她过来,也太大费周章了。 想着,她抬起脚打算继续往上去看看。 身后,宫崎彩音的嗓音也被打回原形,长期过度的使用喉咙,她的声音像是初学者拉出的小提琴声,干涩又刺耳。 “你不想知道……绫女是怎么死的吗?” * 迹部景吾第九次低头查看时间的时候,咒术师终于到了。 除了见过一次的伏黑惠,还有粉发少年。 少年大大咧咧从直升机上跳下来,手支在眼睛上将不远处的百货商场观望了一番。 “好不容易来市区一趟——等工作完我们去逛逛吧?” 伏黑惠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微沉:“先解决了再说吧。” 他侧过头,看向迹部景吾。 “她在里面?” 迹部景吾点点头:“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女生。” 将里面的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一番,伏黑惠静静听完,虎杖悠仁惊叹地盯着迹部景吾。 “你的声音和那家伙好像——!!!” 迹部景吾皱起眉:“哪有那么多声音和本大爷相似的人?” 虎杖悠仁再次感叹:“自称「本大爷」的时候更像了!” “……” ——重点差点被他带偏了! 迹部景吾偏过头。跟着他们一起到来的辅助监督正在布下帐。 从天空留下的黑泥将里层的时化覆盖,一个人影在黑泥落下之间从空隙里窜了出来。 迹部景吾眯起眼,随即紧皱的眉头又很快放松下去。 金发女生越走越近,朝着他摆了摆手:“我回来啦?” “解决了?”迹部景吾走过去。 “宫崎彩音解决了……另一个跑掉了。” 她抿着唇,神情有些无奈:“狐狸果然很狡猾。” 迹部景吾顿了顿,还没给出回应,身边的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先交谈了起来。 “里面的咒灵不在了?” “可是领域还在。” 金发女生微微侧头,想了想答道:“应该是……百货商场里本身存在的咒灵没有彻底祓除吧。” “接下来就靠你们了。” 虎杖悠仁捏了捏手指关节,咔咔作响。 “走吧!” 跃跃欲试想要大干一场的模样,和旁边面无表情的伏黑惠形成了鲜明对比。 金发女生目送他们走远,微笑挥手:“加油哦。” 她转过头,发现迹部景吾一直凝视着自己。 “小景,怎么了?” 迹部景吾沉默一秒,大抵还在消化这个突然起来的搞怪称呼。 “你——” “噗嗤——”一阵无法抑制的笑声从迹部景吾身后响起。 他回过头,忍足侑士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遮掩着下巴,饶是这样也挡不住他脸上的笑容。 “小景……哈哈哈哈哈哈!” 忍足侑士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小景。” 随着他抑扬顿挫的语调,迹部景吾的脸色也像调色盘一样,飞速变换。 这个昵称实在太可爱了。 迹部景吾却是个和可爱不沾边的人。 热衷于给冰帝之王添加点奇特元素的忍足侑士,决定下次要在网球部里也这么称呼迹部。 虽然心里已经想好了下次作死的方法,但现在——在迹部景吾阴测测的目光注视下,还是保命重要。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镜,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女生身后的尾巴,飞快收起嬉笑的模样。 “吉泽同学,你看到一歧小姐了吗?” 女生摇了摇头:“商场太大了,我没有看到她。” “剩下的交给他们应该就可以了。我好饿,我们回去吃饭吧!”她提议道。 迹部景吾颔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恩,我通知管家准备晚餐。” 他拿起手机走到一边,耳边还能听到忍足侑士和吉泽圣奈闲聊的交谈声。 “你有尾巴的样子如果被日吉看到,以后肯定会不得安宁……” “唔……还好我不在东京上学。” 假装接听电话,他用余光朝着那边看了好几眼。 金色的长发,紫色的眼眸,身后还有一条淡紫色的尾巴像猫。 不似平时灵活的、表露心情的来回摇摆,那根尾巴安分地垂在她身后。 ……像狐狸一样。 他手心浮出一层薄汗,手机中不断传出忙音。 五条悟的电话又打不通。 迹部景吾又看了一眼女生,女生对着他微微勾起唇角,眼眸弯起。 无论是外貌还是神态都和平时一模一样,可是他知道…… 出来的人,不是吉泽圣奈。 上一次在温泉酒店,吉泽圣奈的灵魂从身体里出去之后,一直到她触碰到伏黑惠的玉犬,伏黑惠才能看到吉泽圣奈的模样。 这一次……不仅伏黑惠和虎杖悠仁能看到,甚至连忍足侑士都可以看到她。 不是吉泽圣奈的话…… 难道是那只狐妖? “电话说完了吗?”女生催促道,“我今天想吃茶泡饭!” 连喜好都一样。 迹部景吾将手机收入口袋,淡然回头:“啊恩,回去吧。” 他转过身,女生就在他身后不足半尺的距离。 女生微微眯起眼,浓密的眼睫交合着,几乎将本就不明亮的灯光完全阻挡,绛紫色的瞳孔隐隐泛着红光。 “我的身体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两个大爷隔着一个虎杖见面了(喂 第70章 调查的第十五天 宫崎彩音和宫崎绫女是亲姐妹,但关系却不像表露出来的那么和谐。 绫女从小在祖父祖母家长大,只因为她长得像宫崎家早夭的小姐、她们的姑姑。 宫崎彩音不理解。 明明她从小就比绫女漂亮,可是不论是父母还是祖父祖母,更加疼爱的都是妹妹——只因为长相。 绫女直到高中才回到家中。 可是,这个妹妹早就没有小时候的柔软可爱,她妒忌心重,两面三刀,明明面对她时嚣张跋扈,但在其他人面前总喜欢装成柔弱无害的模样,抢夺宫崎彩音有的那些东西——父母的关爱、朋友的关注、甚至爱慕的人。 哪怕后来宫崎绫女的真面目被戳穿,父母虽然嫌恶她的手段,却仍旧因为那张脸无法狠下心处置她。 “所以——我就把她杀了。”宫崎彩音说得轻描淡写。 要和宫崎绫女一起去温泉酒店的人,是她。 那个家伙抢先一步向她喜欢的人告白,随后假惺惺地约她一起去旅游,说着想找个机会姐妹俩谈谈心,结果呢? 她出发之前,听到宫崎绫女把那个人甩了的事情。 她追不到的人,宫崎绫女弃之如履。 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关爱,宫崎绫女凭借虚假的演技,轻轻松松就抢夺一空。 明明是姐妹—— 就因为那张不如自己好看的、特别的脸。 一家三口就足够了,为什么她要多出一个妹妹? “我把她的头按到水里,看着她那张特别的脸被淹没在水下。” “她不停地在挣扎,直到没有力气。” “温泉里的水真的好烫……我的手臂都被烫红了。” 宫崎彩音用手掌摩挲着手臂,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况。 “我想着……哎呀,要是我被烫伤了就不好看了。” “然后,它就出现了。” 宫崎彩音声音骤停,盯着吉泽圣奈身后,嘴角笑容不断扩大。 吉泽圣奈背后忽地一凉。 她回过头,从宫崎彩音身体里倾泻而出的死厄气息悄悄凝成一条巨蟒,顺着墙壁蜿蜒而上。 这条只有一只眼睛的巨蟒张开大口,猛地罩下。 就算她及时后跳躲开,手臂依旧被巨蟒的鳞片刮蹭。 一大片恙顿时在手臂上扩散。 “它告诉我,只要我拥有足够惊艳的美貌,我就能成为最特殊的存在。” “而想要获得那样的美貌——我需要少女的血。” 听着她自言自语的剖白,吉泽圣奈分心在楼梯上跳跃着。 那条巨蟒速度极快,一口一口不断地朝着她扑过来,想将她吞入腹中。 手臂被恙侵蚀,巨大的疼痛过后,是毫无知觉的麻痹。 用弓箭需要两只手,可是…… 尝试着将十字弓托起,被感染的那只手不断颤抖,还没等到她瞄准,巨蟒的攻击再次来袭。 “我起初是不相信的。它就让我试一试。” “所以……我就用了绫女的血。”宫崎彩音看着吉泽圣奈狼狈的模样,咯咯笑出声,“幸好用了她的血。” “她被我按在水里都没有断气,血彻底放干才真正死去。” “我用浸满她鲜血的温泉洗了个澡。” “我从来没有那么漂亮过。” 「你行不行啊!」心中,仓木绚焦急问道。 ——当然行! 吉泽圣奈咬了咬牙。 她跃至顶楼,俯视着想要冲上来的巨蟒。 后退了好几步,吉泽圣奈换了一只手。 十字弓被支在一边的椅子上,分摊了部分力量。 左手力量仍旧不够,瞄准独眼的箭矢堪堪射中巨蟒的下颚。 下颚被箭矢刺穿,净化从伤口处开始。灰暗的气息被缓缓粉碎,变成淡淡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疼痛刺激着它,歇斯底里地开始下一次进攻。 吉泽圣奈左右张望,顶楼是儿童乐园,几乎没有地方可以闪躲。 “小心!” 身后一阵女生的惊呼。 余光里,一个人影飞奔过来。 然后在吉泽圣奈目瞪口呆的视线中,精准的在巨蟒的七寸猛地一踢。 她连忙抓紧机会,再次瞄准巨蟒的眼睛。 一连好几箭。 直到巨蟒不能动弹,死厄气息被彻底净化,吉泽圣奈才有空打量身侧的女生。 “你……” 一歧日和刚才只是闻到气味,确定来的是神明才出来帮忙。 现在看清金发女生的长相,不由后退了一步。 吉泽圣奈觑见女生慌张的脸色,笑了笑:“你就是夜斗的信徒?他跟我提过你。” 一歧日和微微一愣:“你认识夜斗?” 吉泽圣奈点头,又看向楼下:“今天谢谢你,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可是,出不去——”一歧日和说道。 “没关系,等下就能出去了。” 吉泽圣奈回到三楼。 她还有些事情想问清楚。 “那人面树呢?”吉泽圣奈想了想,“人面树是你种的?” 原本预想中巨蟒吞噬女生的场景没有出现,宫崎彩音十分不甘,冷笑道:“哼,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是雨宫阳太那个白痴种的。” “树是他种的,但是愿望却是为你许的。” 吉泽圣奈这么推断着,宫崎彩音并没有否认。 那这些事情就能想通了。 用绫女的鲜血变美的宫崎彩音尝到了甜头,可现在毕竟时代不一样了。 哪怕是在平安时代,不断有人离奇失踪都会被关注,更不用提现代社会。 所以……宫崎彩音借用玉藻前的能力蛊惑了雨宫阳太,让雨宫阳太发狂杀人后,再死心塌地为她种下人面树。 愿望大抵也是和变美有关。 有了人面树,源源不断的祭品既能提供血液,还能销毁尸体。 回去查一查雨宫阳太和宫崎彩音的关联,找到线索的话,应该能给宫崎彩音定下教唆杀人罪。 吉泽圣奈盯着宫崎彩音。 不断被戳中真相,她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 “那又怎么样?!”宫崎彩音恶狠狠说道,“雨宫阳太已经疯了!你们找不到证据的!” 吉泽圣奈托着腮,蹲在宫崎彩音面前。 “你有没有想过……玉藻前用在雨宫阳太身上的方法,我也可以对你用?” 宫崎彩音愣住。 吉泽圣奈微笑站起身:“当然,这种方法太过分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用。” 控制人心这种妖怪都能轻松做到的事情,主宰一切的神明当然也可以。 但他们和妖怪最基本的区别就在于此。 为了达到目的利用、控制凡人,这种事情神明并不屑去做。 高傲的神明们坚信轮回报应。 在人间,坏人实在是太多了。但不论生前做过多少坏事,死后都逃不过进入黄泉、被打入阿鼻地狱的惩罚。 吉泽圣奈曾经也抱有这样的观点。 可原本高高在上冷眼旁观的神明被拉入局中,亲眼目睹那些人消失、死亡,她心中抑制不住地产生出厌恶这样的负面情绪。 深吸一口气。 整条手臂都被恙感染,撩起袖子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深色斑驳。 ——出去之后大概要用神社的泉水洗个澡了。 想到那副窘迫的模样,吉泽圣奈抽了抽嘴。 她侧过头,还想再问几句,结界外轰的一声响。一阵烟雾过后,楼下大门外有两个人影缓缓走进来。 “这些人怎么样了?” “只是中了咒术。” 吉泽圣奈趴在栏杆边,探头往下看去。 伏黑惠和另一个粉发男生穿过烟雾走到中庭。 “哟,伏黑。”吉泽圣奈喊了一声。 伏黑惠循着声音抬起头,和吉泽圣奈对视了一眼。 旁边的少年也一起仰头,随即摸了摸自己的短发。 “咦,你刚才不是打算走了吗?怎么又进来了?” 吉泽圣奈愣了一秒,微微睁大眼睛。 “我没有出去过……” ——外面那个是谁?! * 女生靠得很近。 临近圣诞节,商业区早早将充满圣诞氛围的装饰布置出来。悬挂在圣诞树上的红色灯泡,照映在她眼底,通透澄澈的眼眸被染上了血色。 见迹部景吾没有回应,她又问了一遍。 “我的身体呢?该回去吃饭了。” 手指向某个方向,迹部景吾淡淡说道:“外面太冷,我把你的身体放在酒店里了。” “这样啊……”女生拖长尾音,又催促道:“那我们快去取身体吧。” 迹部景吾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女生,先是点头,又补充道:“稍微等一下。” “忍足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回过头看了一眼还站在不远处望着百货商场的忍足侑士,女生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不走吗?” “他可能想等相亲对象出来。”迹部景吾说道,瞥见女生唇角的弧度逐渐消失,若无其事扯开话题,“本大爷安排管家准备了茶泡饭,还有什么想吃的么?” “还想吃什么……” 金发女生支着下巴,歪头沉思着,目光游移一圈后,又将视线落在迹部景吾身上。 “什么都可以,我什么都想吃。” 她露出笑容,突然往上跨了一步。 “小景。” 迹部景吾努力维持着镇定的表情。 ——他看见眼前的女生眼眸中的猩红越来越浓稠,一种被猛兽锁定的危机感让他背脊一凉。 对方璀然一笑,纤长的手指缓缓朝着他伸来。 迹部景吾放在口袋中的手悄悄握紧。 就在手指快要碰到他时,一道白光倏地从身前穿过。擦着女生的指尖,女生飞快的收回手。 那道白光坠在地上,是一支箭矢。 侧过头,迹部景吾看到另一个金发女生。 明明是同样的长相,可是一旦同时出现,眼前这个假的怎么看怎么违和。 她也偏头看过去,两个人对上目光之时,她的眼睛已经彻底暴露,充满欲望和厌恶的血红双眸紧紧注视着吉泽圣奈。 “速度比我预想的要快。” 吉泽圣奈端起十字弓,对准它,但凡它再往前一步,箭矢就会穿透它的身体。 “玉藻前?” 眼前的女生笑而不答,眨眼间变换了模样。 它头发渐长,一模一样的五官略微变化,眼眸和身上的红色和服一样如火艳丽。 它站在吉泽圣奈面前,比毘沙门天更像成年后的模样。 吉泽圣奈诧异地望着它,仿佛在照镜子一般。 “你——” 吉泽圣奈盯着它那张脸,鼻尖嗅到了一股怪异的混合气息。 “我的灵力……是你在幻境里得到的?” 在幻境里,每当她想要使用力量时,力量都会被吸收。原来最后吸收到了幻境主人那里。 这么说来……迹部景吾的记忆,肯定也是当时被它窥探到,所以打算从迹部景吾下手。 “你猜?” 它的声音也随着样貌,比女声低沉,比男生纤细。 回答它的是又一支飞来的箭矢。 它扬起袖子,将箭矢挥落的瞬间,一声惊呼和一只手朝着它的眼睛伸来。 那东西被紧紧贴在它眼睛上。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灼烧的刺痛让它闭上那只眼睛,它用力将东西扯下,皮肉绽开的痛处让它压抑不住声音。 碰到那个东西的一瞬间,手心也被灼出伤痕。 ——是个御守。 从另一只眼睛里,它看见一直轻视、原本打算当成人质的人类少年飞快离开控制范围,侧头对着不知道为什么呆住的吉泽圣奈大喊了一声。 它瞥了一眼女生不自然垂在身侧的手臂,微微勾起唇。 ——「还会再见的。」 吉泽圣奈读懂了它的口型,眨眼间,它化成一团烟雾,消失不见。 “那不是玉藻前……” 迹部景吾走到她前面时,听到了她的喃喃自语,皱起眉。 “那是什么?”他问。 吉泽圣奈仰起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 “它是八咫镜。” 在迹部景吾用御守刺伤它的时候,它有那么短暂的几秒显现出了原本的模样。 它不是什么狐妖玉藻前,它能变成吉泽圣奈的模样,也不是因为吸收了她的灵力。 它本来就可以映照世界万物,哪怕是最尊贵的神明天照大御神的模样。 因为……它是天照曾经的神器,八咫镜。 作者有话说: 这一卷快完了,就剩一卷啦~ 我2022年之前能完结吗(插下了FLAG 第71章 调查的第十六天 不知道咒术师用了什么方法,百货商场的结界被从内破开,暂停的时间终于恢复流逝。对于百货商场里的人来说,时间更像是被快进了,眨个眼就到了商场快要关闭的时间。 亲眼目睹粉发少年一拳将结界锤破,一歧日和默默跟在了两位少年身后走出来——不为别的,主要还是这两个人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见他们出来后径直走向在结界里见过的神明小姐那边,一歧日和想了想,决定先去寻找自己的身体。 神明小姐身边还有另外几个人,用灵魂状态和她交流、让她陷入和空气交谈的异样目光里,也太失礼了。 一歧日和正准备离开,却被吉泽圣奈叫住。 “等等。” 吉泽圣奈已经回到了身体里——她的身体并没有像迹部景吾说的被放在酒店里,而是静静的躺在迹部家的车内。 所以八咫镜无数次想要离开时,迹部景吾总在找理由搪塞它。 不过一歧日和的身体确实被忍足侑士安置在了附近的酒店里。 忍足侑士见吉泽圣奈对着空空荡荡的街景喊了一声,大约也猜出了情况。 他循着吉泽圣奈的视线看过去:“一歧小姐回来了吗?” 吉泽圣奈点头。 忍足侑士将情况解释了一下,让一歧日和跟随自己去酒店取回身体,再回餐厅和长辈们打声招呼。 一歧日和抬眼看了看广场上的时间,这才惊觉他们已经离开餐厅一个多小时,再不回去的话,父母们肯定会担心了。 一人一魂匆匆离开,伏黑惠交代完商场里的情况后,也被虎杖悠仁拉走,满足虎杖四处逛逛的心愿。 吉泽圣奈这才有空和迹部景吾单独相处。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迹部景吾推进了车内。 “去附近的神社。”他对司机说道。 说完,便将中间的隔板拉下。 吉泽圣奈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撑着下颌,饶有兴致地侧头打量着他:“你怎么发现那不是我的?” 迹部景吾凉凉瞥了她一眼,似乎十分不屑回答这样愚蠢的问题。但扛不住女生执着又火热的注视。 “说说嘛!八咫镜可是镜子诶。” 八咫镜变成吉泽圣奈的模样,那就和她本人照镜子的效果一模一样。 迹部景吾这个闻不到气息的普通人竟然能认出来。 吉泽圣奈眼巴巴盯着他,期待等到一个类似“真爱的力量”的回答。 迹部景吾无奈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当然是靠洞察力,啊恩?” “……” 吉泽圣奈:“哦。”明显不信的样子。 “因为忍足他们也能看到。”迹部景吾如实答道。 女生听完,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个过于简单粗暴的原因,连她都没想到。 毕竟……八咫镜连装成玉藻前这样的办法都想出来,却在这种简单的地方掉链子,实在有些可笑。 想了想,吉泽圣奈托腮道:“也是——它虽然看到了你的记忆,但是你的记忆里几乎没有我灵魂出窍之后和熟人碰到的内容。” 所以八咫镜惯性思维,认为她在其他人面前也像在迹部景吾面前一样,毫不保留地展现原形。 结果就成了完美计划里最大的纰漏。 想到这里,迹部景吾皱眉问道:“它是神器?” 他本以为那是妖怪,才用身上带着的御守尝试了一下。 被妖怪感染的恙能被神社的泉水净化,妖怪会被神社的结界驱逐,迹部景吾在短短的时间以此类推,他身上那个从天满宫求来的特殊御守,应该也有些作用。 果不其然,御守不仅有用,还效果显著。 可是……神器为什么会被灼伤? “因为以前是神器。”吉泽圣奈说道,“之前被解放了。” “至于现在……应该已经妖魔化了。” 自从八咫镜的恶念刺伤神主后,就被关在了天岩户里。 它是怎么出来的,又是为什么会找上她…… “它的目的是你。”迹部景吾肯定道。 吉泽圣奈点点头。 不论是想要她的身体,还是特意变成她的模样……八咫镜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吉泽圣奈。 想起八咫镜变成自己的模样,吉泽圣奈一阵恶寒。 “说起来——它原本不是个男人吗?” 迹部景吾一愣。 吉泽圣奈搓了搓胳膊上泛起的鸡皮疙瘩。 八咫镜是没有性别的。 但她记得以前在天照身边看到的那个八咫镜,明明是个男人。 怎么变成她的样子这么自如!而且还是长大之后的她…… 镜子只能映照出现过的人和事物。 她什么时候用长大后的身体和八咫镜见过面吗? 吉泽圣奈手指抵着额角。 她想不起来了。 在她的记忆里,八咫镜明明还在天岩户中。 因为天岩户离吉祥天的神社不远,以前偶尔她还能听到天岩户里的动静。 这么想来,前不久伊势神宫里的八咫镜碎裂的新闻,或许就是它做的。 ——心高气傲的它,怎么能忍受自己的仿品被人类供奉。 八咫镜私自逃出,已经不是她能解决的事情了。 就算它被天照除名,那也是天照曾经的神器,是日本传说中的三神器之一。 这件事要告诉其他的神明才行。 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吉泽圣奈看了一眼窗外飞驰后退的景物。 “宫崎彩音……能被定罪吗?” 虽说是被八咫镜影响利用,但是她手上真真切切的沾染着数十条人命。 甚至还有亲妹妹的血…… 吉泽圣奈想不明白。 过去实现凡人愿望时,她就想不明白。 为什么有的人为了自己的野心可以不择手段。而有的人却毫无愿望,不信神明。 比如迹部景吾。 “总会有线索的。”迹部景吾说出福尔摩斯的名言:“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 就算人面树是依靠怪力乱神,无法追查。但宫崎绫女是被她亲手杀死的,光这一条也足够她定罪。 “但愿吧。” 吉泽圣奈敛着眼。 ——如果真的找不到线索,她也可以用怪力乱神的手段逼宫崎彩音自首。 那么短暂的一秒,不知道是被窗外的霓虹映照,还是别的什么。 迹部景吾似乎在女生的眼底看到了淡淡的猩红。 她抬眼的瞬间,又恢复正常。澄澈的紫色双眸中,倒映着他呆愣的模样。 “迹部,怎么了?” “没什么。” 迹部景吾揉了揉鼻梁。 ……应该是眼花了吧? * 高中二年级第二学期的最后一天,吉泽圣奈在电视上看到了宫崎彩音被捕的新闻。 新闻播报里虽然给宫崎彩音的脸部做了处理,但在网络媒体盛行的年代,手机上随便搜索就能找到各种知情人士爆料。 据说宫崎彩音是杀害了自己的妹妹被捕的。不仅如此,或许她还是之前一起大案的同伙。而且被警察逮捕时,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憔悴又衰老的模样。 有人说这是频繁整容的后遗症,也有人说这是报应。 吉泽圣奈在食堂静静看完整个新闻,心中有块石头终于落下。 她答应宫崎绫女的事情总算做到了。 至于宫崎彩音对妹妹的那些控诉,她也从私家侦探的调查里窥到了真相: 从小被当成死去姑姑替身的宫崎绫女,早就在严厉的管教中扭曲了性格。 她没办法暴露自己活泼外向的性格,因为姑姑从小恬静乖巧;她也不能有自己的喜好,因为那和姑姑的爱好相差甚远。 因为一张脸,她得到了过多的关注。也因为这张脸,她没办法拥有自我。 宫崎绫女不是没想过反抗。但是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张脸是她的倚仗。如果不是这张脸……她早就和其他的堂姐妹一样,草草为了家族而牺牲婚姻。 而宫崎家唯一不担心被家族牺牲的,是她的姐姐,宫崎彩音。 因为姐姐是长女,理所应当继承家业。 甚至在继承家业之前,她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结婚。 因为未来会被家族束缚,所以在此之前,父母给足了她自由。 没有自由的宫崎绫女嫉妒着这样的自由。 将最后一口便当吃完,吉泽圣奈把空空的餐盘放回回收处。 因为明天就开始放寒假,平日一起吃饭的朋友们都去了各自的社团。只有她,因为和将棋社的社员们不算熟悉,所以独自一人来餐厅吃饭。 宫崎家的悲剧,说到底是整个家族的问题。 迹部景吾当时看完这些,都忍不住嗤之以鼻: “难怪宫崎家的产业逐渐没落,真是不华丽的家族。” 彼时吉泽圣奈眨了眨眼,还没接话,迹部景吾就自顾自的补充道:“不像迹部家。” 然后,他说—— “圣诞节我的家人会回国。” 吉泽圣奈虎躯一震:“那我搬去惠比寿家。” “他们都知道你住在这里了。” ——并且,想见见她。 吉泽圣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距离迹部家的人飞机落地还有六个小时。 她上完下午的课,晚餐时间回到迹部白金汉宫就能见到他们。 这就是传说中的见家长吗? 现在就是慌,非常慌。 如果迹部家的人询问她的家庭背景——她应该怎么回答才好?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章~11点没有二更的话,就是明天有二合一更~ 题外话,发现有个时间bug,卡了我好几天……夜斗去黄泉的时候已经开春了,但是被我提前到了冬天QAQ就……不要在意细节,呜呜 第72章 一起做人的第一天 圣诞节之后是新年。十来天的假期,回来的不止迹部景吾的父母,还有祖父祖母。 迹部景吾早一步回到家中。也不知道他和家人们怎样介绍的,总之,吉泽圣奈回到迹部白金汉宫后,还在斟酌自我介绍的台词时,就被优雅的金发女人叫出了名字。 “不介意我叫你圣奈吧?”那个和迹部景吾相貌上有八成相似的女人笑道,“吉泽对我来说有些拗口。” 迹部夫人是土生土长的英国人。在和迹部先生恋爱之前,甚至完全不会日语。虽然这些年已经熟练掌握了这一门语言,社交场合也能依照日本的礼仪与其他人交流,但……现在毕竟不是社交场合。 而是见儿子可爱小女朋友的情景。 迹部艾丽莎笑眯眯地打量着眼前的女生。 她愣了一秒,点头回答:“当然可以,迹部太太。”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能叫我艾丽莎。”迹部艾丽莎亲昵地挽起吉泽圣奈的手,抿唇笑道:“圣奈真是个好名字呢。” 吉泽圣奈不解歪头,等待着女人接下来的话。 迹部艾丽莎拉着她,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SENA……是祝福的意思。”迹部艾丽莎想起儿子介绍过的情况,望着女生的眼神放柔了许多,“说不定圣奈出生的时候,父母也是这么祝福你的。” 一向稳重的儿子突然带了个女生回到家中住下,这件事饶是他们远在英国,还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汇报。 不过比起管家毫无感情的汇报,他们更愿意倾听儿子自己的想法。 于是,早在那个时候她就对吉泽圣奈这个女生有了简单的认识。并在迹部景吾半遮半掩地含糊解释下,有了错误的认识…… 比如,她觉得父母双亡,哥哥还常年不在家的女生肯定有过十分凄苦的生活。 迹部景吾和父亲从楼上书房走下来,正巧听到了母亲这番话,嘴角微微抽了抽,他连忙出声打断。 “母亲,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迹部艾丽莎眯起眼,觑见儿子脸上淡淡的窘迫,勾起唇角:“好吧,那我们先去吃饭吧。” 说着,迹部艾丽莎又侧头望向米歇尔管家。 管家点点头,去往三楼将在倒时差休息的两位老人家叫醒。 吉泽圣奈坐在餐桌边时,甚至来不及和迹部景吾交流。一整个晚餐时间,她都在应对过分热情的两位迹部家的女士。 但好在两位女士一直和她聊着食物、天气这样不痛不痒的话题,交流起来还算愉快。 直到享用完晚餐,长辈们各自回到房间。吉泽圣奈和迹部景吾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门关上后,吉泽圣奈才迫不及待穿越墙壁来到迹部景吾的房间。 迹部景吾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过来,好以整暇坐在面对那堵墙壁的贵妃椅上。 “来了?” 吉泽圣奈一哽。 原本有许许多多话想说,被他这么一打岔,却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平心而论,迹部景吾的家人很好。 不论是一直温柔与她交谈、缓解她尴尬的迹部夫人,还是后来加入聊天的迹部祖母,亦或是一直安静聆听,偶尔说上一两句的迹部家两位男人。 他们很自然地接纳了吉泽圣奈这个人,就像是她本身存在于迹部家一样。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迹部景吾的选择。 身为家人的他们,无条件地支持着迹部景吾。 有这样的家人,难怪他无欲无求。 吉泽圣奈眨了眨眼,最终说道:“你有很棒的家人。” “那当然。”迹部景吾露出理所当然的骄傲笑容,又补充道:“他们以后……也会是你的家人。” 吉泽圣奈一怔。 少年注视着她,一副将她看穿的模样,食指在眼下轻轻点了点。 “我不是说过么,你的愿望我会实现。” 哪怕这个愿望她从来没有说出口,他却很清楚。 她的愿望是想要有和人一样的生活,自然少不了对家人的渴望。 迹部景吾没办法给从愿望中诞生的吉祥天变出家人,但是……他可以把自己的家人与她分享。 至于怎么让家人们接纳她,那是他的问题。 好在他已经成功解决了。 比起父母的绝对支持,祖父对于他的选择是有过质疑的。 “景吾,选择她的话,未来的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了。你确定吗?” 他的父母是自由恋爱,但好在母亲在英国也是颇有名望的大家族独女,并没有让祖父有太多顾虑。 可是吉泽圣奈不一样——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吉泽圣奈不一样。 她给不了迹部家任何助力,甚至在研究过她平日的表现后,迹部老爷子断言女生未来大抵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迹部景吾看着女生呆呆的样子,瞪圆的双眸配上身后的尾巴,如果再多一对猫耳朵的话,可能会更加像猫妖一些。 就……很可爱。 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不出意外得到了女生的怒视回应。 “你干什么!” 迹部景吾神情自若地将手收回,插入口袋中。 “圣诞节想去哪里玩?”开口已然是另一个话题。 “你以为这样就能掩盖捏我脸的罪行么?”吉泽圣奈骂骂咧咧,“你这是亵渎神明知道吗!” 迹部景吾轻笑了一声:“哪里有神明?” ——“在这里。” 另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出现,房间内的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紫发神明蓦地出现,在迹部景吾华丽又贵气的房间里来回打量。 忍不住伸出手指挠了挠椅子上的镀金,夜斗在两人存在感超强的注视下,终于回过头。 “哟,好久不见。” “你怎么过来了?”吉泽圣奈想了想,又问:“你最近跑哪里去了?” 夜斗面上不自然地停顿片刻,收敛起笑容:“日和身上有你的祝福。” “一歧日和?” 吉泽圣奈皱起眉。 自从那天在百货商场外匆匆分别,她和一歧日和没有再见过面。 毕竟一歧日和在读国中三年级,年底又临近毕业,吉泽圣奈想约她见一面都有些不容易。 后来想想反正约她大抵也是解释一下百货商场里的事情,倒也不那么重要。于是就把这件事搁置下来。 “她身上怎么会有我的祝福?” 吉泽圣奈恍然:“是八咫镜!” 夜斗听到这个名字,愣了愣。 “天的那个……?” “对。” 夜斗对高天原上的神明并不熟悉,但是身为神明,不可能不知道天照和她的神器。 吉泽圣奈补充道:“它被除名之后,妖魔化了。” “对了,你下次碰到毘沙门天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她可以么?” 她失去了进入高天原的资格,自然也很难将其他神明呼唤出来。也只有夜斗,是个委托就会接受,才能随叫随到。 夜斗眼角一抽:“我碰到那个痴女?还是最好不要吧。” 他和毘沙门天的旧仇最近虽然得到了缓和,但碰面还是有些要命。 “既然这样,那就告诉惠比寿吧?”吉泽圣奈顿了顿,“你认识惠比寿吗?” 似乎提及到了某种忌讳,夜斗垂下眼,冰蓝色的双眸被眼睫覆盖,将其中的情绪也尽数掩埋。 “我认识的。不过……” 他开口说道,声音有些艰涩。 “惠比寿死了。” * 神明是会死的。 从夜斗口中,迹部景吾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比起吉泽圣奈对转世满不在乎的态度,从夜斗那里得到的信息很显然更加真实。 神明死去后,还拥有着同样的名讳,但却会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就像是玩游戏,读档过后,有了不同的际遇,于是也会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夜斗没有仔细说明当时的情况,但是乍一听到他转述惠比寿不想死的言论时,吉泽圣奈都有些讶异。 毕竟,这已经是惠比寿不知道多少次换代了。 “所以,他换代成功了?”吉泽圣奈问道。 夜斗点点头:“恩。” 惠比寿的换代比他想的要快许多。 他从昏迷中醒过来后,就看到了被大国主领来的那位小少年。 他有着和他认识的那个惠比寿如出一辙的样貌,可是却冷漠地说着“初次见面”。 转世之后的惠比寿,已经不认识他了。 “到了,就是这里。” 吉泽圣奈低头看了一眼钥匙,钥匙上写着惠比寿家的地址。 她也想不到,圣诞节的前一天,原本应该约会的日子,却变成了三个人一起去惠比寿家中。 她不知道夜斗想要去找什么,但大抵猜出和惠比寿神堕的原因有些关系。 本来可以将钥匙交给夜斗后,让他自己过去。可想起一歧日和身上的祝福,她和迹部景吾还是跟着一起过来。 身为财神的惠比寿,在人间的别墅完全不输给迹部白金汉宫。 兴许是太久无人居住,又没有了惠比寿那群热闹的神器,偌大的洋馆阴森森的,推门进去后,粉尘被扬起,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吉泽圣奈被这股气味呛得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到底多久没在这里住过了?” 摸开墙上的灯,迹部景吾嫌恶地看了一眼柜子上厚厚的灰尘。 “你原本打算住在这里?” “……”幸好没有住在这里。 想着,吉泽圣奈又打了个喷嚏。 好奇怪。 难道她粉尘过敏吗? 不对啊…… 吉泽圣奈贴着墙壁,循着气味嗅到了某扇门前。 她为什么会在惠比寿的家里……闻到妖怪的味道? 正准备推开门,吉泽圣奈的手被夜斗拦住。 “别进去。” 夜斗瞥了一眼门。 不用进去他大概就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果然是……术士惠比寿。 他明明那么努力的把惠比寿从黄泉里带了出来,可是因为是术士,因为操控妖怪,惠比寿还是死于天的讨伐。 隔着一扇门,夜斗能感受到门内妖怪留下的气息,他却没了推门进去的兴趣。 惠比寿果然成了他父亲的替罪羊。 这个房间里的,应该就是惠比寿一直以来调查的结果。 天派来的神明将别墅包围,调查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查到结果,应该是因为……吉泽圣奈手中的钥匙。 夜斗侧过头看着吉泽圣奈手中的钥匙。 “把钥匙给我。” 吉泽圣奈眨了眨眼,还是把钥匙交给了夜斗。 夜斗将钥匙放进口袋,大大咧咧推着两人又走出去:“今天的参观到此结束,走吧走吧,我们去找日和玩~” 吉泽圣奈手里的钥匙打开的宅邸,和天派来的那群人看到的宅邸不一样。 有了这把钥匙,他或许就能够…… 能够违背父亲、阻止父亲的野望吗? 他不知道。 坐在迹部家的车内,夜斗看着和迹部景吾凑在一起玩手机游戏的吉泽圣奈。 这个世界上有吉泽圣奈这样,放弃永生变成人类的神明。但是更多的却是他父亲那样,明明是人类,却为了永生、为了得到力量不断牺牲其他人的人。 如果可以,他也想和这样的父亲划清界限。 但是……那是创造他的人。 不知道夜斗在想什么,吉泽圣奈悄悄用余光打量着他,又凑到迹部景吾耳边小声嘀咕。 “你有没有觉得他怪怪的?” 迹部景吾飞快帮吉泽圣奈把卡住的关卡打通,低声答道:“恩?” 将手机扔回吉泽圣奈手中,他指着新开始的一个关卡。 “游戏又开始了。” 吉泽圣奈惊呼了一声:“啊啊啊怎么就开始了!我只剩一格体力了!” 而后认真地摆弄起游戏来。 见她沉迷到游戏里,迹部景吾和看过来的夜斗飞快交流着眼神。 他比吉泽圣奈敏锐。 早在惠比寿家中,就发现夜斗在隐瞒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是出于怎样的目的隐瞒吉泽圣奈,但是……肯定不会是为了伤害她。 既然这样,他也乐于装作不知道。 和一歧日和约定见面的地点在某个咖啡厅。 因为是车水马龙的商业街,他们将车停在不远处,下车走了进来。 幸村精市拎着几个购物袋,和柳莲二、真田弦一郎一起从精品店走出来时,恰好看到熟悉的身影从面前走过去。 “那是迹部吧?” 迹部景吾哪怕在人群里,也十分显眼。很难不去注意。 柳莲二点点头:“迹部会来这里逛街……真少见。” “吉泽也在。” 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真田弦一郎倒是第一个发现吉泽圣奈的人。 幸村精市正想打趣两句,他目光微微向右,看到了吉泽圣奈身边那个侧着脸的青年。 青年和他两年前在医院碰面时,几乎毫无变化,一眼就能认出来。 金发女生身边的,是自称神明的那个男人。 那吉泽圣奈…… * “你好,上次忘记自我介绍了。”一歧日和朝着吉泽圣奈和迹部景吾颔首,极其有礼貌,“我叫一歧日和,国中三年级。” 坐在她身边的金发少年接道:“我叫雪音。是这家伙的神器。” 后半句是指着夜斗说的,表情还有些别扭。 吉泽圣奈听到他的名字,微微弯起眼:“你也叫雪器呀。” “我之前也有神器叫雪。”不过他现在诈尸了。 雪音不太擅长应对女生,不太自在地挠了挠头发:“这样啊。” 吉泽圣奈指着身边的迹部景吾介绍道:“我现在叫吉泽圣奈。这是我男朋友,也是忍足君的同学。” 一歧日和点头答道:“忍足君跟我说过迹部学长的事情……” 夜斗:“忍足君是谁?” 怎么去了一趟黄泉比良坂,回来就变天了? 雪音托着腮,嫌弃脸补刀:“总之不是什么没有工作、每天无所事事的废柴。” 夜斗倏地站起身,揪住雪音往外走。 “你果然还在生气吧?!究竟是为什么生气啊!你早上把我的宝贝酒瓶给砸碎,还用玻璃渣对我做了那种事情还没有解气吗!” “放开我!我和你这种笨蛋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吵吵嚷嚷走出去,一副出门单挑的模样。 吉泽圣奈一脸担忧:“……不管他们不要紧吗?” 感觉夜斗会被自己的神器揍死。 一歧日和见怪不怪,双手合十闭上双眼,作祈祷状:“没关系的,我等下会去帮夜斗收尸的。” 迹部景吾:“……” 其他的神明真的很难懂。 就没有正常神吗? 吉泽圣奈从他的双眼里读出了这样的询问。 “很显然……我是最正常的。”她骄傲答道。 说完,又拉起一歧日和的手。 “日和,你过来一点。” 她要仔细辨认一下一歧日和身上有她的什么祝福。 不过,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哪怕再努力靠近也有些困难。 迹部景吾看不下去,揉了揉额角:“就不能换个位置么?” 他站起身,把靠走廊的位置空出来。 一歧日和也恍然大悟,从对面的座位起身。 她走过来时,狭窄的走廊里恰好有服务生经过。 迹部景吾微微侧过身,肩膀和一歧日和撞到了一起。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一歧日和没有用多大力气,迹部景吾竟然被撞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发展让一歧日和一脸懵。 她连忙蹲下,想将摔倒的少年扶起来。没想到对方双眼紧紧闭上,似乎被她撞晕过去。 “迹部学长……?” 是一歧日和慌张中带着哭腔的声音。 她求助地抬起头,看向吉泽圣奈,却发现吉泽圣奈目光定定的注视着另一边。 一歧日和顺着吉泽圣奈的视线看过去—— 另一个迹部景吾站在她原本坐的那一排座椅边。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倒在地上的“自己”,又震惊地和吉泽圣奈对视。 他身后,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在来回摇摆。 作者有话说: 中间有一段简单的讲了惠比寿转世的原因~ 夜斗的父亲是许愿让夜斗诞生的人,这样。不停换身体这个操作,忍不住@脑花 第73章 一起做人的第二天 这、这是灵魂出窍了? 她竟然把迹部学长撞得灵魂出窍了! 一歧日和忍不住哀嚎起来:“学、学长,对不起!!!” 吉泽圣奈和迹部景吾对视了几秒。 虽说坐在了隐蔽的小角落,但是突然有人晕倒的动静实在太大,旁边几桌不断有人朝着这边张望。 吉泽圣奈指了指迹部景吾的身体,小声问:“你能回去吗?” “怎么回去?”这对他来说,也太陌生了。 “就……” 吉泽圣奈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想要回到身体里的时候,凑过去灵魂就能被身体吸引。 相比起她,同为人类的一歧日和要有经验许多:“感觉累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回去了。” “……”说了和没说一样。 一歧日和和吉泽圣奈一起,把迹部景吾的身体扶回沙发上。 迹部景吾回想着吉泽圣奈回到身体里的模样,走回身体旁边。 他闭上眼,缓慢倚靠着自己的身体,尝试着将自己的灵魂融入身体里。 然而——他结实的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这种感觉太尴尬了。 尴尬得他下一秒便从自己身上弹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吉泽圣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伸出手触摸着迹部景吾的身体。 他手腕的皮肤下方有一团淡淡的绯色印记。 迹部景吾微微睁大眼睛。很清楚自己身上从来没有胎记。 而且……这个印记会动。 吉泽圣奈尝试着按住它,它有意识地躲避着吉泽圣奈的手指,不断往有衣服遮盖的地方深入。 她正想把衣服撩开捉住这玩意,手却被迹部景吾按住。 迹部景吾咬牙:“……你想在这里掀开本大爷的衣服吗?” 吉泽圣奈抬头看了一眼窘迫尴尬的少年,又看了看旁边一边担忧一边努力不看过来的一歧日和。 “好吧,回去再检查。”为了大少爷的名誉,她妥协了。 吉泽圣奈朝着一歧日和招招手:“日和,你再过来一下。” 一歧日和小心翼翼凑近,努力不碰到迹部景吾。 她闻了闻,一歧日和身上的祝福气息已然消失。 可能在刚才短暂的接触里,那个“祝福”已经跃到迹部景吾身上,才出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日和,那天在百货商场里,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对你做了什么?”她问。 明明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一歧日和却停顿了许久才开口。 “我碰到她之后,想找机会躲起来,结果又被她找到。然后……” 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人已经在顶楼,听到下面打斗的动静下楼,就看到了吉泽圣奈。 看来就是在她昏迷过程中,那只妖怪在她身上动了手脚。这才连累了迹部学长。 吉泽圣奈瞥见女生脸上内疚的表情,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长发。 “这件事本来就是冲着我们来的,你不用内疚。” 吉泽圣奈在一歧日和身上发现了自己祝福,没道理不管。 哪怕一歧日和没有和迹部景吾直接接触,这个印记或许被她吸收,有其他的副作用,又或许会通过她传递到迹部景吾身上。 所以说——为什么她的祝福会被八咫镜利用? 八咫镜凭什么? 就依靠在幻境里得到了那一点力量吗? 吉泽圣奈沉思地时间里,夜斗和雪音又一次推门走进来。 两个人身上有着不同程度的挂彩,看来在外面打得十分激烈。 “渴死我了——”夜斗拿起桌上的柠檬水,一饮而尽,“怎么样,问题解决了吗?” 他话没说话,袖子被一歧日和扯了扯。 一歧日和努了努嘴,示意他看迹部景吾。 “……怎么你也变成半妖了?” 夜斗愣住。 * “景吾又睡了吗?” 吉泽圣奈正准备推门出去,听到走廊里迹部艾丽莎询问管家的声音。 管家大抵是点了点头,艾丽莎有些遗憾:“他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又听着艾丽莎和管家闲聊了几句,吉泽圣奈的房门被敲响。 她拉开门,迹部艾丽莎笑着问道:“圣奈,要一起出去逛逛吗?” “今天是圣诞节,外面应该会很热闹。一起去吧?” 吉泽圣奈侧过头,仿佛在看一墙之隔的那扇房间,欲言又止:“我……” 迹部艾丽莎了然:“在等景吾吗?” “我就知道,你们小情侣之间有约会。”迹部艾丽莎故作无奈叹了口气:“我还是去找宗介好了。” 迹部艾丽莎离开后,房间又回归寂静。 吉泽圣奈抬眼看了看一直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少年。 “好像让艾丽莎担心了。” 迹部景吾支着下巴,敛着眼应了一声。 “还好身体检查不出问题。”灵魂出窍的人,身体是处于沉睡状态的。 昨天一直到傍晚他才回到身体里,随后夜里又灵魂出窍了一次,持续到了今天早上。 就算回到身体里,那种强烈的疲惫感也让他无法工作,只能找个理由继续补觉。 哪知道睡着睡着,他又灵魂出窍了。 迹部景吾用食指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努力让自己思绪清醒一些。 好在是在假期里,这样没有规律的灵魂出窍与困倦不会影响正常生活。但谁都不知道这样的变化会持续多久。 “去看看你的身体吧。” 吉泽圣奈想了想,提议道:“把那个印记消除,应该就能恢复了。” 迹部景吾和一歧日和的情况不同。 他身上的那个,与其说是祝福,倒不是说是诅咒。 把他进一步拉近彼岸的诅咒。 既然被诅咒,就把诅咒消除。 吉泽圣奈撩起袖子。 只要那个滑溜溜像泥鳅一样的印记不躲,她这一箭下去什么祝福诅咒都得化解。 但……首先,它要不躲。 其次,它不要躲到很尴尬的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墙壁。 迹部景吾的身体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仔细观察还能看到轻微的呼吸起伏。 真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吉泽圣奈动手掀开被子,那个印记不躲藏的时候,会停留在迹部景吾的手腕。 她拉起迹部景吾的手时,那东西就警觉地往上攀爬,从袖管里消失。 吉泽圣奈侧过头和迹部景吾对视了一眼。 “你自己脱衣服,我把腰拦住?” 有她拦住腰,至少印记不会往下半身逃。 迹部景吾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一黑:“好。” 将自己的身体靠在床边,吉泽圣奈双手环着腰,迹部景吾自己给自己解开睡衣的纽扣。 吉泽圣奈只是一不小心瞥了一眼镜子,就被镜子里的奇怪画面辣到眼睛。 太怪了。 还是不要再看第二眼了吧。 她将视线拉回来,对上的却是少年的胸膛。 ——这个更不得了了。 她见过许许多多男人的腹肌——毕竟在这个时代,男人的好身材也是炫耀的资本之一。 从最开始的害羞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吉泽圣奈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亲密接触的一天。 忍不住掐了掐。 挺结实的,像牛腱子。 “沉醉在本大爷完美的身材之下了,啊恩?” 迹部景吾的声音有些洋洋得意的味道。 吉泽圣奈眨了眨眼,诚恳地分享着“摸后感”:“真的很像牛腱子,手感不错。” “……” 迹部景吾脸倏地拉下。 他不耐地指着某一处,催促道:“在这里,你动作快点!” “诶?恼羞成怒了吗?” 吉泽圣奈不慌不忙,一边循着他指向的地方探头看去,一边补充道:“身材真的不错哦,是能放在杂志封面的程度。” “……少废话。” 吉泽圣奈抬眼看了看,少年的眉头拧成结,耳根却笼上一层淡淡绯色。 他身后的绪来回甩动,躁动不已。 她曾经脑补过迹部景吾有尾巴的样子。 猫尾巴适配度良好,狐狸尾巴也不错。狗尾巴感觉怪怪的,狼尾巴也不太搭…… 但实际上,迹部景吾身后的……应该是雪豹的尾巴吧? 银灰色的纤长尾巴上,有一块一块的深色纹路。 可爱又霸气。 非常适合迹部景吾。 “快点,它又要躲起来了!” 在迹部景吾的催促中,她从神游里回归。 没有了碍事的衣服阻挡,吉泽圣奈飞快地用双手圈住印记。 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印记在表层的皮肤下方,是她的力量没错。 她尝试着用手去按住印记,那些属于她的力量无路可逃,无法抵挡地被吸回了她的身体里。 甚至不用她把仓木绚召唤过来…… 也太容易了一点。 “应该这样就好了。” 吉泽圣奈有些茫然,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迹部景吾也发现她的异样,将她那根手指攥在手中。 “被你吸进去了?有什么不舒服么?” 吉泽圣奈摇摇头:“目前没有。” “你先回去试试?” 迹部景吾确定她没有什么不适之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睁开眼时,他靠坐在床边,眼前的女生一脸惊喜。 “恢复了!” 吉泽圣奈将刚才那一点异样抛之脑后,又有些惋惜:“可惜了那根漂亮尾巴……”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拿相机照下来。 呜呜。 迹部景吾眉尾一抽:“想都别想——” 除非他再灵魂出窍一次。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时,迹部景吾很明显地感觉身体轻盈了一些。 他转过身,竟然又和身体分开了。 “……” 吉泽圣奈愣住:“你再回去试试?” 作者有话说: 这次不是猫猫迹部,是大猫猫迹部!(喂 第74章 一起做人的第三天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几乎要掀翻房顶。 下一秒,另一声怒吼接踵而至。 “太松懈了!” 切原赤也抱着自己的脑袋,躲避前辈还没落下的铁拳教育。 “弦一郎,怎么可以欺负学弟呢?”端着点心进来的妇人不赞同地皱起眉,又朝着切原赤也笑了笑:“切原,不要理他。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好。” 切原赤也咽了咽。 目光从温柔可亲的伯母又移至脸色乌黑的真田弦一郎脸上。 他连忙拿起纸巾,将榻榻米上的污渍擦干净:“伯母,对不起!” “没关系的。”真田由里子将他手里的纸巾抢走,“茶渍而已,干了就可以了。” 她打量着电视机屏幕,阴森漆黑的场景,还有一阵阵冷风呼啸而过的音效。 “这个游戏看上去很有趣呢。”真田由里子捧着脸感叹道:“可惜,我们家弦一郎是个电子产品白痴。” 真田弦一郎:“……” 他猛地咳了一声,真田由里子微微一笑,摆摆手:“我不打扰你们了,想吃什么记得告诉伯母哦,不要客气。” 和室的纸门被拉上,切原赤也又小心翼翼觑了一眼真田弦一郎。 仁王雅治催促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再发呆,怪物又要过来了。” 切原赤也连忙拿起手柄。 不知道是谁提议的圣诞节聚会,KTV的包间早就被订满,聚餐又太过普通。挑来选去,最后选择一起来到真田弦一郎家里。 毕竟,拥有一个道场的真田家是最大最宽敞的。他们但凡聚会都会约在这里。 不过真田家的娱乐设施乏善可陈。平时来补习还好,用来聚会的话,除了些古老朴素的花牌、将棋、羽子板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玩具。 好在切原赤也带了游戏机,仁王雅治带了游戏卡带。 虽然柳生比吕士也带了不少影碟,但几乎都是特摄片,很显然被大家排除在了选择范围里。 并且,此时此刻,他本人和柳莲二、幸村精市以透气之名躲到了和室外。 柳莲二和幸村精市是真的出去透口气,他是为了躲避仁王他们玩的这个游戏。 “赤也,你又要残血了哦。”丸井文太拿起桌上的橘子,一边剥着外皮,一边幸灾乐祸,“这次再死,就该我上了。” “……我才不会死!”被质疑的切原赤也愤愤说道。 他将注意力放回游戏里。 这个游戏真实的过分,他感觉每一条街他都走过,可是却找不到任务地点究竟在哪里。 早就到达任务地点的仁王雅治甚至已经放下手柄,摆弄起了手机:“不然你还是直接把手柄让给丸井吧,噗哩。” “……”切原赤也握紧手柄,无声拒绝。 这可是他没有买到的游戏,特意让仁王雅治带来玩玩,怎么能轻易把手柄交出去! 又在马路上兜了一个圈子,切原赤的路痴属性哪怕在游戏里,都发挥地淋漓尽致。身后的几个学长终于看不过眼,给出了提醒。 “往前走,下一个路口左转。” “对对对,然后推开这扇门进去,再穿过这栋公寓。” “前面有个小怪,小心。” 十分钟之后,切原赤也终于成功进入医院,但更要命的情况出现了。 “……医院不是只有一个入口吗,你究竟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切原赤也捧着手柄,哽咽。 ——他就是顺着楼梯走的啊? “赤也还没有找对路么?” 外面有些冷,幸村精市先一步回到了和室里,“太难看了哦。” 切原赤也打了鸡血似的,又快速移动着摇杆,嘴硬道:“怎、怎么可能!我已经找到路了!” 荧幕上的人物顺着这一条走廊拐了个弯。 “!!!” 整面墙上的鬼脸让切原赤也一顿。 “这是什么地方?”仁王雅治微微挑眉。 他刚才在医院闲逛的时候,可没发现还有这一块。 难道是彩蛋? 听他这么说,切原赤也顿时得意起来,卷曲的黑发微微翘起,骄傲的情绪渗透到了每一根发丝。 他竟然发现了彩蛋耶! 是普通人发现不了的彩蛋诶! 所以,他才不是什么迷路了,只是命中注定要让他发现这个彩蛋—— 切原赤也转过头,想要得到部长的表扬,却看见部长倚着墙壁,错愕又讶异的望着荧幕。 * 经过多次实验,吉泽圣奈终于可以确定一件事情: 迹部景吾也能在人和半妖之间随意切换了。 这说不上是好事,但至少在可以控制的范围里。 只有迹部景吾想要出来时,才会灵魂出窍。不必担心像一歧日和一样,稍不注意就把身体落在奇怪的地方。 可是能变成半妖,就意味着和彼岸的联系越发紧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因为某种原因再也回不到身体里。 那种结果,吉泽圣奈想都不敢想。 虽然她有诸多担忧,但迹部景吾在得知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只有斩断缘分后,十分从容的选择了不处理。 并且……在得知一歧日和能飞踢妖怪后,对用网球砸死妖怪的可能性颇有兴趣。 ——放过妖怪吧。 吉泽圣奈抽了抽嘴。 一整个下午都用来尝试新功能,等他们走出房间时,迹部宗介和艾丽莎已经出门约会,祖父和祖母也出门去参加友人的聚会。 “少爷和圣奈小姐要在家用餐吗?”就算是圣诞节,米歇尔管家也尽忠职守地留在家中。 和吉泽圣奈对视了一眼,迹部景吾扬声说道:“我们要出门。” 米歇尔露出微笑:“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圣诞节。”似乎早有预料,并转身替他们安排好出行工具。 吉泽圣奈只知道是出门,但是没想到……是乘坐直升机这样的出门。 不仅如此,直升机停在港口,她登上一艘豪华游艇时,还没有回过神来。 “我们要去哪里?” “我名下的小岛。”迹部景吾用着稀松平常的口气说着,似乎还有些遗憾:“本来想带你去南太平洋的岛屿巡航,但是今天浪费了太多时间。” “……???” 什么家庭啊孩子名下有一座岛?! “你想要也可以。”不知道迹部景吾从她震撼的眼神中有了怎样的错误理解,“圣诞礼物换成这个?” “不用不用!”吉泽圣奈疯狂摆手。 她要一座岛干什么啊! 提起礼物,她眼眸微微闪了闪:“我还有礼物?” 迹部景吾理所当然道:“圣诞节收到礼物,不是应该的么。” 大概是从她话语里品味到了别的意思,迹部景吾又补充道:“——你不过耶稣诞生的节日,本大爷可以理解。”所以,没有给他准备礼物也没关系。 “我准备礼物了!”吉泽圣奈连忙回道。 她的确不过圣诞节。身为日本的神明去庆祝耶稣诞生本身就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但迹部景吾在英国长大,十分看重圣诞节,所以她才会准备礼物。 也幸好她准备的礼物比较特殊,不然这种突然被拉去小岛过圣诞节的情况,就算她准备了惊喜也要被打乱计划。 “是么?” 吉泽圣奈侧过头,他用着满不在乎的语气做掩饰,可是眉梢间的期待遮掩不住。 ……这个礼物,应该会让他高兴吧? 毕竟她准备了很久。 吉泽圣奈学着他平日里的动作,打了个响指。 “沉浸在本小姐的华丽礼物之下吧。” “……” 迹部景吾眉角抽了抽,又忍不住勾起嘴角。 “本大爷的女朋友,当然很华丽。” 这下换她哽住了。 救命——比羞耻发言,她果然赢不了迹部景吾! * 到达小岛时,正好赶上夕阳西下。 从游艇下来,吉泽圣奈将手搭在眼睛上。海平面被余晖浸染成耀眼的金色,太阳一寸一寸被海平线吞噬。 她站在岸边,一直到太阳彻底消失,才回过神。 高天原里是没有日夜的。 天照象征着太阳,她存在时,即为白日。 所以,当天照躲入天岩户时,整个高天原、连带人间全都陷入黑暗。魑魅魍魉横行,他们一众神明想尽了各种办法,才将太阳女神请出来。 总之,在神明眼中,日落并不是很好的象征。 但此时此刻,她已经不是神明。 身为最普通的人类,吉泽圣奈忍不住赞叹道:“日落真好看啊。” “日出更好看。”迹部景吾说道,“明天早上要来看么?” “好啊。”吉泽圣奈毫不犹豫点头。 大抵是提前安排好,他们到达后不久,晚餐已经准备妥当。 是符合迹部景吾风格的海边烛光晚餐。 他们几乎到了日本的最南面,饶是冬日温度也不算低。 但……天公不作美。 忽地掀起大风,哪怕有帘幔遮挡,沙滩上的沙砾仍旧迎面扑来。 出发之前刚确认过的气象预报形同虚设。 美妙浪漫的烛光晚餐,在顷刻变成了令人窒息的沙砾套餐。 刚刚把飘进嘴里的沙子吐出来,眼睛里似乎又进了一粒。 她用力眨了眨眼,将异物驱赶出来,眼眶已经湿润了。 迹部景吾的纠结没有持续很久,他呼了一口气:“我们回去吧。” 吉泽圣奈一愣:“还没吃完呢。” 而且按照她对迹部景吾的了解,烛光晚餐应该只是个开始才对。 “风这么大,回去吧。” 他的确还有准备,比如海面上的烟火,比如人造流星。 吉泽圣奈对朝流星许愿这个活动颇感兴趣。 可是流星雨并不常见。好在现在科技足够发达,有人造流星这种服务。 不过今天室外天气状况实在太差,到时候大概只能在别墅里看流星了。 吉泽圣奈想了想,问道:“那要不要——先看看我送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霓虹有家公司专门制造人造流星来着,就是怪贵的_(:з」∠)_ 第75章 一起做人的第四天 迹部景吾稍愣。 其实他很好奇吉泽圣奈的礼物是什么。 毕竟女生穿着外套,被他突然带来小岛,连背包都没有带。全身上下怎么看都藏不住礼物。 可心中那点别扭和骄傲情绪让他做不出讨要礼物的不华丽事情,现在吉泽圣奈主动提起,他便不再掩饰。 “好啊。” 两人回到别墅内,先各自回房间整理身上的沙子。迹部景吾换了身衣服,好整以暇等待着属于自己的礼物。 没想到女生又是穿墙过来的。 吉泽圣奈刚一过来就被目光锁定。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心中想好了台词,却在面对他灼灼目光时,有些难以启齿。 “喏,送给你。” 迹部景吾眨眼的瞬间,她手心里出现了一个…… 圣诞花环? 迹部景吾仔细看了看,就是布置圣诞节时常见的那种挂在墙上的花环。玫瑰、槲寄生和不知名的枝蔓缠绕在一起,新鲜草木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不过,不同于其他主色调是红色的玫瑰,这个花环上的玫瑰全是紫色。 是他在幻境里见过的那种……吉祥天的神社里才有的玫瑰。 见他一直盯着玫瑰,吉泽圣奈瞥了一眼还没完全盛开的花蕾,不断摆弄自己额前的碎发掩饰尴尬。 “人间的空气不够好,所以长得没有高天原里的好看。” 不仅是这样,可能还因为她的力量并不完整,这一批玫瑰的个头也比神社里的小了不少。 她本来想弄出一捧花送给迹部景吾,但将这些花养大后,这些个头和品相,看来看去都只适合做个圣诞花环。 “虽然长得是有点不华丽,但是效果应该不会太差。”吉泽圣奈努力补救道,“挂在家里可以保家护宅,带在身边能驱邪许愿。” “谁会把这个带在身上啊。” 迹部景吾这么说着,伸手将花环接下的动作却毫不迟疑。 他盯着花环上的一圈玫瑰,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问了一句:“真的能许愿?” “那当然。”吉泽圣奈骄傲仰头,“虽然太大的愿望实现不了,但是小愿望还是能满足的。” “什么叫大愿望?”迹部问。 “比如世界和平,突然暴富,变成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之类的。”吉泽圣奈掰着手指头数到,“这种愿望太空泛了,会影响很多人,所以需要更多的力量。” 吉泽圣奈怀疑地瞥了一眼少年:“不过你应该也不会许这种愿望吧。” 世界和平他不在乎,暴富什么的,他已经足够富有了。至于美貌——吉泽圣奈甚至觉得迹部景吾是会说出“本大爷的俊美世界第一”的男人。 果不其然。 迹部景吾下巴微扬:“你说的这些,本大爷都已经拥有了。” “……”吉泽圣奈干咳了一声,“所以,你想许什么愿望?” 无欲无求的人突然有了愿望,她实在好奇得不行。 迹部景吾盯着玫瑰,没有回答。短暂的沉默过后,圣诞花环上的其中一朵玫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干枯的花瓣落在他手心,似乎被人的体温灼烧,顷刻间变为一阵灰尘,在空气中消弭。 原本饱满紧促的花环突然空出了一块,迹部景吾万万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竟然会消失?” “那当然,毕竟是消耗品。”吉泽圣奈解释着,又追问道:“所以你许了什么愿?” “你没有听过一句话么?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吉泽圣奈气鼓鼓:“你连许愿都不信,难道还信这个?” ——当然不信。 迹部景吾转过身,在房间里寻找着能将那块突兀空缺填补上的东西。 早知道许愿会消耗玫瑰,他大概就不会许这个愿了。 反正明年一起过圣诞节的时候、天气晴朗这种心愿,也不是很重要。 他只是被今天突然出现的大风打得猝不及防,才出现了这样的心愿。 这种头脑发热之下许下的愿望,说出来一定会被吉泽圣奈嘲笑。 他才不要告诉她。 而且……真要说起来,不论是什么日子,只要一起就足够了。 迹部景吾无视了吉泽圣奈的打滚卖萌,在卧室里打量了一圈,最终选定了墙上布置用的绛红丝带。 用丝带在空缺的那一块系了个蝴蝶结,正好也能让花环挂起来。 迹部景吾将落地窗上方的装饰挂画摘下来,把花环挂了上去,过长的丝带正好让花环垂在玻璃上。 “还算华丽。”他评价道。 在回家之前,就先放在这里吧。 吉泽圣奈依旧不死心,凑到他身边:“究竟是什么愿望,说说嘛!” 想到什么,吉泽圣奈眯起眼,“你该不会许了奇奇怪怪的愿望吧?” 毕竟也是年轻气盛的男孩子…… 她偶尔趴在桌上睡觉时,都能听到身后的男生们在小声讨论杂志上女人的身材。 “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奇奇怪怪”的含义,迹部景吾恼羞成怒。 “对,本大爷是许了个奇怪的愿望!” 吉泽圣奈把脑袋探过去,等待他的坦白:“什么?” “我的愿望是——” 迹部景吾的手覆上吉泽圣奈的手腕,金发女生猝不及防地又被拉近了一些。 她抬起眼,少年眼中蕴藏着笑意,轻声问道:“你准备花环的时候,没有看到这个传说吗?” 唇齿间的空气被突然侵袭而来的少年掠夺一空,吉泽圣奈微微睁大眼睛。 他身后,悬挂在透明落地窗上的圣诞花环里,一道一道狭长又明亮的光将浓稠的黑夜划破,它们穿过黑夜,坠落在大海里。又有更多的光点倾撒下来,仿佛要将黑夜点亮。 迹部景吾敛着眼,深蓝的眼眸像夜晚的海,也有千万星光坠入其中。 半晌,在吉泽圣奈几乎要恍惚时,听到了他沉沉的笑声。 ——“在槲寄生下必须接吻。” * 幸村精市很讨厌冬天。 曾经有一个冬天,他罹患怪病。尽管现在已经康复,仍旧需要每年定期检查。 走进熟悉的医院,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道同样让他很讨厌。 按照平时的习惯,他应该飞快的完成检查,然后趁早离开。可是……那天在真田家中看到的游戏画面,让他有些在意。 那明明是游戏,场景却似曾相识。 那座医院没有招牌,却让他看到了金井综合医院的影子。连墙壁上故意做出恐怖效果的鬼脸,都和他在深夜里见过的一样。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一栋住院楼十分空荡。 饶是外面还是白天,楼内的光线仍旧不太充足。和他在这里住院时亮堂热闹的情形大相径庭。 只是过了三年而已,大楼并没有破旧多少,为什么会被闲置? 幸村精市侧过头,看着平平无奇的走廊墙壁。 他伸出手抚摸着墙壁,当时就是这一面墙上出现了诡异的人脸。 ……是因为这个么? 算了——不论是因为什么,似乎都与他无关。 幸村精市收回手,目不斜视地朝着电梯走去。 如果不是因为切原赤也他们玩的游戏有些奇怪,他根本不会来这里再确认一次。 但确认过后,他可以肯定,那个游戏的制作人应该也来过这里。甚至也在这里见到过奇怪的东西。 电梯一点一点往上,停在了他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幸村精市颇为诧异。 金栗色头发的学弟看到他也有些惊讶,最后还算乖巧地点头打招呼:“幸村前辈。” 幸村精市颔首:“日吉,你怎么来医院了?” 虽然不是同校的学弟,但多年对手外加U17的交情,幸村精市对日吉若印象不错。 日吉若将手中的手机收起来,“有点事情。”显然不愿意多谈。 幸村精市识趣地笑道:“那就不打扰你,我先走了。” 和日吉若告别,幸村精市又看了一眼电梯。 电梯还在上行。 等待的时间里,就算他无意偷看,都能看到日吉若的身影——医院的走廊通常都是这样,左右两边都能一览无余。 日吉若走进了他刚才出来的走廊,停在墙边。他伸出手抚摸着这面墙,又低下头摆弄着手机,先是拍照,随后又在手机上记录着什么。 ……这是? 幸村精市顿了顿。 想起曾经和日吉若同寝室的切原赤也说过的爆料。 “日吉那家伙超可怕的!怎么会有人用说鬼故事催我们睡觉啊啊啊!!!” 正想着,幸村精市晃眼间看到被他触碰过的墙壁似乎在动。 他睁大双眼,曾经的诡异经历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幸村精市扬声喊道:“日吉!” 日吉若转过头,正好目睹了墙壁下的古怪动静。 墙壁下像是藏着什么,一块一块细小的凸起在墙面下不断蠕动,仿佛下一秒就会破茧而出。 他愣了一秒,眼睛倏地亮起:“原来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幸村:?和想的不太一样 第76章 一起做人的第五天 一大早被迹部景吾挖起来看日出,原本打着哈欠困得睁不开眼,但目睹太阳一点一点从水面下钻出来的瑰丽后,吉泽圣奈一早上都精神的不得了。 比起前一天夜里的狂风, 第二天天气晴朗,温暖了不少。 吉泽圣奈先是和迹部景吾一起去海钓,后来发现鱼始终不上她的勾后,又转头玩了一会儿海上摩托。 但这样的精神没有持续多久。 吃过午餐,吉泽圣奈已然要被睡神带走,迹部景吾见她这副疲惫模样,便将下午的活动取消。 遮光窗帘将房间遮挡的严严实实。 吉泽圣奈被电话铃声吵醒时,一度以为自己已经睡到了半夜。 她摸索着拿起手机,手机里,日吉若的声音中有掩不住的激动。 “吉泽学姐!那个游戏果然不简单!” “什么?”吉泽圣奈还有些晕乎,“什么游戏?” “我们上次一起玩的那个。”日吉若说道,“游戏里不是有很多现实的灵异地点彩蛋吗?” “我真的在一个地方发现了灵异事件!” 吉泽圣奈逐渐清醒过来:“你碰到了什么?” “医院的墙壁会动。”出于恐怖爱好者的自有修养,日吉若故意压低声音,营造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墙壁下面好像有东西要钻出来。” “你会不会眼花了?” “不可能。除了我,幸村前辈也看到了。”日吉若顿了顿,“立海大的幸村精市前辈,学姐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当然知道。 她不仅知道,还认识。 吉泽圣奈很怀疑,立海大网球部的人体质都有问题。 不然怎么每次有妖怪出现,都有他们的身影? 听日吉这个惊喜的语气,他应该不是第一次做现场探灵的事情,但确实第一次碰到状况。 其实像日吉若这样,不仅不害怕、还十分感兴趣的人,是很难碰到灵异事件的。 他没有畏惧,自然也不会产生负面情绪,自然也吸引不来由负面情绪凝集的妖怪或是咒灵。 虽然医院本身就是个很特别的地方,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在医院里死去,也有无数人因为病痛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情绪。 现在还是下午,却能让日吉若看见灵异现象……这个医院还真厉害。 这些事情解释起来太复杂,只能提醒日吉若早点离开不要逗留。 挂断电话时,吉泽圣奈也不知道对面满口答应的日吉若有没有照做。 她敲开书房的门,迹部景吾靠在沙发上看着文件。 “睡够了?”迹部景吾问,手指在身边的空位敲了敲,示意她坐下。 吉泽圣奈点头,又将日吉若打电话的事情告诉他。 “……日吉这个家伙。”迹部景吾听完,颇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在不知道世界上存在灵异事件时,迹部景吾尊重每个人的爱好。可是自从见过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每次听到日吉若要去灵异地点调查都有些胆战心惊。 如果是恐怖电影的话,日吉若一定是主角团中怂恿大家去作死的那个家伙。 好在前两年日吉若平平安安,没有被奇怪的东西缠上。迹部景吾这才放心。 ——网络上看到的那些灵异地点,果然大部分都是假的。 可这次他去了个真的灵异地点。 “我会再提醒他一次的。” 迹部景吾颔首说着,将联系朋友的那部手机拿起。 电话拨通,吉泽圣奈没有在意。 她随意翻动着迹部景吾放在桌上的书,看到书页里又是更加难以理解的外国文字,连忙烫手地将书扔下。 休完寒假就要期末考试了。 光是想想就够让人头疼,美好的假期怎么能被痛苦的考试月打扰呢! 吉泽圣奈左右张望,发现桌子上竟然没有一本能看的书。 她低下头正准备玩会儿手机,迹部景吾挪过来的视线让她不由抬头。 ——怎么了? 她做着口型问道。 “本大爷知道了。”迹部景吾还在回答电话里的日吉若。 他挂断电话,眉尾微压,眉心隆起淡淡沟壑。 “那个游戏……” “日吉说,游戏的最终关卡,是一面镜子。” * 宍户亮他们玩的这个游戏是最近几年刚成立起来的工作室出品的。 据说工作室里都是一群年轻人,之前做过不少制作精良的小游戏打响了名号。这个游戏还是他们第一次做大型单机。 而且,也是第一次涉猎恐怖游戏。 大抵是为了体现出高端大气,游戏名字是一串外来词片假名。 迹部景吾盯着游戏卡带的封面看了几秒,嗤之以鼻。 吉泽圣奈读了一遍,没有看懂:“这游戏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造神。”迹部景吾答道。 吉泽圣奈一愣。 将游戏卡带放入游戏机里,哪怕是小岛上的别墅内,电视屏幕都有一面墙大。 吉泽圣奈看着逐渐漆黑、只有淡淡月光笼罩的标题栏:“那我们开始玩?” 迹部景吾应了一声,飞快将操作指南记下。 日吉若原本是不愿意离开医院的。 迹部景吾随口问了问他游戏进度,听到日吉若说卡在了最终关卡,他便让日吉若先回去打通游戏,等他和吉泽圣奈回去再说。 随后,日吉若随口提了一句最终关卡的内容,最近对镜子十分敏感的他,立刻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于是,他让助理买来了游戏机和卡带。 原本的悠闲海边度假变成了一起在屋子里打游戏。 因为想快点打到最终关卡,两个人几乎没有走出过任务指引之外的地方。 饶是这样,一个玩游戏很弱的人和一个虽然什么都擅长、却很少游戏的人,打过第三张地图也用了好几个小时。 把游戏存好档,迹部景吾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腕:“你该睡觉了。” 吉泽圣奈还不舍得将手柄放下:“我白天睡够了。” 她想早一点看到最后关卡。 那面镜子长什么样子,镜子是不是最终的BOSS,又有什么剧情,她迫切地想知道这些。 而且,如果游戏里存在的那些灵异地点全是真的,那制作游戏的人,又是怎么发现这些地方,打算用这些地方做什么呢? 她想好好做人,却被一面破烂镜子虎视眈眈,不把八咫镜收拾掉,她根本不敢放松。 尤其是——它显然已经知道,迹部景吾对她的重要。 “那就暂时休息一下。” 迹部景吾看出她的淡淡焦虑,开口安慰:“镜子在恐怖故事里是常见元素,还没有确定之前,说不定是我们过度联想了。” 吉泽圣奈用手指挠着自己的手心,不甘心道:“那应该先确定一下了,夜长梦多。” 迹部景吾顿了顿,正准备妥协,手机收到了新的邮件提醒。 他点开邮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内容,若有所思道:“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为什么?” 吉泽圣奈迷惑地凑过去。 手机里,有几个青年的资料。这应该就是《造神》这个游戏的创作团队。 其中,在资料最前面的青年笑容温和,风度翩翩。与其说是恐怖游戏的策划,倒是更像恋爱游戏的策划。 可是,他却是《造神》的主创。 里见和哉。 这是他的名字。 这个人又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吉泽圣奈静静等待着迹部景吾的解释。 “里见是神职家族。”迹部景吾将自己知晓地那点情报告诉她,“里见家经营神社,供奉神明。” “里见和哉是本家的长子。” 不同于除妖师家族逐渐退出大众视野,里见家的过往并没有刻意被隐瞒。尽管这些年逐渐经商,但里见家的过去,似乎大家都知晓一二,很容易就能查到。 神职家族的长子稍微有些特殊,能感应、发现灵异地点,将它们当做恐怖元素放在游戏里,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而供奉着神明的家族,应该和妖怪无法共存吧? 迹部景吾瞥了一眼吉泽圣奈,这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周围但凡有一点妖怪的气味,吉泽圣奈就会无法忍受地将妖怪驱逐。 金发女生托着腮,沉吟了片刻:“供奉神明?” “什么神明?”她问。 迹部景吾摇了摇头:“不太清楚。” 想起什么,他补充道:“对了,里见家的小姐你见过。” “在我的办公室里,她那天来办理休学。” 吉泽圣奈一怔,脑海中似乎想起了些许记忆。 ——那个头发乌黑、皮肤白皙的深闺小姐。 因为气味有些奇怪,当时她还特意凑到那个女生面前,闻了半天。 那个女生身上有很浓烈的狗味。 能被她分辨出来的味道,当然不是普通宠物狗的味道。 但那气味里又没有妖气,应该是……犬神的味道。 里见家供奉的是犬神? 第77章 一起做人的第六天 犬神虽名为神,却不是神。 实际上,犬神应该叫犬妖。 与伏黑惠的玉犬式神不一样,犬神更像是咒灵。 生前心怀怨恨的狗在世界徘徊,最终被收服供奉,为人所用。 它们一边充当着家族发展的牟利工具,一边充当着家族成员的守护神,守护家族安全。 吉泽圣奈托着脸:“硬要说的话,也能算作神明了。” 毕竟,有人供奉的即为神明。犬神受到一整个家族的供奉,当然也算是神明之一。 迹部景吾听完,沉思片刻,很快抓住了重点。 “可是,它本质是咒灵。” 吉泽圣奈点头。 所以根本没办法排除里见和哉的嫌疑。 犬神本来就是妖,供奉着妖怪的人,有好有坏,不能一言蔽之。 再说了……哪怕是神明,也会有心存恶念神堕的时候。 吉泽圣奈低下头,又将放在桌上的手柄捡了起来。 “所以我们应该继续!” 迹部景吾没想到她又绕回到这里,顿时语塞。 没有迹部景吾帮忙,吉泽圣奈转动着摇杆,在任务地图里晃悠了好几圈。 解密任务实在是太讨厌了,她果然更喜欢不用动脑子的砍怪任务…… “往左走,垃圾桶后面有张纸条。” 迹部景吾无奈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没办法阻止吉泽圣奈想要急切通关的打算。但这么不停歇地玩下去也不是个事。 “你想看最后一关的剧情,让日吉发给你不就行了么?” 吉泽圣奈眨了眨眼:“可是他不是还没有打通关吗?” 迹部景吾停顿两秒,想起了某个东西。 “我听他们说,这种游戏有那种……”迹部景吾努力回忆着那个名词:“实况?” “啊?” 将手柄扔在一边,迹部景吾在搜索引擎里打出游戏名和实况两个字。 不出意外,搜到了一大堆实况解说。点开视频后,是主播们通关游戏的过程。 他几乎不玩游戏,对这些东西不太了解,所以之前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吉泽圣奈凑到笔记本电脑前,看着大佬们丝滑流畅的操作,飞快的解密效率,忍不住发出感叹:“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自己玩几个小时?” 简直实在浪费时间! * 走廊的地板被每日细心擦拭,几乎能看到反光。 足袋踩在上面,几乎听不到一点声音。 里见弥优缓缓穿过主屋,沿路所有的佣人看见她时,无不屈膝行礼。 明明已经是现代社会,里见家仍旧封建得宛如古代。 她心中有些鄙夷,却又无可奈何。 穿过主屋后,后院不同于前院的花团锦簇,只有一栋房子和一块极大的空地。好在这里不会有外人进来,不然一定会发现古怪。 沙土地上,拨开一部分土能看到乌黑的痕迹。无论叠了多少层沙土,或是将这块地抛开,都无法彻底将痕迹消除。 沙土表面,还有深深浅浅的脚印——是狗的脚印。 里见弥优微微提起和服下摆,足袋在穿过沙土空地时已经染脏。 她步伐虔诚又沉重,缓缓的走上台阶。 她整理好身上的和服,跪于门外。低着头,小心翼翼将门敲响。 “大人,是我。” 门内因隐隐约约传来了低沉的犬吠声。 里见弥优像是听懂了它的言语,说着“打扰了”,便跪着移动到门边,将门推开。 屋子里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浓浓的狗的味道混杂着血的腥味,还有什么东西剧烈喘气的声音。 阴凉的呼气从她后颈划过,一簇短而蜇人的毛发划过她的脚踝,让她登时手臂浮起鸡皮疙瘩。 ——不可以害怕。 ——也不可以闪躲。 里见弥优在心中默念着,硬着头皮维持跪坐的姿势,垂眼等待着。 她见过这间屋子敞亮的模样。 那还是很小的时候,家中长辈不在,她和堂哥因为好奇,偷偷跑到了这间屋子里来——虽然长辈们总是三令五申,让他们不要进来,但小孩子总归有些逆反心理。 她和堂哥推开这扇门,心中又好奇又害怕。 但结果却让人非常失望。 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一扇普普通通的屋子,空空荡荡的。房间的正中央有一张桌子,桌子上供奉着神龛,桌子下面还有两个木碗。 是很大的两个碗,十分干净,却因为放了很多年,木头看上去稍显陈旧。 堂哥拽着她蹲下身,指着碗说道:“我知道这是什么。” 她好奇问:“什么?” 堂哥左右张望,神神秘秘说道:“这是……狗的碗。” “家里养狗了吗?”里见弥优兴奋道。 每次回到本家,她就能在夜里听到狗叫。但第二天寻找时,却总是铩羽而归。 “不是普通的狗。”堂哥眼中也隐隐有些兴奋。年长一些的他显然知道得更多,“是——” “犬神大人。” 里见弥优感觉黑暗之中的庞然大物稍稍冷静了一些,伸出了自己的手腕。 “您该进食了。” 一声低吠后,一阵刺痛从手腕上传来。 血液流逝的晕眩感不断袭来,但她不能中断。 这是继承犬神的必要仪式。 或许在百年前,先祖们收服这只犬神时,用的是神奇的术法。但在百年后的今天,家族式微,这只被供奉了百年之久的犬神却日益强大。 强大到他们只能用血液契约的羁绊来牵制它。 好在面对它时需要跪坐,缓慢地用跪坐姿势挪动到门外,里见弥优向屋内的守护神告退后,将门阖上,这才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她抬起手臂,手腕上没有任何伤口。 要不是无法克服贫血带来的不良反应,她原本是能够不休学的。 她也不想休学。 学校里的生活实在是太美好了。 因为迹部景吾布下的结界,在冰帝学园的日子,是她这辈子过得最宁静平和的日子。 她可以像普通女生一样学习玩耍,每天被朝气和青春气息包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关在一栋死气沉沉的宅子里,耳边不断响起大大小小的犬吠。 虽然知道它们在提醒她周围有妖怪出现,但这样的不寻常依旧让她很厌恶。 只有真正制约了犬神,她才能回到学校。 好想回到学校里去啊…… 眼皮逐渐沉重,里见弥优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一个宽厚的肩膀背在背上。 “和哉哥哥?” 青年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点笑意:“醒了?” “你怎么回来了?” 自从里见和哉和父母大吵一架后,就很少回本家了。 “有点东西要拿。”里见和哉语焉不详。 “噢。”里见弥优点点头。 她将头埋在里见和哉的颈窝里,“回来就好……” 本家的小辈只有他们两个,里见和哉不在,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里见弥优埋着头,深深吸一口气。 耳中忽地听见一声急切的狗叫。 她侧过头,墙角有一只黑灰色的小狗。里见家的每个人身边都有一只犬妖保护,这是最常跟着她的小犬妖。 “怎么了?”她问。 小犬妖没办法说话,只能不断的发出叫声。 她疑惑不解,倒是背着她的青年笑了笑。 “它大概是想提醒你。” “?” * 用倍速看完了整个游戏的通关实况,窗户外已经是一片鱼肚白。 吉泽圣奈反反复复将最后一关看了三遍,恨不得拿笔记记下重点。 这个游戏最后需要战胜的BOSS是那面镜子,但又不完全是。主角需要打败镜子里的自己才能真正通关。 这一关之所以能卡住很多人,就是因为……镜子百分百复制主角属性。玩家之前升的级,都是打BOSS时落下的泪。 只有在一次一次失败里战胜自己,才能成功破局。 至于剧情…… 吉泽圣奈翻了个白眼:“玩了几天发现自己才是最大反派,这个情节是不是槽点太多了?” 迹部景吾不置可否:“你看出这个游戏和八咫镜的联系了吗?” “大概……?” 吉泽圣奈不太确定。 她觉得自己最近对镜子过于敏感,但又认为游戏里的这面镜子简直和八咫镜的功能一模一样。 可是……硬要说的话,所有镜子都能完美复刻照镜子的人。 这个游戏设定只不过是合理发散而已。 “我们还是去会一会里见和哉吧。”吉泽圣奈敲着手心拍板。 “好。”迹部景吾爽快答应,话锋一转,“但是——” “现在,给本大爷乖乖睡觉。” 吉泽圣奈一哽。 其实……她已经不困了。 并且因为紧张和思考,她现在清醒的不得了,甚至想再去海边玩玩。 吉泽圣奈瞥了一眼迹部景吾的脸色,大有“敢拒绝就把你扔出去”的架势。 吉泽圣奈转了转眼:“好啊。” “我一个人睡不着,你陪我一起睡?” 等着吧。 大少爷肯定会一脸羞愤地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然后扔下一句“本大爷不管你了”,然后红着耳根急匆匆离开。 吉泽圣奈期待地盯着少年,等着看他炸毛害羞的模样。 然而…… 迹部景吾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好啊。” “……???” 作者有话说: 破罐子破摔.jpg 第78章 一起做人的第七天 四目相对。 吉泽圣奈忍不住伸出手。 掐—— “你干什么?!” 迹部景吾捂着自己被“轻薄”的脸颊,瞪着一脸无辜的女生。 “不太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吉泽圣奈举起手作认罪状,“我现在确定了。” 迹部景吾揉了揉脸颊,轻哼一声:“恩?” “你脸皮变厚了。”女生竖着食指,一本正经说道。 “……” 迹部景吾也伸出手,吉泽圣奈警惕地手两只手掌将脸颊捂得严严实实。 “我是不会给你反击机会的!” “幼稚。” 少年哂笑一声,把她捂着脸的手拉起来。整个人便像是萝卜一般,从深陷的柔软沙发里拔出来。 “该回去休息了。” 吉泽圣奈还想说话,走在前面的少年微微侧头,眼中有着洞察一切的明晰与淡淡的安抚意味。 “你睡着了我就走,啊恩?” 吉泽圣奈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可是迹部景吾却能从这样的细枝末节里捕捉到她焦躁不安的情绪。他不清楚吉泽圣奈在担忧什么,但有了充足的休息才能更好的解决问题。 吉泽圣奈垂眼看着他牵着自己的宽大掌心。 她像是握着一颗蒙蒙初生的太阳,温柔的暖意从皮肤接触的地方传递过来,将她指尖的寒意驱散。 迹部景吾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却有着无畏无惧的强大心脏。 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他似乎都能很快消化,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然后迅速去想解决办法。 纠结或是烦恼,在他看来是最浪费时间的事情,他不屑去做。 吉泽圣奈晃了晃手臂,连带少年的手也跟着晃悠起来。 迹部景吾回过头,询问挑眉。 “迹部,如果碰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会怎么办?”她有些好奇。 迹部景吾因为她这个奇怪的问题短暂皱眉,又很快答道:“没有本大爷解决不了的问题。” “……”吉泽圣奈一哽,“如果有呢?” “那未来我也能解决。”迹部景吾说得极其自信。 所以他没有需要神明实现的愿望。 所有想得到的东西、所有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问题,他都能靠自己的能力解决。哪怕现在不行,将来的某一天也一定可以。 吉泽圣奈盯了他一会儿,别扭地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愧是你。” * 是夜。 幸村精市第三次从噩梦中惊醒时,时钟已经到了早上五点。 冬季的夜晚格外漫长,哪怕已经五点,薄纱窗帘外仍旧漆黑。 背后的冷汗几乎要浸湿睡衣,棉柔布料被黏在衣服上,十分难受。 他侧过头,想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却发现水杯里的水早就在上一次惊醒时被喝完。 只能再倒一杯了。 幸村精市拿起玻璃杯,将卧室的灯打开,陡然亮堂的房间里,窗沿边一个深色人影倚坐在那里,惊得他差点把玻璃杯摔在地上。 “夜斗?!” 幸村精市很快从惊讶中回过神,认出了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不速之客”。 紫发神明比上一次见面时,要开朗了不少。 他笑嘻嘻地扬起手:“哟,你之前找我?” 他忽地凑到幸村精市身边,伸出手:“之前因为某种原因暂时停业了一段时间,不过我现在重新开业啦!” “我现在是代表着爱与和平的夜斗神,杀人放火的委托我是不会接的哦。”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成一张名片,像是随处可见的上门推销员一样,不由分说将名片塞进了幸村精市手中:“欢迎多多光顾。” 幸村精市低头看了一眼名片。 名片上的名字依旧是“夜斗”,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和他两年前见到的那个,差别也太大了吧? “哦,这个啊。”夜斗大方说道:“因为我现在想要当一个能给别人带来幸福的神明。” 他用手指着自己的笑脸:“福神一般不都是这样的吗?” “……”原来以前不是福神啊。 幸村精市回想起在医院里,他毫不迟疑将墙壁上的妖怪斩杀、血液飞溅在他脸上的杀伐模样。 这么说来,之前确实和福神沾不上边。 更像是杀神。 “那么——少年,你的委托是什么?” 将一大串改过自新的宣言说完,夜斗终于问到了重点。 幸村精市坐回床边,“上次想要委托你的事情,好像已经解决了。” 夜斗刚把书桌旁边的椅子抽出来,听到这句话,又默默把椅子推了回去:“……哦。” “不过,”幸村精市顿了顿,抬眼望着作势想走的神明,“我现在有新的委托。” 夜斗眼睛倏地亮起,飞快拉开椅子,面对着他反坐下来:“什么什么?” 兴奋搓手手。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医院,你还记得吗?”等到夜斗点头回应,幸村精市才继续说道:“那面墙上又出现了妖怪。” “不可能啊?”夜斗诧异道,“我明明把它们全斩杀了……” 就算医院容易积攒负面情绪,区区两年想要再次养出一只妖怪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我昨天去的时候,偶然看见了。” 幸村精市从钱包里翻找出一枚硬币。他记得的,夜斗的委托费是五円。 “希望你能再次除掉它。” “我会去解决的。还有……” 夜斗将他伸出来的手推回去。 “最近有免费除妖活动,不收费=V=” “???” 幸村精市嘴角微微抽了抽。 神明也有什么重新开业的促销活动吗?既然这样,不如把立海大里所有的妖怪都除掉吧。 心中的腹诽没说出口,幸村精市望着紫发神明拉开窗户,冬夜的冷空气迫不及待从窗外入侵进来,和屋内的暖气打成一团。 原本凹好帅气姿势准备退场的夜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尴尬地搓了搓鼻尖,又闻了闻庭院里的味道,碎碎念道:“这不是那家伙的神器味吗?” 夜斗回过头,看了一眼幸村精市,“你还认识吉祥天啊?” 幸村精市想了想,他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好像是带着雪乃去神社的那一次,有个人是这么和吉泽圣奈打招呼的。 “你是说……吉泽圣奈吗?” * 不知道睡了多久,吉泽圣奈打着哈欠坐起身,她揉了揉趴太久有着酸痛的脖子,抬眼看见被窝里有一团柔软又蓬松的紫灰色海藻…… 哦不是,是迹部景吾的脑袋。 说好她睡着就走的迹部景吾是怎么出现在她床上的,这件事说来话长。 事实证明,有人在自己身边的话,真的很难入睡。 最开始她躺在被窝里,迹部景吾找来一本书,坐在床边看起来。 说来也奇怪,放在平时,教室那么嘈杂的地方她都能睡着。 可是现在,无论他迹部景吾怎么保持安静,在无声的房间里,闭着眼睛时,稍微有点动静都能让她倏地睁开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迹部景吾。 “……” 迹部景吾有些无奈,“本大爷给你讲睡前故事?” 吉泽圣奈把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点了点头。 少年平缓又低沉的嗓音像是悄悄流淌的溪水,一点一点将她心中的困意勾起。 可是故事选的不太好。 迹部景吾揉了揉额角。 他明明读的是非常有名的童话故事,可是吉泽圣奈却有数不清的吐槽和疑问。 比如吐槽傲慢又自大的国王,吝啬又贪婪的商人,然后说自己曾经遇到过多少这样的奇怪人类。 又比如那些猴面包树,它就像是人的负面情绪,不断滋生就能毁灭一切。吉泽圣奈叽叽咕咕的吐槽应该把真正的咒灵长相放进绘本里,这样看过的小朋友们肯定会更努力保持良好心态。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王子》,硬要说的话,这的确是本掺杂哲学思考的童话故事。 用神明角度听故事的吉泽圣奈提出的某些问题,作为人的他有不一样的理解。两个人争辩了一番之后,吉泽圣奈的眼睛反而更加有精神了。 “你……” 大少爷将到嘴边的哈欠努力压下,把读完的这本书阖上,转身想要挑选另一本催眠故事书。 吉泽圣奈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过头,吉泽圣奈的眼睛幽幽注视着他。 ——“晚安。” 吉泽圣奈站起身,活动着自己的四肢。 如果不用催眠让他睡过去,他可能还要熬更久。 这个作息时间稳定有规律,几乎从不熬夜的人一整晚都没有睡,现在睡得很沉,她不小心弄出的细微动静竟然都吵不醒他。 看来熬通宵确实累到他了。 吉泽圣奈想道,蹑手蹑脚朝着房门走去。 让他再多休息一会儿好了。 至于她——她还想回去再看看那个游戏。 吉泽圣奈刚把门拉开,房间里响起一阵短暂的手机提示音。 床上的人听到这个声音,眉心微微颦起,一副快要醒过来的样子。 吉泽圣奈连忙将发出声音的罪魁祸首找了出来。 手机被扔在他之前坐的单人沙发上,不知道是123号手机里的那一部。 吉泽圣奈捡起手机时,屏幕正好能看到是助理发来的讯息。 担心是什么工作上的事情,她还是将迹部景吾摇醒。 “醒醒,你的助理给你发消息了。” 原本就半梦半醒的迹部景吾缓缓睁开眼,从茫然转为清明。 他一边接过手机,一边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你把我弄上来的?” “对哦,公主抱。”吉泽圣奈勾起手臂,展示着自己不存在的肌肉。 “……”迹部景吾还没拿稳的手机差点要滑出去。 幸好他睡着了。 被女朋友公主抱什么的—— 也太不华丽了喂!!! 源源不断的吐槽和羞耻感在心中翻腾,他面上却不露山水,淡然拿起手机。 将助理发来的东西全部看完后,他的眉头已经不自觉拧在一起。 “里见和哉死了。” 作者有话说: 夜斗开始免费砍妖怪大概是漫画40左右的剧情,受到惠比寿的影响开始搞慈善啦! 有个诹少读小王子的音频来着,和向日的CV一起的~ 四舍五入就是迹部和向日在读睡前故事(喂 第79章 一起做人的第八天 这一次直接乘坐直升机去往案发现场,两人到达案发现场后,意外地发现了熟人。 ……唔,吉泽圣奈盯着小男孩微微抽搐的嘴角。 好像也不必感到意外。 似乎每次偶然碰见江户川柯南,他身边都有案件发生。 要不是能一眼看透他就是人类,吉泽圣奈都想怀疑他是什么黄泉比良坂在逃鬼差之类的了。 倒是江户川柯南,他似乎对在这里碰到自己有些无奈。 “你怎么来了?”江户川柯南小跑过来,“你会出现,是不是说明这件案子……” 吉泽圣奈耸了耸肩:“还不知道。” “他呢?”江户川柯南问的是迹部景吾。 “和警察说话去了……”吉泽圣奈抬起头,手指向某处。 没看见迹部景吾,倒是看到了朝这边走过来的毛利兰。 毛利兰看到吉泽圣奈眼睛亮了亮。 “圣奈,你怎么来了?” “恰好路过。”吉泽圣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听说这里发生了命案,所以过来看看。” 吉泽圣奈垫着脚,张望着警戒线内的房间。 “里面是凶案现场?” 毛利兰点点头。 吉泽圣奈摩挲着下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和警察打过招呼,迹部景吾走回来:“走吧,进去看看。” “好。” 吉泽圣奈迫不及待了。 “我想也去看看~”被毛利兰揪出来的江户川柯南连忙举起手。 毛利兰伸手想将他拉回来,小男生像泥鳅似的,跟在两人身后飞快地钻进房间里。 “真是的……” 毛利兰无奈叹气,也不得不跟上去。 他们本来是来附近的庄园做客的。 这附近环境很好,离市区不远,没有特别荒凉,交通也很方便。所以听说附近还有不少私人公司。 死者毛利兰前一天还见过。 比她年长几岁,长相帅气,彬彬有礼。⑧1四8一⑥9流③年纪轻轻,听说就是个游戏工作室的负责人,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 毛利兰站在案发现场门外。 门内是游戏工作室的……活动室? 她不太了解游戏,也不太了解游戏工作室的房间。 这间房里东西不多。 两边各有一排黑色的柜子。一个柜子里摆放着手办、模型之类的东西。另一个柜子比较空,里面放的是奖杯,没几个。但是特意开辟出了一整面墙的柜子,房间的主人大概有将它们填满的决心。 房间里没有像模像样的椅子。 中间的地面上有一张柔软的地毯,地毯上随意的摆放着几个懒人沙发。旁边还有几个置物架,放着七七八八的杂物。 最显眼的就是正对着房门的那面墙。墙上有一个硕大的白色幕布,应该是用来投屏的。 可惜现在幕布上溅满血迹,光是看一眼,就让她觉得有些反胃。 江户川柯南和迹部景吾却站在幕布前,看得十分起劲。 “这个血迹不合理。”迹部景吾说道。 江户川柯南点头:“就算伤到动脉,血溅起来的轨迹也应该是一条完整的线。” 哪怕里见和哉在受伤后,还有力气移动,并且为了求救不断移动,那这个血迹也不应该是这样。 割伤动脉后,喷溅的血并不能持续太久。人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倒下。幕布上不可能有这么均匀、这么多的血迹。 更多的血,应该顺着伤口往下滴落才对。 迹部景吾和江户川柯南同时低下头。 地面上米黄色的毛绒地毯十分干净,没有沾染到一点血迹。 这种毛绒面料很难清洗,地毯面积又大,应该也不好移动。 迹部景吾望着柯南蹲下,将地毯掀开了一个角落,准备寻找地毯下的线索。他头顶忽地落下一道阴影。 一个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站在江户川柯南身后,手握成拳。 咚地一声砸在江户川柯南头顶。 “臭小鬼,你怎么又跑进来捣乱了!” 江户川柯南捂着头上被砸出来的包,眼皮耷拉着,不知道心里在腹诽什么。 毛利兰听到动静,连忙快步走来:“爸爸!你怎么又揍柯南?” 毛利小五郎满不在乎答道:“案发现场可不是玩耍的地方!” 他眯起眼,审视着江户川柯南身边的一男一女,脸上几乎要写着“你们是谁闲杂人等不要妨碍破案”这句话。 毛利兰连忙介绍道:“这位是迹部景吾,这是他的女朋友,吉泽圣奈。” 毛利小五郎对他们的名字并不在意:“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吉泽圣奈眨了眨眼,抢先一步答道:“我是《造神》游戏的粉丝。” “听说游戏工作室就在这里,本来想来看看,结果没想到……” 提起“造神”的名字,在另一边接受警察问询的几个青年侧头看过来。 吉泽圣奈和他们对视了一眼,故作惊讶:“他们不是工作室的其他成员吗?警察为什么在盘问他们?难道……” “凶手就在他们之中?” 毛利小五郎想当然回答:“当然了。” “这间活动室的钥匙只有公司内部成员才有。而且,死者在昨天凌晨遇害,在凌晨前后,正好有几个人回来过公司。” 毛利小五郎用手支着下巴,手指在下巴间摩挲,垂着眼,一副从容又自信的模样。 “而且……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吉泽圣奈期待地望着他。 “凶手就是——”毛利小五郎的手指在房间内移动了半周,“就是你!高桥瑛太!” 被指着的微胖青年一愣,本就不大的眼睛就算因为惊讶睁大,看上去仍旧没什么神采。 “毛、毛利侦探,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杀和哉!” 高桥瑛太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其他同事:“我和和哉从大学时代就一直是同学,我们是关系最好的朋友,我不可能杀他啊。” “哼哼。”毛利小五郎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指,“朋友也有为了利益反目成仇的时候。” “昨天晚上我们偶遇时,我们都听到了你和里见和哉在争执。虽然争执因为被我们撞见结束,你看似离开,实际上只是假装离开,并在周围潜伏。” “等到里见和哉回到公司后,就趁机将他杀害。” 毛利小五郎的手指向目暮警官手中的证物钥匙:“那串钥匙就是证据。” “你有钥匙,也有动机,你就是凶手!” 吉泽圣奈听完推理,乖巧鼓掌:“不愧是大侦探!”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下一秒,她看到了迹部景吾欲言又止的表情。 视线往下,江户川柯南看着她,眼神更加直白。 ——“你是不是傻”。 啊??? 吉泽圣奈歪头。 这推理不是很合理吗!!! 难道有哪里不对吗?! 那边目暮十三已经吩咐手下将高桥瑛太先带回去,毛利小五郎沾沾自喜地走到吉泽圣奈面前。 “小丫头倒是很有眼光……” 话还没说话,吉泽圣奈好像听到了一声轻微响动。 眼前的中年男人双眼一番,身体前倾,快要晕倒之前,江户川柯南从旁边窜出来,看似不经意地将毛利小五郎撞了一下。 毛利小五郎踉跄了几步,靠坐在墙边。 “目暮警官,稍等一下。” “毛利小五郎”说道。 吉泽圣奈低头看着躲在自己和迹部景吾后面的江户川柯南。 他将脖子上的领结拿起,毛利小五郎的声音竟然是从这里发出的。 “怎么了?毛利老弟?”目暮十三回过头。 “麻烦你把地毯掀开。” 目暮十三有些疑惑,但习以为常。 进入沉睡小五郎状态的毛利小五郎,能不动手几乎不动手。 目暮十三将地毯掀开,地毯下面有一道淡淡的痕迹。 他伸出手摸了摸,微微的黏着力让他手套表面被轻轻拉扯。 “这是?” * 听完了一场现场推理,吉泽圣奈看着被痛哭流涕被抓走的凶手,还有些意犹未尽。 原来凶手在现场布置了杀人装置,利用装置杀害里见和哉,再尸体被发现之前回到现场清理掉装置,制造不在场证明。 因为地毯边缘有用过胶带固定,所以地毯上完全没有沾到血迹。 “原来那家伙这么厉害。”她感叹道。 之前只觉得江户川柯南奇怪,又听他自称自己是侦探,她才委托他去调查宫崎绫女的案件。 但是因为宫崎彩音被找到了直接证据,让她没机会领略江户川柯南的推理。 这次见证现场版,吉泽圣奈翻来覆去地想了好久,也只说得出“厉害”这样的夸奖。 “原来‘沉睡的小五郎’是这么一回事……” 迹部景吾回头看了一眼靠在地上,还在呼呼大睡的中年男人,眼角跳了跳。 这么明显的“骗局”竟然没有一个人发觉。 他对日本这个国家的警察感到失望。 侧过头,明明已经将案子解决,江户川柯南却托着腮,还在沉思。 “还有问题么?”他问。 江户川柯南摇了摇头:“凶手就是他没错。不过……还有个奇怪的地方。” “这个杀人装置在被否决的游戏策划里出现过。” “里见和哉作为工作室负责人,应该看到过才对。” “他为什么还能中招?” 迹部景吾沉思道:“用投影仪时,需要关灯。房间太昏暗了,所以他有可能没有看见?” 江户川柯南再次摇头。 “鱼线会反光。” 虽然是漫反射,光亮不强,但是在漆黑的房间里,稍微有一点光亮就会十分显眼。 而且,之前觉得可疑的幕布上的血迹,让他现在有种猜测…… 里见和哉在故意求死。 他看见了杀人装置,却依旧装作毫无知觉地踩上去。并且在脖颈动脉被割裂后,并没有急着求救,而是不断活动身体,让自己的血液流速更快一些。 这太奇怪了…… 怎么可能?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迹部景吾,迹部景吾也持否定态度:“他没有自杀的理由。” 家庭幸福,事业有成,为人宽和。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自杀? 除非…… 江户川柯南想起什么,寻找着吉泽圣奈的身影。 “她和毛利去洗手间了。”迹部景吾解释道。 他大抵能猜到江户川柯南想到的事情。 ——除非是被妖怪操控。 可是没有妖气啊。 吉泽圣奈从进来这家工作室后,来来回回晃悠了一遍,都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迹部景吾用指尖点了点泪痣,耳中听到了吉泽圣奈在走廊里和人交谈的声音。 “竟然是有原形的!”吉泽圣奈眼睛闪闪发光,盯着之前差点被污蔑成凶手的青年,“我能看看吗?” 短短的一天时间里,经历了伙伴被杀、差点被污蔑成凶手、真正的凶手又是自己的另一个伙伴。高桥瑛太有些疲惫,想要拒绝她。 可是熬不住女生眼中的期待与热情。 曾几何时,他们几个伙伴聚在一起制作游戏,也是因为这样的热情…… “好吧。”高桥瑛太点头,“只能看,不能碰。” 他拿出一串钥匙——这串钥匙在刚才差点被当做证据,转身走向某个房间。 吉泽圣奈忙不迭跟在他身后,毛利兰见迹部景吾和柯南从案发现场走出来,也指了指吉泽圣奈,跟了上去。 一行人来到一扇紧闭的大门前。 高桥瑛太将门锁打开,又将墙边的灯光点亮。 眼前突然出现的东西让刚走到门口的毛利兰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间房应该是仓库。 里面全是像百货商场一样的货架,货架上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吸血鬼的假牙,染血的旗帜,发黄的病号服、没有五官的白色面具…… 吉泽圣奈环顾了一圈:“这些都是游戏里的任务道具?” 高桥瑛太一愣,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你玩得很认真。” “不止是道具,还有一些彩蛋现场找回来的东西……”他顿了顿,“你应该知道《造神》的彩蛋是什么吧?” “联动现实的真实灵异地点?”吉泽圣奈答道,“之前在论坛看到了,有个朋友还去灵异地点探险过。” “这个点子是谁想出来的?” “是和哉……”提起被杀害的挚友,高桥瑛太眼神一黯,“这个仓库里的东西,几乎大部分都是他找回来了。” “那这些灵异地点,他都去过?” “恩。”高桥瑛太点头,“有些是我们一起去采风取景,但是大部分是他一个人去的。” “当初说想要做个恐怖游戏,我们其实不太看好。” 所以提供的帮助也不多,前期收集的素材工作几乎是他一个人完成的。 “这样啊。”吉泽圣奈左右环顾了一圈,“那镜子呢?” 她故作气愤,皱起脸:“最终关卡卡了我那么久的镜子呢!我一定要看看它!” 高桥瑛太笑了笑。 他伸出手,将角落的矮柜抽屉拉开:“在这里。” 抽屉里,有一个精致又古朴的木质盒子。 高桥瑛太小心翼翼将盒子打开,里面还蒙着一层绸缎。 “据说这面镜子是古董。”他解释道,“和哉花了不少钱从一个老板手里买来的。” 绸缎被轻轻揭起。 吉泽圣奈看着盒子里的那面镜子,讷讷开口:“八咫镜……” “我也不清楚。”高桥瑛太苦笑:“不过应该是吧。当初和哉拿回来的时候,就说这是八咫镜。” “不过我们都觉得他被骗了。” “八咫镜在伊势神宫里,这怎么可能是八咫镜?” 吉泽圣奈摇了摇头,嘴唇翕动,却没有出声。 这就是八咫镜。 不仅是八咫镜,还是它的本体。 这是八咫镜作为天照大神的神器时,原本的模样。在伊势神宫里供奉的,才是天照赏赐给天皇们的仿品。 不像其他亡灵变成神器,以灵魂凝结成武器。八咫镜本来就是器物神,它的灵是从器物中诞生。 吉泽圣奈盯着那一面毫无生机的镜子。 但现在镜灵逃走,只剩下了躯壳。 吉泽圣奈盯着镜子,又抬起头:“可以把这面镜子卖给我么?” 高桥瑛太愣住:“?” * 事实证明,钞能力并不是无往不利。 哪怕吉泽圣奈和迹部景吾轮番用感情牌、金钱牌轰炸,高桥瑛太始终坚持着“不卖”。 当然,后来他们发现了—— 高桥瑛太不卖是因为,这面镜子虽然放在工作室里,却属于里见和哉的私人财产,他无权交易。想要买镜子的话,要去找里见家的人才行。 里见本家在四国岛。 里见和哉的父母是本家的当家人,需要把家里安排妥当才能外出。两天之后才能赶来将儿子的遗体带走,并且,大概会带回本家火化。 吉泽圣奈听完点点头:“那就到时候再和他父母谈吧。” 虽然没有买下八咫镜的本体,但她现在至少知道《造神》这个游戏肯定和八咫镜有关系。 那么,故事里特意安插的那些真的有问题的灵异地点,又有什么含义呢? 吉泽圣奈本来想利用之后的两天去现场探查一番,然而因为迹部夫妇后天就要回英国,吉泽圣奈在迹部艾丽莎的盛情邀请下,在商场血拼了两天。 不愧是母子。迹部艾丽莎逛街的方式和迹部景吾如出一辙。 进入一家店,优雅的坐在沙发上,将看中的衣服留下,然后买下来。 如果不用吉泽圣奈试穿的话,这个逛街的过程或许会更快乐一些。 “SENA穿这种风格的衣服很好看呢。”迹部艾丽莎放下茶杯,微笑道。 吉泽圣奈低下头:“真的吗?” 她穿着平时根本不会考虑的繁复洋装,裙摆被层层叠叠的蕾丝和蝴蝶结撑起,她低头看自己时,感觉在看一个硕大又可口的草莓蛋糕。 “真的哦。”迹部艾丽莎站起身,揽着她的肩膀,带她走到镜子前:“你看,像个可爱的英国小姑娘。” 吉泽圣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穿着异国服装,被高她一个头的金发女人亲昵的搂着肩膀。 “这位太太,需要帮令千金把衣服包起来吗?”旁边的导购小姐问道。 迹部艾丽莎眉尾稍扬,笑容更明显了一些:“恩,包起来吧。” 她凑到吉泽圣奈身边,俏皮道:“我们被认成母女了。” 吉泽圣奈面上一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迹部艾丽莎顺了顺吉泽圣奈的长发,话里有话:“我早就想有个女儿了。可惜景吾是个男孩子,我们太忙了,又没空在生一个。” 提起这个,迹部艾丽莎眼中有淡淡的歉疚:“我们连陪着景吾都很难抽出来,幸好现在他有你了……” ——话题逐渐走到了奇怪的方向。 吉泽圣奈不太了解这种时候要说什么才好。 毕竟她当人的时间才短短两年,完全没有过这种未来婆婆把儿子嘱托给自己的经历好吗! 橱窗外,有个熟悉的身影从余光里掠过。 吉泽圣奈愣了一秒,“艾丽莎,等我一下。” 她没来得及把衣服换回去,推门走出店铺。 人来人往的商场里,前方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惠比……” 吉泽圣奈还没说话,前面那个小男孩已然回过头。 他一双墨绿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痴女小姐……缩小版。” 吉泽圣奈:“?” 你不对劲! 旁边的黑发男人连忙捂住小男孩的嘴巴:“小少爷,这不是毘沙门天大人。” “她是吉祥天大人。” 小惠比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好,我是惠比寿。” 吉泽圣奈对着黑发男人挥了挥手:“邦器,好久不见。” 她又走到和江户川柯南差不多高的小少年面前:“你好啊……我现在叫吉泽圣奈。” “你为什么是人?”他问。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 “圣奈,这是——?” 迹部艾丽莎看着面无表情的小少年,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是你哥哥的……儿子?”她在资料里见过吉泽圣奈的“哥哥”。 不,这是我哥哥本人。 吉泽圣奈腹诽道,表面上点点头:“对,这是我侄子。” 迹部艾丽莎捧着自己的脸,惊叹道:“原来我已经是奶奶辈了吗?” “……” 小惠比寿:? 邦弥:欲言又止。 不远处。 垂着眼睑的黑发少年似有所感,微微抬眼。 “那里有神明?” 他身后,带着面具的长发少年点点头。 “雾仁大人,我们还是快走吧。” “恩。” 毛利雾仁微微颔首,又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金发女生。 真奇怪。 这个的声音……他好像听过。 在黄泉比良坂里。 第80章 一起做人的第九天 感觉有道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吉泽圣奈撇过头。 黑发少年与她四目相对,眼神如冰一般毫无温度,唇角紧抿,看上去刻薄又冷淡。脸色苍白,仿佛被人稍微碰一下就会倒在地上。 短暂地对视几秒,少年视线往下,似乎看了一眼惠比寿和他身边身材高大的邦弥。 他收回视线,不急不缓转身离开。 诶?不过来吗? 吉泽圣奈有些诧异。 明明刚才都把两个式神召唤出来,还用那种凶狠的眼神盯着她。 她都已经考虑好如果打起来的话要怎么安顿迹部艾丽莎了,居然就这么走了吗! “——这么快就要回家了吗?” 吉泽圣奈听到迹部艾丽莎的声音,将头转回去。 小惠比寿有礼貌地朝迹部艾丽莎道别:“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他们该担心了。” 迹部艾丽莎想了想:“也是……不能让妈妈担心。” 说着,迹部艾丽莎又侧过头:“圣奈,等你哥哥出差回来,我们两家人见一面吧。” “……” 她的“哥哥”——吉泽圣奈在心里默默比划了一下小惠比寿的身高——想要重新出场,至少还要五年才行。 等“哥哥”能出现,侄子又不见了。而且……什么孩子的妈妈,她去哪里租个嫂子来?! 难道让毘沙门天来友情客串一下吗? 让毘沙门天和惠比寿演夫妻……她会被兆麻暗鲨吧_(:з」∠)_ 光是想想,吉泽圣奈就感觉自己头顶有冷汗滑落。 但是沐浴在迹部艾丽莎温柔又期待的笑容里,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好。” * 和挚友反目后,他被分成了两半。 灵魂被封印在大雪覆盖的深山洞中,身体被扔到了黄泉之国里。 他原本是不老不死的恶罗王,可是因为这样的分割,让他现在只能躲藏在虚弱又无能的人类身体里。 知道自己的身体在黄泉比良坂里,还是因为他某一次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已经到了黄泉,你还在担心……」 「走吧,去找伊邪那美……」 女人的冷冷清清,也没有听到第二个回应她,像是自言自语似的,由远及近。 或许他的身体一直能传递声音过来,但黄泉比良坂中太过安静,所以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这一点——甚至,那个女人离开后,过了很久,他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声音。 声音离得最近的时候,他听到那个女人轻笑的声音,话语中有着凉凉的嘲讽。 「可惜只有壳子,不然……」 她没有再说话。 虽然用的是“壳子”这样含糊的词,但是他知道,这个女人看到的是自己的身体。 她知道恶罗王的身体在哪里。 毛利雾仁正想走过去,身后响起一个烦人的女人的声音。 “雾仁,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毛利亚子小跑过来,额角有一层薄汗。对上儿子冰冷的目光,她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强撑着自己开口。 “不喜欢刚才那家店的衣服吗?那我们再去其他店看看?”她盯着毛利雾仁身上穿着的长风衣,“你以前从来不穿这种风格,所以衣柜里都没有几件这样衣服……” 毛利雾仁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抬步离开。 毛利亚子愣了愣,看着儿子越走越远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仍旧步伐坚定地追了上去。 “雾仁,是身体不舒服了吗?那我们今天就回去吧。都怪我,把你拉出来逛街……” 毛利雾仁听着身后不断响起的碎碎念,只觉得烦得要命。 真想把这个聒噪的女人杀了啊。要不是答应了那个小鬼…… 他几次想要把毛利亚子杀死,身体却像有意识似的阻止他的行动。 不是自己的身体,又弱小又不受控制。 他堂堂恶罗王,怎么能被这种弱小的身体控制。只要他找回自己的身体,他又是不老不死的存在,这些妨碍他的人类,他统统都要杀掉。 只要找回他的身体…… * 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吉泽圣奈走进家门,和客厅里的少年们四目相对。 “没错,我们又来玩啦!”向日岳人理直气壮道。 迹部白金汉宫可是网球部的大家的第二个家。 部门聚会、集体补习、错过门禁、离家出走等等活动,他们都会选择这里。 下一秒看见了吉泽圣奈身后的迹部艾丽莎,表情瞬间变得扭捏起来:“迹部阿姨,打扰了。” ——以上所有活动,都在迹部家常年没有长辈在家的前提下开展。 没想到圣诞节都过去好几天了……迹部伯母还没有回英国。 向日岳人回过头,独自靠在单人沙发上看书的迹部景吾抬眼。 “你们又没有问本大爷。” 沉默一秒。 原本在打游戏、在下棋、在吃零食的少年们齐刷刷站起来。 “迹部阿姨。” 迹部艾丽莎见怪不怪,挥挥手:“你们继续,我要回楼上休息了。” “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 就算这么说着,网球部的小伙子们依旧拘谨地目送她离开。 直到她上楼后才彻底松一口气。 尽管每次见到迹部艾丽莎,她都表现得十分平易近人,但实际上,迹部艾丽莎在英国有爵位在身,是不折不扣的王室贵族。他们每次对上迹部艾丽莎时,总会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诶?” 吉泽圣奈听完忍足侑士的解释,侧头指着迹部景吾,“那他也是……?” “当然。不过——”忍足侑士打趣道:“我们家部长才不屑什么王室身份,对吧?” 毕竟是把“高贵不在血脉”当座右铭的人。 听说因为混亚洲血统的关系,迹部景吾小时候在英国受到不少歧视。对那些仗着有王室身份自视甚高的草包十分厌恶。 “忍足侑士,你的话太多了。”迹部景吾放下手里的书,凉凉瞥了他一眼。 忍足侑士投降举手:“遵命,KING。” 没安分多久,忍足侑士又忍不住开始发问:“吉泽同学和迹部阿姨相处得很不错嘛。” “艾丽莎很友善啊……”吉泽圣奈点头答道。 忍足侑士眼中的揶揄更浓。 他用指尖蹭了蹭鼻尖,故作怅然:“我的恋爱还没有开始,小伙伴的恋爱却步入见家长的环节了……真羡慕啊。” 最后一句话说得抑扬顿挫,又带着幽幽的叹息。 原本专心致志打游戏的宍户亮手一滑,落到坑里,巨大的GAME OVER挡在屏幕正中间。 宍户亮愤愤回头:“忍足——” 忍足侑士无辜摊手:“宍户也在期待恋爱么?” 宍户亮一哽:“才、才没有!” 凤长太郎眨了眨眼。 他好像看到宍户学长的脸红了…… 果然,学长也想要恋爱了吧? “长太郎!你在胡说什么!” “啊?”他竟然说出声了吗? “是。”桦地崇弘肯定道。 迹部艾丽莎回家后的尴尬被抛之脑后,一群精力旺盛的少年们又开始打打闹闹。 见其他人不再注意自己,吉泽圣奈靠坐在单人沙发上扶手上,小声说道:“我们今天碰到惠比寿了。” 迹部景吾翻书的手微顿:“他回来了?” 吉泽圣奈恩了一声:“变成小孩子,被艾丽莎认成了我哥哥的孩子。” “他不记得我了。”她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感叹道。 明明眼前那个还是惠比寿,但是他用陌生的目光注视着她时,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迹部景吾所说的“人和神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失去了记忆的惠比寿,于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小孩子。 在她记忆里的那个惠比寿,不会像夜斗一样把毘沙门天叫做“痴女小姐”,也不会充满好奇又关心的问她为什么现在是人。 这个重生成小男孩的惠比寿实在太直率了……直率得像是另一个人。 让她没办法把他和前一代惠比寿挂钩。 如果她失去记忆,大概也会这样。 那……如果迹部景吾面对另一个吉祥天,他会怎么做? 大抵猜到她在想什么,迹部景吾曲起手指。 轻轻的一声“嘣”,他食指弹在她额头上。 “不要胡思乱想。” 迹部景吾没有收回手,用着弹出去的食指,将她眉心揉了揉,原本皱在一起的眉头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度揉开。 “明天去把八咫镜买回来,啊恩?”明天里见和哉的父母就要来取走遗体。 “恩……”吉泽圣奈点头。 虽然心怀不轨的镜灵不在镜子里,但是掌握了它的本体,至少也算是控制住它的半身。 想到这个,吉泽圣奈环视了一周。 “今天日吉怎么没来?” “他和家人去旅游了。”迹部景吾解释道。 “哦……” 她还想问问日吉若把游戏打通了没,有没有什么撞鬼后的不良反应。 既然都能去家族旅行,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 安静又空旷的剧场里。 三味线的清幽琴声断断续续响起。 低矮的舞台上,苍白的偶人黑发红唇,随着幕后演员的声音,偶人的嘴巴一张一合。 日吉若侧头看了一眼看得津津有味的父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的混蛋哥哥借口工作繁忙,把家族旅行推掉。留下他一个人受苦受难。 他虽然因为从小的家庭熏陶对古武术感兴趣,但对什么偶人戏一点兴趣都没有好吗? 要不是舞台上的偶人长相足够灵异惊悚,他早就睡着了。 但长得再恐怖,演的是狗血又夸张的戏码,也足够打碎他的脑补。 又打了个哈欠,日吉若感觉自己的上下眼皮几乎要黏在一起。大脑已经混混沌沌,意识逐渐飞远…… 琴弦崩断的刺耳声音突然出现,让他猛地坐直身体。 他睁开眼,舞台上的灯光不知什么时候熄灭。 黑暗中只能看见几团模糊的身影。 周围安静得过分,他询问看向身边,座位上却空无一人。 “爸?妈?” 耳中听到“吱呀”一声响。 不知道从哪里透入的淡淡光亮正好落在偶人头顶。 在他看去的同时,苍白的偶人仿佛有了生命,三双黑漆漆的眼睛一齐注视着他。 阴森又诡异的眼神,让日吉若心中浮起一丝……兴奋。 他又遇到灵异事件了吗? 这么有趣的事情一定要分享给同好才行! 作者有话说: 别人撞鬼:(尖叫) 日吉撞鬼:这么有趣的事情一定要发pyq/wb/空间.jpg 不知道你们见过这个表情包没有2333 第81章 一起做人的第十天 编辑好讯息发给一众同好,顺便也抄送了一份给吉泽圣奈。 日吉若盯着手机上不断转圈的发送标志。“发送中”的读条一直过了好几分钟都没有走到尽头。 唔,灵异地点的信号果然会被影响。 这么看来,妖怪能影响磁场吗? 要把这一点记下来才行。 日吉若冷静地用手机便签记下这一点,又借着手机的微弱光芒打探着四周。 刚才剧场里明明有十来个观众,加上舞台上偶人身后的演职人员,一共有二十人左右。 他们是一个一个消失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可能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身边同行人消失。 还有一种恐怖片里常见的剧情发现——他一个人被拉入了另一个次元,或者说,这里是他自己的精神世界? 日吉若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手机除了发讯息有些困难,其他功能都能正常使用。他的背包还放在身边的座位上,翻看了一下,里面的相机、水杯、部长给的护身符等等随身携带的东西都还在里面。 他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痛感非常清晰。这就是他的身体,并不是什么精神世界。 日吉若和舞台上的偶人对视了半晌,飞快分析出现在的处境。 他大概是打瞌睡的时候被拉入了另一个次元。 既然在别的次元……做什么都可以吧?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想法之后,日吉若带上自己的背包,站了起来。 他阔步跨上舞台,蹲在了三个偶人面前,和偶人更加近距离地对视。 “你是什么妖怪?” “……” 偶人静静地望着他,没有回应。 日吉若想了想,大胆地伸出手,就在手指快要戳到偶人的脑袋时,他背后的地板不知道被谁踩响,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回过头,身后依旧是空无一人的一排排座位。 日吉若想了想,又问:“这次是鸣屋吗?” 鸣屋是寄生在屋宅里的小妖怪,喜欢把地板踩得嘎吱嘎吱作响来吓唬人。 日吉若默默把头转回来,手指继续戳上偶人的脑袋。 明明没有用多大力气,原本固定好的偶人突然散了架,身上的关节和脑袋支离破碎掉落在地上,哐当哐当的响。 “没有抓我的手啊。”少年的声音里颇为失望。 按照恐怖电影的发展,有人伸出手想要触碰这种“死物”时,它们大多都会突然活过来,并且反手握住人的手腕。 日吉若很想看偶人活过来的样子。 想着,他发现偶人掉落在地上的手变成了一个指路的姿势。食指指向舞台的侧边出入口。 “想让我往这边走吗?” 日吉若兴致勃勃地站起身,“那我就去看看吧。” 从舞台侧边走下去,面前是一条只能容下两人并肩的走廊。依旧黑漆漆的,没有灯光。 将背包中的相机拿出来,日吉若打开相机对着眼前的路。 据说相机、手机之类的东西能看到肉眼看不到的灵魂体。他虽然不确定前面是不是真的有鬼,但看到特别的画面,用相机记录下来也是他的爱好之一。 他的宝贝相机里就存有不少之前在灵异地点留下的照片。 将夜间模式打开,日吉若望着相机里的屏幕,恐惧与兴奋同时翻涌而上,心脏砰砰鼓动的声音剧烈又快速。 他眼前的走廊什么都没有。 可是从相机里看过去时…… 走廊两边的墙壁上,无数个偶人面具被嵌在墙上,它们用力地挣扎着想要破墙而出,木制的关节手臂努力往前伸长,手指不断张合,似乎想要抓住点什么。 按照恐怖故事里的套路——只要他走进去,那些手臂就会将他困在墙上,那些偶人面具就会将他撕咬开来。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日吉若眼睛迸发出光亮。 那么,现在他要往哪里走才好呢? * 出乎意料,来接里见和哉回去的人不是他的父母,而是堂妹里见弥优。 因为死于谋杀,里见和哉的遗体暂且被停放在警察局内。按照里见家预定的时间,迹部景吾和吉泽圣奈到达警察局时,里见弥优已经快把手续办完。 “里见?” 迹部景吾看到黑发女生的背影,眉梢间闪过一丝诧异。 来的人……不是里见家的家主么? 为什么是里见弥优? 女生回过头,依旧是冷淡守礼的模样。她脖颈微垂,声音平稳没有感情:“好久不见。” 迹部景吾颔首应了一声后,她又将视线侧向吉泽圣奈。 飞快地扫了金发女生一眼,见迹部景吾没有介绍地打算,里见弥优只能再次颔首当做打招呼。 “听警察先生说,你们有事找我?”她问。 “我们想买里见和哉收藏的镜子。”迹部景吾开门见山道。 里见弥优微微皱眉:“什么镜子?” 吉泽圣奈往前跨了一步,在迹部景吾开口前率先说道:“一面不太好的镜子。” 她盯着黑发女生,眼眸微弯:“里见小姐身为犬神的寄主,应该能分清东西的好坏吧。” 里见弥优低垂着眼,没有正面回答吉泽圣奈的问题。 “但那毕竟是堂哥的东西。我要带回去给姑父姑母看看才行。” “如果姑母也觉得是不祥之物……她会答应的。” 吉泽圣奈好奇问:“为什么是姑母下决定?” 里见弥优嘴角微微勾起,终于露出见面以来第一个笑容:“既然你知道犬神,那你应该也听过这个传闻——犬神只有女性能继承。” “所以在里见家,能当上家主的只有女人。” 里见家年轻的一辈只有两个孩子,里见弥优是唯一的女孩。 家主自然而然只能落在她身上。 迹部景吾环抱着手臂,心下了然。 她休学一年,应该就是为了继承那个什么“犬神”。 又商讨了一番,里见弥优说里见本家入葬十分复杂,她姑母等人最近无法离开本家。在里见弥优的邀请下,迹部景吾和吉泽圣奈决定在里见和哉入葬的那一天去里见家观礼。 ——也就是明天。 和里见弥优告别后,吉泽圣奈走出警察局,深吸了一口气。 “你有没有觉得——” “被犬神寄生,会影响性格吗?” 迹部景吾和她同时开口。 吉泽圣奈眨了眨眼,先回答了他的疑惑:“我也不知道。” “不过有可能会?”吉泽圣奈想了想,答道。 毕竟……犬神其实是受到束缚的执念。 传说中,想要养成犬神,需要将自己饲养长大的爱犬亲手杀死,将它的头砍下后,在它面前摆满它喜欢的食物。让它亲眼目睹自己喜欢的食物不断腐烂后,等鲜血干涸,再将犬神的头颅火化,将骨灰放入神龛供奉起来。 它对食物的欲望、对主人的执念会让它化身成妖。 虽说犬神和主人有契约束缚,但毕竟是妖,说不定对人也有些影响? “她给我的感觉……和之前不一样。”迹部景吾沉思道。 明明还是同样的人,明明还是同样的沉静少言。 今天见到的里见弥优,却比之前在学校里偶尔碰到的那个里见弥优要更……死寂。 迹部景吾思考了片刻,脑海中蓦地闪过这个词。 里见弥优是高中时才到冰帝学园就读的。 而且堪堪一个月,里见弥优就以十分特别的古典风格脱颖而出,成为了新一届校园女神。 她一举一动都优雅大方,一颦一笑都像是从画中走出的和服美人…… 这么酸牙的夸奖,是忍足侑士从校刊上看来的。 他拿腔拿调地朗读了一番,不出意外收获了迹部景吾的白眼。 什么古典美人,不过是个被家族束缚的女生罢了。 不敢恣意大笑、不敢忘记仪态,甚至不敢大声讲话。迹部景吾好几次碰到里见弥优时,她含蓄内敛的模样下,望着网球场里的女生部员时,眼中满是羡慕和向往。 自己和家族应该是互相成就的关系。 倘若家族变成了自己的束缚……这样的家族,换作是他,他会选择改变它。 看来,里见弥优选择的是归顺家族。 所以变成了现在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吉泽圣奈听完,轻轻啧了一声。 “你很关注她嘛。” 迹部景吾一愣,品味出话中的深意。 他笑了一声,手指着自己的额角:“本大爷的脑袋里记得冰帝学园的每一个学生档案。” 毕竟已经当了五年学生会会长,冰帝又是直升学生居多的学校。 “那你对里见弥优的档案要更新了。” 吉泽圣奈问:“你没有发现她还有其他地方变了吗?” 迹部景吾挑眉:“啊恩?” “她身上的味道变了。”吉泽圣奈说道。 明明上一次在学生会里碰见时,她身上只有狗的味道。 这一次……妖气变浓了。 这是犬神散发出来的妖气,还是里见弥优自己身上的? 又或是契约已经控制不了犬神,让犬神反噬了寄主? 吉泽圣奈正想继续解释,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 她掏出手机,扫了一眼日吉若发来的讯息,又定睛看着发讯息的时间。 「学姐,我在偶人剧场遇到灵异事件了XDDDDD」这是昨天傍晚发出的讯息。 后面的颜文字,简直能把他本人的心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能让日吉若这么开心,看来这次的灵异事件很厉害嘛…… 吉泽圣奈嘴角抽了抽,把手机给迹部景吾看了一眼。 他连忙给日吉若拨了个电话。 一阵忙音后,迹部景吾摇了摇头:“打不通。” 吉泽圣奈微微抚额:“现在怎么办?” 迹部景吾又拿起手机:“我问问其他人日吉一家去了哪里。” 不过一会儿,他放下手机,眉头微微皱起。 “日吉在德岛。” 里见本家也在那里。 第82章 一起做人的第十一天 站在走廊外,日吉若没有着急踏进去。 虽然对灵异事件很感兴趣,但他毕竟更珍惜生命。 明知道前面有危险还要去作死,不是无路可走时,他大概不会走进去。 日吉若揉了揉眼睛。 隐形眼镜戴了一整天,让他眼睛有些干涩,光线又极暗,他看不清楚前面到底有什么。 若有似无的冷风是从面前吹来的,穿过这个走廊的确有个出口。 日吉若想了想,先转身走下台。 他记得进剧场的入口在哪里。 过去检查了一番,果不其然门被锁得死死的。 又走回舞台上,他盯着地上的零零散散的偶人,陷入沉思。 然后…… 日吉若捡起偶人的零件,又走回了走廊前。 把相机调成自拍模式,他的脸和黑漆漆的背景出现在相机屏幕内。 这样一来,如果身后突然有东西出现,想将他推进走廊的话,他就能提前发现。 他把夹在胳膊下面的偶人残肢拿起来,将偶人的胳膊扔进了黑漆漆的走廊里。 叮叮哐哐的响声过后,虽然没有将相机对准走廊,但是他仍旧看得到一个极淡的虚影。 落在地上的偶人残肢被墙壁上尖锐的手指剜出一个又一个窟窿。有深黑色的液体从木头手臂中渗透出来。不一会儿,手臂便残破不堪。 日吉若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特意留在原地、没有捡起来的偶人脑袋。 “自己人都打吗?” 偶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日吉若似乎听到了气愤的咯咯声。 想了想,他把另一只手臂也扔了进去。 然后蹲回了偶人脑袋面前。 他伸出手,想戳戳脑袋,那颗脑袋十分明显的往后缩了缩,生怕自己也被拎起来扔进走廊里。 日吉若和它四目相对,开口问道:“你是这里最弱的吗?” “……”沉默。 日吉若托腮,自言自语道:“刚才的鸣屋也没有攻击我。” 这个屋子里的妖怪似乎都很弱。 无论是一碰就碎的偶人还是咯吱咯吱响的地板,似乎都是为了吓唬他,让他慌忙逃窜,进入下一个地方。 如果现在是在打游戏,那么他现在就在第一个关卡。穿过走廊后,大概率也不会是什么逃生出口,而是更加危险的东西在等着他。 没有思考多久,日吉若又坐回了原本的座位上。 虽然对前面的东西很好奇,但是他不是那种头脑发热的人。 既然这个房间里的妖怪无法伤害他,那这里姑且安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他不会离开这里。 他靠坐在椅子上,又低头检查了一遍手机。 消息仍旧没有发出去。 正准备将手机放回去,手机却忽地响了起来。 悠远空灵的歌声在这样的环境里响起,气氛突然被拉满。 日吉若盯着来电显示的未知号码,微微眯起眼。 他把手机放在耳边:“喂?” 「好痛啊……」 「好可怕……」 BaN「我不想死,我想离开这里」 日吉若又扫了一眼电话号码,冷静问道:“那要怎么样才能离开?” 「你已经把我带来这里了,不是么?」 声音忽地从头顶响起。 他抬起头,原本嵌在走廊墙壁上的那些鬼脸不知什么时候移动到了天花板上。 它们伸长着脖子,像飞头蛮似的朝他冲过来。 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他举起自己的双肩包,挡在头顶上。 * 直升飞机到的比想象中要慢不少。 飞到四国岛上空时,天气陡然变差,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驾驶员好几次询问要不要在安全地点提前降落。 比起天气…… 吉泽圣奈隔着玻璃,俯瞰着地面。 她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还不等她说话,对方先一步兴高采烈说道:“小吉祥天~好难得哦,你竟然会给我打电话!” 吉泽圣奈没有多寒暄,直接问道:“今天是不是有风穴出现?” “诶,预测风穴吗?我的收费标准你是知道的。” “钱回去之后给你。”没空心疼钱,吉泽圣奈飞快问:“是在德岛吗?” “你这不是知道嘛。”惠比寿小福嘟囔了一声,又补充道:“在高知和德岛相邻的地方。” “唔,应该是一片森林。没关系的啦~” 应了一声,吉泽圣奈刚想挂断电话,惠比寿小福喊了一句“等等”。 电话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去后,拿电话的人变成了夜斗。 “那个……吉祥天啊。”青年的声音扭扭捏捏的。 “什么事?” “有个叫幸村的少年,是你的朋友吧?” 吉泽圣奈愣了愣:“不是,怎么了?”她和幸村精市的关系应该称不上是朋友。 “……不是你为什么要把神器放在他家!”夜斗虎躯一震。 “因为我的神器长了腿啊。”仓木绚和幸村家的小姑娘是忘年交,她总爱跑去玩,那能怎么办嘛! “你问这个做什么?” “……” 电话那头微妙的停顿了好几秒,青年干巴巴说道:“他前几天委托我去砍了个妖怪,然后我们就聊到了。” “聊到什么?”吉泽圣奈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什么哈哈!”夜斗努力装傻,“就是我好不容易清理掉的妖怪,没过两年又出现了,医院真是厉害呢妖怪长得这么快——” 明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但是吉泽圣奈还是被他随口扯出来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 “等等,什么医院?什么妖怪?” “好像是什么综合医院吧。” 被这么详细的询问起来,夜斗努力回忆道:“就是医院里最容易滋生的那种小妖怪,说起来……它有点奇怪。” “我去的时候,它已经少了一大半。”夜斗沉思道,“好像被什么东西咬过一样。” 他去医院时,那面墙上虽然还有妖怪藏匿。 但妖怪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支离破碎。小碎片躲来躲去,他找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清理干净。 想起这个,夜斗从桌上拿起雪音圈出的清理妖怪作战图——雪音给他定下的目标是每天清理一百只妖怪,为此特意准备了一张地图。 “不过,最近碰到好几个妖怪都这样。” “是不是又有半吊子的人类阴阳师出来练手了?” 吉泽圣奈问出了几个地点的名字:“你去的是不是这些地方?” “咦,你怎么知道?” “我等下要是喊你,你记得马上过来。” 没头没尾的说出这句话,吉泽圣奈挂断了电话。 窗外,乌云越来越近。明知道实际上直升机离云层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但在视觉的欺骗下,仍旧有下一秒即将被乌云压垮的错觉。 迹部景吾抬起头:“那里是风穴?” 吉泽圣奈之前解释过,风穴就是通往黄泉的大门。 同样的,黄泉比良坂中的妖怪也能从风穴中趁机逃出来。 所以每当有风穴出现,都会有极其恐怖的时化。 就像现在这样。 他远远地就能看到一束像是黑色龙卷风的东西盘旋在目的地附近,那一整片区域的上空都被阴翳云层笼罩,几乎所有建筑物都被笼罩其中。 “风穴还没有完全打开。”吉泽圣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这只是刚刚打开了一点的模样。 而且…… “小福不是说,风穴在森林里吗?” * 想象之中背包被妖怪撕碎的画面没有出现。 日吉若仰头看着天花板上伸下来的那张脸。 它原本苍白的面具不知道被什么烧焦,留下一道被熏黑烧焦的痕迹,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台词也从原本的三句话变成了不断重复“好痛好痛好痛”。 唔……应该是真的很痛。 日吉若没有感情地想道。 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肩包。 他双肩包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替他挡住了妖怪的攻击。他想来想去……好像只有部长给的御守比较可疑。 将御守拿出来,他抬头看了看,面具鬼的脖子都往上缩了缩。 ——果然是在害怕这个啊。 不愧是部长,送的御守都这么厉害。总有一天他会下克上的。 这么想着,日吉若拿御守又走回舞台上,他看着偶人脑袋,偶人脑袋的表情越发僵硬起来。 “对不起,可是我想试试它的效果。” 如此没有诚意的道歉着,日吉若把御守放在了偶人脸上。 神奇的事情出现了。 明明没有火星出现,偶人脸颊上倏地变黑,空气中隐约传来垃圾被烧糊的难闻味道。 日吉若后退了一步,静静观察着偶人整张脸被御守灼黑,眼瞳却变成了空洞的白色。 ……这是被消灭了吗? 又把御守往偶人脸上戳了戳,确定再没有任何反应后,日吉若把御守捡了起来,气势汹汹朝着走廊走过去。 看来他身上就有通关道具呢。 把御守贴在墙壁上,目睹墙壁一寸一寸变黑,他终于缓慢又安全地来到走廊的尽头。 可是走廊尽头的风景出乎他想象。 走廊的尽头……没有路,只有一个大坑。 他把背包里的纸巾扔进去,半晌都没有听到东西落地的声音。 这个坑究竟有多深啊。 “阿若!” 他回过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母亲站在走廊的另一头,朝着他不断招手。 “你要去哪里?表演已经结束,该去吃饭了。” 见他不为所动,母亲似乎有些不耐:“阿若,快点过来!” 一般来说,在这种地方碰到的熟人大多数妖怪变的。 前面有妖怪,后面有奇怪的大坑,本应该进退两难的情况,因为他手里捏着御守,突然简单了许多。 日吉若点点头:“好,我过来。” 他抬脚往前走,身后的坑里隐隐约约有另一个人的声音穿透进来。 “日吉,别过去!”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最惨的是偶人脑袋23333 “我不是人,但是你真的狗” 第83章 一起做人的第十二天 日吉若迟疑的空当,比之前稍微清晰了一些的声音又一次从坑里传来。 “给本大爷站在原地不要动!” 是部长? 日吉若下意识地想回头看看那个洞口,又忍住了把头转过去的冲动。 这里可是灵异地点,部长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他那个部长大人就算要登场,大概也是从直升机角落到舞台上,打着响指嫌弃他“不华丽”,然后让桦地把他直接拎走。 从这种诡异地方传出来的部长的声音,多半又是什么妖怪模仿的吧? 总不可能部长就在地心里这么离谱……吧? 日吉若正想着,那个黑漆漆的洞里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地往上靠近。 走廊的另一头,“母亲”也朝着他走了过来。 “阿若,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他往后退,就会退到坑边,往前走就要和“母亲”撞个满怀。 但未知依旧是最可怕的。 日吉若坚持着之前的决定,握着御守朝着“母亲”走过去。身后迹部景吾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御守用不了那么多次!” ?! 日吉若低头看了一眼。 屋子里太昏暗,御守又一直被紧紧攥在手心,他现在才赫然发现,原本干净白皙的御守像是在地上滚了一圈,污渍几乎快要占满整个御守。 他低头的空隙,面前那个“母亲”忽地瞬移到他面前。 “谢谢你把我带来这里……” “我也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吧?” 她伸出手,手臂上有和人偶一样的木制关节,指尖笔直得朝日吉若刺过来。 优秀的第六感和危机意识让他偏头,躲过了那只手臂。可是手臂却从她的肩膀卸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追着他飞过来。 他退了几步,脚后跟已经触到了洞穴边缘。 无路可退了…… 日吉若捏着脏兮兮的御守,狠狠砸向飞来的手臂。 与此同时,一道光矢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笔直的朝着断臂的妖怪射去。 破魔箭穿透那只妖怪,光芒从它的伤口处开始,逐渐扩大,将整个房间照亮。 强光过后,视线里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日吉若反复眨了几次眼睛,视线里五颜六色的光斑消失,他发现眼前的场景好像变了…… 又好像没有。 他还在那个偶人剧场的走廊里,可是头顶有了灯光。 日吉若抬头看了看,吊灯悬挂在天花板上,橙黄色的光落下,让他的身体逐渐回温。 “还没回过神吗?” “可以理解,毕竟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嘛。” “哼,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再乱来。” 耳中有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声音。 日吉若顺着声音侧过头,迹部景吾和吉泽圣奈站在走廊的尽头——原本有坑的那个地方。 “部长?学姐?!”他飞快反应过来:“刚才我听到的声音真的是你?” “啊恩。”迹部景吾扬了扬下巴,“算你聪明,知道用御守防身。” 上次忍足侑士碰到人面树后,迹部景吾发现哪怕是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也会遭遇灵异事件,于是强迫网球部的每一个人都把御守带在身上。为此还被宍户亮小声吐槽过“迷信”。 题外话,御守是找吉泽圣奈买的。 赚了一大笔的吉泽圣奈收到钱,甚至考虑起了批发卖御守发家致富的可能性。 见日吉若一直盯着躺在地上、已经完全变成黑色的御守,吉泽圣奈笑了笑,朝着迹部景吾伸出手:“老板,再买一个吗?” 无奈地白了她一眼,迹部景吾冷哼一声:“然后他仗着有御守护身,继续去探灵吗?” “反正日吉平时也碰不到妖怪,这次是特殊情况啦。”吉泽圣奈淡定摆手。 日吉若听到这句话,疑惑抬头:“学姐,这是什么意思?” “你刚才害怕吗?”吉泽圣奈不答反问。 日吉若点头又摇头:“有一点。” 生命受到威胁,完全不恐惧是不可能的。但是更多的是兴奋和惊喜。 毕竟……除了网球之外,他的兴趣爱好也就是研究怪力乱神了。 “所以你之前都碰不到妖怪。” 几乎没多少负面情绪的日吉若很难吸引到妖怪的注意,几乎可以被称之为灵异现象绝缘体。 他今天会被困在走廊里,也是个非常不凑巧的、天时地利的意外事件而已。 日吉若的相机里拍过许许多多灵异场景。大多都是假的,但是……和幸村精市碰面的那个医院里,是真的有妖怪存在的。 可能是幸村精市故地重游时,心中还残留的恐惧和抵触让墙壁里的妖怪苏醒,又被日吉若拍了下来。墙壁里妖怪的碎片藏在了照片里。 本来只是碎片被藏进去无伤大雅,最多也不过是其他人翻看时,会看到点灵异照片罢了。 但是…… 吉泽圣奈顿了顿,空气中腐臭死寂的味道越来越浓稠。 附近有人在打开风穴。 因为靠近风穴,黄泉里涌出的怨气将小小的碎片强化,让它甚至有了把日吉若困在“鬼打墙”的环境里的力量。 没有太过详细的解释,吉泽圣奈含糊地说出是因为照片里有妖怪他才会碰到这种事后,日吉若还想继续追问下去。 迹部景吾先一步打断道:“你父母还在旅店里等你。” 他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提醒道:“现在是12月30号下午四点。” 日吉若一愣。 他竟然在这里呆了一整天?! 明明感觉不过几个小时而已…… “伯父伯母报过警了。”迹部景吾饱含深意地看了日吉一眼,“你回去之前最好想一个合适的解释。” 日吉若敛下眼,表情没太大变化,但整个人都被愁苦的乌云笼罩。 “我知道了。” 虽然家里人不反对他有些小爱好,但如果直说碰到了灵异事件,肯定没有人会相信。 父母都报警了,哥哥肯定也知道了吧? 回去之后大概要挨揍了。 吉泽圣奈瞥了一眼顿时有些凄凉的日吉若,朝着迹部景吾伸出大拇指。 三句话打消学弟的十万个为什么,真棒。 不知道想出了什么样的理由,日吉若表情镇定下来,诚恳说道:“部长,学姐,谢谢。” 看到学弟很认真的鞠了一躬,迹部景吾状似满不在乎地挥手:“我们不是特意来找你的。不过是顺路罢了。” 深知部长脾气的日吉若很配合:“那就不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得到迹部景吾的应允后,日吉若转身想走,吉泽圣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等等。” 日吉若回过头,吉泽圣奈指着他挂在脖子上的微单相机问道:“能把相机借给我看看吗?” “你要是着急回去的话,我明天再还给你。”反正他们明天应该还在德岛。 日吉若没有犹豫,将相机递给吉泽圣奈,试探问道:“我的相机里,难道还有……?” 吉泽圣奈接过相机,应了一声:“应该没了,我只是有些好奇其他的地点。” 得到这样的答案,日吉若有些失望。 但赶着回去见父母,没有再和他们多聊,匆匆离开。 吉泽圣奈把相机里的照片打开,看着一千以上的照片数量,忍不住咂舌:“他到底去过多少地方?” 迹部景吾凑过来看了一眼,嘴角一抽:“……” 他突然觉得日吉若训练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不然怎么会这么有有空? 照片右上角有时间显示,好多照片都是他大半夜拍的。 早上在家里练过古武术,白天在学校里打过网球,晚上居然还有精力到处乱跑…… 是他低估日吉若的实力了,回去就把训练套餐改一改。 “咦?” 不知道看到什么,吉泽圣奈快速翻动照片的动作停顿下来。 迹部景吾瞥了一眼。 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有点眼熟。 想了想,他记起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里见和哉他们的工作室所在的街道。 那天从工作室里出来,毛利小五郎还昏睡不醒,迹部景吾顺手送他们一乘。 回他们住的那个庄园的路上,因为毛利兰和江户川柯南在指路的过程里出现了分歧,他多看了几眼。 其中就有这个堆放垃圾的小巷。 但吉泽圣奈发现的和他不一样。 “这不是游戏的出生点吗?” 听过她的话,迹部景吾愣了愣。 确实……《造神》游戏最开始的第一个场景,就是一个小巷出口。因为身后是个封口的小巷,大多数人匆匆回头环顾一周后,就会迫不及待开始游戏,所以就连他一时间都没有想起来。 “这里也是灵异地点吗?” 她偶尔也会去翻论坛,没没看到有人提到这个彩蛋啊。 想不明白,吉泽圣奈发了条讯息去问日吉若。 日吉若大概还在狂奔回旅店的路上,半天没有回复。 剧场里的偶人戏演到尾声,三味线的琴声从急变缓。 迹部景吾看了一眼快要结束的表演,“先回去吧。” 吉泽圣奈点点头。 根据御守上的灵力锁定了日吉若的地点,他们两个没办法硬闯进剧场,只能老老实实买票进来,然后找机会溜到了这里。 又把剧场检查了一圈,确定剧场里没有妖怪残留后,她和迹部景吾一起离开。 不怪她太谨慎。 走出剧场后,吉泽圣奈仰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惠比寿小福预测到的风穴在森林里,但市区里却有另一个风穴。 能被衰神预测到的,都是自然出现的风穴。 而市区里这个……大概是人为出现的。 有人在开风穴。 风穴并没有那么容易打开,众多神明里,也只有惠比寿小福一个拥有开启风穴的力量。普通人或是妖怪想要打开风穴更加痴心妄想。 哪怕打开,最多也只是像现在这样,开一道小缝。撑不了多久,要么会被黄泉女神拉进去,要么会被术法反噬。 这种明显作死的行为,吉泽圣奈也不懂为什么有人会去尝试。 “不去看看吗?”迹部景吾凝视着越来越淡的黑色雾气,问道。 直升机落地,他们就问到了黑雾的中心是什么地方—— 那附近的一大片,全是里见本家的范围。 吉泽圣奈摇了摇头:“明天再去。” 虽然对开启风穴的人很感兴趣,但风穴还没彻底关闭,附近沾染上的黄泉气息肯定没有消散。 人也好,神也好,对黄泉都有着天然的抵触情绪。 那个世界里有太多恶念,只要一不小心沾上,就会被拉入彼岸。 她不想冒这个险。 反正明天他们要去里见家参加葬礼。 明天就知道里见家想做什么了。 * 迹部家在德岛理所当然也有别墅。 一直等到他们回到别墅,日吉若的回复才姗姗到来。 他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抱歉,刚看到消息。” 他回到父母身边后,用自己想出的理由解释了一番,又和父母去把报警撤销,折腾回来时,手机已经没电,充上电后才看到吉泽圣奈的询问。 日吉若一边回忆着拍下那张照片的情景,一边说:“虽然没有广为人知的传说,但是我的朋友在那个巷子里遇到过奇怪的事情。” 是网络上认识的朋友。 他就住在那附近,所以玩游戏时,第一眼就认出了熟悉的小巷。 后来冲着对游戏的喜爱,他特意跑去出生点打卡,结果就听到了犬吠。 那附近有不少人住,其中养了狗的家庭也不少。 但在小巷里,他听到的不是一般的犬吠,而是狗的凄惨哀嚎。 明明是傍晚,天还没有彻底变黑,那一阵一阵若有似无的哀嚎却叫得他心里发毛。 小巷里的东西一览无余,他退出小巷寻找哀嚎的来源时,犬吠声却忽地停止。等他再次走进小巷时,犬吠又一次出现。 他这么来回试了好几次,终于发现……这一阵一阵的哀嚎声,似乎只有在小巷里才能听到。 当日吉若在讨论组里说自己要去打卡游戏里的灵异地点时,他就把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你进去的时候,听到声音了吗?”吉泽圣奈问。 日吉若遗憾道:“没有。” 吉泽圣奈心中了然。 ——毕竟是灵异现象绝缘体的日吉若。 心中感叹还没落地,她又听到日吉若说道:“但是我发现地上有狗毛。” “诶?” “在垃圾桶的角落里。”日吉若回忆道:“是那种一簇一簇的毛,很奇怪,所以我拍下来了。” 身边的迹部景吾按照日吉若的描述,在相册里找到了一张照片,递到了吉泽圣奈面前。 她扫了一眼,要不是有日吉若的解释,她根本看不出这是什么。 一块水泥地上,镜头被无限放大,聚焦在了一簇黑色的毛发上。 她第一遍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直接就把列表划了过去。 “这是狗毛?你怎么确定的?” “有一股味道……” 他最开始以为是垃圾桶附近的臭味,后来过了许久,他在周末碰到遛狗的宍户亮时,才恍地想起曾经闻到的就是狗身上的味道。 把自己的发现告诉朋友后,朋友坚信那一簇毛发就是那只在哀嚎的犬妖身上的。 两个人顿时觉得自己挖掘出了新的都市怪谈,甚至发散脑洞,又是推理又是编造,想出了一个最合理的故事轮廓: 在小巷里有一只狗被虐待之类的,所以死去后亡灵久久无法平息,不断在那里作祟。 “……”吉泽圣奈听到日吉若说的故事,微微一顿。 没有等到故事评价的日吉若冷静问:“果然这个故事太普通了吗?可是按照我们掌握的内容,暂时想不出更特别的桥段……” “不。”吉泽圣奈和迹部景吾对视了一眼,“你的推断好像帮了大忙。” 看上去无关紧要的信息突然被串联起来。 里见和哉是犬神家族的嫡子,却无法继承犬神; 游戏的出生地,有狗被虐待而死的怨灵; 他制作的游戏叫《造神》,游戏里出现过的灵异地点,妖怪全被什么东西撕咬破碎。 想要培育犬神,首先需要将爱犬杀害,然后用恨意和执念饲养它…… 里见和哉想造的不是可以登上高天原的神明,而是犬神。 因为没办法继承家族的犬神,所以就打算自己制造一个么?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死了? “被犬神反噬了吗?”迹部景吾推测道。 吉泽圣奈点点头:“有可能……也可能是八咫镜出手了。” 从八咫镜幻化成玉藻前,蛊惑宫崎彩音那件事时,吉泽圣奈就发现了,八咫镜需要很多很多怨气。 她不清楚八咫镜想要做什么,但是里见和哉手里有八咫镜,很可能做出这些事也是被八咫镜影响。 “游戏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的?”吉泽圣奈侧头问道。 调查到的资料就在邮箱里,迹部景吾点开看了看:“两年前的……夏天。” 少年声音停顿,和她对视了一眼。 是吉祥天换代的时候。 “那八咫镜是——” 迹部景吾看着资料,忽然皱起眉:“这个账户竟然是他?” “什么?” 迹部景吾一只手指着一笔银行汇款记录,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八咫镜的卖家……” “八咫镜是里见和哉从西川贵彦手里买到的。” 西川贵彦是西川柊的父亲。 迹部景吾忽然想起因为中间的失忆,忘记的某些事情。 他去见西川柊时,她好像说…… 有人在觊觎她的力量。 西川柊说的那个人,是八咫镜还是里见和哉? * 空荡荡的屋子里。 青年安详地闭着双眼,静静躺在花团锦簇的透明玻璃柜中。大片大片的花瓣将他的伤口遮挡,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黑发女生静静地跪坐在软垫上,凝视着青年,而后叹了一口气。 她侧过头,通过敞开的大门,视线能一眼望到屋子外的那片空地。 用普通人的眼睛看过去,那片空地什么都没有。要是视力再好一些、看得更仔细一些的话,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层薄雾。 不过,家里大概没有能看到薄雾的人。 因为这里是属于犬神大人的院子,按照里见家的规矩,大家平时连经过这里都要低头垂眼,唯恐冲撞了犬神,更没有人敢盯着院子一直看了。 明明是人,却要对一只死去的狗卑躬屈膝……真是可笑。 而且…… 她侧过头,望着青年的尸体,嘴角微微勾起。 死去族人的尸体,不能马上入土,要等待犬神大人“享用”过后,才能下葬。 明明只是一只死狗。 明明只是一只曾经被他们的祖先随意处死的狗。 这样一只狗,享受着全族上下的敬畏供奉,享受着大家血和肉的喂养,凭什么? 因为这只狗讨厌男人,所以里见家变成了只有女人才能继承的家族,这又是凭什么? 明明人才是主人啊。 「它现在归我了。」 耳边忽然出现了某个声音,黑发女生侧过头。 空荡荡的院子里,有一只狗的低吼,它似乎极其愤怒,却又无法挣脱束缚。 她笑了笑,对着空空荡荡的院子点了点头。 “哪条狗是犬神,应该由主人来定才对。” 她身后有另一声狗叫。 顺从的、敬畏的、又恐惧的叫声。 回过头,她看着身后那只丑陋又可怖,用破碎灵魂粘合起来的巨犬。 这是新的犬神。 他把旧的犬神送给那面镜子。 镜子帮助他培养一个全新的犬神。 他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他因为身上背负的怨气太重,身体出现了问题,但现在他仍然活着。 ——用里见弥优的身份活着。 里见和哉微笑着端起茶,轻啜了一口:“我真好奇,你要那只不听话的狗做什么?” 院子里的人似乎心情不错,声音轻快。 “召唤仪式,总需要一点祭品嘛。” 第84章 一起做人的第十三天 里见和哉的葬礼一大早就开始了。 慢吞吞地吃过早餐,又在市区逛了一圈,等吉泽圣奈和迹部景吾到达里见本家时,访客的车几乎把停车位占满。 “好多人啊……”吉泽圣奈手托在车窗前,探头看去。 里见家的大门敞开,黑白色调的布置从门口一路延伸至里面的庭院。 来吊唁的人依次走到棺椁前,和里见和哉做着最后的告别仪式。 “晚点再进去吧。”迹部景吾说道。 他们本就不是里见和哉的朋友,会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买下里见和哉手里的八咫镜。 当然——在推测出里见家可能有问题后,他们甚至连镜子都不想买了。 明知道哪里有陷阱,还要毫无准备地踏进去,这么愚蠢的事情迹部景吾不会让它发生。 “……啊,你同学看到我们了。” 张望着窗户外的吉泽圣奈说道。 迹部景吾瞥眼看去,穿着黑色和服的里见弥优远远地从吊唁室出来,跨过几道门口,笔直地朝着他们走来。 “迹部君,吉泽小姐。” 里见弥优站在车外,隔着半落下的玻璃和他们对视着,微笑道:“既然来了,不如进去坐坐吧?” 迹部景吾越过她,目光落院墙内的庭院上,不客气道:“本大爷还想多活几年。” 里见弥优笑容微僵,她回头看了看院子,又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迹部景吾:“迹部君……看得到吗?” 迹部景吾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果然,在里见家打开的风穴,里见弥优是知情的。 昨天风穴开启了那么久,哪怕已经过了一整夜,从远处已经看不到什么。但通过敞开的大门,迹部景吾清楚地看到地面上有黑色的雾气沉淀。 那雾气漫过来客的小腿,不知道里面藏匿着什么东西,时不时有黑色的一小条从雾气里伸展出来,像是一只只手,缠绕住路过宾客的双腿。 这种不祥的颜色,他不用问吉泽圣奈都知道,被那些雾气缠上会给人带来什么样的厄运。 里见弥优明明知道,却不阻止…… 迹部景吾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鄙夷。 里见弥优垂下眼:“我看不到你说的那些东西,所以清理不掉。” 里见的血脉里只有与犬神签订的契约,并没有看见彼岸的能力。 他们对彼岸的感知全部来源于犬神和被犬神控制的犬妖们。 “我们只是按照家族规定的下葬流程在举办葬礼。”里见弥优一板一眼解释道:“等堂哥的遗体入土为安后,那些东西会被犬神清理,不用担心。” 一直没有开口的吉泽圣奈问道:“你的犬神厉害到能和黄泉比良坂里的怨气对抗吗?” 里见弥优十分自信:“当然。” 吉泽圣奈低头扫了一眼手机,再次抬头时,眼睛微弯,笑意止不住:“可是我担心你们收不了场,已经找来专业人士帮忙了。” 里见弥优咀嚼着“专业人士”这个词,眼中有一丝不解。 下一秒,她听见犬神的叫声急促又凶狠,声音穿透整个里见本家,像是从后院发出来的…… “你做了什么?!”里见弥优错愕地瞪了吉泽圣奈一眼,匆匆跑回去,好几次差点被紧贴在身上的和服裙摆绊住脚。 她慌张往里跑的身影惊动了不少人。 正在主持葬礼的大伯母呵斥道:“弥优,你在做什么?” 她没空理会。 后院里的狗叫越来越凄惨。 在惨叫的不是那只被遗弃的犬神,而是她好不容易饲养出来的狗—— 那只狗蜷缩在沙土地上,昨天还臃肿壮硕的身体不知怎么的缩水了一圈,像破碎的玻璃一样,碎片浮动在空气中,逐渐消失。 又有什么她肉眼看不到的东西落下一刀,一声哀嚎后,身体又缩小了一些。 她望着不敢反抗、眼神恐惧的狗,破口大骂:“你反击啊!” “喂你吃了那么多妖怪,给你增加了那么多力量,你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 “废物!” 不论她怎么叫骂,那只狗都不为所动。 或许是根本不能动。 一次次刀痕之后,包裹在它身体上的丑陋灵魂被一层一层剥离。 在它露出原本模样之后,那只看不见的刀终于停了下来。 夜斗蹲在它面前。 露出原貌的小狗是奶黄色的,怯生生又畏惧地望着他,他只是伸出手,小狗就害怕地想要逃走,却完全没有力气。 「夜斗,你吓到它了!」雪音提醒道。 “抱歉抱歉。” 夜斗把雪器放在一边,冰蓝色的眼眸稍稍回温。 他凝视着那只趴在地上的小狗:“现在这样……轻松一些了吧?” 昨天这里有风穴打开。 他连夜被吉泽圣奈呼唤过来,两个人在城市里“清扫”了一整晚。 至于森林里那个风穴,他听说吉泽圣奈还把毘沙门天也叫了过来…… 总之,忙了一个通宵,本以为可以回去休息,结果他又收到了第二份委托。 ——找到一只犬神。 他本来还在疑惑,吉泽圣奈为什么突然要对犬神下手——犬神这玩意儿,许多年前就有不少人饲养。 在高天原的众神心中,犬神与他一样,都是不入流的祸津神。 结果见到它时,他顿时明白了吉泽圣奈找他帮忙的理由。 这只犬神十分弱小,它身上却背负着难以承受的妖怪怨气。 那些怨气他很熟悉,是他在东京清理过的那些破碎妖怪的另一半。 这只弱小的犬神,被妖怪们的残肢断臂拼凑起来,成为了主人的杀戮工具。 这种只为了某一个人服务的“神明”,根本不应该存在。 夜斗侧过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那个女生。 他又一次拿起雪器,落下的刀刃似乎斩断了一根无形的线。 “你自由了。” 他对小狗说道。 * 里见家的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吉泽圣奈趴在窗户边,明显已经走神。 迹部景吾伸出手戳了戳她的手臂:“他们出来了。” “诶?”吉泽圣奈猛地回过神。 不远处,混在人群中毫无存在的紫发青年和金发少年一起走出来。 “好眼力啊,迹部大人。”吉泽圣奈诚意满满夸奖道。 明明迹部景吾在看文件,竟然还能一眼看到那两个非人类。 她的祝福真有用啊。 “啊恩。”迹部景吾对所有夸奖来者不拒,又挑眉道:“可是他们没有这么好的眼力。” 吉泽圣奈侧过头。 那两个家伙视线来回了好几遍,都没有看见半开着车窗的她。 夜斗低下头,似乎想给她打电话。 吉泽圣奈嘴角抽了抽,伸出手招呼道:“夜斗,雪音!” 大抵是里见家的吊唁仪式结束,有一部分人不打算留下来午餐。一拨人走出来,熙熙攘攘的,将她呼唤夜斗的声音盖了下去。 不知道夜斗和雪音在争执什么,两个人抢起了手机,下一秒,手机摔在了地上。 本就不富裕的家庭突然雪上加霜。夜斗心疼地捧着手机,几乎快要哭出来。 见证惨剧的吉泽圣奈和迹部景吾:“……” “过去找他们吧。”迹部景吾头疼道。 吉泽圣奈点点头。 越来越靠近他们时,还能听到两个吵吵闹闹的家伙在斗嘴。 “都是雪音,不和我抢的话手机就不会掉在地上了。” 樱花落海洋“还不是你,明明说好了不要报酬……” “可是今天这份委托也太累了,我还买二送一给了特别服务!” “说好要当让人感到幸福的神明呢!” “吉祥天又不是人,她不算!” “……” 对不起,原来他们吵架的理由是她。 吉泽圣奈嘴角抽了抽。 夜斗的报酬才五円而已,两个委托也才十円,没必要为了这个吵架喂! 吉泽圣奈正准备上去“劝架”,迹部景吾心中忽地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低下头,吉泽圣奈脚下的地面混混沌沌。 “路——” 他刚说出一个音节,地面上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 一只影子凝成的手臂抓住吉泽圣奈脚踝,将她拉入洞中。 动作快得来不及让人反应。 迹部景吾怔怔看着吉泽圣奈消失的地方,夜斗和雪音感应到什么,走到他面前。 “刚才那是……风穴吧?”雪音不太确定。 夜斗点头:“她被拉到黄泉比良坂了?” 迹部景吾看着两人十分镇定的表情,问道:“她能出来吗?” 雪音轻车熟路答道:“有你在,很容易的。” “你是和她有羁绊的此岸之人。” “只要你叫出她的真名,就能把她从黄泉里呼唤回来。” “真名?” 迹部景吾盯着那块地面,低声呼唤道:“吉祥天。” “吉祥天。” “吉祥天。” “吉——” 地面再次裂开一道缝隙。 迹部景吾看到有个人影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 金色长发,正红色的和服上,烫金蝴蝶几欲展翅飞翔。 可是……她有一双红色的眼睛。 迹部景吾见过这样的“吉祥天”。 是八咫镜变的。 他还未开口,面前女人微微侧头。 “镜,他是谁?” 女人身边凭空出现了一个青年,他左眼被头发遮住,走动时,发丝下隐隐约约有着被烫伤的痕迹——迹部景吾记得,上一次他用御守刺伤八咫镜时,就是朝着左眼下的手。 “吉祥天大人。”他笑道,“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作者有话说: 看我真诚的亲妈眼神,不会虐的!!! 第85章 一起做人的第十四天 光怪陆离的鬼怪从眼前飞快闪过,视线被颜色诡异的毒气包裹。 吉泽圣奈回过神时,随着一声狗的哀嚎,一只被挤压到变形的狗堵在缝隙里,那缝隙不断聚拢,最后一丝光亮逐渐闭合,变成了一个密不透光的圆拱形屋顶。 那只狗……好像也是只犬神。 她低头看了一眼脚下。 踩着的地面不再是德岛精致平直的石板路。乌黑皲裂的地面上,皑皑白骨随意地堆积在路边。不知道在这里风干了多久,轻轻一碰就变成粉末。 这里是……黄泉比良坂? 吉泽圣奈不太确定。 黄泉比良坂是黄泉污秽女神伊邪那美的地盘。据说来了这里的人,都会被她留在黄泉里。所以她之前自然不会作死来到这里。 身后不知道有什么动了一下。 她回头看去,皲裂的地面上出现一洼水,水面上咕噜咕噜冒着气泡,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下面涌出来。 吉泽圣奈警觉地后退了一步,肩膀上忽地一沉。 她侧过头,一双苍白的女人手臂搭在她肩膀上,无法承受的重量将她的身体压弯,脚下的地面也因此裂开了更大一条罅隙。 地面一分为二。 身体下坠的感觉短暂又急促。 她再一次站定时,眼前杳杳烟雾散去,一个拿着烟斗穿着和服女人的身形影影绰绰。 雾气散去,吉泽圣奈诧异道:“艾丽莎?” 手指夹着烟斗,女人缓缓吐出一口氤氲烟雾:“我还以为你逃走了。” “原来是换了一半来陪我啊。” 吉泽圣奈一愣:“什么……?” 她听不懂,但她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迹部艾丽莎。 女人似乎心情不错,眉眼间阴霾退却,提着衣摆笑吟吟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 “那一半和我相处得很好,所以我们肯定也能做好朋友的。” 吉泽圣奈盯着她轻拍的空位,有些迟疑。 女人疑惑地皱起眉,“过来坐呀,到吃午餐的时间了。” “放心~我会好好招待你的。” 她催促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朝着吉泽圣奈袭来,有一股力量推动着她的肩膀,将她强行推到了女人身边。 吉泽圣奈回过头,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又趴在了她背后。 “好。” 吉泽圣奈点点头,不再反抗,主动坐到了女人身边。 这个变成迹部艾丽莎的女人,多半就是黄泉女王伊邪那美。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不得而知。黄泉比良坂是伊邪那美的地盘,在还不清楚怎么离开这里之前,得罪伊邪那美怎么看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伊邪那美挥舞着衣袖,原本空荡的小茶几上顿时出现了精致的餐点。 “不用客气,慢慢享用吧。”伊邪那美掩唇笑道:“我记得另一半的你很喜欢吃怀石料理,你应该也喜欢吧?” 落在食物上的视线缓缓上移,吉泽圣奈侧头问道:“另一半的我?” 伊邪那美眨了眨眼:“原来你是不记得的那一半啊。” 伊邪那美又笑了笑,催促道:“不记得也没关系。尝尝料理合不合口味吧?” “另一半的我……和伊邪那美大人是朋友吗?” 吉泽圣奈没有动筷子,试探地问。 不论是高天原还是在人间,都有一个传说——吃下黄泉比良坂的食物就再也无法离开。 虽然不确定传说的真假,但吉泽圣奈不想以身试险。 “是啊。”女人眼眸弯起,笑容明媚又张扬。如果不是这里的背景实在太违和,吉泽圣奈或许真的会把她错认成迹部艾丽莎。 “吉祥天是我的好朋友。” 她拉起吉泽圣奈的手,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金发女生的手背,轻轻说道:“只有吉祥天主动成为了我的朋友,还答应要一直陪着我。” “吉祥天想要什么,我都愿意分享给你哦。” 被女人湛蓝的眼眸凝视着,她眼中有自己的倒影。吉泽圣奈仿佛在倒影中看到了自己和伊邪那美作伴的模样。 她心中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她,陪伴着伊邪那美的人就是她,她和伊邪那美永远都是好朋友,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黄泉比良坂。 这声音不断在心底回荡,吉泽圣奈眼神逐渐涣散,点头说道:“恩,我会——” 手指猛地被烫了一下。 吉泽圣奈瞬间清醒过来。 担心八咫镜对迹部景吾下手,她送给迹部景吾的御守滴下了她的指尖血。 所以,只要迹部景吾遇到危险,用御守抵抗妖怪时,那滴血蒸发后,她会得到提醒。 伊邪那美看着女生突然清醒的眼眸,敛下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她已经做好了女生会甩开自己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金发女生反手握住了她的掌心。 “伊邪那美,我们是怎么样成为朋友的吗?”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要怎么样才能离开。吉泽圣奈觉得这一切都和伊邪那美口中的另一半自己逃不了关系。 吉泽圣奈紧紧握着伊邪那美的手,努力展现着自己眼中的真诚。 “我不记得这些事情,你能告诉我吗?” “朋友之间,是不应该互相隐瞒的,对吗?” 她很庆幸自己在人间看了不少影视作品,还交到了真正的朋友。这些人际来往之间的套话神句,用起来简直得心应手。 果不其然,伊邪那美微微一愣。 原本防备新朋友逃走的紧张心情,在女生的坦然和主动之下,逐渐松懈下来。 伊邪那美用力点点头:“当然。” “走,回宫殿里,我们慢慢讲。” * 另一个吉祥天是某一天忽然出现在黄泉比良坂里的。 她从火焰山灼烧出的裂缝里进入黄泉比良坂,又在火焰山附近走了很久。 久到伊邪那美几乎以为她走不出火焰山。 毕竟,火焰山是黄泉中的垃圾场。那些被人间、被高天原摒弃的垃圾,都会被扔进火焰山里。每天都有无数的东西、灵魂、妖怪甚至不入流的神明被扔到那里。 伊邪那美没有和垃圾做朋友的习惯,起初对吉祥天并不在意。 直到某一天,吉祥天出现在了她的宫殿外。 明明她没有发出邀请,那个金发女人主动来到了她的宫殿,在她还没有说出接待客人的专属台词之前,金发女人忽地打出直球,让她猝不及防。 “伊邪那美大人,我听说……你想交到一个永远都不会逃跑的朋友。” “我愿意永远留在黄泉里,做你的朋友。” ——“就算哪一天,现在这个我离开了。我也会让另一个我来陪你。” 伊邪那美听不懂最后一句话,但是她看得出来,眼前的神明只有一半。 可是不论是哪一半陪着她都可以。她只想要个朋友。 如果两半都愿意来黄泉陪她,那她四舍五入能有两个朋友了呢。 怎么看都不是亏本的买卖,再加上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主动的人,伊邪那美十分开心的收下了这个朋友。 ——她从来没有想过朋友会反悔的情况。因为,这个黄泉归她所有。之前那些朋友们就算反悔了,也没有机会逃出黄泉。 吉祥天是个很古怪的神。 但伊邪那美觉得她们两个人很合拍。 伊邪那美害怕孤独,吉祥天虽然沉默寡言,但却会默默陪伴着她。 吉祥天喜欢在黄泉比良坂中闲逛,有的时候会带一些小妖怪回来供她取乐,也有的时候会偷偷将黄泉出口打开一点缝隙,放走一些妖怪。 只要不是吉祥天想逃走,她都不在乎。 可是有的时候,她也会好奇吉祥天这么做的原因。 她问出这个问题时,那个冷淡的吉祥天脸上终于有了第二副表情。 金发红眼的女人唇角微微勾起,扯出一个极其浅淡的微笑。 “这里是黄泉比良坂。人间的亡灵越多,这里就会越热闹。” “所以,我把妖怪们放了出去。以后会有更多的亡灵来陪伴你,这样不好吗?” 吉祥天说的太有道理了。 她几乎要被说服了。 要不是有高天原上的那些讨人厌的家伙管辖,她也想将黄泉的大门敞开,让那些人统统被拉进黄泉里来。 “不过来了再多也没用。”想起什么,伊邪那美皱起鼻子,嘟囔着抱怨道:“那些一心想要逃跑的家伙,扫兴极了。” “还是吉祥天你最好了。”伊邪那美搂着吉泽圣奈的肩膀,紧紧贴着她的脸颊,“不论是哪一个你,我都喜欢。” 吉泽圣奈怔怔地看着伊邪那美。 她口中说的那个人……真的是她么? 哪怕是另一半,也太离谱了吧? 吉祥天是福神,怎么可能会有想要将普通人拉入黄泉的可怕想法? 吉祥天应该是祝福,而不是诅咒。 她带来的一向都是美好,不应该是杀戮。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 金发女人听完青年的回答,微微皱起眉:“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为什么会有我的气息?” 他身后的青年笑而不答,金发女人却像是想起什么,低喃道:“是她……” 她这才用正眼打量着眼前紫灰头发的少年。 少年注视着她的模样,眼眸中满是警惕和怀疑。 真有趣。 明明她们两个是同一张脸,他竟然能一眼就分辨出来。 心中有一团恶意再不断膨胀,女人望着迹部景吾,弯起眼。 “怎么?不认识我了么?” 她舒展着手臂,将和服上的褶皱抚平:“我只是长高了一点,你就认不出来了吗?” “还是……你更喜欢幼稚一点的模样?” 说话间,她的面容从成熟女人不断变换,脸颊变得更加饱满明媚,眼眸也从猩红变成了澄澈的紫色。 她微笑着站在迹部景吾面前,原地转了一圈,展示着自己一同缩小的和服。 “是这样么?” 迹部景吾凝视着她,瞳孔微微放大。 他咽了咽,点头问道:“你是……吉祥天?” 女生微笑道:“当然。” 她微微抬步,低垂的裙摆划出十分优雅的弧度:“你就是那个和我有羁绊的此岸之人。” “让我来……仔细看看你。” 吉祥天伸出手,想捧起他的脸颊。 迹部景吾不闪不躲。 呆在一边的夜斗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不论他怎么观察,眼前这个人就是真正的吉祥天没错。 果然。 迹部景吾抬起手,将吉祥天伸出来的手臂拦住。 他手心里藏着御守,御守紧紧贴在吉祥天的手腕上,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异样的触感让吉祥天微微扬眉。 看到少年手中的东西,她嘲讽道:“你觉得这种东西对我有效吗?” 吉祥天将御守拿起,捏在手心里。 不一会儿,御守变成散开的光点,消失在空气里。 “吉祥天给你的东西,怎么能伤到自己?” 她说着,抬起手。 一阵风飞快地从迹部景吾眼前拂过。 他眼睛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掠夺而去,眼皮陡然变轻,视线一晃,眼前的人影变得模糊起来。 “没有用的祝福,我收回了。” 随着女人冷淡的话语落地,他眨眼的瞬间,原本站在眼前的金发女人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只能听到她与青年交谈的声音。 “吉祥天大人,答应里见和哉的愿望,还需要您去实现。” “不要那么心急。答应你的事情……我也会实现的。” 声音越来越远,他却完全看不到发出声音的人在哪里。 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迹部景吾这才蓦地发现还站在自己身侧的夜斗和雪音。 “你们……”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我的眼睛……?” “祝福被她收回去了。”夜斗凝重说道,“你以后很难再看到彼岸的居民了。” 被夺回了祝福之后,除非是他和雪音这样,主动在他面前现身的神明,或者不小心闯入了真的有妖怪的灵异地点,迹部景吾基本上不会再看到奇怪的东西。 他被刚才那个吉祥天从两岸的夹缝赶走。 从此以后,他的世界里再也不会有怪力乱神困扰。 曾经求之不得的“正常”突然出现,迹部景吾却没有一点点开心的情绪出现。 他垂眼看着刚才的地面,眉头拧成解不开的死结。 “刚才那个……不是圣奈。” 虽然能力和长相一模一样,但是他就是有种感觉。 刚才那个人或许是吉祥天,但不是吉泽圣奈。 如果是这样,那吉泽圣奈还在下面? 迹部景吾凝视着已经阖上的地面,再次呼唤道:“吉祥天?” “吉泽圣奈?” “圣奈?” 不论他尝试哪一个名字,都没有任何回应。 他还想继续呼唤,夜斗半蹲下身,手指细细摩挲着地面。 “没有用了,风穴被关上了。” “可是刚才……” 他记得他们昨天清理了一夜,里见家的风穴应该早就关上了才对。 雪音想起什么,开口说道:“她被拉下去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一只狗。” 夜斗一愣:“原本那只犬神?” 黄泉比良坂的毒气能一瞬间把弱小的妖怪化成灰烬。 只有强大的妖怪才能穿过风穴,踏入黄泉比良坂。 黄泉比良坂中,最危险的是黄泉女神伊邪那美。可是去黄泉的路上,危险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风穴,风穴其实很难长久开放,伊邪那美想将来到黄泉的人全部留下,自然会主动“关门”。 或许就是为了不让风穴被彻底关上,那只犬神被扔到了风穴入口,像塞子一样将入口堵住。它的灵魂不断被挤压,身体被毒气一点点融化。 然后黄泉之下的人看准了时间,在它彻底消散之前,把吉泽圣奈换到了黄泉比良坂里。 夜斗和迹部景吾一人一句,慢慢讲事情的情况分析出来。 雪音原本在认真听,可是听到后面忍不住走起神来。 夜斗对黄泉比良坂这么熟悉,是因为他上一次去过。可是上次,他是带着那个野良去的…… 视线里突然看到了什么,雪音慌张地伸出手扯了扯夜斗了的衣袖。 “夜斗。” “干什么?”夜斗还在和迹部景吾头脑风暴,敷衍地挥挥手:“等一下再说。” “等不了了!” 雪音拽着他的衣领,让他看向里见家的大门内。 连衣服带脖子一起被拉着转过去,夜斗无可奈何地将目光投向雪音指着的地方。 迹部景吾看到青年冰蓝色的双眸顿然睁大。 他侧头看过去,视线里除了来来往往的人和里见家的吊唁室,什么都没有看见。 曾经能轻易看到的诡异时化像是梦中的场景,他现在只能看到淡灰色的天空,是最普通的阴天的天空该有的颜色。 这种一无所知的感觉让迹部景吾十分不爽。 他问道:“你们看到了什么?” 夜斗呆呆转过头,声音有些不确定。 “我看到……里见和哉活过来了。” “是吉祥天做的。” 作者有话说: 断章小达人把第二章 的后半截留给了明天~明天差不多也是这个分量的一章! 第86章 一起做人的第十五天 “复活……?” 迹部景吾把目光投向院子里。 即使没有了看到鬼神的眼力,他优秀的视力依旧能将不远处院子内的情形尽收眼底。 白色的帘幔将吊唁室的门遮掩一部分,仍然有不少人进入其中和里见和哉告别。 那口被鲜花簇拥的棺椁内,今天的“主角”仍旧毫无生息的躺在里面。 不论怎么看都和“活过来”这三个字没有关系。 “里见和哉的身体上已经有生气了。”想起迹部景吾的眼睛恢复正常,夜斗解释道,“身体里好像也有灵魂了,等他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她是怎么做到的?”迹部景吾问道。 “就那么做到的啊……”夜斗手指摩挲着下巴,回忆起过去听到的传闻:“吉祥天本来就是祝福神。” “只要力量足够强大,让人死而复生也不是难事。” 夜斗当神明的时间不算短。 从平安时代诞生后,他离开父亲独自生活时,到过许许多多地方,也听到过各种各样的传闻。 吉祥天最强盛的时期,是在战国时代的尾声。 那个时候几乎大半个日本都在供奉吉祥天,人们有数不清的愿望希望被实现。那段时间也是吉祥天营业最勤劳的时期。 彼时他依靠取有罪之人的性命为生,偶尔也会听到关于当时最有名的神明,吉祥天的些许传闻。 传说中,她能让人起死回生,也能将人打入黄泉。 她高兴时,无论向她许下什么样的愿望都能被实现。当她生气时,则会狠狠地处罚那些向她许愿的人,将祝福变成诅咒,让那些人从此被厄运缠绕。 即便有可能会厄运缠身,仍然有数之不尽的人向她许愿。 人总是心存侥幸,认为自己会是被上天优待偏爱的那一个。 不过这一切都是传闻。 真正亲眼目睹她让死人复生,这还是第一次。 夜斗将手搭在眼眉上,眺望着屋内:“他们要走了。” 他侧过头,“要追上去吗”几个字滑到嘴边,又被雪音一肘顶了回去。 他吃痛捂着自己的肋骨,看见雪音挤眉弄眼的表情,这才侧过头。 迹部景吾的脸色说不上好看。 可能能被称作很难看了…… 也是。 一直以来交往的女朋友有这么大的事情瞒着自己。 本以为交了一个女朋友,结果竟然还有另一半女朋友! 夜斗感同身受地脑补了一下,如果哪一天有第二个日和出现,还把自己甩了…… 呜,光是想想就快哭了。 他伸出手搭在迹部景吾的肩膀上,宽慰道:“迹部,你也不容易。” “如果觉得信吉祥天不可靠,不如试试我——” 雪音用手捂着自己的脸。 他敢肯定,如果日和在场的话,一定会一脚把夜斗踹到地底和圣奈小姐作伴。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迹部景吾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 他将凝望着吊唁室的目光收回,抬起手指挥开夜斗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有什么办法能去黄泉?”他问。 夜斗一愣:“啊?” “出来的不是圣奈,她还在黄泉里。” 迹部景吾一向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在确定真正的吉泽圣奈还在黄泉比良坂里,他飞快地将有两个吉祥天的事情囫囵消化。心中有很多困扰,但这些问题都需要当事人才能解答。 那么……要把吉泽圣奈找回来才行。 她既然在黄泉比良坂里,那肯定有出来的方法。 他记得吉泽圣奈说过,岛根县附近有黄泉比良坂的入口。 “从那里可以进去吗?” 夜斗摇头:“神明可以,普通人类没办法进入。” 不论是从风穴进入也好,还是黄泉比良坂的几个入口进入也好,路上都会有许许多多魑魅魍魉出现,一不小心就会被那些妖魔拖入深处。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夜斗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眉头紧锁,眼眸中落满晦暗阴影。握成拳的手锤在倚靠着的车门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我可以进去——” 夜斗嘴唇翕动,刚一开口,就听到雪音一齐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夜斗看向雪音稚嫩又执拗的模样,想起什么。 “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再一次被否定,雪音有些气恼:“我为什么不能跟你一起去?” “因为……”眼看自己的神器又要爆发,夜斗颇为头疼:“上一次我从黄泉比良坂逃出来,已经惹怒伊邪那美了。” “这次再进去的话,她可能会更疯狂。” 那种情况,有可能连他都承受不住,更不用提雪音了。 他上一次带着绯进入黄泉比良坂,除了因为那是父亲的委托,更多的是因为……雪音的心智不够坚定,带上他一起去黄泉的话,不仅有可能帮不上忙,还会成为他的累赘。 可是绯已经被他除名解放了。 要是再去黄泉的话,要把绯再找回来么? 迹部景吾瞥见他们困扰的表情,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难道没有办法让我进去吗?” “当然没——”夜斗想起什么,眼睛亮了起来:“有个办法说不定可以!” *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昼夜的关系,在黄泉比良坂内的时间流逝格外得慢。 身为伊邪那美最好的朋友,吉泽圣奈在黄泉比良坂中竟然有自己的宫殿。 宫殿与她在高天原的神社几乎一样,不过不同于高天原里清新又香甜的空气,黄泉比良坂中,哪怕是最最贵的女王居住的地方,都有一股无法掩盖的腐臭味。 “圣奈。” 没有给她太多安顿的时间,吉泽圣奈刚回到宫殿里停歇了片刻,宫殿的门外就响起了伊邪那美的声音。 在吉泽圣奈的要求下,也为了区分那一个吉祥天和自己,伊邪那美也像真正的迹部艾丽莎一样,直呼着她的名字。 “陪我一起逛逛吗?” 完全没有给吉泽圣奈拒绝的机会,她挽着女生的胳膊,半拖半拽将女生拉出了自己的房间。 “你喜欢这里吗?”伊邪那美指着庭院里的花草问道:“要是觉得不满意的话,记得告诉我。” 说完,她自己环顾了一圈,侧头问道:“会不会太冷清了?要不要抓几个妖怪回来当佣人?” 伊邪那美自己害怕寂寞,所以捏造出了许许多多黄泉丑女来当自己的奴仆——黄泉丑女就是之前搭在吉泽圣奈肩膀上、那些看不清脸的女人。 她们既是宫殿的奴仆,也是护卫。倘若有人想要逃走,她们会最先发现。 “不用……”吉泽圣奈摇头,“和妖怪待在一起,我会有点不舒服。” 她不知道之前那个吉祥天和伊邪那美是怎样相处的,反正她在这里没呆多久就觉得浑身不适。 黄泉里几乎全是负面情绪,本来就很让人窒息了。要是再弄几个妖怪来,别说帮她做事,她可能会先被妖怪熏死。 “诶?”伊邪那美想了想,恍然大悟:“圣奈也和妖怪处不来啊。在黄泉比良坂里,这样可不行。” 伊邪那美拉起她的手,朝着自己的宫殿走去。 吉泽圣奈迷茫地跟在她身后,“我们不是刚出去吗?” 她还想趁机看看周围,找找有没有地方能够逃出去呢…… 怎么刚走到门口就回头了! 伊邪那美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寝宫,从某个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 “有了这个就没关系了。” 她把木盒拉开,盒子里架着一支毛笔。前面还有三个空位,大概原本里面有四支笔,不知怎么的只剩下了这最后一支。 伊邪那美将最后那支笔递到吉泽圣奈面前,笑道:“拿着它,那些妖怪就会乖乖听你的话了。” “可是……”吉泽圣奈一愣。 让妖怪为自己所用,这是术士做的事情。而且……妖怪本身就是由负面情绪凝结,神明给妖怪赐名,会有极大的、被反噬的风险。 伊邪那美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仍旧笔塞到了她手中。 “这是黄泉之语,你试试就知道了。” ……黄泉之语? 吉泽圣奈诧异地望着手中平平无奇的毛笔。 据说有了黄泉之语,只用在纸上画几笔就能召唤出面妖,还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妖怪赐名。 这是许多术士都想得到的宝物。 结果竟然落到了她手里…… “吉祥天手里也有一支。”伊邪那美看着她拿着笔的呆愣模样,被逗得掩唇笑起来:“圣奈比吉祥天可爱一些呢。” 之前陪着她的吉祥天,是主动找她要走黄泉之语的。 吉祥天说黄泉里不长眼来挑衅她的妖怪太多,于是讨走了黄泉之语,去给那些妖怪赐名。而后又将妖怪们放回了人间。 吉祥天第一次偷偷放走了一只日和坊。 回来时,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后来吉祥天发现自己默许着她的行径,便越来越大胆了。 她不满足于放走小妖怪,后来干脆将一只来历不小的镜妖放走。 伊邪那美记得那只镜妖。 那好像是天照过去的神器,因为刺伤主人被冷落流放,关押在天岩户里。后来又经历了妖魔化,直接被送入黄泉比良坂。 镜妖被放走,似乎有些麻烦。 但麻烦的又不是她,她当然不会为了这一点小事去和好朋友闹出不愉快。 而且……吉祥天做了她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所以她才这么喜欢吉祥天这个朋友。 想着,伊邪那美敛下眼,低垂着眼睫凝望着面前的这个“吉祥天”。 如果说那一个吉祥天和她一样疯狂又执拗,那么这个吉祥天就像是最初的她,纯良又清澈。 她曾经也有过这么美好的时候,可是…… 不知道伊邪那美想起了什么,眼神陡然危险起来。 吉泽圣奈看见女人袖口外细腻光滑的皮肤在一瞬间变成了蛆虫蠕动、皮肉腐烂的骷髅。 她抬起头,黑色的长发几乎将女人的脸完全遮挡,发丝缝隙里,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张被烧毁溃烂的脸。 ——这才是黄泉女王伊邪那美原本的模样。 吉泽圣奈无声地咽了咽口水,若无其事问:“你不是说……想和我一起出去逛逛吗?” “有了黄泉之语我就不会难受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枯骨腐尸在一瞬间恢复。 和迹部艾丽莎容貌一模一样的女人温温柔柔起身:“好,我们出去看看。” 整个黄泉比良坂都是伊邪那美的领土。 伊邪那美踏出宫殿后,吉泽圣奈肉眼可见外面原本攒动的黑影瞬间消失。 大家都害怕被黄泉女王撞见,然后被心情不好的女王大人挥手毁灭。 本就安静的黄泉里,变得更加死寂。 吉泽圣奈跟在伊邪那美身后逛了一圈,无奈的发现根本没有可以离开的出口。 除了打开的风穴之外,黄泉比良坂到人间是有出入口的。可她看见那些出入口都被符咒紧封。指望风穴的话,又太过随机,她完全没办法提前做准备。 哪怕表面上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吉泽圣奈心中的焦急随着时间流逝,却在不断增加。 越是从伊邪那美口中听到有关另一个吉祥天的事情,她越是想早日离开这里。 那个吉祥天处心积虑地把她换到黄泉比良坂里,自己逃到了此岸。 她对人间、对所有事物又充满恶意,像是世间最大的负面情绪聚合在一起凝成的诅咒,手中还有黄泉之语…… 光是想想,吉泽圣奈就有些害怕。 要快点出去阻止她才行…… * “真的不带我去吗?” 白发男人倚靠在门边,门内的地板上摆满了一根根白色蜡烛。 黑发少年在清点蜡烛的数量,听到老师第不知道多少次申请,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吵死了。” 再转头时,却又忘记了蜡烛数到哪里。 “放心,包在我们身上就行了。”粉发少年将被衣摆带倒的蜡烛扶正,扭过头龇牙,自信笑道。 “可是要去黄泉比良坂……就靠你们几个小鬼,行不行啊?” 五条悟这么说着,侧过头,被眼罩遮挡的视线落在角落里那个紫发青年身上。 “……这个办法只有普通人可以进去。”夜斗再一次解释道,“你不行。” “好吧。”再次被拒绝,五条悟的心情却还不错。 他用手指在自己和那边的人中间划了一条无形的线。 “你们,普通人。” “我,最强~” 幼稚的不行。 迹部景吾嘴角抽了抽,看向身边的学弟。 日吉若显然第一次加入这样的“战局”,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怪人,眼中一直闪烁着奇异的光亮。 “日吉,如果——”迹部景吾忍不住再次开口。 不等他说话,日吉若斩钉截铁道:“部长,我要参加!” 日吉若做梦都没想到,他那个形象高大、和怪力乱神完全沾不上边的部长大人会找上他,询问他要不要参加一个危险的灵异游戏。 “可能……会被拉到奇怪的地方,再也不回来。”部长大人用从未有过的严肃的模样,告诉他这一个“游戏”有多危险。 “但是,这不是把吉泽学姐找回来的唯一办法了吗?”日吉若反问道:“我想帮忙。” 迹部景吾深深看了日吉一眼,还没来得及在嘱咐几句,肩膀被人猛地一拍。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夜斗指着墙壁上的时钟,忙不迭催促道:“要讲一百个故事,现在不开始的话,凌晨就讲不完了。” “那就开始吧。”迹部景吾说道。 地面上的一百根白色蜡烛被依次点亮,夜斗离开之前,将五条悟和雪音拽了出去,顺带替他们关上灯,掩上门。 别墅内的灯光,按照他的吩咐都被关上。佣人们也被安排了一天假期,整个别墅里只剩下他们这几个人。 幽幽的烛火将脸庞照亮,日吉若跪坐在最上风的位置,冷静开口。 “那我就先开始了。” “第一个故事是这样的……” “那是我国小时发生的事情。我家的道场里,有一间无法打开的房间。” “我小时候,祖母告诉我,无论如何都不要进去。我很好奇,偷偷尝试过,却没办法打开。” “直到有一天,我哥哥拿着钥匙,带我走进了那间屋子……” “我在屋子里看到了过去一家人的合照。” “合照里,我哥哥长着另一张陌生的脸。我十分疑惑,转头看向跟我一起进来的哥哥。” “他突然靠近我……” 日吉若侧过头,望着身边听得格外认真的虎杖悠仁,阴测测说道:“——终于又有新的身体可以用了。” 日吉若预想之中的尖叫没有出现。 虎杖悠仁微微睁大眼睛,然后大笑了起来。 “所以你现在是身体被入侵的状态?那你现在的脸还是之前的脸吗?” 日吉若:? 怎么感觉自己被挑衅了? 迹部景吾抚额,努力稳住场面:“日吉,把面前的蜡烛吹灭。虎杖,你可以开始讲故事了。” 日吉若忽然被拉来救场,只知道这些人不是普通人,并不知道他们平时面对的都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对于虎杖悠仁和伏黑惠来说,大抵随便挑一个祓除咒灵的任务,都能讲出一段骇人听闻的恐怖故事。自然对日吉若这样明显漏洞百出的故事毫无感觉。 虎杖悠仁清了清嗓子,垂眼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在我转学之前,我的学长和学姐邀请我去学校里探灵……” 门外,五条悟趴在房门上听了一会儿,偏头问道:“这样真的能去黄泉比良坂?” 真有趣。 要不是旁边这个运动服神明说他进不去,他也想去黄泉看看……杰那个家伙会不会在黄泉里。 夜斗用更加不确定的语气回应他的怀疑。 “应该可以?” 雪音嘴角一抽:“你刚才不是很有信心吗?!” 夜斗挠了挠头,答道:“他们在玩的游戏叫百物语。” “有一种叫青行灯的妖怪会在黄泉入口徘徊。” “它最喜欢听人讲鬼故事。当有人讲完一百个鬼故事后,作为谢礼,它就会将那些讲故事的人拉入黄泉。” “能不能去黄泉,就要看一百个故事讲完之后,青行灯会不会现身了。” 作者有话说: 神话故事里,伊邪那美在生火神的时候被烧死,落入黄泉,丈夫伊邪那岐追到黄泉看到了伊邪那美的腐尸,直接被吓跑 野良神的设定里,伊邪那美的本体是腐尸,但是为了让人产生好感会变成对方亲近的女人样子,所以圣奈看她是迹部麻麻的脸~ 第87章 一起做人的第十六天 四个人一百个故事,平均每个人需要说出二十五个鬼故事。 对日吉若这样的恐怖故事爱好者来说,讲出二十五个故事不是难事——这也是迹部景吾选择让日吉若来帮忙的理由之一。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这两年清理的咒灵数都数不清。随便挑一些出来说,也能算得上是在讲恐怖故事。 但对于迹部景吾自己来说……有些头疼。 把其他人叫过来之前,他其实恶补了一下午恐怖故事合集。 好在摸清了恐怖故事的大致套路,过去又看过不少书。百物语的后半段,迹部景吾讲的故事大多都是现场乱编的。 将眼前的蜡烛吹灭。 房间里只剩下最后一轮的四根蜡烛了。 不知道是因为夜色越来越深,还是亮着蜡烛逐渐减少,偌大的房间里寒气越来越重。 蜡烛熄灭后的气味充斥着整个空间,饶是有中央空调不停换气,也没办法彻底让这种气味消失。 迹部景吾侧头看向日吉若:“你的最后一个故事。” 日吉若清了清嗓子。 大抵是环境越来越适合讲恐怖故事,日吉若的状态越来越好。 已经连续遭受了二十四次打击,日吉若不指望最后一个故事能吓到在座的各位。反正今天他也收获了不少新鲜又真实的故事,这一趟不亏。 思来想去,他放弃了网络上和杂谈里看到的故事,说了一件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 “……那个女人浑身湿漉漉的,下雨也不去躲雨。我走过去,她还朝我笑了一下。” “我感觉有点奇怪……但还是把伞留给了她。” 这大概是日吉若在现实世界里第一次碰到奇怪的人。 下雨天,浑身湿漉漉的女人——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雨女。 日吉若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那个女人没有像传说中那样,提出想和他打同一把伞的请求。而且她脸上的笑容看上去疯疯癫癫,怎么看都更像是精神不太正常的人。 日吉若只好把伞留给她,自己独自离开。 不过更加让他坚信那个女人不是雨女的原因,还有一个。 ——在他把伞留给女人之后,女人竟然开口说话了。 “少年,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从来没听说过雨女还会帮人实现愿望。 日吉若飞快地将女人划分到智力有问题的人群里,并且转身离开之后,给警察局拨了一通电话。 每年都有不少这样的病人离开家后失踪,作为新世纪好少年的日吉同学当仁不让的选择报警,说不定能拯救一个痛苦的家庭。 “然后呢?”虎杖悠仁十分捧场,好奇问道。 “然后警察回拨我的电话……”日吉若想起当时的情形,还有些抑郁,“告诫我没事不要报假警浪费警力资源。” “……噗。” 虎杖悠仁没忍住笑,门外也有相似的笑声里外呼应。 兴许是守在门口的夜斗或是五条悟发出来的。 “这算什么恐怖故事?”虎杖悠仁还想再吐槽两句,伏黑惠没有感情地催促道:“别废话,吹蜡烛。然后该你了。” 日吉若本来还有些后续想讲,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离午夜十二点越来越近,便将话吞回肚子里,把眼前的最后一根蜡烛吹灭。 其实后来他动用了一些关系,悄悄看过当时的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里,他只是突然把伞放在了路边,然后离开。他把伞放下的地方,周围什么都没有。 日吉若后知后觉,忽地发现那一天见到的或许不是什么智力有问题的人,而是真正的雨女。 可是再想去找她时,已然错过了机会。 这个并不恐怖的故事,是日吉若坚信世界上有怪力乱神存在的开始。 可惜,房间里的另外三个人并不在意。 虎杖悠仁已经讲完了两面宿傩二十根手指的故事,一时间不知道最后一个故事要讲什么才好。 黑发少年不断用无精打采的死鱼眼盯着他,好像在无声地催促他快一点。 本想用一个精彩的故事收尾,虎杖悠仁在这样的催促下,也只能草草讲一个最近接到的委托任务。 伏黑惠也是如此。 蜡烛只剩下迹部景吾面前的最后一根。 房间里却仍然安静的不行,一点都没有青行灯造访的迹象。 据说每当有人玩百物语时,青行灯都会闻讯赶来,悄悄躲在暗处。 倘若故事精彩,它才会在一百个故事讲完后现身。 迹部景吾深吸一口气,将房间环顾了一圈。 房间里只剩下一支蜡烛,要是这只蜡烛被吹灭,青行灯还不出现的话……就算是他们失败了。 可是,究竟什么样的故事才能称作“精彩”呢? 他无从探究。 把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摒弃,迹部景吾缓缓说出最后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说不上恐怖——对他来说。 他讲的是他遇到吉祥天的故事。 被自称神明的女生缠上,又被她“诅咒”,从此过上妖怪缠身的生活…… 他说完,虎杖悠仁还没反应过来,咂舌说道:“这个诅咒也太恐怖了。” 他很清楚咒灵的恐怖,当然也知道普通人获得了这样的能力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倒是伏黑惠一瞬间明了:“难怪你看得到——” 日吉若沉思半晌,不确定问:“部长故事里的神明……难道是吉泽学姐?” 迹部景吾没有回答,将蜡烛吹灭。 最后一道光源消失,黑暗悄无声息将众人裹挟在内。 墙壁上的时钟嘀嗒嘀嗒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除此之外,甚至连其他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奇迹”到来。 可是…… 什么都没有。 “我们失败了吗?”日吉若率先问道。 “好像是。”伏黑惠从地垫上站起身,“灯的开关在哪里?” 日吉若回忆了片刻:“我也不清楚,墙壁上吧。” “部长应该知道。”他偏头问道。 回应他的却是一阵沉默。 吊灯被伏黑惠打开的瞬间,日吉若忽地发现自己左右两边只余下两张地垫。 原本在地垫上的两个人不知所踪。 日吉若回头看向黑发少年。 “他们……?” 伏黑惠拧着眉:“他们好像成功了。” 伏黑惠将房间的门打开,漆黑的走廊里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他刚准备踏入走廊,眼前忽地出现了三个人。 “失败了?我就知道百物语不靠谱……” 夜斗探头看向房间里,发现消失了两个人,声音越来越小。沉默了几秒,他不敢置信:“他们被带走了?!” 五条悟想起什么,托腮道:“原来那个玩意就是青行灯啊……” 另外四个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 ——他看到青行灯的样子吗?! * 或许是发现吉泽圣奈没有逃跑的打算,也或许是前一个吉祥天刷满了伊邪那美的信任感。总之,伊邪那美防备了吉泽圣奈几天后,发现她既来之则安之,便不再寸步不离。 吉泽圣奈甚至有了自己出去放风的机会。 “又要出门吗?”见吉泽圣奈要出门,靠在软塌上的伊邪那美悠悠问道。 吉泽圣奈一副来黄泉观光旅游逛景点的模样,大方承认:“今天我想去火焰山看看,伊邪那美要一起去吗?” 女人慢慢坐起身,摇头道:“我不喜欢火。” 吉泽圣奈想起伊邪那美堕入黄泉比良坂的原因,一时无言。 还是伊邪那美先开口:“你去吧,我困了,我休息一下。” 火焰山离伊邪那美的宫殿有些距离。 越是靠近火焰山,气温越是灼热难耐。虽然有植物,但大多都是幻术变出来的,手一碰就会碎成粉末。 伊邪那美说,那个吉祥天是从火焰山进入黄泉的。 竟然她能进来,这里说不定有地方可以出去。虽然看伊邪那美满不在乎的模样,那种可能微乎其微,吉泽圣奈还是想试试。 不知道走了多久,吉泽圣奈感觉自己终于快要到达火焰山了。 “你有在听吗?雾仁阁下~”雀跃的男声从不远处响起。 吉泽圣奈用前方的断岩挡住自己,静静听着另一边的动静。 似乎还有另一个人在,不过声音稍显低沉,隔了一段距离,听不大清晰。 先说话的男人得到了回应,又兴致高昂的讲述起了一个名叫“恶罗王”的妖怪的往事。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失和吗?” “——因为那只混蛋狐狸迷上了人类小丫头,像疯了一样说要变成人类!”好像被戳到了痛处,终于忍无可忍,那个人愤怒说道。 ……啊。 吉泽圣奈睁大眼睛。 这个声音…… 她微微往前探了一步。 穿着厚重外套的黑发少年被热得满头大汗,有所察觉地抬眸看过来。 ……毛利雾仁?! 作者有话说: 恶罗王骂巴卫的话,让圣奈突然对号入座(? 放假前两天有点忙,明天应该不更,星期四回来~ 第88章 一起做人的第十七天 一团一团雪花顺着缝隙飘进破旧的木屋里。 这不是一件难事。大抵年久失修,整个木屋没有一块完好,破破烂烂。雪花就顺着屋顶、窗户和大门的缝隙,毫不客气地跻进屋内,哪怕不用走进屋内,就能将屋内的情景一眼看尽。 等雪化开,本就有些发霉的地板,或许会变得更加斑驳。 屋内屋外是表里如一的残垣断壁。 空荡的屋子里,只有地上堆放着几张草席——迹部景吾盯着那张肮脏的、布满灰尘的东西分辨了好一会儿,还是虎杖悠仁先看出了那是什么东西。 毕竟在金碧辉煌的迹部白金汉宫里,从来没有过草席这么朴实无华的东西。 “这里是哪里?” 虎杖悠仁不死心地走进屋内逛了一圈,确定真的什么都没有,才退出来。 那个紫头发的人说,他们玩过游戏之后,就能被妖怪带去黄泉比良坂。 难道这里就是黄泉吗? 那……黄泉的风景还不错? 如此心大地想着,虎杖悠仁将手搭在眉上,目光远眺。 这一片是平原,整块地全部被没过膝盖的大雪覆盖,有几簇枯黄杂草费力地从中钻出,顶端却被积雪压弯。积雪顺着弯曲的弧度滑下,又回落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也是这一片平原上唯一的声响。 不对。 仔细听的话,好像还有其他的声音。 虎杖悠仁侧着耳朵的时候,迹部景吾率先发现了雪地中的某一处不自然的拱起一团。 “那个地方好像有东西。” 迹部景吾指着那处说道。 他正想走过去,虎杖悠仁拦在他面前。 “我过去。” 撇开迹部景吾是雇主不提,在这种奇怪诡异的地方,虎杖悠仁很自然地将自己放入了保护者的位置。 迹部景吾没有吭声,盯着虎杖悠仁的后脑勺看了几秒。 粉发少年疑惑回头,见雇主用有些微妙的眼神看着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一丝负面情绪。 “怎么了?”他问。 “本大爷——”想到什么,迹部景吾敛着眼,又摇头:“没什么,你过去看看吧。” 虎杖悠仁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虽然迹部家常常聘请咒术师工作,但能在学校或是高档住宅区里出现的咒灵总归不会太厉害。更多的时间里都是任何咒术师都能完成的任务,所以几乎很少轮到他去迹部家帮忙。 就算有困难一点的咒灵出现,也十分不凑巧地总是伏黑惠有空。 伏黑惠不是爱多嘴的人。 但是架不住钉崎野蔷薇对东京都里出名的大财阀唯一继承人(据说还是大帅哥)这些金光闪闪的名号感兴趣,七嘴八舌地问了不少。 虎杖悠仁听到地那个迹部景吾,是个虽然有些挑剔、但十分直接骄傲的人。 和眼前这个吞吞吐吐的大少爷好像有点不一样。 到底是不熟。 虎杖悠仁决定先去查看一下那个可疑的小鼓包,再回来关心一下迹部景吾。 小鼓包离木屋有些距离。 加上积雪太厚,虽然虎杖悠仁体能突出,但担心惊动其他的东西,他走得比较克制。好一会儿才在鼓包前站定。 恩……站在面前之后,倒是发现这一团并不小。 他伸出手,手指顺着冰冷又蓬松的积雪往下试探,为了更好的深入,不由往前迈了一步。 脚下好像踩到了一个奇怪触感的东西。 抬起腿来回将积雪扫开。 虎杖悠仁看着地面上暴露出来的东西,瞳孔地震。 地上有一簇头发。 这个小鼓包下面,有个人?! “这里有个人,快过来帮忙!” 虎杖悠仁回头喊了一声,弯下腰,奋力将积雪刨开。 这一声急促的呼唤倒是将迹部景吾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驱散。 他回过神,忙不迭移动过去。 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这种情绪,对迹部景吾来说十分陌生。 因为太陌生了,所以刚出现时,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兴许是环境比较特殊。 之前过来解决委托的咒术师都是拿钱办事的态度,哪怕有些危险——比如上次叫伏黑惠一起去温泉旅店,也因为情况特殊和伏黑的性格使然,并没有让迹部景吾有被冒犯的感觉。 可是虎杖悠仁想都不想的把他放在了被保护者的位置。 骄傲如他有那么一瞬间的不满。 可是短暂的不满后,他十分明白——对于他们这类特殊的人来说,他的确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一列。 对于五条悟、伏黑惠、虎杖悠仁、夜斗……吉泽圣奈来说。 本来之前还能看到那些东西,现在甚至连看都看不到…… 他唯一一点特殊性被剥夺之后,对于彼岸的世界来说,他和其他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迹部景吾后知后觉发现,他这是在为自己的无用而沮丧。 这实在是太不华丽了。 按照他往常的思路,发现问题之后,就应该解决问题。 但这个问题光靠他无法解决。 在发现他能看见咒灵后,那些咒术师也随口科普过一些知识。 他记得他们说过,咒术师中,也有天生没有咒力的成员。他们可以通过咒具来祓除咒灵。 迹部景吾刚琢磨着要怎么弄到咒具,拿到咒具后他又能不能使用,就被虎杖悠仁那一嗓子打乱思绪。 和垒到半人高的雪堆相比,雪堆下掩埋的那个人身形单薄得像一张纸。 他们两个将厚厚的积雪刨开,手指都冻到发僵,才在雪堆下看到了那个人。 姑且称之为人吧。 它的身形是一团漆黑的影子,隐隐约约能看出面貌。 眼睫被冰雪覆盖,脸上也像是打了霜,光是看上去就能感到刺骨寒冷。 虎杖悠仁也被挖出来的“人”吓了一跳,但救人的心情仍旧不减,伸出手探到它鼻子下面。 “没有呼吸了!” 说着,便作势要给它做心肺复苏。 迹部景吾揉了揉自己僵硬的手指,拽住虎杖悠仁的衣服,让他后退了一步。 “别过去。” 虎杖悠仁正想反驳,就听到迹部景吾开口。 “竟然醒了,为什么不睁眼?” “他没有察觉你的敌意,你应该不是咒灵。那是什么?妖怪吗?还是……” 虎杖悠仁回过头。 那一团漆黑的人影缓缓漂浮起来,明明没有风,海藻一般卷曲浓密的黑发却自然而然飘飞起来。 “你们不是特意来见黑磨的吗?”它问。 看不清轮廓的双眸落在他们两人身上,那团黑影变成了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模样。 她脸色苍白,眼下有着疲惫又虚弱的青黑,声音轻飘飘的,听上去格外空灵。 “原来是被青行灯送过来的啊。” 她以袖掩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位少年:“真难得……他它已经几百年没有送人来过这里了。” “你们究竟讲了让它多么喜欢的故事?” 从她的话语中捕捉到了深意,迹部景吾敏锐问道:“这里不是黄泉比良坂吗?” 手指摇了摇,女人答道:“这里是怨狱山。” “我是黑磨。” 她忽地靠近迹部景吾,看到少年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又停在了原地。 “你身上……有很棒的羁绊。” “它在慢慢减弱。”黑磨抬起手,像是在触碰什么无形的丝线,“你想要让我加深这个羁绊吗?” 迹部景吾一愣:“什么?” “与我签订契约,我能帮你实现一个愿望。”那个名叫黑磨的女人说道。 虎杖悠仁若有所思:“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那要看你有怎样的羁绊,又能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黑磨不急不缓说道。 她喜欢深刻的羁绊,却没有办法与人类有羁绊。 只能依靠和人签订契约的办法,来共享约定之人的羁绊。 或许因为无法完成契约,她会因此丧命。 但那也要比永久孤独的活下去要强。 她现在就是因为和那只强大的狐妖签订的契约没能履行,而陷入了衰败中。 但这不妨碍她继续与新的羁绊之人签订契约。 眼前的粉发少年身上有和妖的羁绊。 又或者说是亡灵。但他太强大了,与一般的亡灵完全不同,称之为大妖都不过分。 这只大妖寄生在粉发少年的身体里。一个身体里存在两个灵魂,当然会有诸多困扰。 粉发少年是想和大妖解除这样的关系吗? 可惜,现在虚弱的她做不到这么耗费力量的事情呢。 刘海将表情掩住,黑磨的视线从粉发少年身上又挪回了先开口的紫灰发少年身上。 倒是这个少年…… 他身上有和神明的羁绊。 那气味她有些熟悉,好像是她知道的哪位神明。 “少年,与你有羁绊的人,是七福神之一吗?” 迹部景吾打量着女人脸上的怀念模样。 “你也是神明?” 大雪陡然间被黑暗吞噬。 女人乌黑到发蓝的发丝融入了蔓延而上的黑暗之中。 “我是堕落之神。” 诡异的黑发将她双眸遮盖,只余下唇角似有似无的笑容。在黑暗涌上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将一切都看透。 “真好啊……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要是我也能这样就好了……” 后面一句话几乎听不清,好在迹部景吾和虎杖悠仁的五感都强于普通人,模模糊糊听了个大概。 黑磨定定地看着迹部景吾,眼皮微耷。 “要和我立下契约吗?” 无论是想要永远心心相印,还是许下两个人一定会白头到老的心愿,甚至是把那位神明变成彻底的人类……她都能实现。 哪怕会因此脱力、因此死亡,她也想要实现这个愿望。 当初她没能与自己的爱人结为连理,现在有与她一样的神明出现,她想尽力帮助他们。 女人的期待与诱劝几乎要写在脸上。 迹部景吾却一反常态,冷静问道:“和你立下契约,我需要付出什么?” * 火焰山的腾腾热气仿佛肉眼可见。 还用着人类的身体,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吉泽圣奈却没空伸手去擦。 不远处,黑发红眸的少年也有着同样的烦恼。 但他无暇顾及,双眼死死地盯着金发女生。 “是你——”毛利雾仁恍然,喃喃道:“我听到的声音,果然是你。” 下一秒,他凶相毕露,指示身边的白毛妖怪:“不要让她逃走,她知道我的身体在哪里!” 夜鸟愣了愣,圆润的双眼眯起,也看了过来。 “雾仁阁下,这好像也是位人神呢。” 只是人神而已,太好对付了。 夜鸟甩动着长袖,兴致勃勃朝着吉泽圣奈走过去。 一股令人不快的臭味扑面而来,吉泽圣奈本就对气味敏感,忍不住掩起口鼻。 不知道是哪个动作冒犯到了眼前的白毛妖怪。 他原本还有些轻松的表情,陡然间被阴翳覆盖。 “既然知道雾仁阁下的秘密,那就跟我们一起上路吧——” 白毛妖怪越来越近,不详与恶意几乎凝成实质。 和仓木绚阴阳相隔,她无论怎么呼唤,仓木绚都不可能出现在黄泉比良坂。 那么对付妖怪的方法就只剩下一个。 吉泽圣奈摸着口袋里黄泉之语的轮廓,表情挣扎。 一旦用了黄泉之语,她也是给妖怪赐名、利用妖怪的术士。 这是不被天容纳的行为。 可是,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办法了…… 和迹部景吾声音相同的混蛋还在不断催促:“动作快一点。” 白毛妖怪嬉皮笑脸回头:“雾仁阁下,不要着急嘛~” 再转回脸面对她时,眼神凉薄冰冷得可怕。 “我身上的味道……很难闻吧?” 他看到了吉泽圣奈眼中的抗拒,脸上恶劣的笑容越来越明显。 “想让我离远一点吗?” “和那只狐狸一样……” 退无可退,吉泽圣奈捏住笔杆,将口袋中的毛笔拿出来。 就算不被天容忍,也比死在这里要好。 吉泽圣奈死了……就没有了啊。 找不到纸,她拿起毛笔,在自己的手臂在比划。 一个眼球的图案还没有画完,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 吉泽圣奈仰起头,见过一面的虎杖悠仁拽着迹部景吾,从天而降。 是真的从天而降。 天空中裂开了一道缝隙,他们就是从那里掉落下来的。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虎杖悠仁落地时,好巧不巧砸在了吉泽圣奈面前的白毛妖怪身上。 白毛妖怪被直接撞倒,趴在地上成为了他们落脚的缓冲垫。 吉泽圣奈呆呆地看着虎杖悠仁和迹部景吾。 “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里可是黄泉比良坂…… 迹部景吾将被风吹乱的刘海捋顺,深吸一口气。 “来接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最近的剧情在元气少女缘结神的片场2333 给没看过的小宝贝简单科普! 黑磨是元气少女缘结神里的堕落神~ 以前喜欢人类,最遗憾的事情也是没能变成人类和心爱的人厮守~ 白毛妖怪是真·反派~以前身上很臭被人讨厌,所以别人嫌弃他是雷点~ 第89章 一起做人的第十八天 黄泉比良坂里其实很冷,伊邪那美的宫殿里像是永远开着空调,阴风一阵一阵的,从漆黑的走廊里、从宫殿的门缝里、从四面八方吹拂过来。 火焰山又很热。像是焚化炉,落入火焰山的垃圾也是燃料,让火焰山日夜不休的散发着热气。 像是从北极走到赤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但这样的反差感,都不及吉泽圣奈现在的心情。 迹部景吾身上的气味变了。 从天而降时还没有发现,等少年握住她的手,说出接她回家的宣言后,吉泽圣奈砰砰跳动的心脏逐渐冷静下来。 她发现迹部景吾身上一直以来的玫瑰熏香的味道,变得越发浓郁。 而且这香味太特殊了,她只用闻一下就能分辨出来——这是她培育出来的玫瑰的味道。 “你把那些花……” 吉泽圣奈看了一眼他原本夹在外套下的衬衣。 别在衬衣上的胸针只剩下一朵玫瑰嵌在末尾,前端全是空空荡荡,就像是这个胸针从一开始只有这一朵玫瑰一样。 “啊。”迹部景吾应了一声,不知道想气什么,脸色有些不郁。 身边的虎杖悠仁倒是清楚他不爽的原因,轻笑了一声凑过来:“迹部他啊,把那个胸针……” 迹部景吾出乎意料地伸出手,捂住虎杖悠仁的嘴巴,有些失态。 “那个东西要爬起来了!”他也不知道是为了转移话题还是怎么的,扬声说道。 虎杖悠仁侧过头。 原本被他们砸中、倒在地上的那一团白毛颤颤巍巍爬起来。他的脸上不出意外被蹭了一脸土。 夜鸟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模样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灰扑扑的衣服,鼻腔里还有尘土的气味。 这样灰扑扑又散发着气味的自己,让他很轻易地想起了过去。 他回过头,看到毛利雾仁并没有用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心中松了一口气。 眼前多出来的两个人也不过是普通人。夜鸟很想将他们撕碎来挽回自己的尊严,但回头时觑见毛利雾仁隐隐虚脱的模样,夜鸟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带着毛利雾仁先离开。 “雾仁阁下——我们该离开了。” 毛利雾仁却执拗摇头,指着吉泽圣奈说道:“把她带走。” 这副孱弱的人类身体的确没办法让他支撑太久。可是这个女人见过他的身体,知道他的身体究竟在火焰山的哪一处。 甚至她既然从那里经过,说不定她也有永生不死的特性,能代替他进入火焰山中,将身体找出来。 火焰山上的大火能将一切都焚烧殆尽。就算是那只臭狐狸过来,没有神明的宝器他也无法进入。现在有个现成能进入火焰山的人,他自然不能放过。 尽管心中有诸多不赞同,但夜鸟永远是对恶罗王忠心耿耿的夜鸟。只要是恶罗王的命令,他都会无条件去执行。 他眯起双眼,盯着挡在金发女生眼前的两个少年。想要带走那个女生,要先对付这两个人才行呢。 雾仁阁下撑不了多久就要被烤成干了,要速战速决才行。 脑中出现这个想法的同时,他已然冲到少年面前。 白毛头顶的红色天狗面具怒视着自己,虎杖悠仁和面具上那双瞪得像铜铃的眼睛对视了一秒,手握成拳,以猛兽般的直觉砸向白毛咒灵的腹间。 没想到这个菠萝头的家伙又如此大的力量,夜鸟毫无防备被揍得退后了好几步。 “你——” 虎杖悠仁揉捏着指间关节,看到他还完好无损,似乎有些诧异:“居然没有受伤吗?” 普通的咒灵吃下他一拳头,通常都会被砸到变形。 唔,果然人形又会说话……是特级咒灵吧? 好长时间没有碰到特级咒灵,虎杖悠仁活动着拳脚,蠢蠢欲动。 夜鸟揉着肚子,侧头一眼瞥见了毛利雾仁的嫌恶的表情。 ——恶罗王大人讨厌弱小的人。 他不想成为恶罗王大人讨厌的那种人。 夜鸟收起了方才的轻视,在一起发起攻击。飞速奔跑带起的尘土卷起,将视线都遮挡了一大半。 吉泽圣奈被呛地咳了两声,来回摆手挥开眼前飘飞的灰尘。又拽着迹部景吾退到一边,免得被误伤。 “花你全拿去许愿了吗?” “所以才来了这里。”吉泽圣奈推测道,又说:“你知不知道黄泉比良坂进来容易,可是出去很难!” “就算你们偷偷从火焰山降落,可是想要出去的话,还是会惊动伊邪那美——” 吉泽圣奈的话没有说完。 她不断张合的嘴唇被一只修长手指抵住。 迹部景吾垂眸望着她,意味不明问道:“你只想和我说这些吗?” 吉泽圣奈抬眼,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心虚答道:“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另一个我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也不太清楚。”吉泽圣奈皱眉道:“我下来之后,那个我应该上去了吧?” “啊恩。” 迹部景吾点头,将上面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听到他和虎杖悠仁是从怨狱山被送来黄泉比良坂时,吉泽圣奈明显一愣。 “黑磨……这个名字好耳熟。” 她微微歪头,脑海中仿佛有一个模糊的画面,但不论多么努力回忆,都无法捕捉明晰。 “我好像认识他。”吉泽圣奈确定道。 这么想来,她的记忆果然有很大的问题。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上一次神堕后没有神器辅佐她才出现这样的情况,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样。 她神堕重生才两年。 按照伊邪那美说的,岛根县的日和坊是被另一个吉祥天从黄泉里偷偷放走,那个日和坊已经出现了百年,这么说的话…… 另一个吉祥天早在百年之前就出现在了黄泉里。她们两个至少分开了一百多年,或许更久也说不定。 “所以——” 吉泽圣奈将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凑近迹部景吾身前。 “你身上的气味是怎么回事?” 她本以为迹部景吾用掉了那些玫瑰才变成这样,现在想想可能不是用了她的玫瑰,而是和黑磨达成了什么契约吧。 迹部景吾放着她一个家养·专属·大福神不用,去和路边躺尸的堕落神签订契约…… 吉泽圣奈感觉有些不爽。 如果她看过的书里描述的没有错误的话,她现在的这种情绪应该叫“吃醋”。 迹部景吾瞥见女生眼中的情绪,忍不住抬手抵住越来越靠近的人。 “你这是什么不华丽的眼神?”迹部景吾无奈道。 吉泽圣奈愤愤揪着他的衣领:“想要变成人神,你对着我许愿也可以做到啊!” 她原本只觉得奇怪。 凑近又仔细问了一遍,才确定了——迹部景吾变成了人神。 不同于她这样,本质是神明却用着人类躯体的人神。迹部景吾更像是借用了其他神明的力量,让自己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不用多想,他应该是在和黑磨签订的契约后,能够使用黑磨的力量了。 迹部景吾望着女生难得的气愤。她瞪圆了眼睛,紫色的双眸水光潋滟,一副快要气哭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被借来的神力加强过的听觉捕捉到了细微的响动。 迹部景吾拉着吉泽圣奈后退了一步,对着突然出现的人影说道:“停下。” 那个人影倏地在他们面前站定。 夜鸟睁大眼,不知道是在为这句话语的力量震惊,还是在为这熟悉的声音讶异。 第一次使用黑磨的力量,效果不错。至少他很满意。 迹部景吾侧过头,看着同样诧异的吉泽圣奈。 他轻笑了一声:“因为你不一样。” * “需要付出什么?” 黑磨被他冷静地、宛如在谈判的态度说地一愣,唇角微微勾起。 “那要看你想要什么了。” 黑磨陡然飘到迹部景吾眼前,苍白的手指将他的下巴挑起。漆黑的眼瞳像是在打量货物一般,毫无感情的从上至下将他看了一遍。 “你的财富、你的运气、你的眼睛,还有……” 黑磨的手指着他的脖颈,隔着薄薄的衬衣,她几乎能感受到那个东西传递出来的力量。 “这个东西。” 迹部景吾后退了一步,用手掩住领口:“这个想都别想。” 吉泽圣奈圣诞节时送给他的那份礼物,后来因为花环不方便携带,又被拆开重组。 好在玫瑰花是吉泽圣奈用法力养出来的,能随着主人的心意变化。最后那几朵玫瑰被缩小、硬化,镶嵌在了胸针上。 黑磨颇为失望:“你其他的东西,不够让你喜欢的神明变成人类。” “本大爷为什么要让她变成人类?”迹部景吾皱眉。 “也不够让你长命百岁呢。” “……这种愿望也不需要。” 黑磨头一次碰到这么麻烦的人类,忍不住问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迹部景吾抬起眼,缓缓说出在心中思忖了许久的愿望。 “我想要……” “能保护他人的力量。” 他说完这句话,黑磨唇角的笑意更深。 “你把这些胸针上的花全部用掉,这力量足够你和旁边的小子对抗。” 虽然打不赢身体里的那个灵魂,但是和粉发少年打一架足够。 迹部景吾固执摇头:“这个不行。” 这是礼物。 除了最初不知道它用处时不小心用掉的那一朵,余下的这些,迹部景吾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用。 而且——他最想要保护的人就是吉泽圣奈。 用她送的玫瑰来保护她,这样相当于完全没有付出的“保护”,实在是太不华丽了。 “看来果然是很深的羁绊呢。”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黑磨托着腮,整个人都荡漾了起来。 “既然这样……” 她冰凉的手指指在了他的眼皮上。 “就用这个吧。” 迹部景吾:“?” “‘忘记她’的祝福,对现在的你们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吧?” 迹部景吾一愣。 这是……他上一次失忆后收到的“祝福”。不是被五条悟破解了吗?竟然还在他身上? “用这个特别的羁绊,换取你保护心爱之人的力量,可以吗?”黑磨询问着契约的内容。 这个破损的祝福的确没有什么用处。 可是……为了心爱的人,宁愿让他忘记自己也要保护他的这份心意,以及哪怕被施展遗忘术,也能冲破一切障碍回想起对方的执念。 附着在这份破损祝福上的心意,是很珍贵、很有价值的东西。 迹部景吾想了想,颔首。 “你心爱之人的姓名是……”黑磨问。 他答地毫不迟疑:“吉泽圣奈。” 黑磨双手合十,兴奋道:“契约达成。” “作为契约的凭证,我需要吞下你们之间最珍贵的东西。” 一阵风快速掠过。 迹部景吾发现眼前的女人已经在咀嚼什么。他低头看去,胸针上的玫瑰俨然只剩下一朵。 将代表誓言的玫瑰咽下,黑磨眨眼说道:“我特意给你留了一朵,不用客气。” “……” 难道还要谢谢你吗?! 作者有话说: 昨天吃了一顿火锅,今天上吐下泻,我用亲身经历告诉大家,牛油没化开之前不要吃!!会肠胃炎!!! 幸好这一更是昨天写了一大半的……说好的二更我明天或者后天补,看我明天状态咋样_(:з」∠)_ 第90章 一起做人的第十九天 人间永远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声音。 过去是战火燃烧、是哭泣哀嚎、是痛苦和连绵不断的□□与祈祷。而现在…… 金发女人俯视着脚下车水马龙的街道。 她离开人间已经太久了,久到完全无法说出大街上移动的小铁盒是什么东西。它们行驶时会发出嗡嗡轰鸣,停下时又会不断发出扰人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传染病一样,从末尾扩散到最前方。直到停在最前方的小铁盒开始前行,才又转回低声的轰鸣。 更不用提来来往往的人了。 「想买这个、「好想谈恋爱啊」、「不想上班了」、「想要暴富」…… 每一个从他们心中冒出的愿望都会不受控制的钻入她耳中。 吵得要命。 “吉祥天大人。”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上前了一步,侧身道:“接下来我们要去做什么?” 做什么? 女人回过头,皱眉道:“我知道你想去找天照算账,但是……” 她从袖口里掏出一支毛笔:“你不会真的以为,有了黄泉之语我们就能和天抗衡吧?” 八咫镜盯着她手中那支平平无奇的笔。 的确。 他很了解自己的上一任神主。天照大神是这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存在,她既然被称之为天,即为这个国家的天。 天哪有那么容易塌下来。 可是……明明之前说好的。一旦他们能从黄泉比良坂里离开,就是去找共同的敌人天照复仇。 没错,他和吉祥天有着共同的仇人。 八咫镜垂眉将眼中的觊觎掩藏起来。 他很清醒自己是因为黄泉之语被赐名,不然他心中的恶念早就会让吉祥天警觉。 “那么,吉祥天大人现在想去哪里?”他问。 “我想自己安静一下。”吉祥天说出逐客令。 从黄泉比良坂出来后,这面镜子没有一刻停歇,找到机会就暗暗催促她回高天原,实在让她烦不胜烦。 这个人间实在太陌生了,哪怕她想毁掉这里,都不知道从何下手。需要安静思考才行。 八咫镜瞥见女人眼中的不耐,只能退下。 ——他身上还有吉祥天的赐名,不得不遵守吉祥天的命令。 身边最烦人的家伙总算离开,吉祥天从屋顶落下,站到了人群之中。 明明很热闹的地方,却出奇的干净,像是被人特意打扫过一番,哪怕她站在人群中,都没有收获多少恶意。 连他们许的愿都很无趣。 说来说去都是和钱相关的愿望,只是这样的愿望……根本不足以让她身上的恶念增强。这样的她,要怎么和天照对抗? 吉祥天环顾了一周,想寻找一个足够偏执的人。 身后传来一声轻飘飘的问候:“咦?吉泽~” 吉祥天回过头,橘发少年一脸惊喜,又后知后觉注意到了她的打扮。 “是参加初诣回来了吗?这件和服很好看哦~” 吉祥天愣了愣。 这个人……为什么能看到她? 还在晃神时,手腕就被橘发少年拉住。 “正好大家都在,一起来玩嘛!等下再把迹部也叫过来~” 哪怕隔着和服的衣袖,人类的触碰仍旧让她感到不适。 自说自话的模样,更是让人讨厌。 吉祥天甩开手,冷冷盯着他:“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芥川慈郎迷惑地歪头。 没听说过吉泽圣奈有双胞胎姐妹呀。 这不就是化了妆、又穿了和服的她吗?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催促他的手机铃声在口袋里不断响起,芥川慈郎揉了揉眼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唔……碰到了吉泽……” “我很快就会到的~” 懒得和他继续纠缠,吉祥天正想离开,衣袖再次被人拽住。 “吉泽,忍足他们说让我一定要把你带过去。” 芥川慈郎故作可怜地望着她:“不然他们就要惩罚我迟到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的情况,大家懂的都懂。除了迹部景吾之外,从来不会有人因为迟到惩罚他(迹部也罚的很少)。不过,今天他们准备了有惩罚项目的游戏。如果吉泽去的话,他就可以睡觉了…… 他的小心思吉祥天并不清楚。 吉祥天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头顶。 这个少年的头顶,有个祝福形成的妖怪。之前藏在头发里,她没有发现。 女人绛红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眯起。 “好啊,我跟你去。” *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虎杖悠仁。 少年吹了声口哨,稀奇道:“这是咒言吗?” 要是像狗卷前辈一样,说出的话语就能生效,那岂不是以后都不能随便说话了? 虎杖悠仁好奇打量着迹部景吾的嘴,甚至想让他说几个命令词汇试试。 将粉发少年眼中的跃跃欲试看在眼里,迹部景吾无奈道:“你刚才难道没听黑磨说的话吗?” 虎杖悠仁一脸茫然:“啊?什么?” 迹部景吾和黑磨交易的时候,他被两面宿傩拉进去进行“心灵交流”了。 本来一心二用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可里外都是相似的声音,他听了宿傩的话,就没注意迹部景吾说了什么。 唔。 虎杖悠仁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个快要晕过去的黑发少年。 那个人的声音……也和他们一样。 不仅如此,那个人身上的咒力强大到两面宿傩都有些在意。 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虎杖悠仁看到僵在原地的白毛咒灵挣扎着开始移动,又摆好了防备姿势。 本以为迹部景吾这边是突破点,没想到又踢到铁板,接连受挫两次的夜鸟快要被愤怒冲昏头脑。 他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游移,寻找着能驳回颜面的对象。 吉泽圣奈和他四目相对,忽然抬起手,指向他身后。冷淡又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话语像是一兜凉水,将他的愤怒浇灭。 “不要紧吗?他快要被烤干了。” 夜鸟回过头。 毛利雾仁终于撑不住跪倒在地上,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高温浮现出不自然的红晕,满头大汗,仍旧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不要管我……带上她……” 原本愤怒的夜鸟陡然间冷静下来。 他退回毛利雾仁身边,将少年一把从地上拉扯起来。 “既然明白了情况,今天就先撤退吧。” 关乎到恶罗王的性命,夜鸟很快恢复理智。 他对上毛利雾仁抗拒的神色,意有所指:“虽然没有不死之身没有办法穿过火焰山。可是……如果有办法能消除火焰也能够进入火焰山。” ——巴卫就能做到。 想起曾经的挚友,毛利雾仁一怔。 他发愣的空隙,整个人已经被夜鸟扛了起来。 “跟上去!” 吉泽圣奈恍地回过神,指着飞速前进的两人说道。 毛利雾仁明显是从人间来的。他们现在要逃跑,说明他们有自由出入黄泉比良坂的通道。 跟上去的话,他们三个人也能够出去。 没想到后面那三个人会追上来,夜鸟扛着毛利雾仁越跑越快。但总归是没有一个人方便,不论怎么努力想甩掉他们都没办法。 甚至差点被那个粉毛小鬼追上。 要不是金发女生说跟着就行,粉毛小鬼估计想追上来拦住他。 已经有几百年没受过这种屈辱,夜鸟真的很想将石板镜彻底关上,把他们堵在黄泉比良坂里。 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带着毛利雾仁回到人间后,夜鸟做第一件事就是将石板镜封好。 “雾仁大人!” 毛利雾仁的两个式神围着快要晕过去的主人,不断摇晃他:“振作一点啊!” “混蛋,你到底对雾仁大人做了什么啊!” 夜鸟正准备解释,身后倏地冒出一阵阴郁雾气。 他回过头,原本关好的石板镜又自己打开——不,是被人打碎了。 一只青筋绷起的手从深渊中伸出来,乌黑又尖锐的指甲,像是恶鬼一般。 只凭一只手,刚才的粉发小鬼从黄泉中爬了出来。 少年脸上浮现出许许多多光是看上去就让人觉得不祥的纹身。双眼下面竟然还有第二双眼睛。 他咧开嘴,声音熟悉地让夜鸟再次呆住。 “啧。” 他四只眼睛同时眯起,冰冷的目光让夜鸟感受到了比恶罗王更加强烈的恶意。 “你妨碍到我了,杂碎。” 夜鸟:??? 夜鸟迷茫时,少年抬起手,自己给自己来了一耳光,声音又变了回去。 “他们两个还在下面。” 他脸颊上又浮现出一张嘴,骂骂咧咧:“关老子屁事?!” 虎杖悠仁又用手捂住那张嘴巴,趴在地上,另一只手朝着石板镜下的洞口里摸索。 不一会儿,吉泽圣奈和迹部景吾被他拉了出来。 虎杖悠仁看到他们身上狼狈的模样:“受伤了吗?” 吉泽圣奈摇头,目光一直注视着他脸颊上的那张嘴。 怎么说呢…… 听到和迹部景吾一样的声音,满口脏话,真的……很微妙。 微妙到她都忘了吃惊虎杖悠仁身体里的那家伙出现后,竟然能和伊邪那美打得不分上下。 ——时间倒回到不久之前。 他们跟着夜鸟逃离的路线,果然找到了离开黄泉比良坂的一个秘密出口。 在吉泽圣奈踏入秘密出口那一瞬间,灰暗的天空中有什么苏醒过来。 阴翳瞬间将头顶侵袭。抬头看去,那一缕一缕的不是黑夜,而是女人的头发。 伊邪那美醒过来了! 吉泽圣奈下意识地推着迹部景吾和虎杖悠仁加速脚步。 女人的声音由远及近。 “不要抛下我……” “我好寂寞……好寂寞……好寂寞。”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蜈蚣不断朝着他们爬行过来,顺着衣服窸窸窣窣往上。 迹部景吾抖掉自己身上的蜈蚣,又帮吉泽圣奈拍掉。抬起头时,一张溃烂到看不清面貌的脸出现在吉泽圣奈身后,蜈蚣和蛆虫从她的口鼻和皮肤中落下。 她脚下,无数个蓬头垢面的黄泉丑女从地底涌出,手臂僵硬又快速的朝着他们爬行过来。 迹部景吾下意识地拉着吉泽圣奈后退了一步,吉泽圣奈竟然又从背后响起。 他侧过头,穿着和服的另一个吉泽圣奈手中端着一盏酒杯,几乎要递到他嘴边:“请喝下去吧。” “喝下去之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吉泽圣奈挥臂将酒杯推开:“别碰!那是伊邪那美!” 伊邪那美盯着被挥落在地上的酒杯,半张脸再一次溶解。 “你们休想逃走!!!” 作者有话说: 此时此刻的宿傩还在看戏.jpg 五分钟之后的宿傩就要骂骂咧咧.jpg了 美好的假期卒于火锅,对火锅的心理阴影至少能保持半个月_(:з」∠)_ 明天和后天都有双更补,我立字据了!不补是小狗! 第91章 一起做人的第二十天 如果说伊邪那美理智尚在的时候是个热情好客的大姐姐,那么当她完全扯掉理智的外皮,将原原本本的黄泉污秽女王展露出来时,那股疯魔痴狂的样子,几乎没法交流。 她像是没有感情的复读机,不断地重复着那三句话。 无数黄泉丑女从地底钻出,她们本就是黄泉的一部分,哪怕斩杀困住,也会有更多被伊邪那美的法力变出的新鲜后援接踵而至。 “太多了……” 吉泽圣奈用简单的术法劈开一个黄泉丑女畩澕獨傢,裂开的缝隙里,瞬间又有两个、三个补充进来。 “别走神。” 迹部景吾把吉泽圣奈拉开,扑过来的时候黄泉丑女尖锐的指甲将他的外套划开了半臂长的口子。 吉泽圣奈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还有多长的洞穴。 有这些黄泉丑女阻挡,他们原本紧跟着的毛利雾仁和白毛妖怪已经看不见了。不确定是走远了,还是已经找到了出口离开…… “圣奈……你不是我的朋友吗?” 一道轻浅又冰冷的声音从她颈后传来,带着凉意的呼吸立刻激起了她的鸡皮疙瘩。 吉泽圣奈回过头,乌黑的、有着生命力的长发将她的身体缠绕,伊邪那美一半是人面、一半是骷髅的头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永远不会离开的朋友……” “让开!” 虎杖悠仁握紧拳头冲了过来,吉泽圣奈的身体比意识先一步行动,用力倒向一侧,尽可能的远离身后的危险。 粉发少年的拳像是高速发射的子弹,直直的朝着伊邪那美被甩开的身体迸射过去。 肉眼可见的拳风将伊邪那美打得身体几乎要散架。 还没有溃烂的那边眼眶里,眼球诡异的转动着,宛如深渊的瞳仁里,粉发少年的模样完全印刻其中。 “呵呵……你们逃不掉的。” 原本被打散的身体在眨眼间迅速恢复,虎杖悠仁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被包裹在其中,无论他怎么使劲都无法抽出。 那些发丝再一次出现,像毒蛇一样,把他的四肢紧紧缠住。 “虎杖!”迹部景吾看着伊邪那美,沉声说道:“散开!” “没有用的。”吉泽圣奈摇头,“就算是黑磨自己来,也没办法对付黄泉女王……” 源源不断的黄泉丑女还在朝他们靠近。 吉泽圣奈把放在口袋里的黄泉之语再次拿出来。 只有这个办法了…… “这是什么?”迹部景吾先发现吉泽圣奈脸上的挣扎,拦住她想要写字的手。 与此同时,被发丝束缚着、快要窒息的虎杖悠仁开口:“你们先走!” “怎么可能?”迹部景吾毫不迟疑反驳道。 虎杖悠仁摇了摇头,声音越来越勉强:“我不会有事的。” “不过他出来……你们可能也会有事……” 虽然还没弄明白虎杖悠仁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吉泽圣奈在下一秒感知到虎杖悠仁的气味彻底变了。 连带声音和语气也变了。 “你小子,把我当成什么了?” 帮忙善后解决麻烦的老妈子么? 两面宿傩轻轻啧了一声,原本站在那里的一男一女在发现他出来后,立刻头也不回继续往洞穴深处逃跑。 为了不让臭小子习惯性地让他出来收拾烂摊子,先去把那两个人宰了好了。 两面宿傩如此想到,正想把手抽回来,手却被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束缚。 他抬起眼,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女人——就算是黄泉女王,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女人。 “放开。”他冷冷说道。 伊邪那美用可怖的脸微微歪头,露出微笑:“要留下来吗?” “……” * 不知道第多少次挡住脸颊上的嘴,那张嘴又从手心手背上冒出来。 虎杖悠仁蹲在角落里,嘟囔道:“你好吵啊。” 另一边,吉泽圣奈和虚弱坐在地上的毛利雾仁对视着。 身后,黄泉的瘴气还在不断从石板镜里冒出来。 一团瘴气忽地缠上毛利雾仁的式神,眨眼间那个式神身形消散,只剩下面具和发带落在地上。 “纹次郎!”另一个式神喊道。 “要堵住黄泉的洞口才行!” 这个提议刚说出口,就被毛利雾仁否决:“不行,不能把石板镜打碎!” 这是他好不容易做出来的黄泉入口,如果打碎的话……他以后要怎么去取回自己的身体? “就算这里充满瘴气又怎么样?”毛利雾仁轻蔑道。 黄泉里的瘴气对他又没有影响。 “雾仁?” 女人的声音忽地从门外传来,让他脸上的表情陡然一变。 他表情挣扎,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还在冒着瘴气的石板镜。 最后冷冷吩咐着“打碎它”后,径直朝着门那边走去。 夜鸟错愕地望着忽然转变态度的毛利雾仁,菊一想要遵照命令打碎石板镜,却忌惮与纹次郎刚才的消失,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好在吉泽圣奈叫上虎杖悠仁,两个人飞快将石板镜破坏。 等毛利雾仁打开门时,屋内的瘴气已然停止消失。 隔着两个房间,吉泽圣奈隐隐约约能听到毛利雾仁和女人交谈的声音。 他声音满是不耐,却依旧喊了一句“母亲”。 直到三个人从毛利宅离开,吉泽圣奈望着毛利宅的后门,还满脸感叹。 “你这是什么表情?”迹部景吾问。 吉泽圣奈用手指挠了挠脸颊,说出自己刚才没能施行的想法。 “如果他不关掉石板镜的话,我刚才本来打算连他一起祓除的。” 虽然恶罗王强大,但现在毕竟只有灵魂。再加上身边有虎杖悠仁(两面宿傩)这么个有力帮手在,吉泽圣奈可能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机会对付他了。 但是当他为了毛利亚子选择打碎石板镜的时候,吉泽圣奈忽然又在他身上看到了真正的毛利雾仁的影子。 然后……选择了放过他。 在黄泉比良坂碰面之前,她完全不知道藏在毛利雾仁身体里的,竟然是曾经大名鼎鼎、有着不死之身的大妖恶罗王。 她没有和恶罗王真正打过照面,但是关于恶罗王做下的恶却没少听人提起。 那个但凡出现就伴随着杀戮、血腥的恶罗王,他做所有事情都是随心而行。现在却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女性放弃自己的计划。 ……这实在是太人不敢相信了。 和他对比,同样是作恶多端、罄竹难书的两面宿傩,哪怕也寄生在别人的身体里,却依旧桀骜不驯、狂妄任性。 刚才两面宿傩出现后,她想都没想就拉着迹部景吾飞快离开,就是因为两面宿傩身上的恶意毫不掩饰,仿佛下一秒就想把他们全都入蝼蚁一般踩死。 哪怕过了千年,两面宿傩始终坚持着自己任意妄为的“恶”。 幸好虎杖悠仁是个可靠的人,不然他们刚才说不定真的会在黄泉比良坂里团灭。 明明是两个性格类似的家伙,恶罗王却变成了现在这样…… 吉泽圣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宅子,又看了看虎杖悠仁。 说起来,恶罗王天生是妖,可是两面宿傩却是人…… 人真是可怕啊。 在心中默默感叹着,虎杖悠仁被她莫名的眼神看得一头雾水。 迹部景吾咳了一声。 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夜空,他手机不知道落在了怨狱山还是落在了黄泉比良坂。 “你们的手机还在吗?” 毛利宅在镰仓。 他们突然出现在镰仓,身无分文,怎么看都只能让迹部家的直升机来接人才行。 不对,在此之前,应该先联系没有被百物语带走的那几个人。 吉泽圣奈摇头。 她手机被落在迹部家的车上,下车时就没有拿手机,现在口袋里只有一支黄泉之语。 高专校服的优点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虎杖悠仁从超级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迹部景吾:“喏。” 迹部景吾却没接:“你先联系五条吧。” 想了想,虎杖悠仁点头,转身给老师拨出电话。 一向很难打通的电话竟然很快就被人接起。 “啊,悠仁。”老师懒散地声音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慢条斯理问道:“回来了么?” “对啊,已经回来了。” 简单将现在的状况告诉五条悟,那边答复很快就来接他们,倒是省了迹部景吾再打一通电话的功夫。 咒术高专不比迹部家,直升机自然是出动不了的。 不过好歹知道人太多,派了一辆加长轿车过来。 黑色的轿车停在三人面前时,车窗快速落下,白毛青年扬起手,轻快笑道:“哟,欢迎回来。” “恩,我回来了。”虎杖悠仁也学着老师的模样挥手。 两人隔着车门击掌过后,五条悟身后的伏黑惠冷漠补充道:“他这句话不是和吉泽说的吗?” “啊?这样啊?”虎杖悠仁挠了挠后脑勺,大咧咧笑道:“抱歉啊。” “……” 看完一场笨蛋师生的互动,迹部景吾嘴角微微抽了抽。 从驾驶座落下的车窗里,隔着开车的司机先生,迹部景吾惊讶地发现日吉若也坐在车里。 “日吉,你没有回去吗?” 吉泽圣奈干脆把头探进去:“夜斗呢?” “那个家伙说还有点东西要处理,留在那边了。” 回答她的是五条悟,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嘴角勾起,饶有兴致道:“另一个你很厉害嘛。” 吉泽圣奈一脸懵:“啊???” “那个叫夜斗的说,被‘你’复活的人,身体里是狗的灵魂。” “他突然诈尸,又像狗一样四肢奔跑,还汪汪叫,把那一家人都快吓死了。” 大概是去看过现场,五条悟讲得绘声绘色,笑意遮掩不住:“后来还是他们家那个小家主稳住了情况。” “不过她也被‘狗’咬伤了。” 迹部景吾他们消失后,五条悟和夜斗几个人还是留在德岛呆了几天。 里见家的骚动就是当天晚上发生的。 因为不放心死人复生,夜斗本打算偷偷去观望一番,碰上敏锐又无聊的五条悟,两人便一起过去。 吊唁仪式结束,按照里见家的规矩,里见和哉的尸体还需要在犬神的屋子中放上一夜,让他的身体和灵魂彻底奉献给犬神大人。 棺椁中的‘尸体’就是在这时爬出来的。 本来犬神的屋子里出现些响动并不稀奇,里见家的人全都习惯了,也不愿意去惊动犬神。可是白天贫血晕倒的里见弥优在半夜醒过来后,便像疯了一样冲进了犬神的后院。 她打开大门,正好被变成“狗”的里见和哉扑倒在地。 那只“狗”像是见到了什么仇人,凶狠又残暴地朝着她狂吠,要不是后来被吵醒的人将他困住,里见弥优就不止是手臂被咬伤这么简单了。 被咬时,也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被吓坏了还是怎样,她一直在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复活……我……”之类模糊又让人听不懂的话。 六眼只能看到躯体,却看不到灵魂。 但简单的了解一番,五条悟就推敲出了现在的情况。 里见弥优的身体里是里见和哉。 而被那个吉祥天复活的里见和哉,身体里是一只狗的咒灵(按照夜斗他们的说法好像叫犬神)。 里见和哉后来培养出来的那只弱小犬神已经被夜斗祓除,那么……能附身到他身体里的,只有里见家原本那只犬神了。 听五条悟讲完,大抵另一个也是自己,吉泽圣奈很快明白了她这么做的理由。 “是那只犬神帮她撑住了风穴,所以……如果要感谢的话,的确应该感谢那只犬神。” 至于真正的里见和哉…… 从她在黄泉比良坂里的行径看来,比起妖,她更讨厌人。 既然讨厌凡人,她当然不会让里见和哉这样心机勃勃又贪得无厌的人好过。 “不愧是另一半自己。”五条悟浮夸地夸奖道:“你真了解她呢~” 轿车快飞在高速公路上行驶。 听了很多不该听的内容,当司机的辅助监督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堵起来。 他倒是想把中间的隔板拉下去,可他旁边还坐着个少年,那少年听得津津有味,明显是不会同意他把隔板拉下去的。 察觉到他的目光,少年将自己脸上兴致盎然的表情收敛了一点,佯装淡定地低头看起手机。 刷了一会儿,不知道看到什么,他忽地转过身。 “学姐……” 日吉若将吉泽圣奈的询问打断。 吉泽圣奈也回头,望着从前排座位里探过来的日吉若:“什么?” 日吉若把手机亮给吉泽圣奈看。 “那……她这是想做什么?” 吉泽圣奈看了一眼日吉若的手机。 大概是群聊界面,乱七八糟的颜文字和大家杂七杂八的话语接连刷屏,她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找到重点。 “这是什么?”吉泽圣奈看了一眼群里千奇百怪的网名,最后联系“破灭圆舞曲受害者联盟”的群名,大概猜到了一点,“你们网球部的讨论组?” 听到这个,原本靠在一边假寐的迹部景吾也凑了过来。 把吉泽圣奈递过来的手机拿起,迹部景吾扫视着乱七八糟的群聊内容,从鼻腔中冷哼一声:“你们这群不华丽的家伙,究竟要弄多少个讨论组才够?” 之前凤和宍户吵架,建了个“保护冰帝双打良心”小组; 后来听说榊监督相亲,又建了个“监督的幸福由我守护”小组; 再后来,泷荻之介的球技进入瓶颈期,他又被拉进了“荻之介冲冲冲!”小组…… 总之,但凡网球部有事发生,他的LINE列表里总会出现新的讨论组,建组的人不出意外是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这两个家伙。 因为每个群里都会缺少当事人,又都将甚少发言的他拉进去,他就勉强原谅了他们不用他建立的网球部正选官方讨论组的行为。 ——结果他们竟然背着他还有个讨论组! 迹部景吾愤愤想着,手指滑动着群聊的记录。 睡神zzZ:我碰到吉泽了0v0 月返就是最强的!:带来带来! 月返就是最强的!:迹部的电话打不通,你把吉泽拐来,迹部等下肯定会来~ hello world:擒贼先擒王吗? 月返就是最强的!:……不要说别人听不懂的话! Never Give Up:太逊了,国文课好好听讲啊。 夜曲:学长,我到了。我还看到丸井前辈他们了。 月返就是最强的!:他们来了几个人?日吉也联络不上,泷呢?又没有看手机吗!我们不能输了阵势啊! Never Give Up:日吉是把你屏蔽了吧。 月返就是最强的!:阿亮,你想打架吗!!!!! …… 后面一串都是向日岳人和宍户亮小学生似的打嘴仗。 向日岳人用手机打字的速度极快,唰唰地就让聊天记录多出来了没营养的好几页内容。 翻了好一会儿,迹部景吾终于看到了重点,心中的气愤忽地被浇灭。 睡神zzZ:好耶!吉泽说要来,我们一起过来~ 睡神zzZ:这样就不担心电车坐过站了=v=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如抽丝一样的缓慢又紧绷的情绪充斥神经。 迹部景吾抬起头,和吉泽圣奈对视了一眼。 “另一个吉祥天和他们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因为这个节点断章很适合2333,所以今天这章瘦一天,明天的胖一点~ 忍足的网名是去年的动画电影《你好世界》,感觉是忍足会喜欢的风格_(:з」∠)_ 第92章 一起做人的第二十一天 今年虽说是个寒冬,但直到新年的第二天,天气预报中预告的大雪都没有出现。 天气说不上暖和,但至少是个无雨无云的晴天。 网球部的大家都有各自的亲朋好友,不是时时刻刻绑定在一起。但无论如何,新年的假期里,大家总会不约而同的空出一天留给网球部聚会。 按照丸井文太发出的地址找到了那家远在东京的别墅,幸村精市站在别墅门外时,就忽地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丸井预定的别墅,怎么这么眼熟? 正想着,大门忽地被人推开。 是红发、但不是他熟悉的那个红发少年正气呼呼地从门里探头往出来。 “怎么还不来啊!也太慢了——” 向日岳人看到站在门外的幸村精市,愣了愣,连忙让开:“幸村你来了啊,请进请进。” 幸村精市快速将眼中的错愕敛下,颔首微笑:“恩。丸井呢?” “文太吗?”向日岳人回头看着不太熟悉的屋子,指着楼上说道:“厨房里?也有可能在楼上?” “好,谢了。” 打过招呼,幸村精市径直走进屋内,一眼就看到了柳生比吕士、柳莲二和仁王雅治三个人坐在客厅里。 “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仁王雅治觑到部长笑里藏刀的目光,把自己陷在沙发里,让目光直直落向他身边的柳生比吕士。 ——解释这种事,不适合他。就算他说的是真话,幸村说不定也会怀疑。还是交给搭档吧。 对仁王雅治这种卖队友的行径十分不满,柳生比吕士镜片后的双眸凉凉剜了他一眼。 最后还是柳莲二开口救了他们两个。 “丸井之前说的是租个别墅,后来被芥川知道,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网球部的人太多了,前几年聚会已经体验过了KTV、爬山、赏花各种项目,大家都有些腻味。今年似乎很流行租下别墅开home party,丸井文太听说后兴致勃勃的提议了这个项目。大家听过之后,也觉得不错,于是新年聚会的内容就变成了租个别墅一起聚会。 后来—— 后来芥川慈郎和丸井文太聊天时得知了这件事,向丸井文太花式安利了迹部家在东京闲置的小别墅。 本来丸井文太还担心太麻烦迹部,但有芥川慈郎拍着胸脯的承诺后,选择了相信朋友。 结果……芥川慈郎当然不会去做那些麻烦的事情,还是向日岳人出力把借别墅的事情定下。 丸井文太想想对方出力这么多,有些过意不去,便邀请向日他们一起来。这样来来去去,就变成了两个网球部一起聚会。 幸村精市听罢,沉默了几秒:“迹部也来?” “好像没打通他的电话。”仁王雅治刚才听到向日岳人和宍户亮他们嘀咕的对话,“日吉也不在。” 正说着,大门又接二连三被人推开。 忍足侑士和泷荻之介一前一后到达,没过多久,黑着脸的真田弦一郎和切原赤也也终于到达。 丸井文太和胡狼桑原一起从厨房里走出来,清点着别墅里的人头。 “就差慈郎了吧?” 虽然只借了别墅,但是迹部家的服务一向周到,厨房准备了食物,只等他们人到齐就能上菜。 “他五分钟之前就说快到了!”向日岳人抽了抽嘴,掏出手机拨出电话。 没等多久,少年懒洋洋、打着哈欠的声音从听筒里和门外同时响起。 “我们到啦……” 芥川慈郎推开门时,还在揉着惺忪睡眼,声音含糊不清:“幸好有吉泽叫醒我……” 芥川慈郎像是飘进来的,一进门又倒头栽进了沙发里,将刚才没做完的梦继续下去。 没有了他的遮挡,站在他身后的女生落入其他人眼里。 “吉泽——”忍足侑士第一个反应过来,眼中的欣赏不带任何私心,“很好看,和服很适合你。” 原本安静的气氛因为忍足侑士的这句夸奖逐渐恢复。 “迹部呢?”向日岳人问道,“快告诉他,你被我们绑架了!” 宍户亮无情吐槽:“看来你很想和迹部对练啊。” “迹部失联了吗?”仁王雅治忽地来了兴趣,侧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桦地崇弘,“桦地都找不到他?” 桦地崇弘点点头:“是。” 话题一下子从“吉泽圣奈”的到来变成推测迹部景吾的去向。 吉祥天站在门外,从那个拥挤、闷热又吵闹的小盒子里出来,她直到现在还有些恍惚。 低下头,她还能看见自己的衣摆被挤出的褶皱。 现在的人间比她还没有被分割成两半时,更加让人莫名其妙。 黄泉比良坂里的时间流逝速度和人间不一样。 她也是刚才在那个名为地铁站的地方,才发现今年的年份距离她进入黄泉时,已经过去四百多年。 四百多年,对神明来说不过是眨眼一瞬。 但自从被驱逐出了那具身体里,又被当做废品一般扔到了火焰山中。原本只是一团意识的她因为极强的怨恨有了自己的身体。 那强烈的恨,让她这四百多年的每一天,都过得十分煎熬。 明明她也是吉祥天的一部分,为什么她会被抛弃? 她不理解。 吉祥天为了获得更多人的信仰与供奉,曾经实现过许许多多人的愿望。 那些愿望中的恶念、偏执和贪婪会让她也拉入负面情绪的漩涡中,所以一代又一代的吉祥天不断神堕。 一旦吸收了过多的恶念,她就会由神明堕为妖魔,变成夺取人类性命的祸津神。 于是人间出现了这样的传说: 祝福之神吉祥天有两副面孔,一副温和良善,乐于实现凡人所有的愿望。而另一幅面貌宛如黄泉恶鬼,凶恶暴戾,撞上她的人几乎全部丧命。 这样当然是不被允许的。 神明、尤其是吉祥天这样身名显赫的福神,怎么能做出祸津神做的事情。 第不知道多少次神堕之后,吉祥天因为战火纷飞的时代又飞速积下了许多恶念。 那些恶念像是一场不死不休的瘟病,让她身体越来越差,将她禁锢在床榻之上。 哪怕每一次神堕都会被清除记忆,她还是很清楚的知道,她又要神堕了。 在临近神堕之际,她听到了天守三役之一的奥司和雷神的谈话。 “……这样也好,一劳永逸……” “每次都要去讨伐吉祥天也太麻烦了……” “……可是……” “……大人说会把她送去黄泉比良坂……” 断断续续的对话听不太明晰,可是她听到了提及自己的内容。 一旦留了心眼,那些平时不曾注意的细节就能很轻易地被捕捉到。 她自认为是好友的天照每每来探望她时,眼中都有着复杂的深意。同为七福神的另外几位也成天对着她唉声叹气。 她本以为他们在叹息她即将神堕,却没想到整个高天原,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未来。 神堕的那一天,天照将吉祥天一分为二。 被恶念感染的偏执意识被扔到了黄泉比良坂,而干净、纯粹、甚至连记忆都不完整的另一半,从婴儿开始重生,变成了全新的吉祥天。 她是被割舍的那一半。 “吉泽,你怎么还站在门口?” 话题越扯越远,忍足侑士应了几句,见女生还站在大门处,开口道。 “在等迹部吗?”促狭笑了笑,忍足侑士走到门边,将门掩上,“这可是他家的别墅,他进得来的。” 走到“吉泽圣奈”身边,忍足侑士这才看见她血红的双眸。 “你带了美瞳吗?”忍足侑士说道,“和你今天的和服很搭。” 吉泽圣奈平时也没什么表情,但是敏锐如他,很轻易的察觉到了女生今天不郁的心情。 难道是和迹部吵架了? 不会吧? 忍足侑士不着痕迹打量着女生的表情,又发现除了美瞳,她竟然好像还化了妆。 因为妆容的加持,整张脸看上去都成熟了不少。 忍足侑士正想继续用夸奖打开话题,整个人却被女生一手挥开。 “吵死了。”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声音,她嗓音中的不耐与冷淡格外明显。 忍足侑士愣了一秒,就看见女生将整个客厅环顾了一周,嘴角微扯,似笑非笑。 “你们……都是吉祥天的信徒?” * 行驶的轿车还没有靠近,透过遮光的茶色玻璃,吉泽圣奈远远地看到一栋建筑风格极其眼熟的别墅。 “是那一栋吗?”吉泽圣奈问。 迹部景吾点头,凝重答道:“……是。” 目前为止,从外观上看去没有什么特别的。 因为和黑磨的契约,他又能够看到妖怪,甚至能像吉泽圣奈一样,闻到妖怪的气味。 那栋不知道什么时候随手买下的别墅静静伫立在街角。 一楼亮着灯,窗户被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辅助监督将车停在门外。 迹部景吾匆匆拉开门走进院子时,感觉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静音键,安静得可怕。 黄泉比良坂里的时间比人间要快,吉泽圣奈在下面呆了好几天,于人间来说不过一天过去。 他的队友们、还有立海大的那群人从中午开始、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家,无一例外都还在这栋别墅里。 一群精力旺盛的年轻人聚会,怎么会这么安静? ——除非,他们已经不在这里。 吉泽圣奈端详着这栋房子,看了半晌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侧过头,身后那三位咒术师自然也看不到。 也没有捕捉到熟悉的、自己的气息,吉泽圣奈朝着迹部景吾摇了摇头。 迹部景吾面色越发深沉,脚步更加快速,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他面前炸开,地面忽地塌陷,他失去落脚点,身体不断下坠。 耳中吉泽圣奈大声呼喊的声音逐渐消失。 迹部景吾盯着刮在脸上的风刃费力睁开眼,四面都是深邃又虚空的黑色雾气,雾气中不断有影子凝成的手臂伸出来,似乎想将他拽入黑暗里。 不知道这么下坠了多久,周围的雾气逐渐消失,灰蒙蒙的乌云近在咫尺,又越来越远。 低下头,光秃秃的地面不断逼近,连让他可以垫背的东西都找不到。 迹部景吾闭上眼睛,做好了摔在地面上粉身碎骨的心理准备。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了地面上。 身侧被大火侵蚀后只剩下焦黑根部的杂草上还有细微火星。 鬼使神差的,迹部景吾伸出手。 五指从燃烧的枯草上穿透过去,预想之中的灼热根本没有出现。 ……他看到的这些东西,是假的。 迹部景吾又尝试着捡起地上的石子,果不其然也没办法触碰。 他现在应该在一个虚幻的场景里。 迹部景吾站起身,又仰头看了看自己落下的那片天空。 漆黑的深渊早已消失,天空上的大洞被阴云遮掩,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 看来只有他一个人进来了。 迹部景吾这么想着,又左右观察起来。 他推开别墅的大门后就被带到了这里。那么,究竟是别墅里的人都被送来了这里,还是这只是个想要困住他和吉泽圣奈的陷阱? 正想着,雨滴从天而降。 雨势从小到大,虽然不会被淋湿,但视线还是受到了雨水影响,变得模糊不清。 不远处似乎有村庄。 迹部景吾确认了方向,抬步走去。莫约走了十来分钟,终于离村庄越来越近。 这种破破烂烂的小村子,迹部景吾确信自己只在历史课本上见过。 有慌慌张张从木屋里跑出去的人,更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人头上的发髻怎么看都不像是现代人。 他对日本史不算熟悉,但作为全科优秀的人,大致能分辨出现在的时代——应该是战国。 那个据说,吉祥天最负盛名的时代。 他跟上那人的步伐,但比他更快的却是地面上的无名之火。 仿佛有着看不见的导火索,那条火焰笔直的追着那人的步伐而去。 火焰先碰到了他的草鞋,哪怕草鞋已经被雨水浸湿,仍旧没有任何抵抗力。 从下至上,奔跑的人被火焰完全包裹。 消失的声音也随着他的惨叫重新回到了迹部景吾的世界。 淅淅沥沥的雨声混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哀嚎。 那些被雨水覆盖遮挡下的惨剧,哪怕肉眼看不清,也能通过这些声音联想出一二。 他想去帮那个被火烧的男人,手指却再一次穿过他的身体。 一个人在自己眼前被活生生烧死,迹部景吾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他别过眼,不去看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 可这个幻境却不打算放过他。 他周围场景忽变,原本有些遥远的哀嚎近在耳边。 迹部景吾觉得自己踏入了人间炼狱。 整个村庄的每一栋宅子都被火海吞噬,看不清面目的人像是在火中起舞,就算有人竭力闯出来,也会被一道无形的枷锁拦住。 他垂下眼,逃避地不去看这些让人不适的画面。 比雨滴更大的一团水渍在他眼前出现。 迹部景吾抬起眼,呼吸一滞。 附身在西川柊身上的水妖就站在他面前。 它似乎看不见他。 漆黑的眸子眨都不眨的望着眼前,火焰映照在它瞳孔中,不断跳动。 最后一声哀嚎骤停,它终于笑了起来。 “太好了……” “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它说这句话时,微微侧头,看向了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随后发现它的目光穿过了自己,落在了他身后。 迹部景吾回过头。 女人明亮艳丽的红色和服,哪怕在灰蒙蒙的大雨中都格外显眼。 那是吉祥天。 却不同于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吉祥天。 女生每迈出一步,脚下的土地便有一寸皲裂。 她被肉眼可见的瘴气萦绕,白皙的皮肤上有大片大片灰色的恙。 她的双眸空洞又冰冷,静静地注视着那只水妖。 “你的愿望,我实现了。” 作者有话说: 进了最后一个副本! 后面本来还有一节,想了一下比较适合和明天的内容一起更。 快完结了,努力每章都胖一点_(:з」∠)_ 第93章 一起做人的第二十二天 五条悟好奇地将门一次又一次推开。 不论推开多少次,屋内都是普普通通的豪宅摆设。 电视停在了某个节目播完的定格画面,桌子上有分了一半的蛋糕,一张椅子倒在地上,大致能猜出刚才抢蛋糕的激烈。另一张桌子上摊着一份英语作业本,不用走近就能看到上面一道道显眼的红叉。 看上去热闹无比的地方,却没有人。 连带的,刚才走进来的迹部景吾都不见了。 “有意思。”五条悟撩起眼罩,冰蓝色的双眸眯起,“结界?” 吉泽圣奈回过神,摇头道:“是幻境。” “他们全都被拉进去了。” 去检查其他房间的虎杖悠仁和日吉若匆匆跑回来。 “厨房里还有人。”日吉若说,“但是晕过去了。” “检查过,就是普通的晕倒。”虎杖悠仁补充道。 “不是所有人都被拉进去啊。” 那么……被拉进去的条件是什么? 吉泽圣奈转身望着那扇敞开的门。 迹部景吾明明就走在她前面。 他拉开门走进去时,吉泽圣奈明明看到的是他走进了屋子里。 等她走进屋内之后,迹部景吾像是被门吞掉了一样,消失在了视野中。 她本以为因为布下幻境的是另一个自己,所以只有她能幸免。大声呵止随后想要进来的几人,却发现他们安然无恙地走到了她身边。 将手覆盖在门上,吉泽圣奈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点和自己类似的气息。 “要把门破坏掉吗?”五条悟好奇探头,并跃跃欲试。 “那他们有可能会出不来。” 吉泽圣奈说着,伸出手:“手机借我……算了,借我五円。” 五条悟身上有银行卡、有万元大钞,但面额最小的五円硬币却没有。另外三个少年要么出来的匆忙,要么没有带零钱包。 最后这五円还是找车里的辅助监督借的。 几个人颇为好奇地看着吉泽圣奈将硬币放在手心里。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心中呼唤着夜斗的名字。 叫了好几声,眼前无人出现。 果然还是不行。 身为人神的她,没办法把另一个神明用愿望吸引过来。 吉泽圣奈睁开眼,目光在眼前的四个人中间转了一圈,将五円递给了日吉若。 三个咒术师身上有咒力,说不定会被当成妖怪。 只有日吉若是纯粹的人类。 “把这个放在手里,然后在心里念夜斗的名字。”吉泽圣奈嘱咐道,“你可以加上愿望,让他来救迹部他们之类的……” 日吉若静静听着,忍不住问道:“他可以把部长救出来?” 那个穿着破破烂烂运动装的家伙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说话也没个正经。迹部景吾和虎杖悠仁消失之后,他才说出自己也不知道百物语真的能成功的不可靠言论。 总之——在没有被介绍夜斗真实身份的日吉若心中,那个紫头发的家伙很不靠谱。 但他不会质疑可靠学姐的话。 日吉若捏着硬币,脑海中回忆着那个紫发青年的模样。 脑海中的画面与他聒噪高昂的声音一起出现。 “您好!我是——”男人的话语微顿,颇为失望,“怎么又是你们啊。” 日吉若睁开眼,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夜斗已经站在了他眼前。他身后的虎杖悠仁和伏黑惠还在好奇地打量着某一处,仿佛那一团空气里有什么他看不到的隐藏之物一样。 “是苍吗?夜斗也会苍啊?” “应该不是。他们……自己的移动方式。”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这样的小声讨论。 日吉若将目光放回在交谈的吉泽圣奈和夜斗身上。但更让他惊讶的是……他侧头再转回头的功夫,夜斗身边又多了一位女性。 女人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眉头紧皱,和吉泽圣奈相似的紫色双眸中满是凝重。 “那是你的术,我们强行解开,你会受伤的。”女人说道。 吉泽圣奈不解摇头:“是她的术,和我有什么关系?” 与一脸迷惑的夜斗不同,毘沙门天明显知道更多事情。 吉泽圣奈想了想,仰头问:“威娜,为什么会有两个吉祥天?” 毘沙门天闪躲地垂下眼,欲言又止:“这个……” “不能说吗?”吉泽圣奈冷静推测道:“看来不是我自愿的。那么——是天的命令吗?” 举足轻重的大福神被割裂成两半。 她某一次神堕重生之后,甚至被踢出了七福神的行列。 除了天有权力这么做,她想不出别的可能。 “是。”避无可避,毘沙门天终究在吉泽圣奈的目光中肯定道,“但是那是为了你好……” 至少在当时,天照是以这个名头将吉祥天分裂成两半了。 神明的换代通常有两种。 一种是神器将神明刺伤,神器内部出现纷争,神明就会因为重伤不治身亡——这是像毘沙门天这样有多个神器的神明最害怕面对的情况。 而另一种……是被天肃清。 吉祥天还是完整的时候,每每都会因为人的愿望神堕,最后不得不由天出面,将其肃清。 每次被肃清后,天都会安排天守成为吉祥天的道司,辅佐年幼的吉祥天长大,帮她树立正确的、天想要的立场。 但这对吉祥天来说并没有用。 她体质特殊,每实现一个心愿,身上就会多一份“缘”。明明没有神器,她却因为这些“缘”,不断的被人影响。 当人不满足于现状,产生了贪念,当人心中有执念、有了恶念,甚至当人对她的信仰变成恐惧和嫌恶……都会一次一次刺伤她,让她不断神堕。 当时天照提出将吉祥天心中的恶念剥离出去的时候,他们几乎都是赞同的。 虽然从此不再完整,但那些恶念像是病变的细胞催生出的肿瘤,在她身体里不断扩大,吉祥天神堕的间隔越来越短。把“肿瘤”切除,成为了唯一的医治方式。 后来也的确成功了一段时间。 刚被分割的吉祥天比现在的惠比寿还要小一些。 毘沙门天还记得那时候的吉祥天。小小的,还没腿高,淡金色的长发垂在肩头,摸起来柔软又顺滑。 她伸出手摸摸小女孩的头,穿着和服的小女孩被天守教得一板一眼,会板着小脸告诉她“大家都是神明,你不可以这样”。 几百年对于神明来说,不过眨眼一瞬。这个全新的、只剩下善念的吉祥天,几乎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就像家中又多了一个小妹妹,他们宠爱着她,怜惜着只有一半、并不完整的她。就连天都容忍吉祥天和自己“做朋友”的行为——这放在其他神明身上,是大逆不道的。 但只有一半终究是不好的。 就算摒弃了恶念,吉祥天还是常常神堕。她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力竭,所以后来一年实现不了几个愿望,也没有人会去苛责她。 甚至……哪怕她说想要做人,都没有神明阻止她。 之前惠比寿在神议上说“吉祥天想再当一段时间普通人”时,那些不熟悉的小神明议论纷纷,有人提议让天处理擅离职守的吉祥天,却被一句淡淡的“随她去吧”打断。 但最近见识过惠比寿的下场后,毘沙门天忽地觉得天照这样的放任并不是真的为吉祥天好。 更像是……故意的、有预谋的削弱她的力量,将她放逐到人间。 吉祥天成为有名神的年份已经数不清了。 现在也不是过去的神治时代。想在人治时代彻底抹消一个神明的存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还有人供奉吉祥天,她就仍然会转世。 除非……她自愿放弃神明的身份,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被心中的想法一震,毘沙门天想起一件事。 在吉祥天被分割之前,建御雷神曾经去讨伐过她。 那一次讨伐……发生了什么? * 变成水妖不过一日的女人还没有迹部景吾在冰帝学园时见到的那么骇人。 她的身体因为在水中泡了一整夜,皮肤胀大发白,衣服湿漉漉的,紧贴在身上。 她愣愣地望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女人,疑惑道:“你是谁?” “吾名吉祥天。” ——是她日日夜夜祈求的神明的名讳。 水妖望着对方的脸。 比起画像雕像中的模样要美貌许多,可是……也凶煞许多。她身上浓烈的瘴气,哪怕已经堕身为妖的她,都觉得无法忍受。 而且……已经实现了她的愿望? 究竟哪一个愿望被实现了? 女人似乎知道了她心中的想法,淡淡说道:“健康的、永远不会病逝的身体。” “这是我赐予你的。” 迹部景吾愣了愣。 吉祥天的意思是……她让这个人变成了妖怪? 水妖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回答,沉默半晌,愤愤反问道:“为什么是这个愿望?!” “我明明想要的是健康的、人的身体——” “因为,人很贪婪。”吉祥天歪头道,“你现在还有另一个愿望——你想要自己心爱的人复活。” “甚至在刚才,你还有想让村子的人付出代价的愿望。” “消除人的病痛、让死去的人复活对我来说的确很容易。” “可是你们有太多太多愿望,现在我给你了力量,你可以自己实现愿望,不好吗?” 天空中有雷鸣。 原本的瓢泼大雨却变小了许多。 闪电落下时,他看到明明灭灭的电光落在她脸上。 吉祥天轻轻捧起水妖怔愣的脸,终于有了出现后的第一个表情。 她在笑。 妖冶的笑容让迹部景吾觉得陌生得可怕。 “做人很痛苦吧?变成妖怪,不好吗?” ……这不是福神。 这是煞神才对。 水妖也有相同的想法,她猛地后退一步,从吉祥天的钳制中逃开,声音颤抖:“你……吉祥天竟然是祸津神!” 老人们的传说中,除却福神,还有一种神明叫祸津神。 祸津神也能实现愿望。但如其名,向祸津神许愿会招来祸患。倘若向祸津神许下杀人的愿望,祸津神会将人杀掉,但这份罪会加倍奉还到自己身上。 “祸津神?”女人垂眸似乎在沉思,半晌,她平静说道:“不,我已经做腻了神明。” 她仰头看着天上不断劈下来的闪电,声音越来越大。 “人、神和妖有什么不同?” 猛地一声惊雷响。 云端似乎有人在说话,那声音穿透了天与地,振聋发聩。 “——吉祥天。” 迹部景吾抬起头。 云间伫着许多人,他们全都头披白布,看不清模样。 刚才开口的是为首那人,他垂头与吉祥天对视着。 女人抬起头,目光笔直地看向为首的建御雷神:“只有你来了吗?” 男人不满她的态度,朗声说出天对于吉祥天的处罚。 “给妖怪实现愿望的吉祥天,你触犯了禁忌。” “待到祓褉之后,将被押入隐宫。” 作者有话说: 挠头,每次快要完结我必卡文,但卡文的这几天已经想好了番外写啥,全是甜甜的恋爱!信我!!! —— 题外话,野良神的漫画里有句台词: “所有神明都有残酷的一面,因为人类向他们许下的愿望会直接影响到他们。” 我私设里吉祥天是百分百被影响,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只管实现愿望的神明~(其他的比如惠比寿啊毘沙门天啊都有别的本职工作) 第94章 一起做人的第二十三天 回到迹部家的别墅时,幸村精市望着头顶的吊灯。 突然从极暗的地方回到了明亮的大厅,视线中有许许多多青色红色的光点。 等待视力恢复正常的时间里,耳鸣也逐渐消失。 “幸村?柳?” “你们碰到了什么?” “还没有清醒过来吗?” 他眨了眨眼,将视线下移。 看到金发女生时,瞳孔不自然的微微收缩。 刚才在那个奇怪的地方看到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之中。 不断出现的雷鸣闪电都劈不开的漆黑天空,满身鲜血的女生影子里、背上、甚至袖口中藏匿着无数可怖的妖怪。那些妖怪闯入一个个村落。 随后,他们看见了人间炼狱。 ——那个女生和吉泽圣奈长得一模一样。 “迹部呢?你们看到迹部了吗?” 幸村精市咽了咽,望着女生焦急的模样,努力将刚才所见的画面摒弃,答道:“没有。迹部也来了?” 其他人就没有幸村精市淡定了。 看到吉泽圣奈靠近,他们忍不住纷纷后退。 虽然不知道刚才看见的是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亲眼目睹有人操纵妖怪的心理阴影不是这么短短几分钟能消除的。 打量的、畏惧的眼神不断落到自己身上。 吉泽圣奈无暇顾及,又问道:“你们在幻境里发生了什么?” “我们看到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生。”第二个恢复正常的是柳莲二,“应该就是下午被芥川带过来的那个‘吉泽’。” “什么?那个不是眼前这个吗?”和吉泽圣奈第一次见面的切原赤也震惊。 仁王雅治也回过神,揉搓着学弟的头发缓解心中的不适。 “赤也你的眼力还是不太行,噗哩。” 虽然下午他也没有发现芥川慈郎带来的女生有什么异常。但是作为数据达人的军师都那么说了(并且军师和吉泽比较熟),仁王雅治自然选择相信。 比起那个女人是谁,仁王雅治其实更加好奇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女人莫名其妙的问过他们是不是吉祥天的信徒后,在他们愣神时,就全部被送到了一个奇怪的荒野乡村。 然后看了一场更加奇怪又逼真的灾难片。 “什么啊,难怪下午那个女生那么冷淡……” 带着“坏人”上门的芥川慈郎嘟嘟囔囔,被向日岳人听到,气愤的挂在他身上,勒紧他的脖颈:“慈郎!你怎么人都没分清楚就带过来了!” “行了行了,下午你也没有认出来啊。”见芥川慈郎快要窒息,忍足侑士连忙劝架。 宍户亮专注补刀:“忍足你不也是,还和她聊了半天。” “……” 那毕竟是迹部的女朋友。 而且也人没告诉他,迹部的女朋友有双胞胎啊! 凝滞的尴尬气氛随着吵吵闹闹逐渐恢复正常。 在认清吉泽圣奈和刚才的幻境、和下午的那个女人不是同一个人之后,大家更加关心且好奇的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以及迹部景吾在哪里。 “如果他被拉进和我们一样的地方的话……应该快出来了吧?”忍足侑士推测道:“毕竟里面的‘剧情’不长。” “剧情?” 五条悟反坐在椅子上,随意拆开桌上的零食,摆好了听故事的姿态。老师这副不正经的模样,就算已经习以为常,还是让伏黑惠扶额。 “就是……” 有了听众,忍足侑士正准备展开细说,另一个女声忽地响起。 “等等——操纵妖怪?!” 美艳的金发女人诧异惊呼道。 她和吉泽圣奈身边,另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紫发青年低着头,沉声开口: “你说……有个人拿着禅杖?” * 像是恐吓似的,雷鸣变本加厉从天穹劈落。 但被恐吓的人不为所动。 祓褉是什么意思,迹部景吾听不懂。但后面那个“押入”明显不是什么好的处置。 吉祥天低着头,她周围的瘴气像是无形的屏障,将雨水挡在了外面。同样的,灰蒙蒙的屏障遮掩下,很难看清她的表情。 迹部景吾往前走了一步,看清了女人嘴角不变的微笑。 “给妖怪实现愿望就叫禁忌吗?” 建御雷神皱眉:“你已经被妖刺伤了,需要尽快祓褉。” “被妖怪刺伤?”吉祥天摇头,“不断刺伤我的,一直是人。” 她实现愿望时,碰到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头发乌黑,手持禅杖。看上去是个人类,又有些与众不同。 他拥有自己的神器。 彼时她正被曾经实现过愿望的人类不断刺伤。 找上那人时,那人被巨大的欣喜冲昏头脑:“吉祥天大人,您终于又听到了我的呼唤!” “我就知道,您帮我实现了一次愿望之后,肯定还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 “我是得到神明眷顾的人!!!” 那人没有注意到她身上的恙,喋喋不休地诉说着自己的新愿望。接二连三的,甚至讨价还价。 那声音太吵了。 吵到她想要将那人杀死时,挥在那人身上的术竟然被另一道光影弹开。 男人惊恐地望着她,又越过她看向她身后。 她回过头,敞开的门窗外立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 男人上半张脸被发丝挡住,唇角勾起,笑容与声音中满是嘲讽。 “多么伟大的神明啊。” “刚才,你想杀了他对吧?” 吉祥天冷冷问:“你是谁?” 男人置若罔闻,继续道:“很麻烦吧?随便实现了一个愿望,结果却被人缠上了。” “可是……你们是不是忘了,究竟是谁给你们这样的权利?” “是人。” “傲慢的神明啊。”男人嘲笑道:“你存在的意义就是替人类实现愿望。” 男人阴阳怪气的话语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加重她心中的执念。 哪怕神器在心中不断的提醒她冷静,她都无法克制怒火。 明明她不断的在替人类实现愿望,明明她一直忍受着被人刺伤的痛处,可是总是有如此自大又贪恋的人类。 他们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认为由她实现愿望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凭什么? 她拿起神器,对立在门外的男人发出攻击。 男人轻轻举起禅杖,挡住了她劈来的鞭子。 那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触碰到禅杖后的神器回忆起了生前的苦痛——他那时也希望有神明来解救自己,但神明没有出现,他最后含恨而终。 怨恨变成利器,刺向了身为主人的她。 为了斩杀背叛自己的神器,为了斩杀那个有着讨厌笑容的男人,她驱使了第一只妖怪。 她没有给妖怪赐名的能力,但是帮妖怪实现了愿望,他们之间的羁绊就足以让她驱使妖怪。 ——这是妖的报恩。 见吉祥天执迷不悟,建御雷神抬起手:“黄云!” 天空中出现了一条金黄的龙,伴随着雷鸣闪电,他身后乌泱泱的讨伐军从半空中跃下。各种各样的神器、术法毫不客气地朝着吉祥天劈来。 吉祥天起初还能抗下一些攻击,后来对手多了,渐渐应对不过来。 迹部景吾好几次想帮忙,但碍于这只是个幻境,什么都碰不到。 比起上一次角色扮演似的幻境,这一次的幻境他完完全全是个旁观者。 可是,哪怕知道眼前的这个吉祥天不是他认识的吉泽圣奈,在看到她陷入危险时,仍然会下意识地想要保护她。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眼前的这个人并不需要。 腹背受敌的时候,她似乎想通了什么。 “水妖跑了啊。” 她侧眼看去,那只水妖早在建御雷神来时,就不知所踪。 “那只能再用它一次。” 迹部景吾看到她眼前出现了一团恶心至极、像是史莱姆一样长满眼睛的东西。 那是神明最不喜的妖怪。 吉祥天驱使着这一团妖怪挡在前面的时间里,肉眼可见的不祥气息都被卷了过来,不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瘴气被吸引过来,一点一点攀附到她身上。 “吉祥天——你这和术士有什么区别?!” 迹部景吾听到头顶那个人的痛斥。 吉祥天没有回答,乌黑郁气将她的身形包裹起来。 迹部景吾也在同一时间眼前一花,再睁开眼时,哪还有被烧毁的村庄和云层之上的大军。他和吉祥天一起,被拉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地方。 那些地方,最后都被吉祥天毁了。 她漫无目的的驱使妖怪杀戮人类,像是为了报复自己曾经受到的痛苦,乐此不疲地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折磨那些人。 直到被天上出现的讨伐军当场诛灭。 神明死亡时,真的什么都不会留下。 迹部景吾低头看着只剩下衣服碎片的“尸体”,身后是人们得到解救后的欢呼庆祝,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情。 他庆幸幻境中的吉祥天已经被诛灭。 但又因为那张脸、因为她消失前的一句喃喃自语,有些……心疼。 金色的雷击落下时,迹部景吾就站在她身边。 她分明可以逃,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女人满脸兴致索然,垂着眼,一副玩腻了的模样。 “我到底想做什么?”她重复了一遍建御雷神的质问,“我只想跳出规则。” “为什么神明的生命……不能提前终结?” 这样不断重复的、被规则束缚的永生,她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 再三确认过幻境里没有危险,只是时间比较久,吉泽圣奈稍微放心了一些。 她将注意力放回了有些古怪的毘沙门天和夜斗身上。 这两个人一个提起操控妖怪就一脸痛恨,另一个听到少年们说的那个男人就心不在焉。 吉泽圣奈正追问着,手臂上蓦地出现了一块恙。 指甲盖大小,还要继续扩散时,又突然停了下来。 被刺痛打断,她撩起袖子,看到忽然出现的恙,疑惑了片刻。 仓木绚有了恶念? 她只有这一个神器,想都没想便将仓木绚召了过来。 突然被喊过来的仓木绚望着眼前的几个人,还有些懵。 原本在这里聚会的少年们在忍足侑士的安排下,有的在二楼留宿,有的被送回了自己家中。委托姑且算是完成的咒术师们也回去休息。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客厅里,只剩下等待迹部景吾从幻境出来的三位神明和各自的神器。 仓木绚第一次见到除了自家神主以外的神明,局促了几秒,又疑惑看向召唤她过来的主人。 “这里……有什么危险吗?” 吉泽圣奈眨眼望着她:“不是你刺伤的我?” 仓木绚:“?” “我在家睡觉睡得好好的……怎么刺伤你啊!” “那这是……”吉泽圣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被信徒刺伤的?” 不是给吉祥天供奉过钱财的人就能被称为信徒。 需要她回应了愿望,两个人出现了羁绊之后,才能算是。 她重生以来,只有一个信徒。 ——迹部景吾。 是他刺伤的自己? 怎么可能! 吉泽圣奈努力思考还没有别的可能。 大抵是刚才那些少年的话还在心中盘旋,毘沙门天看着吉泽圣奈的神器,心中一沉。 “你收了妖精当神器。” 吉泽圣奈点点头:“对啊。道真公不也有个吗?” 毘沙门天欲言又止。 整个高天原,只有菅原道真能让妖精心甘情愿当自己的神器。 天虽然从未禁止过这样的行为,但却很少有人这么做。 毕竟妖精也是妖。是妖就会有执念的一面。 哪怕是妖精,也比亡灵更容易刺伤主人。 吉泽圣奈听完,反驳道:“你这是偏见。” 现在的人心理不健康的程度比过去严重多了。不然那些咒术师为什么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咒灵要清除。 毘沙门天又看了一眼仓木绚。 穿着和服的玉兰花精被武神大人复杂的眼神看得躲在了吉泽圣奈身后。 吉泽圣奈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又朝毘沙门天笑了笑:“别担心,只是收了个神器而已,我不会被当成术士的。” 毘沙门天无非是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见闻,推断过去的吉祥天成为了术士才被天肃清。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术士,毘沙门天和夜斗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可是她怎么可能成为术士呀? 她光是碰到妖怪,身上就会出现要命的恙。驱使妖怪这样的事情更是想都不敢想。 除非……用黄泉之语。 口袋里藏着的黄泉之语忽然之间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这么重要的东西,她没办法扔掉。可是如果被其他人发现,她就算想解释都解释不清。 一直默不作声的夜斗问了另一个问题:“那惠比寿为什么要把房子的钥匙留给你?” 吉泽圣奈用手指挠了挠脸颊,迷惑道:“因为我没地方住吧?” ——不见得。 夜斗在心中默默说道。 每一代的惠比寿都会记录下操控妖怪的调查。 很有可能是因为知道曾经吉祥天能够操控妖怪,所以惠比寿才在知道自己有可能回不来之后,将藏有所有秘密的钥匙交给了吉泽圣奈。 因为她可能是整个高天原里,唯一不会否认他这些尝试的同僚。 而这一切,又和他的父亲有关。 夜斗垂眸,浅蓝色的瞳孔像是要凝结成冰。 如果过去吉祥天的神堕也和父亲有关,算上惠比寿…… 父亲已经害得两位神明转世了。 他眼看着惠比寿消失,不能再看着吉祥天也消失。 夜斗拉起吉泽圣奈的手臂,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另一个吉祥天,我帮你对付。” 吉泽圣奈茫然眨眼:“啊?” “你要怎么对付?”毘沙门天大概猜到了夜斗的想法,问道。 夜斗不确定说:“……斩杀?” “……”毘沙门天鄙夷道:“你的脑子里只有这种暴力的方法吗?” 夜斗青筋直跳:“你这个暴力变态女居然说我暴力?!” 眼看两个人一言不合又要掐起来,吉泽圣奈连忙和变回身体的雪音、兆麻劝架。 迹部景吾从白茫茫的幻境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几个人卷成一团的凌乱画面。 “……” 和其他的神明神器不熟的仓木绚站在一边,看到突然出现的迹部景吾,连忙猛地一声咳嗽。 “咳咳咳——!” “玉器,你都不是人还会感冒吗?” 吉泽圣奈吐槽道,抬眼看到了站在门边的迹部景吾:“你……” 她想小跑过去,旋即又想起柳莲二平铺直述却依旧可怕的幻境。 ——“和你一样的女生,用妖怪迫害了很多人。” 他隐去了细节,却挡不住队友们你一言我一语。 “对啊超可怕!” “还让妖怪附身在人身上,看他们起冲突自相残杀!” “这放在现实里,肯定是被分级的电影吧?” 那些不知情的少年或许可以当做看了一场电影。 可是……迹部景吾什么都知道。 他看到的那个吉祥天就是曾经的她。 做下那些事情的,也是曾经的她。 就算是她自己听到都有些难以接受,亲眼看到的迹部景吾或许更难接受。 吉泽圣奈可以不在意网球部那些人的眼神和心情,但无法无视迹部景吾的。 她突然有些害怕。 如果迹部景吾的眼中,出现了恐惧或是鄙夷,那她该怎么办?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女生继续迈开步伐,迹部景吾心下了然,主动走到了她面前。 “你在害怕什么?”他问。 女生听到他的声音时身体一震,又强装镇定:“什么?我为什么要害怕?” “你才是,在幻境里没有被吓到吧?” 迹部景吾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心:“差点被吓死了。” 被握住的手很明显僵住。 女生闪躲地想将手抽回来,却被握得更紧了一些。 “抬头。” 吉泽圣奈虚虚地抬眼,少年海蓝色的双眸比头顶的水晶吊灯更加灼人,照得她脸颊发烫。 “可是我坚信,你永远不会这么对我,不是么?” * 富士山脚下有一个树海森林。 哪怕在深冬里,也有许多植物存在,远远望去,连绵茂密的枝叶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把森林中的景象遮挡地干干净净,让人无从窥探。 突然有一个人影出现在森林入口。 青年仰头望着入口处的两颗大树。树干上围着一圈御币,大抵是那些愚蠢的人类觉得,用这种办法就能压制这座森林的邪性。 他嗤笑了一声,不紧不慢走进森林里。 这座森林被誉为全日本最神秘、最邪门的森林。每年都会有无数人在这里失踪。 迷路的、自杀的、或者是被遗弃的。各种不同的理由让他们消失在了这里,又因为海拔过高,森林太过茂密,警察们想要来寻找尸体都十分困难。 面不改色地踩过脚下的尸体,他抬起头,不远处的树干上悬挂着好几个人。 说不定是相约一起来自杀的。 他和吉祥天不同。 他从黄泉比良坂里逃出来了好几年,人间这些年究竟有了多少变化,他比吉祥天更加清楚。 现在的人类已经很少会向神明许愿了。 他们不用依靠神明,就能拥有很好的生活,比起神明,或许他们现在更加信赖国家。当然也有不得志的人——要么自己努力,要么就像他头顶的这些人一样,自我了断。 他和吉祥天不同,他不讨厌人类。 从很早的神治时代开始,他就是天的左膀右臂,人类在他眼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不过是蝼蚁。 他恨的是那个因为自己一不小心刺伤而抛弃自己的神主。 他原本是天照大神的祝器。 高天原的祝器本就寥寥无几,他是最高贵的天的祝器,这是一件让他十分自傲的事情。 能成为祝器,是他永远忠于主人的证明。 为了主人,他愿意献出自己的全部,包括性命。但身为祝器后的他,却被主人疏远。 得不到回应的感情最终变成了执念,刺伤了主人,他也被关入了天岩户中反省。 天岩户是他与天照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彼时她因为麻烦的弟弟躲进天岩户,是他照映出了天照的模样,让她误以为高天原中又有了新的女神,才从天岩户中出来。 明明待在这么美好的地方,他却要在这里抹消掉对神主的执念。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被关押的时间太过漫长,漫长到他心中的敬仰、恋慕变成了恨意。 后来吉祥天找上他合作,他故意从天岩户出逃,被天照从神器中除名,又被扔到了黄泉比良坂里。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听到了这么一个说法: 祝即为葬。 祝器,其实应该叫葬器。 所有拥有过祝器的神明,最后都会死去。 多好啊。 他愿意为了天献出生命,天也能和他一起死去。 这不是很美丽的童话吗? 为了完成这个童话,光靠吉祥天当然不够。 他还需要找到那个传说中能撕破天地的、被封印起来的葬器。 “镜。” 他听到了吉祥天的声音,应了一声,吉祥天随即出现在了他面前。 “吉祥天大人,您的计划——”八咫镜盯着吉祥天的脸,有些失望:“没能合体吗?” 还是那个只有一半的吉祥天。 金发女人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她直到现在仍旧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进去之后,没有一个人刺伤另一半自己。 那些人类身上都有吉祥天给的御守,他们应该是吉祥天的信徒才对。 那些信奉着福神的人类看到自己的神明疯魔杀戮的一面,足够让他们的信仰变成畏惧。 只要有一点情绪被动摇,另一半就会被刺伤。 同时被这么多信徒刺伤的痛苦足以让另一半妖魔化,她就能趁机和另一半重新融合。 可是……看完那些记忆后,那群人虽然也有害怕恐惧,却没有一个人能刺伤吉祥天。 这是为什么?他们难道不是信徒吗? 就算这些人不是,最后被单独拉进来的那个少年,她敢确信他和另一半有着很深的羁绊。 可是他的反应更加出乎意料。 吉祥天回忆起被那少年注视着的场景。 建御雷神的神器黄云落下雷击后,回忆中的“吉祥天”尸骨全无。少年盯着衣服的碎片沉默了半晌,忽地抬起头。 他的目光越过了幻境,直直地看向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她一直扮演着那个拿着禅杖的男人,冷漠地旁观着自己过去的经历。 ——当年那个男人也是这样,像是缠上了自己,不论她去往哪里,他都会看戏似的跟上来。 那个少年注视着她,扬声问道:“回忆里的人,是你吧?” 她卸去伪装,不急不缓朝他走过去:“是我,也是她。” “我们是同一个人。” 所以那些罪业,不止是她的,也是另一个半的。 迹部景吾敛了敛眼,掷地有声:“是吉祥天的,但不是吉泽圣奈的。” “她和你、和她——”他的手指着那一片碎布,“都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夜斗的父亲=野良神最大反派,是个打心底讨厌神明的人。 漫画里没有细说毘沙门天在哪里发现的小七,我就私设在青木原树海啦,这个森林三次元里也有“自杀森林”的别称 第95章 一起做人的第二十四天 “你永远不会这么对我,不是么?” 他声音不大。明明是反问句,声音里却有着让人无法反驳的笃定。 刚刚出现的朝阳从窗帘的缝隙悄悄溜进来,给眼前的少年紫灰色的头发挑染了几缕暖洋洋的金色,又随着他的移动,从肩头落下,坠在地面上。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随着光移动,又被迹部景吾从鼻腔里溢出的询问拉回注意力。 “啊恩?” 抬眼看去,大少爷俨然一副对她没有秒速答复不甚满意的傲娇模样。 吉泽圣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不会不会,永远都不会!” 话音刚落,一声重重的咳嗽从另一边发出。 夜斗伏在沙发靠背上,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毘沙门天嫌弃地别过脸,不去看夜斗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她敛着眼,努力不去看小情侣谈恋爱,但面上也是妹妹被骗走、不太高兴的样子。 兆麻忍不住抿唇莞尔,正想说话,眼睛里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某个东西。 “有面妖!”他大喊道。 吉泽圣奈第一反应是吸了口气,空气中还弥漫着没有收起来的蛋糕的香甜味道。 她疑惑地回过头。 兆麻来不及解释,两指并拢,在她面前画了一条线:“一线!” 耳中有什么东西碰壁后发出的低声嚎叫。 吉泽圣奈侧过头,发现她和迹部景吾中间有一只在蠕动的漆黑面妖。 “这是……” 迹部景吾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还未彻底回过神。 毕竟刚才的画面实在是太恶心了,足够他反胃好几天——在兆麻大喊的时候,他的手臂上忽地睁开了一只眼球。随后那个像恶心的虫子一样的妖怪从他手腕上钻出来,皮肤裂开的疼痛让他几乎失语。 “是我身上的。”他说道,“应该是她藏在我身上的。” “可是我没有闻到味道。”吉泽圣奈对自己的鼻子产生了怀疑,“幸好有兆麻在……” 毘沙门天也庆幸道:“幸好有兆麻在。” 兆麻并不是武器。 作为耳钉的他,平时最大的作用除了绝对控制之外,就是追踪敌人和看穿危险的预兆力。 说罢,毘沙门天盯着被封锁在一线之间的面妖:“把它清理一下。” “纴巴。”她手中出现了一根鞭子。 吉泽圣奈连忙躲远了一点,一边挪开一边吐槽:“小心一点啊。兆麻你不变回耳钉帮一下她吗?” 毘沙门天无奈道:“你在那站好就行。” 吉泽圣奈见迹部景吾还站在原地,伸出手想将他一起拉过来。 手还没碰到少年,却被他躲开。 “我身上……” 吉泽圣奈凑过去闻了闻:“没有味道了呀。” 迹部景吾拧眉:“刚才也没有闻到味道。” 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吉祥天是什么时候把妖怪藏在他身上的,更不清楚究竟藏了多少。保险起见还是不要靠太近比较好。 拗不过迹部景吾的执着,吉泽圣奈只能和他保持距离。 不过,这么说来,她手臂上的恙原来是因为迹部景吾被妖怪附身了才出现的啊。 吉泽圣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的恙虽然还在,但没有扩大的迹象。 她盯着那块从食指指甲盖变成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恙,偏头推测道:“我觉得你身上的面妖已经没了……” 她正说着,那头的毘沙门天手持着长鞭。鞭子穿过一线,抽击在面妖身上。 被困在狭小空间的面妖意外的耐打,换做平时,毘沙门天的一鞭子下去就足以把小妖怪打散。可这个面妖只是身形小了一些。 吉泽圣奈觉得这面妖像是水族缸里海参,每被外力触碰一次,身体就因为吐水缩小了一些。 唔……有点恶心。 可是,海参滑溜溜的口感还不错…… 她好像好几天都没有吃过饭了。 吉泽圣奈思绪越飞越远,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个越来越小的面妖身上。 没有人注意到面妖身下、一团像阴影似的污渍在悄悄移动。 * 「你们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 她是吉祥天,那个现在叫吉泽圣奈的人也是吉祥天。 不论那个少年怎样否认,她们两个是同一体的事实是无法否认的。 硬要说的话,她们两个都无法支撑吉祥天的名号。 吉泽圣奈有吉祥天的善意,使用着作为神的本体,而她有吉祥天的执念,还保留着每一代的记忆。 只有她们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吉祥天。 自己给自己起一个名字,就认为自己是不一样的存在…… 她没想到失去记忆的另一半自己那么愚蠢。 吉祥天和毘沙门天一样,是渡来神。 渡来神,及外来神。她们是从日本以外的地方辗转而来的。 日本是个很排外的地方。至少,高天原中很排外。 只有被高天原承认的神明才拥有神籍。而这些全是归顺于天的神明。 那些不愿归顺的,在混乱的神治时代统统被武力征服。而愿意归顺的,也为了表示忠诚,认同了某些天定下的“规则”。 她尝试了很多很多次,始终无法打破这些“规则”。 另一半难道以为,给自己换了个名字就能跳出去吗? 太可笑了。 八咫镜回过头,吉祥天不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还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他皱眉又重复了一遍:“吉祥天大人,不合体的话……” “我知道。”吉祥天高傲颔首:“不合体的话,我打不开那个葬器的封印。” “再等等就好了。” 她仰起头。 已经差不多是天亮的时间,可惜有茂盛的植物遮挡,森林里依旧密不透光。 那个少年应该已经出去了。 她放在他身上的面妖也应该有作用了吧? 那可是她用黄泉之语召唤出来的面妖。 没有妖怪的气味,善于藏匿,还有一些特殊的地方…… 比如,它能把自己分成很多块,悄无声息地感染别人。 她本来是不想用这样的方法的。 如果另一半能自愿和她合体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惜另一半没有这个打算。 她只能用削弱她的方法,强行和她合体。 不过就算是削弱她的方法,八咫镜也做了好多次都没有成功…… 她瞥了一眼身边的八咫镜,问道:“你确定那个葬器就在附近?” 八咫镜点头:“当时是我、我们亲自把她封印在这里的。” 吉祥天没再说话。 她在等,等另一半找过来。 这个过程里,她倒也没有闲着。 黄泉之语在纸上不断来回,她召唤了一个又一个面妖。有大有小,有的甚至她自己都没看清,就放任他们离开。 他们等下解开葬器的封印之后,一定会惊动天守。 有这些面妖作掩护,才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驯服那个被关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葬器。 吉泽圣奈一行人过来时,整个青木原森林都被时化笼罩。 肉眼可见的魑魅魍魉在森林中横行,让本就不敞亮的森林变得越发阴森,哪怕初升的日光都无法驱散这些阴翳。 这种时候,除了用武力清扫,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 吉祥天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诧异地发现来的不止另一半,她还带了帮手。 而且……她一点都没有中毒的迹象。 这么短的时间,想要做祓褉根本来不及。 那只面妖是黄泉之语召唤出来的,和普通的妖怪也不一样…… 除非——她手上也有黄泉之语。 金发女人在打量自己的时候,吉泽圣奈也在悄悄打量着她。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面的看着另一个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大规模的使用黄泉之语,她们的见面应该还会再晚几天。 吉泽圣奈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野心勃勃的自己。她在黄泉比良坂中度过了不知道多少年,蛰伏着、寻找着机会想要逃离出来。 可是直到现在,吉泽圣奈都不清楚她的野心是什么。 这很奇怪不是吗? 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想法? 所以……迹部景吾说的才是对的。 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就算在某一个时刻里,她们有着同样的性格,同样的经历。 但在她选择做吉泽圣奈之后,她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成为了和吉祥天不一样的人。 但对方却不这么认为。 金发女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心情似乎很好:“你和我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吉泽圣奈不解。 她拿出手里的黄泉之语,轻巧地在空中画出个看不见的符号:“你也用了它。” 如果不是使用了黄泉之语操控了那只面妖,他们不可能毫发无伤的清楚面妖感染的毒。 而一旦使用了黄泉之语,她也踏入了术士之列,成为了不被天容忍的那一派。 吉泽圣奈无法反驳。 刚才她使用黄泉之语时,毘沙门天就用这样的话劝告过她。 可是当时面妖的毒感染了所有人。 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她于心不安。 但身侧的夜斗却像是被踩到了雷点似的,大声说道:“如果是用来遏制妖怪和灾害的话,这不叫术士!” 夜斗看着眼前的红眸女人,又看了看身侧的紫眸少女。 他脑海中浮现出了父亲大人和前代惠比寿的模样…… “哪怕用着同样的一只笔,你们也是不一样的。” 吉祥天这才用正眼看了看这个紫发神明:“你又是谁?” 高天原上籍籍无名的神明实在太多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然而她却听到这人开口道:“当初……你碰到的那个拿着禅杖的人,是我的父亲。” 夜斗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这一切都是他父亲造成的,所以,他会解决这一切。 吉祥天愣了愣,眼神陡然凶狠起来:“你父亲在哪里?” 见夜斗不吭声,吉祥天伸出手:“镜。” 八咫镜头疼的变成镜子的模样,不忘在心中提醒:“吉祥天大人,您不要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当然不会忘。”吉祥天不耐烦答道:“你去对付他,我去对付另一半。” 有她这句话,八咫镜稍微松了口气。 这个安排还算合理,至少吉祥天没有失去理智。 他看着那个紫发神明的模样,镜子里映照出他的倒影。 眨眼间,镜子变成了另一个夜斗。 吉泽圣奈正诧异有两个夜斗时,金发女人忽地出现在她面前。 她没有攻击的意思,而是站在吉泽圣奈面前,她似乎有话想说,但吉泽圣奈先一步开口。 “你想要做什么?”她问。 金发女人因为她平静的态度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我想要我们合体。” “合体之后,你想做什么?”吉泽圣奈继续问道。 吉祥天又走近了一些,她比吉泽圣奈高一点,垂眸看着女生的目光有种诡异的柔和。 “想实现我们的愿望呀。” “我们的愿望?”吉泽圣奈疑惑开口。 半空中,八咫镜和夜斗短兵相接,发出砰砰的响动。 两个看上去一模一样的人,手握着一模一样的武器,就像在照镜子一样。 而森林里,同样相似的两个女人面对面而立。 吉祥天声音轻柔,像是在帮失忆的妹妹找回记忆似的,缓缓开口:“你忘了吗?” “我们想要跳出规则。” 当初归顺与天照后,吉祥天接受了天照立下的规则: 只要有人供奉,她就永生不死; 同样的,只要有人供奉,她就需要去实现那个人的愿望; 她是福神,必须坚守神的正道。 永生不死是她得到的,而实现愿望是她应该付出的。 可是漫长的年岁里,她终于发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这些规则束缚着她,让她一次一次因为人陨落,又一次一次重生。 她逐渐产生怀疑,这些人到底值不值得她庇佑。 她庇佑这些心中有恶念的人,和她要坚守的、神的正道实在相差甚远。 可是当她提出异议时,高高在上的天宫大人俯视着她,冠冕堂皇说道: “你是被供奉的神明。你需要爱护所有信徒,不论好坏。” “每一个人都有被神庇佑的资格。” 她望着眼神逐渐迷茫的吉泽圣奈,反问道:“天一边让我们坚守正道,一边又让我们替心中有恶的人实现愿望……” “这本身就错的,所以我反驳了她。” 然后她遭到了天的报复。 吉祥天本可以不被分成两半的。 可是因为有执念的这一半对天出现了质疑,她就被分割出来,扔到了黄泉比良坂里。 吉泽圣奈听完,沉默了片刻。 她想了想,迟疑道:“你想做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 吉祥天诧异抬眼。 吉泽圣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棉绒外套,这是她冬天里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又暖和又好看。 她把手从长长的袖口伸出来,掰着手数道:“你看,我现在可以选择自己想要帮助的人。” “我也不算完整的神明,我现在是人神,可以算是人。” “至于你说的永生……”女生的手指向自己的脸,“我的身体会永生,但是下一次转世之后,醒来的不会是吉泽圣奈。” 她们不同的,不止是个名字。 吉泽圣奈从重生的第一天开始,就因为机缘巧合留在了迹部家。 她不是被神守刻板教养长大的吉祥天,而是跟在迹部景吾身边看惯了人间的圣奈。 虽然使用的还是吉祥天的身体,可是吉泽圣奈俨然已经跳出了神明的规则之外——在天照的默许之下。 所以,哪怕是因为这个,她都没办法讨厌天照。 在她心里,天照是对前几代的她颇为宽容的好朋友。 “那是因为你已经不足为惧。”吉祥天怒其不争,“你失去了一半的力量,她只是用这种方法来体现天宫大人的善罢了!” “她比你想的要阴险许多——” 吉泽圣奈垂着头,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打断道:“可是……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倘若她还是那个被神守养大的吉祥天,她就算对天照没有异议,也会被这个自己劝说。 她太明白那种想要追求不同生活的感受了…… 哪怕被一次一次神堕压抑,哪怕大部分执念都被割舍,可是她心中还是会对规则外的生活有所向往。 当她可以不断的重生时,她当然能够肆无忌惮去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 可是……吉泽圣奈的人生只有一次呀。 她还没有好好地、更多的感受人生,她不想就这么结束。 吉祥天失望地看着她:“就因为那个人类?” 吉泽圣奈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全是……” “既然说不通,就只能用别的手段了。” 女人的脸倏地冷淡下去。 她从和服袖口中拿出黄泉之语,“面妖!” 偌大的妖怪出现在面前,吉泽圣奈猛地后退了一步。 “玉器。”知道要战斗无法避免,所以她带上了自己的神器。 吉祥天鄙夷地望着她手中的十字弓:“你想就凭这把弓赢过我?” “当然不是……” 吉泽圣奈朝着面妖射出了几支箭矢,果然面妖没有轻易消散。 她本来也不擅长战斗,拿出武器,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吉泽圣奈几个闪身,仰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 应该差不多了吧…… 迹部应该带着小福过来了吧? 想着,吉泽圣奈趁机又后退了几步,她侧过头,看到吉祥天一边画出新的面妖,一边追了过来。 很好。 接下来,把吉祥天引到开启风穴的地方,她就能重新回到黄泉比良坂里了。 这么想着,吉泽圣奈加快了脚步。 心中蓦地听到了仓木绚的提醒:「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吉泽圣奈一边奔跑,一边侧耳听着。 她好像听到了一阵一阵铃铛响动的声音。清幽脆响在无人的森林里不断扩散。 还有一个女人的呵斥声,像是为了震慑闯入者,声音响彻整个森林:“究竟是什么人?!胆敢闯入禁地!” 吉泽圣奈抬起头,云层上还有几个穿着白色狩衣的人不断靠近。 那好像是天守集团。 这里难道有什么禁地吗? 她疑惑看向吉祥天,哪知道吉祥天听到这个声音,转身就跑。 她去的方向是……刚才夜斗和八咫镜打斗离开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因为卡结局,我想着转换心情,于是周末开始写起了番外……然后第一个番外快写完了结局还卡的很僵硬。 但好消息是正文完结之后可以无缝接番外了(喂 明天正文完结啦!我太磨蹭了,对不起QAQ 第96章 一起做人的第二十五天 就算变成了夜斗的模样,复刻了与他一模一样的能力,可是对打了一会儿之后,八咫镜很快发现自己赢不了眼前的无名神。 这个无名神手里拿着的那把太刀是祝器。 他太清楚祝器究竟有多厉害了…… 打不过当然要跑。 他们隐忍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从黄泉比良坂中出来,可不是为了把时间浪费在和野良神纠缠之中的。 转过身,幻化成紫发青年的八咫镜骤然跃起,按照依稀存留的记忆朝着某个方向逃去。 夜斗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两个打斗时,已经不知不觉离吉泽圣奈有了一段距离。 比起这个八咫镜,果然还是随时有可能失控的吉祥天比较危险……她手里还拿着黄泉之语。 可是,他们特意跑到这个森林里来,肯定有什么目的。 跟着那面镜子说不定就能知晓…… 夜斗犹豫时,听到了毘沙门天的呼喊。 “你回去找圣奈,我去追他。” 他仰起头,骑在狮子上的女人刚打了个照面,就飞快追了过去。 “……” 原来去高天原一趟,这么快的吗? 夜斗低头看着手中的太刀,后颈一凉:“我怀疑她是因为镜子变成了我的样子才这么积极……” 雪音没有吭声,但是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很有可能”。 哪怕过去的恩怨已经化解,毘沙门天还是不愿意放过所有能暴揍“夜斗”的机会。 抓着狮子的鬃毛,毘沙门天按照兆麻的追踪跟着那个紫发的冒牌货。她看到那家伙进入了一个洞穴之中。 “这是什么地方?”毘沙门天落在洞穴入口。 洞穴顶上有一根绳索,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风吹雨打,破旧得仿佛随时要断裂开来。 仔细观察,能发现这根绳子和神社鸟居上的注连绳是一样的材质。 这是一个结界。 「他就在里面。」兆麻说道。 毘沙门天点点头,正准备进入,却见八咫镜抱着一个石制的匣子想要闯出来。 他走出来的那一瞬间,注连绳疯狂颤抖起来,无形的铃铛脆响在耳中炸开。 八咫镜抱着匣子,被这响声吵得捂住额头。 “竟然加了一层防御……” 看来这个匣子没办法带出这个结界,要让吉祥天亲自过来打开才行。 八咫镜在心中不断呼唤着神主的名讳,头顶忽地落下另一道熟悉的女声,让他眯起眼。 “什么人闯入禁地?” 这是……他曾经的同僚,奥司的声音。 八咫镜抬起头,来的人除了天守集团,竟然还有建御雷神。 为什么会来得这么快? “因为我刚从高天原回来。”毘沙门天冷冷开口:“你曾经是天宫大人的神器,当然要由她来亲自处置。” 来这里之前,他们已经安排好了各自的任务。 夜斗陪着圣奈一起过来拖延时间,迹部景吾去请能开启风穴的惠比寿小福,而她回到高天原,将这件事告诉天照。 目前一切计划顺利。 毘沙门天用鞭子困住了八咫镜想要逃走的去路,扬声说道:“你该回到你应该回去的地方了。” * 粉发女生蹲在地上,手指揪起几根枯草,嘟嘟囔囔:“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啊?” 头顶有树荫遮挡,迹部景吾什么都看不见,凭着感觉,他说了一句“快了。” 这样的对话已经重复了好多次。 惠比寿小福无聊地叹了口气,又盯着迹部景吾身后摇摇晃晃的尾巴,托腮说道:“你也和小日和一样,想要一直当半妖吗?” 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小日和”是谁,迹部景吾应了一声,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想,不论是他还是一歧日和,都不愿意拥有这样的体质。 可是恢复正常的代价,是和重要的人隔断关系。比起这样昂贵的代价,他们都更愿意忍受身体上的些许缺陷。 “这样很危险的呀。”惠比寿小福又道。 迹部景吾敛了敛眉,淡淡开口:“能比现在更危险吗?” “当然——” 在自家女神说出毒奶FLAG之前,大黑坚定又迅速的捂住了粉发女神的嘴巴。 “你不开口,就是对他们最大的保佑了。”大黑望着委屈巴巴的女生,义正言辞。 惠比寿小福对着食指,瘪嘴道:“好吧……” 她伸了个懒腰,又仰头看这头顶。 “究竟还有多久才过来呀——” 不知道是不是衰神的怨念起了作用,话音刚落,天空中落下一声雷鸣。 “打雷了?”惠比寿小福眨了眨眼,“诶,是建御雷神~” “小毘沙的动作真快呢。” 建御雷神…… 迹部景吾记得这个名字。 这是他看到的回忆里,将吉祥天诛灭的神明。 大抵是那些回忆里的画面太过触目惊心,只是提起这个名字,他就能想起吉祥天被一道一道雷击劈中、最终在眼前消失的画面。 像是为了和他的回忆相称,耳中又有雷鸣声不断落下。 惠比寿小福踮起脚,努力抻着脖子想要往外看:“那边是不是打起来了?” 因为暂时脱离了身体,迹部景吾轻松一跃就能站在树枝上。 他站在最高的树枝上,扶着树干,远远望去。 原本应该被引过来的吉祥天在半空中和一道道金色闪电纠缠起来。 看来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 迹部景吾侧头看了一眼粉发女生,快速做出决定:“她们不会过来了,我们过去。” 像是鼓点的雷鸣敲击在耳膜之上,他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手心浮出薄薄一层汗水。 是凉的。 一道龙型的金色闪电将整个天空照亮。 迹部景吾心中蓦地涌现出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闪电落下的那一块森林被劈得焦黑,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的糊味。 他抬起头,看着维持着向前奔跑姿势的夜斗,又看了一眼揪着建御雷神的衣领对峙的毘沙门天。 “圣奈呢?” 半晌无人回应。 迹部景吾又问了一遍。 夜斗紧握着拳,声音干涩:“被……拉进去了……” “拉到了哪里?”迹部景吾问道。 毘沙门天垂着眼,“拉到了雷击里……” * 吉泽圣奈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黄泉比良坂里。 还是那间熟悉的阴间房间,窗户外也依旧是没有光亮、分不清天地边界的枯燥景色。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完好无损的手臂。 明明昏迷之前,她好像被另一半自己拉进了雷击的范围来着…… 所以,她这是嗝屁了之后,自然而然到了黄泉比良坂里吗? 吉泽圣奈猛地坐起身。 那……她还能离开这里吗? 她还有那么多东西没有体验。 明明说好了开学之后要和小岛满她们一起去赏樱;也答应了幸村他们有时间会好好解释最近发生的事情;日吉若说不定会因为等不到她的解释,自己去探索真相,然后又误入新的灵异地点…… 还有…… 她还有好多话和迹部景吾说,答应了他好多事情,都没有兑现。 如果再也回不去了,她就没办法再见到迹部景吾了。 吉泽圣奈倏地站起身。 她还没有死,既然没有死,说不定就有回去的可能。 既然能从黄泉比良坂里离开第一次,肯定有离开第二次、第三次的方法…… 吉泽圣奈想着,拉开房门。和门外正想敲门的女人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在原地。 “你……” 吉泽圣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吉祥天:“你也死了?” “……” 吉祥天面无表情,可是吉泽圣奈从她眼中看出了鄙夷与嫌弃:“是我带你回来的。” 吉泽圣奈愣了愣,手指在自己和她之间来回:“你不是把我拉进了雷击里吗?” 说起这个她就来气。 本来她站在有点距离的地方,结果八咫镜那个混蛋垂死挣扎都要把她推进雷击里,这就算了……只是被推了一下,她姑且能够躲开,可是想要躲开时,又被另一半拽了回去。 吉泽圣奈分明看到把自己拉进去时,眼前的女人猩红的双眸中的疯狂与偏执。 她想拉着吉泽圣奈一起死。 可是,为什么会回到黄泉里了? 吉祥天又不能打开风穴…… “因为,她想让我回来。”吉祥天淡淡说道。 “她”当然是指伊邪那美。 身为伊邪那美的挚友,吉祥天有着某些特权。比如……不论她什么时候想到黄泉比良坂,黄泉比良坂的大门都会为她打开。 之前她以为自己用不上这样的特权——毕竟费尽心机逃出去,她怎么还会想要回来? 但是当时形势所迫,在没有拿到葬器之前就招来了建御雷神,她为了不被劈到重生,只能回到黄泉比良坂里来。 会拉上眼前的这个自己,也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 吉祥天看着面前的女生。 她看上去比自己要年轻一些,十六七岁的长相,正好是人类少女一生中最美好的年龄。 天真浪漫、善良纯粹……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能用来形容这时候的她。 她也是祝福里最美好的一部分。 美好到……让她嫉妒。 明明是同一个神明的两半,她可以得到所有的优待,而她却要承受全部的苦痛。 雷击落下时,她没有丝毫犹豫,就将女生也一起拉了进来。 最初是想要同归于尽的。 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样的鬼使神差打开了黄泉比良坂的大门。 大概是因为……被雷击劈中重生后,她仍旧会被关回去吧? 所以她选择了主动回去。 “这么说,我没有死?”吉泽圣奈突然反应过来,眼中迸出光亮。 吉祥天转过身:“你永远都不可能死。” 走了几步,她回过头,充满恶意的话语将女生脸上的惊喜击碎。 “但你也别想离开这里。” * 伊邪那美突然迎来了漫长岁月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她逃走的挚友又回到了她身边,不仅如此,还是双份。 每天都有两个人陪伴着她,她觉得自己的宫殿热闹极了。 哪怕这两个挚友每天都在吵架,她也觉得十分满足。 不过她也很迷惑,这两位明明是同一个人,每天为什么能为了大大小小的每一件事情吵架。 “不要吵啦,来尝尝新菜嘛?”伊邪那美夹起碟子中的小菜,作势喂到她们面前。 吉泽圣奈往后仰了仰,故作气愤地站起身,借机离开:“我不想吃。” 黄泉的食物不能吃。 这几天吉泽圣奈用各种各样的理由躲掉了伊邪那美的喂食。 她扶着门框,侧头看了一眼。 另一半倒是坦然地将食物咽下,并和伊邪那美闲聊了起来。 她们一旦聊起来,这顿饭就会吃上一段时间。 吉泽圣奈悄悄将门掩上,朝着宫殿外小跑起来。 大抵是这次拥有了两个朋友,伊邪那美对她们的监视放松了许多。这让吉泽圣奈有了很多偷偷溜出去的机会。 上一次他们是从火焰山附近离开的,那段路她大致记得,前几天也去看过。大概是因为毛利家的石板镜被打碎了,从那里已经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但是她坚信,有一条这样的路,肯定还会有其他的。 试试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毕竟……肯定还有人在等着她。 黄泉比良坂中的时间流逝速度和人间不一样。 吉泽圣奈现在很害怕,如果很久之后她才能出去,人间说不定已经过去了好多年,迹部景吾会不会已经忘记了她了。 说起来也很可笑。 明明当初大言不惭“忘记了也没关系,我记得就好”的人是她,可是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她又难受起来。 这样的难受在今天的探路一无所获之后,越发强烈。 吉泽圣奈回到宫殿时,不知道为什么,吉祥天竟然等在了门口。 偌大的除黄泉比良坂,却伊邪那美的宫殿附近干净一些,其他的地方脏得要命。吉祥天瞥了一眼她身上的伤痕,不用多想就知道她去做了什么。 女生这些天做的无用功她全都看在眼里,让她不解又想笑。 金发女人垂眸嘲讽道:“就这么想回去做人吗?” “你不是也不想做神明吗?”吉泽圣奈反问道。 “那我也不会堕落到想去做人。”吉祥天显然知道她想要出去的理由,不遗余力地泼下冷水:“人类供奉你,为的不过是你的力量。” 她本来就不相信人类。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就算是人类与人类之前,都虚假得要命,更何况是人类和神明之间。 吉泽圣奈似乎听到了某个声音越来越清晰,突然明白了女人站在这里原因。 “那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吉祥天抬眼,等待着她说出赌约的内容。 “我们……” * 又一次站在黄泉比良坂里,迹部景吾也没想到这辈子还有第二次到这里来的机会。 吉泽圣奈和吉祥天一起消失的那一天,他有那么很短暂的几分钟相信了吉泽圣奈在雷击中丧命的事实。 可是……没有衣服留下来。 他记得他在那段记忆里看到的画面,就算身体会消失无踪、什么痕迹都没有,可是衣物会留下来。 他冷静地提出这一点之后,夜斗和毘沙门天也很快回过神来。 不论是吉泽圣奈还是吉祥天,都连一块布都没有留下。建御雷神的黄云再厉害,也没有这样的力量。 除非,她们逃走了。 虽然得到了这个结论并没有让他们完全放心,但至少比刚才以为的结果要好。 吉泽圣奈还活着,那就能被找到。 八咫镜被建御雷神和天守集团带回高天原之后,毘沙门天见证了八咫镜被封印的仪式。 八咫镜最后也像那个葬器一样,被封印在了石匣子里,永无天日。 仪式结束,毘沙门天特意去了一趟吉祥天的神社,神社果不其然空空荡荡。 确定了吉祥天没有换代,他们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搜寻。 身为神明,吉祥天可以存在于任何一个人间的神社里。 迹部景吾尝试着用许愿的方式呼唤吉泽圣奈,但那愿望发出后,像是坠入深渊的细小石子,激不起一点声响。 直到他再次出现在黄泉比良坂里。 跨过了此岸和彼岸的阻挡之后,横亘在中间的屏障骤然消失。 他每一次在心中默默呼唤,都能听到女生的回应。 他顺着回应的方向前行,那声音却又突然消失。 迹部景吾还没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就一眼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金发女生。 饱和度极低的黄泉比良坂世界里,整个世界都像是被笼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滤镜。 金发女生确实像是从裂缝中悄悄钻出来的一缕阳光,清晰的、不容忽视的成为了整个画面中最抢眼的存在。 她眉眼弯弯的朝来人挥了挥手,抢先问道:“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迹部景吾愣了愣。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吉泽圣奈的身影变得清晰了一些,存在感也变强了不少。 “你……”迹部景吾想问,又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宫殿,觉得这里不是一个问问题的好地方:“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他这次能到黄泉比良坂来,是因为惠比寿小福在外面打开了风穴。 不快点离开这里的话,不止宫殿里的妖魔鬼怪要追出来,风穴也要关闭了。 “不用担心,她们不会再留我了。”吉泽圣奈心情不错,甚至还回头朝着宫殿里看不见的人影挥了挥手。 “?”这是什么意思? 吉泽圣奈伸出自己的手,洋洋得意道:“你没发现我变得不一样了吗?” 迹部景吾点头。 “很好奇为什么吧?”她故意卖着关子,把尾音拖得长长的。 就算没有人留他们,风穴也开不了太久,迹部景吾拉着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应了一声:“恩?” 吉泽圣奈眨眼道:“不告诉你。” “……?” “总之,”吉泽圣奈想到什么,拍了拍迹部景吾的肩膀,语焉不详,却有着莫名的郑重:“以后就靠你了啊。”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指什么,大少爷仍旧毫不犹豫答道:“啊恩,就交给本大爷吧。” “英语考试作弊也可以交给你吗?”吉泽圣奈试探问。 “……”回应她的是紫灰发少年的怒视,“你说呢?” * 宫殿的连廊里,伊邪那美给吉祥天倒了一杯茶。 让她目送其他人离开黄泉比良坂,是一件非常难以忍受的事情,要不是因为吉祥天还留在她身边,她大概已经开始发狂了。 不过就算这样,她仍旧有些不舒服:“就这么让她离开吗?” 她看着轻啜了一口茶水的金发女人。 女人轻哼了一声:“谁让她拿出来打赌的东西……是我最想要的。” 「我用自己和你打赌怎么样?」 「如果他会向我许愿,那证明你是对的,不论是谁喜欢我们,都是为了力量。那我就马上和你合体。」 「如果他直到死去,都没有向我许愿,那证明是我赢了。那么……我希望你和我合体,让吉泽圣奈消失。」 「赌约就由伊邪那美大人见证吧?我会留下一半的力量在她这里。」 不论怎么看,都是她稳赚不赔。 这让她怎么拒绝? 赌约只到那个人类少年死去,不过区区几十年,眨眼就过去了。 她实在不明白,那个蠢货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就为了完完整整的体验有限的人生,所以连生命终结都想要品尝吗? 伊邪那美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吉祥天对于另一半的冷嘲热讽。 她侧过头,金发女人还固执地望着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 伊邪那美一只手撑着脸,又把女人面前的茶杯续满。 “喝茶吧。” 那个赌约对她们而已,不过是几盏茶的时间。 很快就到了。 作者有话说: 但是对于迹部和圣奈来说,是很漫长的一生~ *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后面还有一个最初相遇的番外和这一章之后的恋爱日常。恋爱日常会写圣奈提出这个赌约的想法,也会把其他的东西圆一下哒~ 这篇文的大纲其实非常非常详细,最开始是因为想尝试不一样的类型所以开了这篇文,刚写的时候也有一直挠头,人为什么要踏出舒适圈,并且直到现在也有同样的困惑_(:з」∠)_ 不过真正尝试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的不足。如果看文的时候觉得有逻辑不顺、感情不够到位的地方,毫无疑问都是我的笔力不足的问题(磕头.JPG 不过虽然磕磕绊绊,但好在成功完结啦,可喜可贺! 下一本开仁王那本。每一次开新文我都会给自己插FLAG,这一本是希望写长一点,的确还挺长的(对我来说QAQ) 那么下一本,就希望我能做个日更的人吧_(:з」∠)_ * 例行鞠躬~感谢一路不抛弃不放弃的小天使们,也谢谢看到这里的你。 有缘再见啦XD 第97章 相遇的那一天 作为迹部家的唯一继承人,迹部景吾的作息表从早上六点起床,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半睡觉,每一分钟都被最大化的运用着。 早已养成习惯的生物钟让大脑在六点的前几分钟苏醒过来。然后躺在床上,让堪堪从梦境中抽出的思绪冷静片刻,随后六点整,便能听到管家米歇尔敲门的声音。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 意识回笼后,他先猛地坐起身,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圈。 纵然喜欢华丽浮夸的风格,他也不喜欢卧室里有太多东西,偌大的房间一览无余。 一个金发女生坐在从意大利定制的雪茄椅上——那是他用来享受香槟和歌剧的王座,她手里拿着他前两天看到一半、摊在角几上的《悉达多》。 见他醒过来,女生将手中的书放下:“终于醒了吗?” “快点许愿,我还想早点回去呢。”她不耐地催促道。 迹部景吾的目光从她身上落到了书的封面上。 这本名叫《悉达多》的书,虽然作者是位德国人,但讲述的是不折不扣的古印度故事。 封面上脸颊圆润、慈眉善目的石像低垂着眼眸,赫然是释迦牟尼的模样。 他又看了一眼自称吉祥天的女生。 同样是印度神话中的人物,她和这石像不说一模一样,简直毫不相关…… 管家的敲门声一分不差响起。 迹部景吾应了一声,目不斜视地站起身,俨然把房间里的女生视作空气。 见他要出门,吉祥天三步并作两步,拦在了他面前。 “你还没回答我呢!” 少年连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她,动作迅速又流畅,开门、走出去、关门一气呵成。 米歇尔疑惑地回过头,自家少爷还穿着睡衣:“少爷,您……?” 通常来敲门叫醒少爷后,他会在自己的房间里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才出来。 迹部景吾努力忽视耳中听到的声音,面不改色道:“卫生间坏了。” 咦? 作为常住在宅邸里的唯一一位主人,迹部景吾的房间每天都有人去打扫维护。 看出了米歇尔眼中的迷惑,迹部景吾恼怒道:“本大爷说坏了就坏了!” “好的,那我马上安排人去修。” 米歇尔如是回答着,又想起昨天半夜的“抓人”闹剧。 唔,少爷是不是看了什么恐怖故事? 房间里有另一个人、卫生间里有奇怪的水声…… 这不都是恐怖片里常见的桥段吗? 米歇尔不知道,他家的大少爷现在经历的事情和恐怖片完全不沾边。 甚至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吉祥天从房门后面伸出脑袋,盯着那个头也不回的少年背影,思考撂担子回家的可行性。 她低头看着手指上已经缠上的线。 这是帮人类实现愿望时会留下的“缘”。 虽然她还没有问出少年的心愿,但是她回应了,她这一边的“缘”就被系上了……并且解不开。 等少年完整地说出自己的愿望,愿望实现时,他手上也会被另一端系上。 要不是少年当时心中的愿望太过模糊,其实在她回应的时候,愿望就会被立即实现。 她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类似账本的东西。 20××年的抬头下面,是大片大片的空白。落款处有天照的代理人、天守的批语: “人气排行榜,第104名。工作量不足,请再接再厉。” 怎么有比她还惨的神明。 刚刚完成换代,还来不及昭告高天原,就收到了去年的年度评选结果。 在她的记忆里,吉祥天怎么说也是大名鼎鼎的七福神。 她怎么会沦落到第104名这么丢人的位置…… 神明的人气排行榜是由参拜人数、在人间的影响力、曝光度等等决定的。 她沉思了片刻,很快找出了问题所在。 因为工作量不足,所以参拜、供奉她的人变少了。 可是……让她来者不拒的完成心愿,她心中又有些不乐意。 她是在这个时候听到迹部景吾的愿望的。 “我想赢”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一众花里胡哨,请求荣华富贵或是长命百岁的愿望中,轻而易举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可是“想赢”的内容又太宽泛了。 她要问清楚才行。 结果她顺着愿望找到在寺庙里的他,被他无视,跟到他家中,又被他无视。 这个人似乎完全不相信她说的话。 而且……少年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很显然,她被当成了不好的东西。 她一个神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再说了,哪怕她现在撂担子回家,先去帮其他人实现愿望,她也会欠下迹部景吾一个愿望。因为“缘”已经系在她手上了。 未知的永远是最麻烦的。天知道这家伙过段时间之后愿望会变成什么离谱的样子。 所以,不论是从公事公办的角度来说,还是从私人恩怨的角度来说…… 她好像都不应该离开。 吉祥天很快想清楚了这些,顺着“缘”的指引找到了在吃早餐的迹部景吾。 片刻的功夫,他已经换下了真丝睡衣。 现在正值盛夏,他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色短袖衬衣坐在能容得下十人的餐桌上,面前摆放着一碟简单又丰盛的食物。 吉泽圣奈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熏肉和香肠丰富的油脂香味裹挟着番茄的酸甜,放在一边的面包有淡淡的小麦清香。少年面前那杯棕色的饮品散发着一股醇厚微苦的味道…… 她的鼻子特别灵敏。 灵就灵在……虽然不知道有几样是什么东西,但是光闻着就知道这些东西很好吃。 迹部景吾感觉余光里又出现了一大团明艳红色,越发专注地盯着眼前的食物了。 ——只要他不理会,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影响不到他。 这其实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他习惯于遇到问题就去正视、去解决。但……眼前这个问题,明显不是他能解决的。 一颗金灿灿的脑袋忽地凑到了他旁边。 女生谨慎的伸出手,在他的咖啡上方挥了挥。 哪怕是夏天,他也不习惯一大早就喝冰咖啡。 这杯温热咖啡腾然升起的味道被女生扫入了呼吸里。 “好香啊……”女生嘀嘀咕咕说着,又歪头问道:“这是什么?” ——没见过咖啡吗? 迹部景吾被清澈又无害的紫眸注视着。 她的眼睛仿佛有着某种魔力,瞳孔清晰的映照着他的身影,忽地给了他一种整个人都被禁锢在其中、无法抵抗的错觉。 回答差一点就脱口而出。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顺势将切好的培根塞进了自己微微张开的嘴巴里。 咀嚼着食物,迹部景吾恶狠狠想道:不仅不能理会,连眼神对视都最好别有!!! * 不知道是哪里触动了少年的神经,之后的几天,吉祥天感觉他对自己的抗拒很明显变得更强烈了。 之前还会有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来,这几天,他好像在刻意不看她,哪怕好几个小时不活动脖颈,也不愿意分一个眼神给她。 好在吉祥天也不是什么事业心很重的神明。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用来形容她最合适不过了。 前几天她还会兢兢业业地询问迹部景吾的愿望——哪怕知道他不会给出回应。 今天发现迹部景吾为了故意不看她,维持着同一个看书姿势梗着脖子坐了一下午之后,她的任务重点就变成了“看他究竟能撑多久”。 见少年有一丝丝想要扭脖子的动作,吉祥天连忙移动到了他想要扭过去的那一边。 迹部景吾:“……” 他发现了,这个家伙是故意的,他还有证据! 书房里的古董钟铛铛响起。 下午六点,是他应该开会的时间了。 迹部景吾把文件放到一边,从柜子里将笔记本电脑拿出来——这整个过程里,他都努力垂着眼睑,在女生蹲下探头过来的时候,甚至闭上了眼睛。 完美躲过了所有眼神交汇的可能,迹部景吾在心中为自己的优秀点了个赞。 ——他优秀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个女人的眼睛有问题。 迹部景吾打开笔记本电脑,进入了网络会议室。 电脑屏幕内,英国的迹部集团大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主持会议的人是他的父亲。 今年日本这边的集团事务逐渐分担到了他身上,参加英国集团的例会也成为了他的工作内容之一。 屏幕内,父亲的开场刚刚响起,身侧,安分了没多久的女生声音里的惊讶毫不掩饰。 “这是什么法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竟然能关进去这么多人!!!” ——什么法器?这是笔记本电脑! 这个自称神明的人,到底来自什么年代啊? 迹部景吾在心中腹诽着,女生的手已经伸到了屏幕上。 女生白净修长的手指在液晶屏幕上,那一块出现了斑驳色块。 “摸不到吗……”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不回应,女生自言自语地研究起来,“他们说的是什么咒语?” ……是英语。 迹部景吾扶额。 女生现在倒是没有故意用眼睛盯着他。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笔记本电脑上,指指点点,按来按去。迹部景吾盯着电脑菜单栏弹出又取消的对话框,忍无可忍。 尽管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他才没有选择用投影仪,委屈自己用笔记本电脑不大的屏幕参与会议。 他拿起笔记本电脑,将电脑放到了自己大腿上。 开口是不可能开口的。 他如果开口和这个家伙说话,岂不是就正中下怀了吗? 果不其然,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身上之后,那只蠢蠢欲动、想紧跟其后的手指停顿在半空中。 就算这几天没有眼神对视,迹部景吾的超绝洞察力依旧找到了女生的一点破绽。 ——她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 除他以外的人看不见她的存在。 有时候米歇尔管家和她一起站在自己身侧,只是稍有靠近的动作,她就会倏地往一边退一大步。 他也不着痕迹地尝试过靠近她。 他进多少,女生就会推多少。始终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 如果她真的是神明的话…… 这条线说不定就是人与神之间的界线。 余光瞥见女生气鼓鼓捏成一团的拳头,迹部景吾分神想到。 等等,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迹部景吾悄悄扫了一眼女生。 不能继续研究神奇的“小盒子法器”,她不知道又被什么吸引,正趴在窗台上,金灿灿的脑袋一晃一晃,微微卷曲的发尾懒洋洋地跳跃着,从缩缅和服上滑落。 就算有神明,也不应该是她这样吧。 她这样……和人类有什么区别? * 忍不住开口回答她的问题,是在她出现的一周后。 因为得不到迹部景吾的解答,女生开始自问自答。 她把咖啡称为“墨汁”,把笔记本电脑称为“关了很多人的小盒子”——电视机则是“关了很多人的大盒子”。 迹部景吾可以容忍她对着食物、对着电器、甚至对着员工的清凉服装胡言乱语。但实在没办法忍受她胡言乱语的解说网球,荼毒自己的耳朵。 哪怕是暑假,网球部也会抽出些时间训练。 他听着女生细数每一次网球触碰地面,然后小声嘀咕“这应该得分了吧?”“还没有结束吗?”“现在的比赛规则变成累计计算了吗?” 然后乐此不疲地在他身后当一个没有感情的计数器。 恰好球场的忍足侑士和泷荻之介这一球打得十分焦灼。 网球落地的“咚”的响声,女生在他身后的数数声,以及树干上响彻球场的蝉鸣…… 迹部景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哪一个声音吵晕了头脑。 他开口道:“你说的是羽毛球,这是网球比赛。” 话音落下。 吉祥天环顾了一圈。 迹部景吾周围只有她一个。 他是在……跟她说话? 第98章 相遇的那一天 有一就有二。 迹部景吾给出了第一句回应之后,倒是并不扭捏,回答起她随后的问题十分迅速。 吉祥天眨了眨眼,把网球场内肉眼可见的新鲜事物全都问了一遍。 他脸上的神情由认真逐渐变为不耐烦,不过即使这样,也没有开口打断她。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她顺口问道。 “是——”迹部景吾显然没有上当,他站起身,借着活动热身的动作,回头看向她。 “我没有愿望。虽然我想赢,但这并不需要你来实现。” 说罢,他拿起搁在一边的网球拍,径直朝着网球场里走去。 像是为了展现自己的能力一般,吉祥天目睹了他连刷整个网球部正选的行为。 他的那些队友从她身边经过时,她还能听到他们龇牙咧嘴地抱怨迹部景吾的丧心病狂。 他将球扣杀在球场,对面那个戴着眼镜蓝发少年吐槽的功夫,吉祥天很明显看到他将目光投了过来。 那副骄傲的模样,就差把“本大爷超厉害”写在脸上。 吉祥天坐在大少爷的遮阳伞专座上,静静看了一下午网球比赛,对这颗亮黄色的小球要怎么打依旧毫无认知。 但是迹部景吾那群头发五颜六色的同学倒是给她留下了不少印象。 尤其是红头发的那个少年,活动结束之前嚷嚷着要去吃栗子蒙布朗。 她不知道蒙布朗是什么,但是看橙黄色头发的少年听到这个词就从睡梦中惊醒,而后砸吧着嘴嘟囔了一句“我也要吃”,想来一定是很好吃的东西。 “迹部迹部,一起去吗?”向日岳人对大金主发出邀请。 迹部景吾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还坐在遮阳伞下面无表情的女生。 “你们去吧,本大爷还有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句话落下后,他明显感觉到女生的唇角往下垮了几度。 彼时迹部景吾还没有在意。 回去的路上,他坐入自家的轿车内,意外地没有等到跟着钻进来的金发女生。 车在路边停了半小时,司机回头询问他时,他才蓦地回过神。 他为什么要等她? 而且……他明确地告诉过吉祥天,自己没有愿望之后,她应该就放弃了吧? 所以,原来想让她消失,只需要和她讲清楚就好了吗? 迹部景吾顿时有些后悔,过了一个星期才和她沟通。 怀着这样的心情,迹部景吾度过了这一个星期以来从未有过的平静夜晚。 然后在喝着无酒精香槟,听着歌剧准备酝酿睡意时,被墙壁里突然垂下的金发吓得虎躯一震。 “……” 迹部景吾盯着墙壁里挂着的那一颗脑袋:“你干什么?” 明明已经是深夜,金发女生却精神得不得了:“人间也太有趣了!” 有香香甜甜的蒙布朗,有好玩的游乐场,还有好听的音乐和唱歌好听的人类! 迹部景吾越听越觉得耳熟。 蒙布朗、游乐场和KTV……这不是网球部那群家伙今天的行程吗? 他颦着眉,正准备询问吉祥天下午去了哪里,只见金发女生跳到了他面前。 鲜艳明媚的正红色和服长袖挥舞着,上面的金色蝴蝶花纹也像是要飞舞起来一样。 “在你说出愿望之前,我决定留在人间不走啦!” * 家里多了一只神明吉祥物这件事情,迹部景吾从最开始的无视、变成些微抵抗、到现在的无奈接受,只花了半个月的时间。 没办法,许愿是不可能许愿的。 在迹部景吾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所有得到的东西都需要自己先付出。不劳而获和天降馅饼,都是寓言里用来当反面例子的故事。 更不提这个没办法查证的神明许愿了。 谁知道被神明实现过愿望的人都有什么下场? 而且,姑且不提他没有愿望,就算有愿望,大概也想让吉祥天这个半吊子神明实现。 迹部景吾瞥见女生乱糟糟的脑袋拱在笔记本电脑上。 自从她见识过人间的好之后,要么跟着他出门,要么呆在家里用电脑发掘新玩意,每天过得十分忙碌,连头发都懒得梳了。 “我说你——”有轻微洁癖的大少爷忍不住开口。 “恩?” 吉祥天回过头,碎发被空调的冷风吹成了一缕,在光洁的额头上调皮地来回摇摆。 扫来扫去的头发让她皱起眉,又伸出手抓了抓发丝。 然后……本就乱七八糟的头发变得更加凌乱。 “你们难道没有什么法术……”迹部景吾额角抽了抽,组织着自己的语言,“那种……能整理自己仪表的法术?没有吗?” 至少在他阅读过的有关英国巫师的作品里,那些巫师是有相关魔咒的。 “应该有吧?”吉祥天托腮想了想,“可是我不会。” 照顾神明是神器该做的事情。 在心里默默又给这个神明小姐的不靠谱程度添了一笔,迹部景吾将看了一半的书扣在书桌上。 他指尖敲了敲书桌,沉声道:“我下午要去公司。” “哦。”女生头也不抬。 “你不要跟去。” 吉祥天的眼睛从笔记本后面升起来,明明没有出声,可是迹部景吾已经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她想说的话。 ——你又要去拜其他的神明吗? “……不是。”迹部景吾咬牙道。 在他些微抵抗的过程里,也去寺庙求助过传说中的得道高僧,结果被追过来的女生抓个正着,还戳破了那位“高僧”的骗局。 谁能想到他随便去一家香火旺的寺庙里,那个高僧竟然是在逃通缉犯。 望着“高僧”被逮捕的背影,迹部景吾还没来得及心塞,就听到女生哼哼唧唧的吐槽。 “你竟然背着我去拜毘沙门天?” 然后被迫听了一路吉祥天和毘沙门天的恩怨。 迹部景吾回过神,对上女生怀疑又不相信的目光,耐下心继续解释:“下午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我必须专心应对。” “你跟过去会影响我。” 吉祥天的半张脸藏在笔记本电脑之后,垂下的睫毛遮掩着紫色瞳仁,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让迹部景吾看出了一点失落的情绪。 女生闷闷地应了一声,又将头埋进了电脑后面。 明明和平时差不多的模样,迹部景吾却从那团蜷缩在电脑桌前的红色身影里,看出了弱小可怜又无助、被全世界抛弃的凄惨模样。 迹部景吾迟疑片刻,开口道:“……明天带你去烟火大会?” 这么多天的相处,他发现吉祥天格外爱凑热闹。 所有人多的活动她都很感兴趣,从电视上看到烟火大会的宣传,更是各种明示暗示,希望能和他一起去玩一趟。 她自己当然也能去,甚至也偷偷摸摸去了关东的某一场烟火大会。 可是没有人付钱、也没有人帮她买东西,只能闲逛用眼睛看,对于吉祥天来说太煎熬了。 提起这个,女生的眼睛陡然亮堂起来:“真的吗?” “本大爷像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吗?”迹部景吾冷哼一声。 原本缩在小角落萎靡不振的女生顿时兴冲冲地站起来。 她把小拇指伸到他面前:“拉勾?” ……幼不幼稚。 这么想着,迹部景吾还是将手伸了出去——要说对吉祥天的第二个认知,肯定是这个家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 如果不理会她的话,肯定就算把他堵在门口,也要完成这个仪式。 两根小指勾在一起,迹部景吾问:“现在满意了吧?” 吉祥天一扫之前无精打采的模样,两只手在胸前小幅度的拍掌,没什么起伏的语调里有一种莫名的得瑟。 “哇哦,网上说得果然是真的。” 迹部景吾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走到电脑桌前,将笔记本电脑调转到自己面前。 网页上赫然写着“每日一个绿茶小技巧”。 吉祥天眨巴着眼。 她正愁找不到方法让迹部景吾带她去烟火大会,这个小技巧真是太有用了! 觑见少年抽搐隐忍的眼角,吉祥天举起自己的小拇指。 “不可以反悔哦,你刚才答应我了。” 迹部景吾:“……” 作者有话说: 迹部:网络害人不浅,马上就去把网线掐断 连上十天班,上得我神志不清……番外过年之前会更完哒! 毕竟我也不想除夕哭着码字QAQ 第99章 相遇的那一天 大抵是最近因为身边多了一个大家看不到的人,做出了许许多多反常的事情,迹部景吾告诉司机目的地是东京烟火大会时,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丝毫不尴尬。 ——要知道平时,他根本不屑于参加这种人多的活动。 司机在迹部家工作了许多年,专门负责迹部景吾的出行,对自家少爷的喜好和人际关系十分清楚,轻笑了一声:“约了向日少爷他们吗?” 作为土生土长的东京人,司机先生忍不住补充了一句:“有机会的话,隅田川烟火大会也很不错。” 迹部景吾微微颔首,不置可否。司机也不再多话,将轿车启动。 引擎发动的轰鸣声过后,迹部景吾将中间的隔板落下。耳边还有细微的、笔在纸张上摩挲的声音。 他侧过头。 金发女生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记事本和笔。 他只是扫一眼就能看到记事本上硕大的“隅田川”三个字。 察觉到他的目光,吉祥天抬起头,停下的笔尖不自觉地在那几个字下面点了点。 “……”不用她开口,迹部景吾已经先一步体会出了其中意味,斩钉截铁道:“想都别想。” 见女生又露出那副可怜兮兮、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一次他俨然铁石心肠地再度开口:“休想再骗本大爷第二次。” 能被她骗来第一次,姑且算是他识人不清。 毕竟迹部景吾实在没想到,神话故事里能用所有褒义词去形容的“神明”,出现在现实中时,竟然能做出装可怜这么不华丽的事情。 但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就算是被戏弄着答应,也依旧履行了承诺。 “好吧。” 吉祥天也没有太过纠结下一次。反正只是单纯观看的话,她自己也能去。 特意要迹部景吾作陪的意义,当然是买东西啊! 唰唰地将笔记本往前翻了几页,吉祥天将笔记本竖在迹部景吾面前。 “我要买这些!” 面具、手鞠球、团扇就算了。 捞金鱼、水气球也勉强可以接受。 烧鸟烤鱼苹果糖,甚至还有生啤酒—— “你倒是对这些很了解。”迹部景吾眉角抽了抽。 女生已经习惯了他自带嘲讽的语气,毫不客气地将其归为夸奖,“那当然。” 骄傲仰头时,头上的流苏穗子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碎响。 迹部景吾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出门之前,吉祥天消失了一个下午。 他本以为她又溜出去闲逛了,并没有在意。快到约定出发的时间时,女生才急匆匆地从穿界门落到他面前。 而且换了一个造型。 她两侧的头发被编成了两股麻花辫,从侧边向后环绕,所有的头发都被盘在脑后,被一个精致的金色蝴蝶发饰固定。 衣服还是同样的花色花纹,款式却从振袖变成了浴衣。 “赶上了!”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吉祥天擦了擦额角的薄汗,小声嘀咕:“威娜家的神器太多了果然不是好事……” 威娜? 迹部景吾挑眉询问着,吉祥天解释道:“那是毘沙门天的另一个名字,她的神器给她起的。” 因为没有自己的神器,她下午去了毘沙门天的家中。 毘沙门天不在家,但那些神器对她并不陌生。得知她要去参加烟火大会,神器中的女孩子们聚在一起,兴奋不已地将她打扮成了现在的模样。 “怎么样?我的打扮和烟火大会很搭吧?” 方才她这么问时,迹部景吾的回答被管家的敲门声打断。 夏天的夜晚来得稍迟,却猝不及防。 出发时天空还宛如白日,行驶着行驶着,橙红的夕阳和浅淡的天空混合在一起,又被悄然而至的浓墨深蓝浸染。 街边的路灯在一瞬间点亮,和烟火大会上那些摊贩上悬挂的灯笼一起,将整条街照得灯火通明。 不同于身侧女生兴致高昂,下车后的迹部景吾有些窒息。 他有做好人会很多的心理准备,但……这也太多了吧! 他们来的不算早,一条摊贩中间的人行道已经是人挤人的状态。 迹部景吾仗着自己的身高扫视过去,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头让他额角已经开始突突直跳。 脑海中飞快地计算着自己筹备一个烟火大会的方案,迹部景吾的袖口被人轻轻扯了扯。 “捞金鱼!”吉祥天一手拉着他的袖口,另一只手指向不远处的摊子,“我已经看到我想要的那一条了!” 女生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望了他一眼。 说是望了一眼,但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他身上,飞快地转了回去,目不转睛地盯着摊子前的水池,生怕自己看中的那条金鱼不见。 迹部景吾却被她那一眼打败。 从吉祥天住在他家里后,他就隐约感觉她的眼睛不对劲。 明明是个没什么表情的女生,却有一双会说话、会蛊惑人的眼睛。 每当被那双眼睛注视时,他总会鬼使神差地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就比如现在。 她眼中盛满了期待和欣喜,让他忍不住想要……实现她的愿望。 他竟然想帮一个来实现他愿望的神明实现愿望。 迹部景吾买好纸网半蹲在小池子边时,心中顿时产生了莫名的自豪,又觉得理所当然。 ——事实证明,迹部景吾才是万能的。 他不仅没有愿望需要实现,还能反过来帮助神明。 不愧是他。 骄傲的大少爷膨胀了没有五分钟,被池子里的金鱼疯狂打脸。 擅长打网球的少年,控制起捞金鱼的纸网并不困难。 但网球是死的,鱼是活的。 当整条鱼被纸网托离水面时,受到性命威胁的小金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扑腾。 迹部景吾的纸网破了一面又一面。 刚买的五个纸网又被挣破后,迹部景吾站起身想再来亿个网,身后少年刻意提高的音量哪怕在嘈杂的环境中,都显得十分突出。 “那个不是猴子山大王吗?” “龙马,对前辈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 迹部景吾回过头,越前龙马和一个年长一些的女生一起,刚从入口处进来。 他做好了会在烟火大会碰到熟人的打算,没想到最先碰到的是这个小鬼。 迹部景吾站起身,不着痕迹地清理着周围:“你不是要去美国吗?” 越前龙马今天穿着堂姐选的浴衣,没有戴帽子,青少年圆润的猫眼瞥向紫灰发少年脚边那一叠纸网,嗤笑了一声,嘀咕着自己的口头禅。 声音很小,迹部景吾仍旧听清了。 吉祥天也听到了。 “他在说你差得远了吗?”女生歪头问道。 “这是他的口头禅”这样的话,迹部景吾很难向吉祥天解释。 毕竟,他可以肯定,越前龙马刚才那句话是在嘲讽并挑衅他。 而十五岁的迹部景吾很显然被挑衅到了。 吉祥天眨巴着眼,仿佛在迹部景吾身上看到了腾然升起的迷之火焰。他用最高傲的姿态俯视着比他矮了半截的少年。 “本大爷的华丽无处不在。”他瞥了一眼金鱼摊老板捏着的纸网,嘲讽道:“要试试吗?” 越前龙马接受了迹部景吾发出的比赛邀请。 他撩起袖子,从口袋中掏出零钱,正想去买纸网,身后堂姐菜菜子无奈开口:“龙马,你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吗?” “……”越前龙马撩起的袖子又滑落回去。 他家不靠谱的臭老头不知道又要给什么朋友帮忙摆摊,还叫上他们一起。 不然他才不会来这里,还不如在家打网球有趣。 说起网球,越前龙马听说,迹部景吾赢了自己老爸一球。 臭老头说起这件事时,啧啧的摇头感叹后生可畏。 对当时的情况并不清楚的越前龙马,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被无良老爸欺骗。 看着迹部景吾的狂妄面目却无法和他比一场,顿时觉得更加不爽起来。 越前菜菜子略带歉意地朝着迹部景吾点点头——她是见过这个少年的。 “抱歉,迹部君,我们还有事,不打扰你了。” 刚出现的胜负欲戛然而止,迹部景吾没再说什么,应了一声后,又找老板买了五个纸网。 被姐姐拎走的越前龙马还在回头道:“猴子山大王,五个对你来说不太够吧?” “龙马!”是菜菜子越发无奈的劝阻。 迹部景吾深吸一口气。 每次遇到这个臭小鬼,他就很容易被影响情绪。 相看两厌用来形容他们在合适不过了。 握着刚买到的纸网,哪怕没有比赛,迹部景吾的骄傲也不允许他再继续失败。 他沉着冷静,屏气凝神,专注地盯着目标的那一条金鱼。 耳边女生小声的询问声突然出现,迹部景吾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 “刚才那个也是你的朋友吧?” 吉祥天蹲在他身边,也想悄悄拿起一个纸网。 她是可以碰到人间的东西的。 甚至,按理来说,其他人类应该也能看到她。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存在感比其他的神明更加薄弱。其他神明来到人间,至少还能买一些东西,而她不论怎么在商店老板面前大喊,都没办法引起对方的注意。 所以想要买东西时,她只能趁着人多嘴杂的状况,悄悄把自己的钱放下,把东西拿走。 万一碰上人少的情况,老板和顾客说不定就会为了多出来的钱和悄悄不见的货品争吵起来。 迹部景吾盯准了那条金鱼的移动轨迹,又将刚才观察的、其他人捞金鱼的窍门在脑海中复盘了一遍。 他动作快速又准确地将金鱼从水下捞起。 黑白色的金鱼被抛入另一个不熟悉的环境,在小碗中挣扎地跳了几下,迸起的水花溅到女生的脸颊上。 “终于成功啦!!!” 女生无暇顾及脸上的水花,凑到他身边,探头看着小碗里的金鱼。 迹部景吾差点被她撞到,手撑着地面稳住身子,正想回答她,瞥见老板注视着这边的目光。 将金鱼打包完毕,走在大街上,迹部景吾假借打电话的动作,回答着女生刚才的问题。 “那个臭小鬼才不是本大爷的朋友。” 只是个不华丽的后辈罢了。 他举起手中的装有金鱼的袋子:“起个名字?” 刚才老板装着金鱼时,和他闲聊了几句——说是闲聊,也只是老板一个人在说,他随意地听了听。 “夏天三四天换一次水,春秋一周左右,冬天可以久一点,一个月换一次就行。” “金鱼不难养,但是也不算好养,记得不要喂太多食物。” 兴许是迹部景吾置身事外的表情太明显,老板提出了一个让大多数人都会有参与感的话题。 “它现在是你的了,给它起个名字吧?” 金鱼这种小而脆弱的生物,在大多数人眼中都不会被划分到宠物的行列中。 可名字是个神奇的东西。 一旦认认真真的给某一个东西赐名后,那个东西因为有了不同于其他事物的独特名字,无形之中会成为特殊的存在。 迹部景吾对这样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毕竟金鱼不是他想要的。 他将命名权交给吉祥天,女生咦了一声。 “还是你起吧。” 迹部景吾问:“不是你想要的吗?” 女生摇了摇头:“如果我给它起名字,它就属于我了。” 她是神明。 属于她的东西,会被送到神社里。 可是神社那么无聊,连她都不想住在里面,她更想看到金鱼待在迹部景吾家里。 迹部景吾一定会给它准备一个超大的鱼缸,说不定还会给它找几个同伴,让这只她喜欢的漂亮金鱼度过最华丽的一生。 毕竟迹部景吾饲养的那些宠物都是这样。无忧无虑的被悉心照料着。 不过,提起这个,吉祥天倒是想到一件事。 她忽地跃至迹部景吾面前:“迹部,帮我想个名字吧?” 被挡住的迹部景吾停下脚步:“?” “我想要个新名字。” 不同于历任都继承的吉祥天的名讳,她想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全新的名字。 这个念头随着她停留在人间的时间越来越久,变得越发强烈。 人诞生后,都会由另一个人赋予名字。 大部分是父母,当然也有不少自己为自己赐名的。 还有可能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但经过起名后,两人之间便会出现羁绊。 哪怕世界上有无数重名的人,对于为自己命名的那个人来说,自己永远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吉祥天这个名字是谁起的无从而知。 比起名字,这更像是一个称号。她也想像毘沙门天那样,得到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 这个名字,由和她绑着“缘”的迹部景吾来起,再合适不过。 吉祥天热切的眼神让迹部景吾一愣。 他们刚才不是在说…… 谁给金鱼名字,金鱼就会属于谁了吗? 这个家伙……难道……? ……在暗示他? 脑海中短暂的浮现出了这个想法,又很快被理智抹消。 迹部景吾自认为魅力无限,但也要分对象。 眼前这个神明小姐显然不是合适的对象。 可神明小姐却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点头肯定道:“你给我起名字之后,我就属于你了。” 耳根忽地一热,迹部景吾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在地收紧:“什么?” “我会变成你们家的家养神哦。”金发女生一本正经说道。 她很喜欢迹部家的氛围,加入也不错。 他应该拒绝的。 家养神什么的,迹部家才不需要。 迹部景吾停在路中间,肩膀不断的被路过的人碰撞。 他和女生四目相对,对方眼中的期待和渴望毫无遮掩,暴露在他面前。 所以说…… 这双眼睛肯定有问题啊。 迹部景吾不自觉地呼了口气。 几簇烟火从天幕的一角窜起,像是战争开始的号角,随后更多、更大团的烟花接踵而至,密集地侵占着一整片天空。 现在去找个好地方已经来不及了。 吉祥天仰着头,注意力完全被五光十色的烟火夺走。 最绚烂的一团金色锦冠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接近落幕,接连炸开的巨响让她耳朵里容不下其他声音。 发射烟花的地方应该离他们不远。直到烟花彻底消失,整个人还懵懵的,感觉不论听什么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屏障,听不太明晰。 “SENA,怎么样?” 她隐隐听到身边的少年开口。 侧过头,迹部景吾的目光似乎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SENA。” 他又重复了一遍。 吉祥天歪着头,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两个汉字:“圣奈?” “……” 迹部景吾起的其实是英文名,作为拿英语当母语的人,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但这样也好。 他点了点头:“啊恩。” SENA是祝福的意思。 既然她以为是圣奈,那就随她吧。 作者有话说: 圣奈:给起个名字叭(表面意思) 迹部:???她在撩我??? 年前已经预料到过年会贼忙,没想到年末几天生病+家里有事直接被带走了_(:з」∠)_ 对不起拖了好久!!!! 第一个番外就停在这里啦,明天是正文完结之后的故事~ 第100章 风平浪静的每一天 春假结束,在漫天飘落的樱花花瓣之下,吉泽圣奈作为人的生涯又多了一年,成功升入了三年级。 如果说选择做人后,有什么让她后悔的瞬间的话,那么不得不提三方会谈时。 三年级的班主任仍旧是深山崇。 所谓的三方会谈,三方是指老师、家长和学生。主要聊的内容都是关于升学的。 想要去什么样的学校、或者以后想要进行什么样的工作,在根据学生平时的成绩,推荐一些合适的出路……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却因为吉泽圣奈那位监护人哥哥的电话始终打不通,而被迫变成了两方会谈。 “你哥哥每天都在忙什么?” 虽然知道学生的家世复杂,但高三作为人生之中第一个关键节点,身为监护人的哥哥还在缺席,让深山崇免不了抱怨几句。 “恩……”吉泽圣奈仰头望天,“可能在海上吧。” 毕竟最开始的补充设定了,她哥哥是个在外漂泊的打工族。 她总不能说哥哥已经变成了弟弟吧? “深山老师,学校我自己决定就可以了。”吉泽圣奈指着桌上那张意愿书。 深山崇瞥了一眼意愿书,更头疼了:“出国?” 他记得,吉泽家的条件不太好吧? 之前有同学还撞见她周末打工,悄悄告诉过他。 立海大并不阻止学生打工,但还是希望学生以学业为重,并且校内竞争激烈。所以除非生活条件特别困难,不然大部分学生都不会去打工。 深山崇实事求是说道:“吉泽,一年里想要达到申请助学金的成绩,不太现实。” “老师,我们家其实不算穷。”显然知道深山崇误会了什么,吉泽圣奈连忙澄清道:“我哥哥最近赚了一大笔——” 其实是她赚了一大笔。 就算留了一半的力量作为赌注,她依旧比绝大多数人类要厉害。 最近咒灵又不太安分,春假的时候咒术师人手不足,拜托她去帮忙。她和仓木绚合作收拾了不少咒灵,赚了一大笔。 吉泽圣奈数着银行卡收到的报酬时,还扭头问了迹部景吾之前在咒术师那里花了多少钱。 大有把迹部景吾送出去的钱再薅回来的势头。 迹部:……也不缺这点钱。 但看在她兴致勃勃的份上,迹部景吾没有泼冷水,只叮嘱她注意安全。 深山崇姑且相信了吉泽圣奈的话,就出国的问题,又提出了另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 ——吉泽圣奈这个英语成绩,想去欧美国家可能有些困难了。 长达一个小时的三方会谈,后半段全是深山崇认真又贴心的替她分析亚洲和南美的留学去路。 大抵是为了顾及女孩子的自尊心,深山崇一句没提吉泽圣奈不堪入目的英语成绩。只是默默排除了所有英语为主的国家,让吉泽圣奈一直到走出门都没好意思说自己打算去英国留学。 她走出门时,脸上还躁得慌。 因为神力又减少了一半,她的存在感变强了许多。以前那种考试中途灵魂出窍偷看别人试卷的事情,现在只是刚到灵魂出窍那一步,就会因为身体趴在桌子上被监考老师发现,随后被“叫醒”。 期末的英语考试吉泽圣奈是凭自己的本事考的。 ……然后惨不忍睹。 明明深山崇没有说一句她英语差劲的话,可是她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呜呜。 吉泽圣奈咬着下唇,默默立下FLAG。 “我一定会好好学英语的!!!” 咦。 这不是她说出口的。 吉泽圣奈回过头,隔壁的办公室里,一头蓬蓬松松的黑色卷发先映入眼帘,横冲直撞地跑出来,差点撞到她。 那团黑发往上,少年抬起头,凶巴巴地望着挡路的人。 在看清吉泽圣奈的长相后,稍稍迷惑了几秒:“你是……?” 切原赤也总感觉自己见过面前这个女生。 可是他仔细回想了一遍,又好像根本没有交集。 低头看了一眼女生胸口的名牌。 ——吉泽圣奈。 更没印象了。 身后的门被拉开,切原赤也身形一僵,暴躁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气呼呼地绕过女生跑掉。 “切原!不要在走廊里跑步!” 吉泽圣奈眨了眨眼。 真田弦一郎、幸村精市和柳莲二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表情惨淡的老师。 真田弦一郎朝着她点了点头,径直走向另一边。 幸村精市和柳莲二倒是朝她走了过来。 “赤也想要出国当职业选手,可是英语太差劲了。所以……”幸村精市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切原赤也炸毛的原因。 当然,将他们三个联合老师使用激将法的过程隐瞒掉了。 吉泽圣奈点了点头,望着切原赤也离开的方向,顿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幸村精市看向眼前的女生,开玩笑道:“就没有什么许愿能让人成绩飞快进度吗?” 之前被卷入幻境的冰帝和立海大成员,大部分人关于幻境的记忆都被夜斗斩断了。 但幸村精市和柳莲二是记忆被保留的那一小部分。 真田弦一郎或许也有些记忆,但他对这些怪力乱神保持着该有的敬畏之心,并不会过多好奇询问。 “如果有这种愿望,我也想许。”提起这个,吉泽圣奈垂头丧气:“你们可以让切原去天满宫拜一拜。” 切原赤也至少能去祈求菅原道真的保佑(虽然被保佑的可能不高),可她—— 唔……她可以去求助万能的迹部大人。 将藏了一个春假的试卷默默放在书桌上,吉泽圣奈看到迹部景吾绷劲的额角狠狠跳了几下。 “情况就是这个样子。” 吉泽圣奈乖巧地坐在小沙发上,等待迹部景吾思考完毕后颁布学习计划。 没想到少年沉思了片刻,打了个响指。 “周末跟我去趟英国。” 吉泽圣奈:“?” “祖母过生日。”迹部景吾简单解释道:“单词你背了那么多,不尝试说话,永远不知道要怎么实际运用。” 就这么半推半就,吉泽圣奈回过神时,已经在去往英国的飞机上。 东京飞往伦敦单程就需要半天时间,他们星期五晚上出发,两天的周末其实也有一整天都在飞机上。 吉泽圣奈趴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云层,看着外面的天空从傍晚变成深夜,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仍旧是深夜。 迹部景吾从手中的文件抬起头,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脑袋小幅度的撞在玻璃上,砰砰的轻响都没能吵醒她。 对她这种坐在交通工具里必睡的体质习以为常,迹部景吾放下手中的文件,伸出手拦在她的脑袋和玻璃之间。 熟睡的女生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心,顺着他的胳膊倚在了他的肩膀上。 握着笔的右手被压制,迹部景吾无奈放弃了继续工作。 他偏过头,女生的金发前不久修剪了一些,现在只堪堪齐肩。 “这样我是不是就更不一样了?” 剪完头发的她回到家,望着镜子里从未有过的短发造型,得意洋洋。 时至今日迹部景吾仍旧不知道在黄泉比良坂里,吉泽圣奈究竟做了什么才能顺利离开。 但他可以清晰的发现,从黄泉比良坂回来的吉泽圣奈变得不太一样了。 不是被另一个吉祥天替换的那种不一样。 而是…… 迹部景吾想了想。 他感觉吉泽圣奈在努力尝试各种可能性。 她在很认真的抛弃原本属于吉祥天的框架: 剪掉了吉祥天的长发,做一些身为神明时完全不会去做的事情——比如帮咒术师工作。 最近她发现了洋装的可爱,衣柜里买了不少可爱裙子。那套迹部给她准备的、过去一直穿着的红色和服被放在了角落里,几乎没有再被穿出来过。 甚至出国留学的想法,都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迹部景吾的人生规划里,大学要回英国是早就计划好的。 但他知道吉泽圣奈的英语不太行,而且毕竟是日本的神明,更乐意留在日本。所以早就做好了大学期间两头跑的心理准备。 可拿回三方会谈意愿书的吉泽圣奈盯着最后一栏,毫不犹豫的抬头望着他:“你要回英国读书,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我想去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看看。” 把滑到脸颊前的头发往后捋了捋,女生不自觉地挪了挪脑袋,某一缕头发扫在迹部景吾的脖颈间,痒痒的。 迹部景吾想起他询问女生“为什么”时,女生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因为人生只有一次呀。” 迹部景吾诧异于吉泽圣奈的言论,又听到女生别扭的小声说道: “而且……我也想去你的世界看看。” 他记得当初的吉祥天在他眼皮上落下“诅咒”时,说他妄想踏入她的世界。 现在这是——她想要踏入他的世界了吗? 把毛毯搭在她身上,困意笼上来,迹部景吾也倚在椅背上假寐起来。 意识涣散之前,他感觉到肩头的脑袋在缓缓下滑。 迹部景吾下意识地收紧了揽着女生的胳膊,直到女生又安安稳稳地靠在他身上。 他凝视着安然熟睡的女生,轻笑了一声。 “……你已经在我的世界里了,笨蛋。”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 第101章 风平浪静的每一天 “道真公。” 菅原道真摇晃着折扇,慢悠悠地从正殿里走出来,对上难得有些不稳重的道标梅雨,稀奇地抬眼问道:“怎么了?” 梅雨手中握着好多个绘马。 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考试,作为保佑学子的天满宫,不论什么时候都会收到一大批学业祈愿。 梅雨从中拿出一个绘马,递到菅原道真面前。一向优雅淡然的道标小姐颇为无奈:“吉祥天大人真是的……” 菅原道真接过绘马。 「保佑我考试通过!!!不然我就要去拔光你的胡子!!!!」 落款处是吉泽圣奈的名字。 与其说是祈愿,倒不如说是威胁更恰当一些。 本来许愿的人就特殊,再加上这份威胁,哪怕梅雨他们想要置之不理,都要替天神大人保养得当的胡子着想。 菅原道真耷拉着眼,盯着绘马上张牙舞爪的字:“……精神倒是不错。” 本应该被关押在黄泉比良坂里的另一半吉祥天逃跑出来,又指使八咫镜、驱使妖怪做了不少坏事,身为另一半吉祥天的吉泽圣奈本来也应该一并被处理。 甚至直到现在,那些古板又严苛的天守还在不断提议: 吉祥天大人得知了被分割的事情,说不定又会被负面情绪影响,不如让她再次换代忘记这一切等等。 但好在天照始终坚持着自己原先的处置。 ——目前吉祥天神力不足,将其降为人神,直到神力回归为止。 人神这个概念,也是最近这些年才出现的。 在凡人的信仰日益薄弱的现代社会,几乎很难有新的神明诞生。于是有些地方会选择有特殊能力的人类来保佑一方安定。 但毕竟不是正经神明,就算能参与神议,也无足轻重。 说白了,吉祥天被天照左迁贬职了。 对左迁有些心理阴影的菅原道真,看到吉祥天还这么有活力,稍微放心了一些。 如果不是他在吉祥天困惑时,告诉吉祥天做人很有趣,说不定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心中的大石头放下一些,菅原道真摆了摆手:“不用理会,放一边就行。” 天满宫的梅花一年四季都盛开着,菅原道真嗅了嗅这庭院的芳香,打算好好品茶赏花。 身后的梅雨欲言又止:“道真公,吉祥天大人会去参加神议。” ——吉祥天大人都不顾面子向道真公祈福了,万一真的考试不通过,不会迁怒道真公,当场拔胡子吧? 菅原道真身形一震:“她要考什么?” “……好像是英语?”和吉祥天的神器关系不错的梅雨回忆了片刻。 对某人成绩有所耳闻的菅原道真忍不住皱起脸,抬手抚上自己的宝贝胡子。 胡子……危! * 神议,顾名思义就是神明的会议。每当人间有骚乱出现时,几乎都会开展神议。 但是一年里,只有一场神议最为特殊。 明明也叫神议,但它又有一个别名,叫一年一度的结缘之宴。全国各地的神明都会聚集在一起。所以,这个月在旧历里,又被称为神无月。 迹部景吾确定自己的尾巴被宽大的衣物遮好,听着主持人宣布各种奖项,身边是一撮又一撮聚在一起喝酒聊天的人。 在此之前他实在想不到,所谓的神议,其实和企业年会没两样。 吉泽圣奈端起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到迹部景吾面前:“喝吗?高天原特产哦!” 不等迹部景吾回应,吉泽圣奈自己先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然后发出了中年酒鬼似的酣畅叹息:“好爽!” 见迹部景吾没有接过另一杯,她眼神闪烁:“你不喝的话我就……” “哼,谁说我不喝?” 迹部景吾从她手中夺过酒杯。 这个月月初已然成年的迹部景吾最近有在刻意培养酒量。 不过哪怕是这样,这杯入口时温和芳香的酒,在滑入喉咙没多久后,立刻展现了它强有力的后劲。 对于老酒鬼们来说这后劲不算什么。但对于刚开始练习喝酒的迹部景吾来说—— 太上头了。 迹部景吾用手指按压着太阳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也感觉自己还算清醒,至少还能拦住吉泽圣奈想要继续喝酒的举动…… 不仅如此,他还能拉着拉着吉泽圣奈躲开穷神的飞扑。 “小圣奈~” 惠比寿小福的声音刚落下没两秒,飞奔过来的女生张开的双臂落了个空,倒也不生气。 “啊,迹部也被你带来了啊。” 惠比寿小福被自家神器牵制,没办法再靠近。 吉泽圣奈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我考试合格了,所以想来感谢天神。” 虽然嘴上这么说,吉泽圣奈还是觉得自己能成功合格,都是因为她这半年的努力学习。 对此,迹部景吾嗤之以鼻。 早在吉泽圣奈去考试之前,他就做好了三个月之后再考一次的心理准备。 毕竟这次的考试比往年要难太多,吉泽圣奈自己从考场出来时,都说有不少题目是蒙的。 结果……竟然都蒙对了。 后来得知她考试之前去天满宫祈(威)福(胁)的事迹,迹部景吾才明白她撞到了哪门子大运。 说起来,天神呢? 迹部景吾环顾了一圈,会场里的神明实在太多了,这么粗略的扫一眼完全没有看到天神的身影。 身边两个女生还在交谈。 “既然来了,你们不去结缘吗?”惠比寿小福笑眯眯说道:“我来帮你们吧?” “去年夜斗和小日和的绘马就是我系的呢~” 大黑扶额道:“你给别人结缘只会带来不幸啊!” “怎么会?夜斗和小日和现在不还是好好的吗?”粉发女生嘟嘴抱怨道。 “那是因为大国主后来重新帮他们绑了。” “呜……大黑,讨厌!!!” 眼看主仆两个人吵了起来,吉泽圣奈悄悄拉着迹部景吾走到另一边。 悄悄看了一眼被牵着手,乖乖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吉泽圣奈感觉迹部景吾喝醉了。 “你醉了吗?”她问。 大少爷微妙地停顿了几秒,嗤笑了一声:“开什么玩笑?本大爷才不会醉……” 恩,果然醉了。 吉泽圣奈肯定想道。 “那要去结缘吗?”她又问。 少年有些涣散的眼神因为她的问句稍稍敛了敛,“结缘?” “就是把我们两个的绘马绑在一起。” 这样就能……永远在一起啦。 就算脑袋里现在像一团浆糊,属于迹部景吾的高傲脾气也不会因为醉酒而减弱。 “骗小孩的玩意,本大爷才不相信。” 吉泽圣奈还想继续解释,拉着少年的手忽地被反手握住。 迹部景吾握得很紧,每一根手指都严丝合缝地和她交缠在一起。 他脸颊上被酒气熏起淡淡红晕,眼睛灿若星辰:“这样……才能绑在一起。” “……” 吉泽圣奈想捂住自己被烧红的脸,可是没有被抓住的那只手只能掩住半边。 “哇……” 她听到身边有个女生带着羡慕的感叹。 吉泽圣奈侧过头。 女生憧憬的眼神让她身边的白发青年顿时拉长了脸。 “奈奈生,我们该走了。” “诶?” 被拽走的女生朝着吉泽圣奈点了点头,走远之前,还能听到她询问身边的青年。 “巴卫,那也是位人神吧?我们不去打招呼吗?” “……她才不是普通的人神。” 吉泽圣奈盯着青年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这才注意到他头顶的狐狸耳朵。 这应该就是那个狐妖神使吧? 好像以前也是个不得了的大妖怪,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洗心革面成为了神使…… 吉泽圣奈还想再多看几眼,身侧的人往前跨了一步,将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 她疑惑抬头。 迹部景吾从身边挂着绘马的架子那里抽出了一根红线。 他拉起女生的手,缓慢又庄重的将红线绑在了她左手无名指的地方。 红线刚被系上,就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迹部景吾懊悔的看着消失的红线,轻轻啧了一声。 “你在做什么?” 他听到女生的询问,被酒精侵蚀的大脑会让反应变慢,但除此之外,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向你演示普通人结缘的方式。”迹部景吾强调道:“只是演示而已。” 要不是灵魂状态,戒指没有带在身边,他才不会用这种红线。 谁知道红线系上去还会消失…… 实在是太不华丽了。 在古埃及的传说里,左手无名指有连通心脏的“爱情之脉”。 他觊觎已久。 但因为各种原因,目前想要占有无名指还不太合适。 和家人商量后,他接纳了先订婚的提议,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先对左手中指下手。 ——不过吉泽圣奈还不知道这些。 在心中默默决定回去再来一次正式的“结缘”,迹部景吾却听见面前的女生笑了起来。 “这样也不错。” 吉泽圣奈也从架子上抽了一根红线,拉起迹部景吾的左手。 这是用来绑绘马的红线,哪怕肉眼看不见,“缘”也会一直存在。 不是神明与信徒之间的“缘”。 而是……姻缘的缘。 “绑绘马还要担心会被解开,绑本人确实是个好办法……” 努力想要系出最华丽蝴蝶结的女生小声嘀咕道:“不愧是你啊,迹部SAMA。” 和他的朋友(包括但不限于忍足侑士)越发熟稔之后,吉泽圣奈每次想打趣他都会用上这样的称呼。 女生站直身体,迹部景吾看到自己手指上的那团红线也在眨眼间消失。 但是他能感觉到手指上系着什么。 这是……? 没等他开口问,吉泽圣奈倏地转过身。 头发被她转身的动作带起,好不容易快要坠下,又因为女生急促又刻意往前走的步伐摇晃起来。 迹部景吾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清晰地听到女生在转身之前,嘟囔了一句话。 ——“怎么好像交换戒指一样……” 不知道从哪个缝隙吹拂进来的冷风将他的醉意驱散了一些。 迹部景吾看着停在前方等着他的女生。 女生耳垂还红通通的,努力用凶狠不耐的语气掩饰自己的窘迫:“走快点啊,不是要去找天神道谢吗!” 迹部景吾慢条斯理地走到她身后。 在吉泽圣奈以为他酒还没醒、肯定没听清而松口气时,就对方悠悠开口。 他压低音量也掩饰不住上扬的尾音:“这枚‘戒指’,本大爷收下了。” “……” 吉泽圣奈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迹部景吾顿了顿,又道:“我给你准备的戒指,你打算什么时候收?” 作者有话说: 还有最后一个番外~大概星期一或者星期二发! 第102章 风平浪静的每一天 整个学期最后一声下课铃响起,本就因为假期即将到来而躁动不安的小朋友们,还不等她开口,就开始偷偷摸摸或是明目张胆的收拾起书包来。 金发女人扫了一眼坐在第一排的红发小姑娘:“毛利绮罗罗,我还没有说下课哦。” 小姑娘龇着牙,满不在乎地将课桌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里:“那又怎么样?” 深吸一口气,迹部圣奈微笑着放出杀手锏:“寒假来了记得交一篇作文。” 要说假期有什么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老师布置的作业。 在这一瞬间,整个教室的小朋友们都哀嚎了起来,包括垮着脸的毛利绮罗罗。 但终究是小朋友,随着女人的一声“年后再见”之后,整个教室又被活泼嘈杂的交谈声占满。 把教室留给即将分别的小学生,迹部圣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抱起自己的备课本走出教室。 早就迫不及待离开的毛利绮罗罗紧随其后。 从厉害的大妖怪转世成了小朋友——还是女生,这件事对于恶罗王来说似乎并不难接受。 并且,她对人类的生活适应得极其良好,甚至乐在其中。 “放假我要让巴卫带我去老鼠乐园!” 她跟在慢悠悠往外走的迹部圣奈身后,宣言似的说道。 金发女人脚步不停:“然后呢?” “你也一起去”这样的邀请滚到嘴边,在看见等候在走廊边的男人时,又不爽地咽了回去。 小萝莉凶巴巴问道:“你来做什么?” 迹部景吾看着总喜欢缠着自己老婆的小鬼,冷哼一声:“本大爷来接妻子下班,有什么问题吗?” “……” 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家伙有着和过去的自己相似的声音,毛利绮罗罗看他格外不爽。 用力地哼了一声,红发小萝莉气鼓鼓转过身。 ——还是和巴卫他们玩好了! 目送她离开,迹部圣奈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是还有半个多小时么?” “啊恩。”迹部景吾应了一声,接过她手中的课本:“会开完了,所以提前过来了。” “那等等我,我还要回办公室一趟。” 点了点头,迹部景吾站在办公室门外等着她收拾东西。 从英国留学回来的吉泽圣奈在一众工作里,选择当英语老师时,几乎惊掉了所有朋友的下巴。 虽然小学英语老师并不需要教多难的内容,但作为一个曾经对英语深恶痛绝的人,她的行为简直可以被称之为“长大后我成为了我最害怕的人”。 不过想想,就连那个切原赤也现在也能用流利的英语接受赛后采访,她的变化似乎也不那么难以接受。 毕竟已经过去八年了。 这八年里,迹部景吾按照从出生起就定下的人生计划,平稳的发展着自己的事业。 感情生活也很稳定。今年是吉泽圣奈改名为迹部圣奈的第三年。 而且,自从高中毕业后他和黑磨的契约突然失效,迹部景吾的人生忽地又变回了认识吉泽圣奈之前的模样。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了顾虑。 生活风平浪静,吉泽圣奈安然在他身侧。 再加上迹部家收藏了不少高价拍来的咒具,哪怕失去和黑磨交换来的咒言能力,他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好了,走吧。” 女人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出来,动作自然地挽起他的胳膊,皱着脸问道:“不会又要做两个小时造型吧?” 迹部景吾低头扫了一眼腕间的手表:“你可以让她动作快一点。” “……” 晚上有迹部集团的年会。 迹部景吾和她有着各自的事业。 在大多数时间里,她都是学校里普普通通、被小朋友们喜爱的迹部老师。但在必要的场合,她不得不履行身为迹部太太的职责。 她对出席晚宴一类的行程并不排斥,但化妆造型的时间却很难熬。 尤其是她一年出席不了几次宴会,所以一直为迹部家服务的造型师小姐一旦有机会逮住她,就会从头到脚好好的收拾一番,力求艳压全场。 这次也不出意外。 甚至因为迹部景吾提前了半个小时接到她,让造型师小姐又喜得额外的半小时。 直到年会即将开场,迹部景吾才等到她出来。 一直不断的修剪头发让她觉得有些麻烦,后来干脆放任其生长,又慢慢回到了原本的长度,被造型师卷成了自然的弧度,随意地搭在肩膀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的年龄增长,还是因为薄弱的存在感日益增强,原本被大家忽略的长相终于显露出来。 二十五岁的圣奈几乎和黄泉比良坂里的吉祥天一模一样。 但也只是皮囊相似罢了。 迹部景吾伸出手,邀请道:“走吧,该出场了。” “恩。”迹部圣奈颔首,将手搭在男人手臂上,“新年有什么安排吗?” 迹部景吾思忖片刻:“没有。” “那我们去神社玩吧?”女人提议道。 “?” “奈奈生说他们今年要回御影神社,我们一起去吧~” 桃园奈奈生是那一年神议上见过的另一位人神。 黑磨突然消失,他们一起调查过黑磨消失的原因。于是在大国主的介绍下,知道了桃园奈奈生和巴卫的事迹。 鼎鼎有名的大妖为了一个人类女生,放弃了妖的身份,变成了会生老病死的凡人。 并且……成为了他的下属。 说完开场致辞,又跳完舞,迹部景吾远远看到白发男人站在不远处。 他和身边的人交谈完毕,走向对方。 “有事?”迹部景吾问。 御影巴卫开门见山:“我要辞职了。” 迹部景吾有些诧异:“原因?” “回老家继承家业。” “……”对于他口中的老家,迹部景吾很显然清楚是什么:“你已经变成人十年了。” 怎么回去继承神社啊喂! 白发男人淡定道:“奈奈生怀孕了,我们打算回去看看。” 姑且算个可以接受的理由。 迹部景吾颔首:“本大爷批准了。” 巴卫冷冷盯着他,“你就算不批准我也要辞职”这句话几乎要写在脸上。他张口正想要吐槽几句,却见眼前的男人侧头瞥着某个方向,声音少有的迟疑。 “……会后悔吗?” “什么?” “成为人类。”迹部景吾补充道。 目光所及之处,金发女人被一群人围住攀谈着,她眉眼间有些不耐,却隐藏地很好,始终保持着有礼客套的微笑。 他不是个会因为细枝末节的事情而多愁善感的人。 并且,大多数时间里,迹部景吾都是个自信心爆棚的人。 但就算是这样的他,有时候也会短暂的产生某些怀疑。 身处在人类社会里,不论是谁都有无奈和困扰。就连他偶尔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烦恼与不如意。 吉泽圣奈曾经是无所不能的神明。 她被人供奉着、被人敬仰着,碰上不如意的事情也能用力量摆平。 而现在,她却要为了“迹部”这个名号,做一些她不喜欢的事情。 当然,哪怕她后悔了,迹部景吾也不会放手。 可能只会督促自己变得更完美,让她有不用和别人周旋的底气这样…… 飞快的想清楚这些,迹部景吾忽然觉得自己的提问有些多余。 “本大爷只是随口问问……” “为什么要后悔?” 男人的声音和他一同响起。 迹部景吾抬起头,白发男人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选择成为人的时候,这些她已经考虑清楚了吧。” “虽然在人类社会生活确实有很多烦心的事情,”男人抬起手,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唇角边有着极淡的笑容:“但我很高兴能成为人类。” “我相信她也一样。” 似乎察觉到两个人的视线,金发女人又朝着身边的人寒暄了几句,提着裙摆朝着他们走过来。 “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迹部景吾敛了敛眼,将她手中的酒杯收起来:“累了吗?” “还好。”她颇为得意的仰起头,骄傲的小表情毫不掩饰:“上次看到的社交金句真是太好用了!” “只要回答‘这样啊’‘真的吗?’‘真不错’就能完美应对所有对话!”女人环顾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人,才凑到迹部景吾耳边小声絮絮叨叨起来:“所以,其实她们说了什么,我根本没仔细听——” 迹部景吾:“……” 不华丽几个字滚到嘴边,想起这是自己老婆又咽了下去。 “肚子饿了吗?”他转移话题。 迹部圣奈摇了摇头,瞥见巴卫悄悄离开的背影,又问:“巴卫怎么走了?” 迹部景吾想了想,答道:“应该回家了吧。” 作为集团内部爱妻第二名,御影巴卫每天五点半准时下班的事迹几乎无人不知。 “还有这种排名?”她问,“第一名是谁?” ——还用想吗?第一名当然是本大爷。 大少爷用无声的鄙夷眼神回答着她的提问。 “……”你高兴就好。 * 身为整个集团未来的希望,年会的后半段迹部景吾几乎一直在接受别人的敬酒。 要说样样完美的迹部大人有什么缺憾的话,大概就是不论怎么锻炼都无法成长的酒量了。 好在他喝醉后反应很平淡,不熟的人几乎看不出来。 找了个借口带迹部景吾离席,等回到家中,迹部景吾刚沾到床,就闭着眼酣睡起来。 新婚之后,他们搬离了迹部白金汉宫,单独住到了新居里——就是当初迹部景吾买下打算建神社的那块地皮。 因为不喜欢家中有太多人,新居连佣人都没几个。 从厨房拿来醒酒茶,她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保证迹部景吾一醒来就能看到。 穿着礼服交际了一整晚的疲惫,明明应该让她迫不及待洗漱休息,可是方才迹部景吾和巴卫交谈的那几句还停留在她心中。 后悔? 她怎么会后悔? 普通的成长,普通的上学,普通的工作,再谈一场普通的恋爱……和喜欢的人结婚,组成家庭。 她曾经的愿望已经全部实现了。 如果这样还不满足的话……就太贪心了。 她趴在床边,伸出手戳了戳男人的脸颊,嘟囔道:“你怎么会有这种不华丽的想法出现啊。” “一点都不迹部景吾。” 把下巴抵在臂弯,女人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他脸上跳跃:“就算你后悔了,我都不会后悔哦。” 作乱的手指忽地被男人的手掌握住。 本应该闭着的眼睛微睁,半张半阖的眼睑也挡不住双眸中的流光溢彩。 他声音低沉发哑,手掌扣在她手腕处。 “我从不后悔。” 愣了一秒,迹部圣奈微笑道:“那就好。” 她支起身子,伸出手,点了点他的泪痣。 一如最初,在他眼睑下落下一吻,她感慨的话语还没说完,便被吞噬到了男人的呼吸之中。 能变成人类,能走进你的世界—— 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圣奈和迹部的故事就到这里结束啦~ 感谢小天使们一直以来的陪伴,啾咪! ——